第三百四十二章 钢铁直男的直男表现
赵佶的称呼也从官家,变成了上皇。
这一点上,李师师很把握分寸。
在赵佶不在称孤道寡之后,李师师才改了称呼。
她愿意把赵桓交待的事情做好。
尽心尽力的让赵佶没有任何雄心,只要赵佶还活着,她的地位就一直稳固。
李师师自然不愿意回到教坊去,那样的日子,不是人过的日子,而她能一步步的走到今天。
有依赖于李纲的提携,更多的是她自己不断小心谨慎的做事,才能安稳的走到现在。
“这几幅画,刚画完盖上了章,师师来看一看。”赵佶笑着说道。
而李师师走到前面,看着这幅画,佯装的惊讶的说道:“煞是好看。”
“只恐夜深花睡去,高烧银烛照红妆。官家这幅画,登峰造极也。”李师师笑着说道。
凭心而论,这幅画,的确达到了古画之名画的要求。
朦胧的幽雾,伴随着鹅黄色的月光,洒在了黝黑的短亭和长廊之前,一朵朵犹如淡抹著胭脂、醉卧在绿沙中的海棠花们,吸引着仆人和屋内主人的目光。
在烛火和月光下的海棠花,再加上屋舍里主人,依靠着凭栏,望著这万重绰约如仙的红颜,还有那花海中的人影,如痴如醉。
“这是你,这是某。”赵佶笑着对李师师的说道。
这幅画,他画的本身就是自己和李师师。
“臣妾,受宠若惊。”李师师一听,赶忙说道。
她只是一个名妓而已,此时的赵佶如此对她,让她感怀不已。
当然,如果没有游走在她身上的手,或许李师师现在早就感动的一塌糊涂。
但是赵佶居然一边说着情话,一边上下其手,尤为的过分。
李师师回到宫中之后,就再没有让赵佶碰过自己,她在自保,万一有了身孕,那么她只有一死了之。
现在的皇帝,绝对不会允许有新的皇子诞生。
所以李师师小心巧妙的避过了一切可能被赵佶得手的机会,而这一次,李师师赏画,被赵佶抓到了机会。
“上皇,您该吃药了。”李师师言笑晏晏的说道。
这是不二法宝,赵佶选择了药方,就要禁欲三个月。
太医院的御医们,就是这样的医嘱,每次赵佶想要动手的时候,李师师都要以此理由推脱。
她已经想到了绝妙的避开赵佶的方法,只等书画展办起来时,就是下手的机会。
到那时,李师师自信自己不会再被赵佶所骚扰了。
“君且暂歇,臣妾又编排了一曲新舞,但请上皇鉴赏。”李师师一个滑不留手的转身,就离开了赵佶的身边,音乐起,舞姿艳丽。
“一杯浊酒两篇诗,小槛黄花共醉。午醉未醒红日晚,黄昏帘幕无人卷。直须座上千种酒,浇起胸中万卷书。”李师师悠然的唱了起来。
赵佶灵机一动,拍着桌子打着节拍朗声说道:“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归去凤城时,说与华楼道,遍看颖川花,不似师师好。”
“官家谬赞。”李师师手中丝巾半掩面,脸色羞红的说道。
赵佶无疑是一个风流才子,诗词张口就来,书、诗、画三绝,换个女人或许早就臣服在赵佶的文采和风流之下。
可是李师师是什么人?教坊出来的女人,什么样的男子没见过?
当初的武功员外郎贾奕是怎么离开京城的?不就是被面前的男子,发配到了琼州做了个参军,终生没有回朝吗?
李师师当初是极为无奈,对贾奕被贬,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除了终日以泪洗面以外,再无他法。
但是现在的李师师,缺成了赵佶的唯一依靠,不得不感慨,造化弄人。
虽然身份的天差地别,她不能怎么样赵佶,甚至要小心护着赵佶,不让赵佶出现任何意外,但是不让赵佶碰她,她完全有信心做得到。
“好好好!师师舞姿天下一绝。赏!好!”赵佶喊完就满脸的尴尬。
他突然发现自己手中无钱,赏什么都赏不了。
赏赐什么都是李师师低三下四,从皇帝那里求回来的恩裳,发现这一点之后,赵佶有些沮丧。
不过他一低头,就看到了桌上的书画,令人拿来笔墨,写上自己刚刚即兴所作诗词,写在了画卷之上。
《凭栏望月美人图》就成了。
“师师姑娘跟着某有些委屈,这幅画,就赏给师师了。”
“我活着的时候,画肯定不值什么钱,但是我要是哪天死了,这画,就名贵的多了。师师收好,可做传家。”
赵佶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而李师师也是俯下身子谢恩。
赵佶说的很对,因为赵佶这个皇帝干的差劲,让天下百姓满是怨怼。
但是人总是善忘的,等到新的生活不断的洗刷着人们的记忆,人们伤疤愈合之后,也就忘记了赵佶在皇位上的为非作歹。
到那时,这赵佶亲笔书画,可想而知,其价定会飞涨。
书画展在李师师的张罗下,正式在东华门外的酒楼里开张了。
赵桓甚至把自己的东华门外的商铺,腾出一座楼来,来彰显自己的仁义。
效果是极为不错的,在赵佶在三楼露面的时候,人山人海一样的议论声入耳,都是在夸当今的官家,是真的仁义。
赵桓刷了一波声望。
李师师抛头露面的主持了整个局面,轻灵的嗓音唱了几句长短句,又有佳丽作舞,还有才子佳人吟诗作对,深受汴京百姓的好评。
当然,首日免费,次日之后,一律五十文入楼一观。
当然不仅如此,还有茶会、诗会等,李师师善于经营,这书画坊,想不赚钱都难。
比如赵桓就知道,这书画坊光是入门费,就要五万贯。
这里的入门,就不是简单的观赏看画那么简单。
还有名画赏析,还有拍卖书画之类的活动。做的很高端,门槛极高。
宋人爱酒,李清照就有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流传于世,一女子尚且如此爱酒,多少能看出宋人有多么爱酒。
这书画坊被命名为观澜阁,开张大吉,收了不少入门费的李师师,自然少不了饮酒作乐。
李纲很不舒服的待在了尚膳楼的宴会中,他与这些名士雅客们其实说不到一起去。
他是一个公事公办的人,贵为宰相,但是不结党,不营私。
与这些名士雅客们就更凑不到一起去了。
他其实在朝中人缘也不是很好,大家平日里对他的尊敬,也多是皇帝给他的权力,让人不得不对他低头。
刚正,是与名士雅客不相关的词,至少在这吟诗作对的宴吟集会上,李纲极为不自在的左右看看,想要走了。
太宰府还有一大堆的公文要检视,荆湖北路的宗泽今天递上来的札子,李纲还没有和官家商量如何回复。
川中两路已经开始了风风火火的均田,反对之声此起彼伏。
胡世将请旨以更为激进的手段对付反对之人。
李纲觉得人抓了押解进京,已经非常严苛。他已经看出来胡世将的意思有杀人的想法。
这事也得和官家商量,再做决定。
河东路和关中的均田已经完成,李纲想劝谏,让官家把孙博和何栗回到京中,现在燕京路需要人主持大局。
这都是李纲今天要处理的要事,其他的琐事更多。
正待他想偷偷溜走的时候,李师师笑吟吟的坐到了李纲的旁边,说道:“李太宰安泰,臣妾敬李太宰一杯。”
“呀!李太宰,你这是这是要走了吗?”
李师师表情极为惊异,眼中居然带着婆娑,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的样子,带着些许的哭腔,显得更加软弱的说道:“李太宰是看到小女子向着这边来了,故意的吗?”
“非也,非也。”李纲有点慌。
他不喜欢逛窑子,确切的说他没钱逛窑子。
他之前的俸禄除了家用,其他的都添补到了军器监,恢复工坊生产,可是要不少的钱。
当时的朝局昏暗,没有钱给他操办军器监的事。
也就是做了太宰这几个月,他的俸禄涨到了三百贯一个月。
李纲手头才阔绰起来,但是太忙了,也没得功夫逛窑子。
他也不喜欢。
所以,李纲和名人雅客们合不来的另外一个理由,就是他不擅长说风流话,那些和青楼女子打情骂俏的荤腔,他实在不会太多。
“姑娘误会了。”李纲赶忙说道。他对付这等名妓没有多少招数。
李师师巧笑嫣兮的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敬李太宰一杯。”
李师师的酒李纲不能不喝。
李师师是李纲把赵佶诓骗回京的重要依仗,甚至有很多古画,都是出自汴京官家的内帑之中。
赵佶之所以在江南花钱那么快,其实多数钱都归了国库。
那本来就是国库的钱。
李纲用李师师做媒介,用古画,做了几次周转,就把赵佶的带走的钱,骗了不少回京。
而这些钱,最后都归了国库,官家把从内帑出去的画,从童贯手里收回了。
这些画没什么损失,就是多了些赵佶盖的章和题的字。
此时李师师敬酒,李纲不能不喝,自己不喝有点瞧不起人,过河拆桥的味道。
他端起酒杯就喝了下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纲笑着说道:“时间已经不早了,某也要回府了。”
“那就请太宰饮下这最后的一杯。”李师师巧笑着给李纲倒了一杯酒,用了个障眼法,将握在手中的一些粉末,放到了李纲的酒杯之中。
而此时躲在阴影处的一名亲从官,就要上前。
这些亲从官,是赵桓派出来,保护李纲的亲从官。
李师师的这些江湖伎俩,利用视线的遮挡下药,能瞒得住江湖之远的李纲。
可是瞒不住这些亲从官的眼睛!
而亲从官的伍长,却拉住了众人。小声说道:“龙涎香。”
众亲从官面面相觑,李师师倒是舍得下血本啊!
这可是龙涎香啊!
龙涎香乃是巨龙口水凝结而成,研磨成分,有壮阳奇效的名贵药材!
而这一握龙涎香,价值千金。
“没有涉及到太宰的安危,我们不可轻举妄动。”亲从官的伍长摇头小声说道,他其实早就看出来了李师师今天的来意。
赵桓是派他们保护李纲,不是派他们干扰李纲的生活,所以严令,不得轻易暴露,也不要影响李纲的日常生活。
“真的是龙涎香?”一名涉世未深的年轻亲从官懵懂的问道。
为首的亲从官伍长,拍了拍年轻的亲从官说道:“你呀,一看就没去过樊楼。”
“你们闻到香味了没有,那是息肌丸的味道。”亲从官伍长神秘的说道。
除了那名年轻的亲从官,其他的亲从官全然流露出了都懂了的神情,一副伍长就是伍长,见多识广的表情。
唯有这名年轻的亲从官,一脸懵懂的左看看右看看,希望诸位同僚给他解释下,什么是息肌丸。
一名亲从官摇头,附耳小声的嘀咕了几句,让年轻的亲从官面红耳赤。
原来这息肌丸,用麝香仁、高丽参、桂枝、茯苓、桃仁、红花等等数十种药材研磨成粉,炼丸用油脂贴于肚脐。
使用之后,面色娇嫩,肤如凝脂,肌香甜蜜,青春不老,**盈实,丸药散发出来的奇香,很容易勾人心头躁火丛生。
乃是真正的宫廷御用的虎狼之药。
伍长在宫中见过这种药丸,也曾经闻到过这种香味。
身为亲从官,皇城司的察子,岂能连这个味道都闻不出来?所以,亲从官的伍长在李师师接近李纲的时候,就知道了这女人的目的。
之前的李师师身份卑微,只听说过息肌丸,哪有那个条件制作?
名贵的药材就足以让她倾家荡产。
宫中应有尽有,李师师在给赵佶求药的时候,顺便求了一副息肌丸的药材,混在其中,最后炼制成了这一枚息肌丸。
当然这息肌丸,用的多了,长期用的话,轻则有没有子嗣,重则有性命之忧。
她之前从未用过这等猛药,但是为了对付李纲,她今天已经豁出去了。
龙涎香加息肌丸,李纲怎么可能顶得住?
李纲倒是没有在意,他着急走,就饮下了杯中酒,笑着说道:“诸位尽兴,某先行一步。”
“恭送李太宰!”诸位名士骚客齐声说道。
可没人敢得罪这位当朝当红的太宰,统揽朝政的李纲,正红日当头之时,李刚要走没人敢拦着。
“臣妾送送太宰。”李师师依旧笑的很甜的站了起来说道。
李纲站起来走了两步,小腹居然升起了一种火热之感,又走了两步,有些头晕目眩,看着李师师的模样,居然都有了几分朦胧和冲动。
他伸手一抓,抓住了李师师的臂膀。
李师师含着笑推开了楼内的小屋门,拽着李纲跌倒在了屋内。
她早就看到了亲从官跟着李纲,所以,她相信自己绝对不会被打扰!
大事已成!
李师师露出了得逞的笑容,关上了房门,脸上的笑容却戛然而止。
一双如同铁钳一样的大手,抓住了李师师的脖颈!
而这双大手上的力道之重,将李师师捏的喘不过气来!
李纲很是高大,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四壁守御使,甚至亲自下过军器监的工坊,在工坊里打过铁,李纲手上的力道真的很大很大。
他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百无一用是书生的传统士大夫。甚至有机会,他李纲可以做将军,领兵上前线。
君子六艺,他可是样样没有拉下。
“说!谁派你来的!是太上皇要某的命?!”
李纲的声音很是低沉,如同来自冥府的野兽一样,低声咆哮着。
他气喘如牛,眼神中充斥着血丝和疯狂,青筋爆抖的说着!
唯恐再现宫闱之变的他,此时此刻,眼神中尽是杀意!
自从官家登基之后,已经经历了一次赵楷愚蠢的冲宫,还有八门进京之事,此时此刻的李纲,已经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和煦,而是变成了当初杀的汴京血流漂杵的李纲!
而且经过黑棺材那三天之后,李纲就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了自己的精气神,出了问题。
显然,李师师现在的行径,让李纲不断压制的那头心中的恶龙,猛然咆哮起来。
而李师师被李纲的举动吓得面容失色!
这个阴影中的李纲,完全没有平日的儒雅。
李纲身上那种疯狂的气息,在告诉李师师,稍有不对,就是命殒当场的后果!
“太…宰…你…听…我…”
第三百四十三章 赵构连夜扛着船跑的
李纲稍微松了一些力气,他需要更多的信息去判断,现在宫中到底是何等局势。
按理说,太上皇的种种表现,没有丝毫宫闱之变的迹象。同样没有任何宫闱之变的可能性才对。
现在是三万捷胜军驻扎京师拱卫京师,禁军早就被彻底打散了。
而亲从官,自从沈从选择了官家之后,就一直站在了官家的身后,虽然有个别的叛徒,但也仅仅是个别的人。
而且,他李纲不认为程褚有失控的危险,程褚这个人很谨慎,他是沈从的人,忠心上应该是没有问题。
再说了,武人们巴不得出个像现在官家这样的皇帝,武人造反?
他李纲大大的不信。
文人造反?李纲首先摇了摇头,那太难了。
“李太宰,妾身只是想要个孩子。”李师师柔柔弱弱的说道。
李纲将李师师放开,走出了房门,向隐藏在阴影中的几个亲从官挥了挥手。
年轻的亲从官一脸不解的问道:“李太宰是在叫我们吗?”
亲从官的伍长点了点头,走出了阴影,李纲要是不知道他们五个的存在,才是咄咄怪事。
“派一人去打探下宫中情报,再派一人,责令张叔夜整军备战,小心戒严。再派一人前往武库,控制武库任何人的进出。再派一人前往宫中,找到程褚询问情况。”李纲对着伍长说完,转身就走。
他现在不能进宫,若是宫中有变,李纲就是官家在宫外的支撑,他不能自己送上门去。
他现在前往了尚书省衙门,等待亲从官的情报。
赵桓接到程褚的汇报的时候,一脸的茫然。
自己在宫里好好的,太上皇今天下午喝了两碗小米粥,喝了药已经沉沉睡去了。
这宫里一片和谐,李纲这是紧张什么?
赵桓可没派人监视太上皇,这都是太上皇身边的近人,主动,对,主动汇报上来的。
直到赵桓搞清楚了来龙去脉,他才连连摇头,李纲经历了上一次八门之事之后,比自己还要紧张一些。
“解除戒严吧。令李纲进宫叙事。”赵桓下了命令,虚惊一场而已。
而李师师休息了一会儿,才离开了书画展的观澜阁,走向了皇宫。
李师师还是得逞了。
当然,李纲这个钢铁直男,根本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而且他这个意志力极为坚定的男人,两口龙涎香、一颗息肌丸而已,还能把他熏的找不到北?
但是李师师的目的还是达成了。
李纲和她共处一室了片刻,仅仅片刻,就足够李师师做些文章了。
她已经完全计划好了。
等过半个月,就找御医把脉,说自己是已有身孕,至于自己有没有身孕,那不重要,只要有传闻这孩子是李纲就是。
李师师是艮岳宫的女官,而不是艮岳宫的嫔妃,所以,在有了身孕之后,不再在宫中服侍太上皇,就合情合理了。
李师师小心翼翼的谋划到了现在,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艮岳宫也只是她的跳板,早点离开艮岳宫,对李师师来说,是极为明智的选择。
太上皇的地位极为尴尬,李师师可不想给赵佶陪葬。
至于到底有没有孩子,并不重要,只要有这个传闻就行了。
赵桓处理完了国政,又找来了宗正少卿,问了问最近归京的皇子,已经有十多个了,等到太上皇观澜阁已开的消息传开,相信会有更多的皇子回京。
而此时的赵构,在临安依然面临着暴风雨的洗礼。
就是纯粹的狂风暴雨。
已经到了台风的季节,风,每日都在狂啸着划过临安,而倾盆大雨和泥泞的道路,也造成了各种军事行军的不便。
赵构又舒心的当了几天人主之后,再看到了已经从阴云中漏出的太阳,他愁容满面。
“秦少卿,咱们得走了。”赵构站在城墙上,怅然的说道。
自己这个闹剧终于要落幕了,自始至终,汴京皇帝,连看他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再不走,义军围城的时候,就走不了了。
可是去哪里,是个巨大的难题。
琉球是一定去不了。
现在飓风来袭,海浪滔天,自己要去琉球,怕是直接葬身海兽之腹。
往哪里跑?愁坏了赵构。
“官家,先上船再说吧。再不走,就麻烦大了。”秦桧看着登高望远的赵构,小心的说道。
他也享受了权贵带给他的奢靡,可惜享受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流亡而去。
他不甘心啊!
“走!走!走!”赵构撩起了自己的裤管,一溜烟的向着早就准备好的海船而去。
他眼神中满是惊恐,跟见了鬼一样,因为他看到了城外大军压境!
义军来了!而且离临安城不足二十里的地方!
就在不远处,义军的前锋已经可以看到旌旗了。
赵构已经分析不出来,为何义军能够顶着大雨磅礴和道路泥泞,来到临安,但是来都来了,问那么多,都是白扯,赶紧溜才是正事。
秦桧和赵构发疯一样跑上了船,准备好的一千索扁担,五百人的民夫还没有全部上船,海船就拉起了船锚,拉起了船帆,向着依旧翻腾的钱塘江缓缓驶去。
哀嚎着的民夫,想要上船。结果赵构压根没等他们。
不过这些民夫看着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再看看担子里装的白银等财物,哀嚎声慢慢小了,他们互相看了看,眼神中带着不敢置信的目光,好像发财了……
民夫哪里还有空哀嚎,直接带着扁担,一哄而散。
范汝为带着义军攻打临安城,这临安城也一点都不难打,范汝为稍微劝降了一下,这城门就直接洞开,比范汝为想的容易的多。
但是范汝为进城之后,才明白了为何城中百姓这么快的打开了城门!
赵构在狂风来袭的时候,把临安城刮地三尺,带走了绝大多数临安城的财富和钱粮!
“抓!搜山检海也要抓到赵构!”范汝为都没见过这样的人,在离开的时候,先搜刮钱粮?
而且跑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吧,范汝为连赵构的船的影子,都没看到。
还在城里到处宣扬义军都是鬼怪,吃人的那种,让范汝为好生恶心了很久。
赵桓接到范汝为的捷报的时候,左看看右看看,哭笑不得。
赵构这真是恶人自有天收啊。
自己准备对付他的飞军,还没训练好,他赵构,就被江南路和福建路的百姓,给攻破了行在-临安。
现在的赵构,仅仅剩下了淮南和小部分两浙路,不过两浙路也用不了多久,也会全部挣脱赵构的统治。
“这天天四处奔波逃窜,朝不保夕的皇帝有什么好当的。”赵桓摇头叹息。
原来的历史线里,赵构也是被人四处撵着跑,而且跑了不止一次。
这样的皇帝,在赵桓看来,还不如一死了之,来的爽快。
第三百四十四章 走!走!走!
“自古以来,从未有帝王乘舟兴于海上。”这是李椿年劝谏赵构的札子。
李椿年留在了临安,没有跟着赵构跑路,因为李椿年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而赵构给李椿年的回答就极为无耻。
“朕尚未称帝,按敢称为帝王,舍海道将安之?朕昨夜深思熟虑,航海断在必行,卿等现在的急务是速寻船只。”
在赵桓看到李椿年的写的札子的时候,也是叹气,李椿年这样的能臣,在赵构手下,着实可惜了。
李椿年就是提出经界法,唯一接受了赵桓任命的提举经界所的大臣。
事实上,赵构的逃跑是极为不顺利的一件事。
台谏的御史大夫吕颐浩提议,让从官以下,从便避敌。
赵构强烈反对说:“士大夫当知义理,岂可不扈从。若是如此行事,朕如草蔻尔。”
为了实现赵构让士大夫有人伺候的目的,几个做事的大臣们需要弄到足够的船只。
吕颐浩和提领海事的张公裕,只能冒着狂风暴雨,前往了明州寻找更多的海船。
这一千多的海船,是吕颐浩和提领海事的张公裕,费劲心力给赵构找的船只。
结果不料,赵构直接卸磨杀驴,把吕颐浩和张公裕直接给仍在了临安防守。
吕颐浩和张公裕在范汝为的劝降之下,没用一天的时间,打开了城门,放义军进程,几乎所有的钱粮,都被赵构给带走了,吕颐浩和张公裕一合计,也没法打,直接降了义军。
所以,范汝为还给赵桓抓了三个俘虏回来。
这三个俘虏,在赵桓看来,都是可用之人。
多数都是被当时临安情势所逼迫,才选择以身饲虎。
如果要说罪责,就是这几个人不如李纲。
没有那个胆量,也没有那个能力匡扶社稷而已。
但是这三个人,从各种谏言上来看,也是足以担任一路经略使的才能。
赵桓决定好好看看再说。
此时的赵构船队,已经行至明州,一下船,赵构就听到了一阵喧闹!
赵构皱着眉看着码头上的杂乱,说道:“秦少卿、汪太宰发生了何事?”
汪博彦附身离开,去询问情况,没多久,汪博彦脸色极差的说道:“官家,张宝领着人大吵大闹,见着人就打。臣差点被他们给抓住。”
“所为何事?”赵构厉声问道。
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候,居然还有人胡闹!
这是嫌活的不够长了吗?
汪博彦冷汗直冒的说道:“官家,咱们大船共计一千余艘,每船六十军卒,而每名军卒携家眷两名,而咱们从临安走的匆忙,张宝这些闹事的军卒,都是家属未曾登船的军卒。”
赵构叹气,按照大宋的兵制,可携带家眷两名,本来就极为臃肿的大宋禁军,再带两名家眷,可想而知对后勤补给的压力有多大。
而这次行事匆匆,张宝等诸多军卒的家属未曾登船,结果就出了事。
“共计多少人?”赵构问道。
“约有三百余人。这还是纠结在一起的军卒,数量有越来越多的趋势。”汪博彦小声的说道。
而秦桧赶忙拉住了赵构,说道:“官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三思而后行!”
秦桧为什么拉住赵构?
赵构做过十一镇的节度使,也曾经参加过宣和四年的伐辽之战,骑马射箭不在话下。
他害怕赵构一时激愤,射杀几个军卒,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官家,小心哗营啊!”
秦桧连忙拉住了赵构,小声的在赵构耳边嘀咕了几声。
而赵构也回头和秦桧小声商量了下,才笑着说道:“好了,朕去安抚这些军卒。”
能跟着赵构上船的人,无疑是对赵构抱有幻想的人。
而这些军卒在见到赵构亲自出面安抚的时候,也停下了手中闹事的拳头和武器。
恭恭敬敬的听赵构训话。
赵构和张宝等几个船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了好半天,才算是将这场差点变成病变的哗营,给压制住。
事实上,绝大多数的军卒都是光混汉,哪里来的家眷?
真正有家眷遗留在临安行在的,只有区区百人而已。
其他的多数,就是跟着起哄,谋求好处罢了。
“你们好生歇息,安抚各船军卒,今日朕在明州酒楼设宴,再与诸位细细分说此事。”赵构劝着张宝,推心置腹的说道。
张宝俯首领旨。
只不过,赵构回头看了一眼秦桧,此事,他已经交给了秦桧督办。
“朕今日与酒楼外侧埋伏了八百精兵,等到这些军卒入瓮,立斩不赦!胆敢聚集哗变!反了天了!”赵构在酒楼歇息的时候,愤怒的拍着手中的座椅。
而秦桧连忙点头说道:“诛首恶,不牵连。”
这句话是秦桧从汴京皇帝那里学来的,对于安抚这等哗变之事,最是有效。
当初李纲就是凭着这六个字,飞快的安稳下了汴京动荡的局势。
当然,秦桧自然不会说自己的计策是学习的汴京官家,而且他学艺不精,并没有领会到这句话的精髓。
而汪博彦看了眼赵构,再看了眼秦桧。
他这次啊才明白,两个人在码头的小声嘀咕,根本就是在给这些哗变军卒的头目下套!
赵构和张宝等人的谈心,压根不是什么推心置腹,只是利用张宝等人安抚军卒罢了。
狠辣啊!
汪博彦自愧不如,他觉得自己完全是一个奸臣,对死后自己的评价不是很在意。他已经觉得自己足够无耻,只是没想到赵构和秦桧两人,还能如此的歹毒。
“那官家,今天还设宴吗?”汪博彦满头冷汗的问道。
“设。正好以张宝等人人头佐酒!”赵构意气风发的说道。
打义军他不行,但是这些带头闹事的军卒,他有太多的办法安排了。
而张宝等人随着侍从们,来到酒楼的时候,看到了酒楼并非想象的灯火通明,反而只有顶楼有灯光,就知道自己这些船首,上当受骗了!
张宝等人发现了情况有变,或登屋,或爬墙,疯狂逃窜,而此时此刻的赵构也在顶楼现身,搭弓射箭,射向了正在翻墙的张宝。
张宝的小腿中了一箭,脚下无力,立刻在墙上翻了下来,而赵构哈哈大笑,并没有停止手中的长弓,再次拉满,一箭疾射而去。
这一箭的力道之大,箭镞直接穿体而过,箭镞钉在了青石街道之中。
“哈哈!你再跑啊!”赵构再次拉弓。
在他想要射杀张宝的时候,秦桧眼疾手快的扑倒了赵构。
张宝只是脚受伤了,手又没受伤!
他抬起了左臂,漏出了手弩,一只响箭带着清亮的哨音,还有些许烟花的明灭,向着赵构射去。
如果不是秦桧眼疾手快,这一下,就能要了赵构的命!
“官家,此处不宜久留!贼人射响箭!必然是有策应!”秦桧皱着眉非常不安的说道。
而赵构也看到了街角出现的身披重甲的几队军卒,正怒气冲冲的向着酒楼而来。
“走!走!走!”赵构惶恐不安的下楼,这要是被愤怒的军卒给抓个正着,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的赵构已经明白,张宝等人并未上当,他们已经做了周密的部署。
但凡事情有变,响箭一响,就离开前来。
赵构慌忙下楼,向着驿站方向逃窜。
第三百四十五章 糟糕的台词
赵构还没有走到驿站的时候,就听到了街头传来的脚步声,这让赵构大惊失色!
这次哗变的军队人数之多,压根不是赵构想的那样,只是少数没有家属没有上船的军卒。
而是一次有预谋、有规划的造反!
而不是哗营!
因为他听到了马蹄声,还有那混合着呼吸声、喝令声,各种指挥的声音不绝于耳!
赵构皱着眉,怎么都想不明白!
他一向优待军卒,军卒们为何要造反?这不符合逻辑。
当然赵构的优待,也仅仅是保证军粮供应充足,这和北地的军卒们的待遇简直天差地别般的存在。
赵构擦着额头的汗水,虽然天上狂风呼啸,四处都是雨水,但是赵构依然觉得一股股燥热。
“官家,去那边的鼓楼躲下吧。”秦桧艰难的开口。
因为旁边的屋舍,是一处经年失修的鼓楼,里面蛛网丛生,在大风之下,摇摇欲坠的鼓楼,一点都不符合赵构人主的身份。
而且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鼓楼显然马上就就要塌了,如果躲进去,万一楼塌了岂不是要遭?
可是,现在不是顾忌这个的时候。
赵构看了下周围身边为数不多的军卒,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心点,不要留下过多的痕迹,防止被叛军找到。”
赵构进入鼓楼是极为小心的,身上的长衫都是挤过了水分,不再滴答水迹,才进入鼓楼之中躲避。
也多亏这大风的天气,否则赵构一早就被找到了,大风吹得鼓楼吱吱呀呀作响,赵构待在鼓楼之中,瑟瑟发抖。
唯恐被叛军给抓住就地剁了,也在害怕摇摇欲坠的鼓楼,真的在飓风的洗礼下,轰然倒塌。
到那个时候,都是个死。
他何时如此狼狈过,做个康王不好吗?
他忽然想念自己在汴京康王府的王妃,自己现在这副惶恐而不安的模样,图个什么?!
他想回家,但是在他选择和完颜宗望歃血为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今天这个局面。
为什么金人会这么靠不住呢?如果金人没有向之前一样一败涂地,哪里有现在这等可怜的模样?
到底该怎么办?赵构前所未有的迷茫着。
而这种迷茫,也在秦桧心中不断的交割着。
汴京给他的位子是马倌,而临安给他的位子是中书舍人,不管怎么看,秦桧都认为吴国不应过如此快的灭亡才对。
占据了长江天险,只要维持原有的割据,不应该如此才对,可是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就这样开始了流亡。
大势已去,这四个字,已经深深的烙在了他的心里,以至于他看赵构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在明灭不定的雷光之中,秦桧的眼神意外的阴毒。
可惜赵构现在没有心思,关注到秦桧的目光,他更多的思考着未来,应该如何自处。
这个时候,向汴京投降,汴京的哥哥能原谅自己吗?
赵构心中有了这个念头,就压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好歹汴京的哥哥是自己的血亲,虽然不是胞亲,但是怎么说他也是个皇子啊。
毕竟赵佶在艮岳宫过得还不错,这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
赵桓不喜欢赵佶这个艺术家皇帝,可是为了天子的脸面,为了皇室的威严和正统,也为了自己的人设,更为了钓流落在汴京城外的二十六名皇子那些鱼。
或多或少的,他做了一些彰显自己仁义的事,做了不少面子工程。
面子工程,当然要宣扬的满世界都知道。所以赵构才有了此时此刻投降的想法。
自己还能做回康王吗?赵构陷入了遐想之中。
只是这个遐想,很快就被赵楷的惨痛下场,给吓没了。
赵楷叛乱被赵桓一杯毒酒鸩杀。自己或许免不了如此的下场吧。
狂风在呼啸,赵构和为数不多的大臣和军卒,在破旧的鼓楼里一声不吭。
“官家,天亮了,风停了。”
“这就能让淮南崔家的私兵前来增援了!”秦桧听着外面的风声逐渐变小,脸色变得喜悦起来,喜出望外的说道。
天亮了,就会有人注意到他们的皇帝,已经被团团包围。
只要在自己的禁军平叛之前,没有被叛军找到。
赵构不是没有翻盘的资本!
赵构再次站了起来,说道:“速去请援!明州州府禁军,淮南禁军,悉数前来勤王!”
一名军卒左右看了看,一咬牙站了起来,打开了鼓楼的大门,大踏步的走出去,准备去执行赵构的命令。
“嗖!”
一道乌光划过,箭矢插在了这名无甲无兜鍪的军卒的眉心,这名军卒直挺挺的倒下了。
“赵构!你且好生在鼓楼内待着,不得随意出来,否则此人就是你等的下场!”门外传来了呼和声,赵构迎着略微有些刺眼的阳光,皱着眉看到了门外。
赵构仔细看了半天,才发现是张宝!
昨天被赵构射了两箭的张宝,此时蹲坐在鼓楼的院墙之上,手中端着一把手弩,脸上挂着残忍的笑容。
张宝的两个小腿已经包扎了,来参加赵构设下的酒宴的时候,张宝绑着绑腿,也辛亏绑了绑腿,否则这两箭不要他的命,他也得伤筋动骨上白天才能活动。
赵构彻底慌了!
张宝是如何知道自己在这里的?难道是在外面蹲了他一晚上?
事实上,张宝一直尾随着赵构。
直到确认了赵构不会再离开鼓楼之后才离开,喊来了起事的船首和禁军,准备策应。
这次起事的船首和船卫其实不是很多,不到一千人的样子,明州驻扎着四万禁军,如何突围就成了张宝的难题。
至于赵构埋伏的八百精兵,早在赵构匆忙下楼的时候,就四散而逃了。
张宝并没有率着船卫和明州禁军硬拼,血战到底,当然也没有那个必要。
现在明州禁军和张宝争论的焦点,也不是赵构活命与否。
“张船首!有财一起发嘛!哪里有吃独食的道理!这赵构的人头,到汴京皇帝那里能换不少钱吧。说不定顺手也能捞一个官位!”明州禁军的都统制喊的声音很大。
赵构在鼓楼内,听到这样的对话,心中一惊!
明州禁军就在门外?不仅不平叛,还在门外讨价还加起来?
“刘统制!这赵构不能交给你!现在交给你,还有我等生还的机会?这样,你我各退一步,不就是功劳吗?”
“咱们这样,二一添作五。你派出九百人,我这里也有九百人,咱们共同押解赵构回汴京,一起面圣奏对。一起分了这抓到了赵构的功劳如何?”张宝的声音再次响起。
刘统制佯装很为难的思虑了半天,才说道:“那好吧。”
“不过刘统制,一路上的补给,就全仰仗兄弟你那边支持了。”张宝的声音如同一道道催命符一样,刺激着赵构略有些麻木的神经。
刘统制答应的非常爽快。
本来他就是适逢其会而已,抓到赵构的是张宝,这名刘统制的这一半的功勋,简直跟白捡的一样。
本来投降就足以保命,如果有了抓赵构这一半的功劳,说不定还能捞到个一官半职,继续作威作福。
他为什么不同意呢?
“赵官家,请吧。”张宝端着手弩,对着门内笑着说道。
赵构愤怒而无力的喊道:“我不走!”
第三百四十六章 垃圾分类
赵构是绝对不想走的,因为他现在连投降的资格和机会都失去了。
当然,张宝并没有让赵构自己决定,命令军卒们进入了鼓楼之内,将赵构五花大绑起来,就准备押解归京。
当然,也没有放过跑到楼上躲着的秦桧。
这个家伙倒是跑得快,趁着所有人的不注意,就一溜烟的跑到了楼上去。
可惜的是张宝全程盯着他们,自然知道他们有多少人。
军卒们把秦桧从楼上揪出来,将所有的奸臣都绑上,扔到板车上,准备归京。
当然刘统制怎么可能放弃这个争功的好机会?赶紧上了一道札子到汴京,说明了自己抓到了赵构。
但是因为赵构在张宝的手里,刘统制不得不将张宝的名字写道了札子之上。
札子走的速度要比押解赵构等人要快很多。
赵桓收到了札子的时候,左看看右看看,才确定了赵构真的被抓了。
他知道赵构已经大势已去,完全没有了翻盘的机会,什么时候倒下,还得看义军消化已有地盘的速度。
只是让赵桓没有想到的是,赵构从临安跑到了明州临时歇脚,就被当地人给安排了。
而此时御下并非李纲,李纲显然还在琢磨着这份札子的真假。
“赵都知,让亲从官前去调查下赵构如何被生擒的,朕很好奇。赵都知?”赵桓喊完才想起来,自己把赵英派出去抚军去了。
“程褚,你去安排。”赵桓看到大殿外杵着的程褚大声喊道。
“这个李士美,你为何执意要面圣呢?”赵桓这才看着李邦彦问道。
御下之人,乃是李邦彦。
自己给他安排了大宋书坊主编的工作,让他编纂一下那一百零七本的话本,着手刊印之事。
这三两句话都能说清楚,不用面圣才对。
可是李邦彦再三请求面圣,赵桓闲来无事,读书读的有些厌了,索性就把李邦彦招到殿上问问。
“汪博彦柄臣擅国,违天逆理,专事阿党,利惑君心,阻塞义理之路。而汲引庸妄,戕伐国本,以奉事仇敌,其罪不可恕。”李邦彦先说了一句汪博彦,看了看官家的脸色说道。
“继续。”赵桓自然不会放过汪博彦,这李邦彦说的都是废话。
此次押解归京的还有白时中等人,都是一窝子的奸臣,自己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不斩士大夫?一点贡献没有,尸位素餐,还想获得死罪豁免权?
丞相豁免权的潜规则,在赵桓这里并不适用!
蔡京被赵桓饶了一命,那也是建立在蔡京还干了点人事的基础上,汪博彦、秦桧、白时中等人,凭什么要豁免权?
“秦桧者,其机深,其力鸷,其情不可测,其愿欲日进而无所讫止。其罪不可恕。”
李邦彦又说了一句,看了看官家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
“一口气说完,别大喘气。”赵桓知道李邦彦绝对有但是,赶紧把话说话就是。
这些人,自己绝对不会放过,包括赵构。
虽然秦桧现在的罪孽没有正常历史线上的那么深,但是已经投靠了赵构,一起参与了谋反之事,那就是死罪难逃了。
现在皇子大部分已经归京,没有了二十五王之乱的后顾之忧,赵桓已经没有杀赵构引的后患无穷的顾虑了。
“官家,赵构本为康王,王失道,为奸邪所误,王之身,本不宜深责,然其罪滔天,对金纳贡称臣,窜身而不耻,屈膝而无惭,直不可谓有生人之气。”李邦彦再次抬头看了看赵桓的脸色。
赵桓依然是那副你赶紧说完的表情,李邦彦就知道自己这话,是符合圣意的。
李邦彦赌对了。
赵桓坐直了身子,还是读书人骂人狠,直不可谓有生人之气,就是说,赵构活得没有一个生人该有的气节。
这个意思,就是说赵构该死。
“但是李提举,李椿年有大才也。胡世将也有定鼎之能,有些人是被江南、淮南、两浙路的大势逼迫,不得不低头,还请官家明鉴。”李邦彦吞吞吐吐的说完。
他在为赵构手下的一些“奸臣”们说情。
这些奸臣有些是因为裹挟着,糊糊涂涂的当了吴国的官,有些是被赵构给骗了。
李邦彦再次看了一眼赵桓的面色,发现赵桓已经正襟危坐,坐在案牍之后,面色极为严肃。
“拿上来吧。”赵桓伸手说道。
李邦彦一脸的懵,自己想做什么,是怎么被赵桓知道的?
赵桓当然不会解释,李邦彦身边那些亲从官,那些仆从,还有一名侍妾都是自己皇城司的察子。
就是李邦彦想明白了,他也不敢把这些人怎么样。
赵桓大概知道李邦彦要说什么,才把李邦彦招到殿上来的,但是具体内容,就不是很清楚了。
“前段时间,臣把自己为相这几年,与官家奏对的为官之道,以及在河东路的见闻,所思所感,写成了一本札子。官家请过目。”
李邦彦无奈的掏出了一本札子。
他也很快的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刚知道一点情报,就会被李纲登门,自己刚知道了一些万刀刘的事,就被官家抓个正着了。
但是这是应有之意,自己作为赵佶的宰相,现在以庶民的身份待在京中,实在有些欠妥,有些监视也实属正常。
赵桓拿过来了李邦彦的札子,《官考》,讲的是为官之道。
让赵桓极为意外的是,李邦彦这个公文里,终于有了标点符号!
李邦彦这个见缝插针的能力,绝对要比李纲要强。
“你的意思是垃圾分类?”
“不,我的意思是,你是说,赵构手下的臣子,有好有坏,有逼不得已。要区别对待对吧。”
赵桓这才明白了李邦彦的所有意图,这本官考其实写的不错,都是写给赵桓看的,很多官员机巧的心思,以及做事的目的说的很明白。
被大势所逼迫,同乡、同窗、大兵都是原因。
而且李邦彦在札子里,直接言明,赵桓这个皇帝,不断的提高了武人的地位,甚至一些知县事都是军将转地方。
有些文臣一时想不明白,冲动行事。
李邦彦的札子,说的就是劝谏赵桓对这些臣子们区别对待。
“挺好。”赵桓挥了挥手,让李邦彦下去,让等在宫门外的李纲进来,他们要处理赵构回京的事。
显然这不是现在的李邦彦可以参与的事了。
“赵构要归京了,李太宰。朕要杀了他。”赵桓盯着李纲说道。
当初自己要杀赵佶,李纲费尽心机的劝谏自己。
过往历历在目啊!
自己现在要杀赵构,他李纲还是不同意,那赵桓觉得换个宰相,让赵鼎上位也不是不可以。
“臣附议。”李纲丝毫没有犹豫,李纲知道这是叛乱,和赵佶的情况大不相同。
第三百四十七章 人才喜加一
李纲想了想,说道:“官家,今日宗正少卿说所有的皇子都回京了。”
赵桓稍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纲这句话的真正意思,那就是赵构随便杀吧,没什么影响了,虽然没有名言,赵构赶紧去死吧,但是也差不多了。
李邦彦可以随意表达自己的政见,张开嘴就说汪博彦该死,白时中该死,秦桧该死,赵构该死。
李邦彦可以骂骂咧咧,李纲不能明说的,甚至不能肆意谩骂,是因为李纲当政,在朝中说话就不会太过自由。
特别是涉及到了这种国本之事。
就杀赵构这件事上,李纲和赵桓达成一致。
“官家,眼下的当下之急,是将两浙路和淮南地区,例如崔家这一类人,抓拿归案。”李纲俯首说道。
赵桓叹了一口气,他也在犹豫这件事。
当初赵佶在江南两路的十抽一的杀中人之家,血流成河,有很多因素,让赵佶下定了这个决心。
比如宣和四年就要伐辽,但是大宋主力的西军却在江南,赵佶迫切的需要主力回转,向着北方转移。
比如李邦彦拿的钱不是很多,只能安抚了两浙路,淮南淮北。
比如赵佶惊恐于方腊起事的规模之大,赵佶非常畏惧,所以用极为残忍的手段平叛。
但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赵佶为了搜刮江南的财产,以供给伐辽之事,十抽一的把中人之家杀了个干净,一举多得。
这些都是赵佶下了这个命令的原因,但是赵桓又不是赵佶,所以他还是想用过去那一套,只诛首恶,不牵连。
“孙博和何栗归京了吗?”赵桓问道。
李纲俯首说道:“不几日就该到京城了。”
前几天李师师要跟他生孩子的时候,李纲进宫面圣,就曾经和赵桓交流过关于何栗孙博归京之事。
“那就令何栗、孙博、李若水三人带着钱粮去赈灾吧。”赵桓说道。
这灾自然是前段时间的台风和海啸,当然这灾也有**的因素,比如汪博彦等人,贪腐甚是严重。
何栗孙博还没走到京城,就又被赵桓派了出去。
能干嘛。就多干点。
“官家,两浙路等地可以均田了。”李纲小声的说道。
他之所以如此小心,其实是有些搞不清楚,官家对均田之事,还有没有热情。
之前是在金兵大兵压境、八门进京、赵构不知所踪、赵佶南方复政的局面之下,官家破釜沉舟的搞起了均田军改。
但是现在赵构已经被活捉,在没有了威胁皇位的时候,官家还愿意均田吗?
赵桓点了点头,现在的江南大部分地区,在经过汪博彦等人上下捞钱、台风过境的情况下,的确有大灾之后,必有大建的局面。
这些地方的乡绅力量已经非常薄弱,因为义军旗号,万本不离其宗,多数都是均富贵的说法。
倒是省了赵桓收拾他们这群乡绅员外的功夫。
“均田、军改、商改都一并进行起来,让张叔夜去一趟吧。至于京中捷胜军统领,让岳飞先暂领起来。”
赵桓他压根就没听出来李纲试探的意图来。
李纲这才放下了心,多少君主在国家危亡的时刻,都是无比的贤明,等到国事稍微平稳一些,就会变得平庸起来。
这里面帝王心性的变化,岂是一两句话能够说得清楚?
官家的心志未变,李纲试探出这一点,就足够了。
政策不连贯,会给大宋带来极大的危险,但是现在的官家无疑是没有反悔的意思。
“官家京中百官不断外派安边,赈抚荆湖、两浙等地,京中官员有些人手不足了。官家,臣写了一个札子,都是这个多事之秋中,表现较佳的知县事,知府和知州。”
李纲拿出份札子来,递了上去。
这是在举荐官员,赵桓打起精神来,说道:“朕这里也有一份名单,李太宰看一下。”
赵桓早就有准备,这朝堂,可不能变成李纲这个宰执的一言堂。
他也挑选了不少人,准备让他们进京做事。
赵桓仔细翻动着李纲的札子,越看越是笑容满面,因为两个人的名单,绝大部分都是一致的。
为数不多的几个不同的地方,也是赵桓害怕京中官员臃肿,就没写上去。
而李纲札子上缺少的人,大部分都是军将。
这方面赵桓一直抓的很紧,李纲深知自己不能碰军政方面的人员变迁,札子缺少的军将。
这两份名单的人都是有能力的能臣。
“这个陈规不错。”赵桓对这个陈规的印象很深。
此人是安陆县的知县事,金兵侵扰的时候,盗寇四起,而德安知府弃城而逃,不知所终,此人担起了代安知府之职,讨群寇,接连获胜。
一介书生、保民安邦。
赵桓知道此人,还是因为此人曾经上过一道札子,奏营屯田事宜,想仿效古代屯田制度,集中射士民兵,分地耕垦。
军士所屯的田地,都在险隘处建立堡寨,战时便集结到堡寨抵御,非战争期间就按农时耕作,射士以一半人耕种屯田。
民户营田,水田每亩交纳赋税米一斗,陆地每亩交纳麦豆各五升。满三年没有拖欠赋税的,田产归民户所有。
但是系统的提示,让赵桓的面色越来越严肃。
人才喜加一啊。
【陈规:发明了世界军事史上最早的管形火器。金军入侵,杀死镇海军节度使刘延庆,刘延庆治军行军无纪,刘延庆死后,其部下祝进、王在逃散成为盗贼,侵犯随、郢、复等州。】
【祝进、王在进攻德安府,德安知府弃城逃走,当地父老百姓请求陈规代理知府之职帮助守城。】
【陈规临危受任,联合弓社射士,守住了德安府,之后祝进、王在再次进攻德安府,被陈规打的大败而归,再无力兴风作乱。】
【而后李孝义、张世率步骑兵数万人逼近城池,诈称受诏接受招安,陈规登上城墙察觉这是诈降。】
【他急忙布置防备,半夜时分,李孝义的军队围城进攻,由于事先做好了准备,陈规把二人的散兵游勇,打得大败。】
【短短不大一年的时间里,劝降杨进,败董平,拘桑仲,杀李横。】
人才啊!
赵桓看着系统的种种情报,这赵构不败才奇了怪,陈规本来在他的地盘上,打出了好大的名堂。
赵构不起用他,甚至连知道都不知道,浪费了人才。
当然,这些和盗寇之间的战斗,不是让赵桓认为他是大才的原因,最主要的是:这个人发明了世界军事史上最早的管形火器。
这才是重点。
也得亏赵构没有起用他,要不然平定江南,就有得打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朕把赵构的卡全部抽走了!
火药在北宋的时候,还只是烟花。
并不是没有人意识到它的威力,只不过火药成分不明,火药的工序和种种生产,都有很大的弊病,并不能作为军事用途。
但是火药只是烟花的最主要原因是,人们并不知道火药在军事上的运用到底有何种意义,所以整个产业链并没有形成。
这就导致了火药,直到南宋的时候,才开始大放异彩。
而第一次的运用,就是在陈规手中。
一群散兵游勇聚集在一个叫李横的旗帜下,四处抢夺,袭扰城镇。
李横带着他的兵丁攻打德安城,没成想踢到了铁板之上。
在这次的战斗中,陈规运用他发明的火枪组成一支60多人的火枪队,2-3人操持一杆火枪,长竹竿火枪二十余条,最终将李横的部队打的落花流水。
李横也人如其名,横着走出了德安城。
而这种火枪,这种管形火器用长竹竿做成,是由竹管当枪管。
使用前,先把火药装在竹筒内,交战中从尾后点火,以燃烧的火药喷向敌人,火药可喷出几丈远。
李横哪里见过这种天神打雷的场面?
士气直接归零,被陈规按在地上摩擦。
当然,在赵桓看来,火药的运用和武器装备的运用,其实归根到底还是人在用他们。
比如南宋的铁火炮和投石机很强,但是在上层沉迷于狗斗,沉醉于江南的安逸,不是依旧没有收复失地?
美国人诺登飞在1878年发明了多管排列步枪,原理是将多根枪管平行排列,用手转动一个把手,各个枪管后的枪机依序击发,射速每分钟350发,射程2000米。
而1883年,也就是光绪九年时,金陵机器制造局,就已经能够仿制这种机枪了,并且还大批量生产了这种机枪。
名为诺登飞四门神机连珠炮。
在镇压太平天国的时候,大放异彩。
但是有啥用?
螨清照样被列强摁在地上摩擦。
当然,为何之后将近五十年的时间里,整个神州大地上,为什么一直在用汉阳造的枪械?【注1】
这就得问问运输大队大队长,是怎么治理国家的了。
陈规这个人很强,并不是他在火药上的贡献,而是他在打仗的闲余时间里,写了一本书,名为《守城录》。
这仅仅只有四卷的书,着重于对守城用兵之道的阐发,是世界上,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军事防御向的专著。
陈规针对前人城池攻防战的得失结合自己的军事实践,较早提出了“重城濠”、“守中有攻”及使用新式火枪等城邑防御战理论和方法。
要是赵构起用了陈规,赵桓打江南就有的打了。
在系统提供的资料里,赵桓还看到了了不得的东西,那就是陈规的这本《守城录》,甚至刻印成版,颁行天下。
作为其他将领守城时的参考和借鉴,诸多将领,将其视作城防术之圭臬(gui nie,此处指标准)。
这本书在系统的积分商城里是可以兑换的,价值居然高达一分。
对于书籍的评价,也是非常的高。
【陈规在无强力外援的形势下,能够与数倍于己之敌,九战九捷,未尝一负。】
【其军事防御思想堪称实战经验的总结,与诸多纸上谈兵的兵书不可同日而语,具备极强的实践性,陈规的军事思想,直接指导了顺昌保卫战。也间接的影响了南宋一朝的军事调度和策略方针。】
辛亏赵构在忙着跑路,没有注意到陈规这个人,否则把陈规,调到临安城里,赵桓岂不是跟赵构打很久?
“陈规,端毅寡言笑,待人和易。以忠义自许,尤好振施。官家要起用他吗?”李纲问道。
他注意到这个人也是在最近,但是好像官家比自己还要了解此人。
“你准备让他做什么?”赵桓饶有兴趣的问道。
李纲俯首说道:“计省那边缺个人员外郎,听说陈规此人极为喜欢藏书、算学,我准备让他去……”
李纲稍微停顿了一下,显然,官家单独提到了陈规,就是另有重用。
他赶紧接着说道:“臣没打算让他去哪里,任凭官家安排就是。”
“哈哈!”赵桓大笑起来。
李纲并不是个刻板的人,相反,他很懂变通这两个字。
而且官场侵淫多年的他,知道如何保住自己的位子。
善于保住自己的位子,这件事并不无耻,相反在官场上,是一项极为重要的技能。
如果保不住位子,还谈什么施政?
很明显,李纲准备让陈规入计省当个会计。但是很快口风就变了。
“让陈规去军器监做个少丞,在刘益手下做事。等到时机成熟,就启用做军器监少监吧。”赵桓摇头笑道。
这事,就算是这样定下来了。
赵桓看着李纲的样子,突然狂笑起来。笑的李纲心惊胆战!
这官家……怎么了?
“没事,没事。”赵桓连连摇头。
他为何发笑?
完全是因为他又对如何做皇帝,有了进一步的认识,那就是做皇帝,要知人善用。
但是这四个字,太难以做到了。
每个人对任何人的认知,都是不由自主的站在某个立场上,去认识他。
但是自己这个大皇帝系统,他不是个人,评价任何人,都尽量站在了客观的立场上。
当然,这个系统是有国籍的。
比如那个完颜宁吉,大皇帝系统,就无法识别这个人的资料。
所以,要说立场,自己大皇帝系统的立场,就是站在了大宋立场上。
和自己的立场是高度一致的系统,在评价这些人的时候,都是极为客观。
这就给赵桓带来了个极大的便利,知人善用的问题,在他这里不是问题。
他之所以突然发笑,并不是因为自己又对做皇帝,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而是是因为,他想到了自己魂替宋钦宗后的种种行为,才开始发笑。
如果整个大宋都是卡池的话,赵桓开局抽到了种师道、岳飞、李纲、宗泽等大金色至强卡!
在这个全都是废物的靖康年岁里,自己这个牌组几乎无解。
看看赵构的下场就知道了,他抽到的都是黑卡。
汪博彦、秦桧、白时中等人,不是黑卡是什么?
他赵构,能落得好下场才是怪事。
唯一一张至强卡,都在赵构的卡包里了,赵构居然没看到。他不倒霉谁倒霉?
自己这边,这个李纲。
在大事上绝不马虎,诛杀七门余孽之事,铁血手腕。
赵桓决议杀赵佶的时候,他依然忤逆圣意,非要劝谏,刚正不阿,以国为重。
现在说到人员调度上,又如此的圆滑!
高下立判。
赵构,输的不冤。
第三百四十九章 水运仪象台
“官家,说到了军器监,臣想到了一人,也在此次推举的名单之中。就是这个苏携。”
“此人乃是哲宗时的宰相苏颂的幼子,现在在丹阳做知县事。”李纲俯首说道。
“苏颂?”赵桓一愣,他还真不知道这个人。
李纲显然看出了赵桓对此人的不熟悉,说道:“官家请随我来。”
赵桓和李纲走的并不远,也没有走出宫城,就在东掖门宫城上,看到了一个高约三丈的木楼。
夕阳西下,霞光照的汴京街头的小孩子的脸红彤彤的,而四处跑动的骏马,也被染成了金红色。
远处茶肆的小儿,站在墙根之下,笑盈盈的看着旅人脸色变得金红。
整个汴京陷入了火的海洋,甚至连汴河的水面和船舶,亦是如此。
天上的云,如同烧着了一样,从东方烧向了西方,如同一团剧烈的火焰,在天空铺洒着。
这等盛景,猛地出现在赵桓眼前,让赵桓有些猝不及防。
他抓稳栏杆,看着汴京铁塔倒影下,有些顽童在蹦蹦跳跳的踩着阴影处。
这就是自己控制下的国度,这美好的盛景,一如既往。
没有在金人的铁蹄之下变得支离破碎。
这就是自己一直兢兢业业,不敢妄自尊大的原因。
这世界如此的美好,不能因为自己的决策的失误,导致千千万万的百姓流离失所,受尽屈辱。
他身上的责任真的很重,不敢一时的松懈,李纲担心他妄自尊大,殊不知,赵桓多么的谨小慎微。
赵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很少有时间好好端详着大宋,原来如此的繁盛。
这就是自己这群人守护着的世界吗?
“太宰带朕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赵桓对着汴京繁华的盛景发呆了很久,直到太阳沉于西山之下,火光在天边消失的时候,赵桓才开口问道。
平时里太过忙碌,李纲在这个汴京城里,待了十多年了,也未曾见过如此盛景,也是愣神很久。
这就是他们做事的意义啊!
“官家请看,这是水运仪象台。”李纲指着不远处的木制三层楼说道。
“这最上层的露天的平台,设有浑仪一座,用龙柱支持,下面有水槽以定水平。”
“浑仪上面覆盖有遮蔽日晒雨淋的木板屋顶,为了便于观测,屋顶可以随意开闭,构思比较巧妙。露台到仪象台的台基有三丈之高。”
“最妙的是这浑仪的可随天阳时时而动。浑针随时可以指着太阳。”
“就是有一样不好,那就到了夜晚这浑仪依旧转动,浑针就指着地下,咄咄怪事。”李纲有些叹气的说道。
浑仪哪里都好,太阳升起的时候,就会指到东方,但是在夜晚的时分,还指着地下,难道这太阳还能在地底下不成?
赵桓听着李纲的描述,看着不远处的浑仪的浑针,指着地平线的方向,愣愣的发呆。
这浑仪下的鳌云圭表,清晰可见,四条巨龙撑着整个浑仪,那是龙柱。
他在未来到大宋的时候,曾经去过天文台,这台浑仪其实并没有指错,这种装置,就是天文台一直在用的装置,天文台追踪装置,转仪钟。
可以补偿地球自转,使天文台的望远镜可以随时对准同一片天区。
这是离日心说一步之遥了啊!
李太宰,你再好好想想!朕不想搞成全知全能啊!
“太宰,若是太阳真的在地下呢?”赵桓笑着问了一句,如同玩笑话一样,不经意间问道。
“官家说笑了,天日昭昭而煌煌,安能九幽下沉寂……”李纲说着说着,就愣住了。
他可不是读经学读傻了的读书人。
他是个军器监少丞,是兵部侍郎,走南闯北多年,为了让武库和军器监恢复运转,不知道下了多少心力的人。
赵桓稍一点拨,李纲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看着地平线的方向,手都在抖,说道:“官家可是说,这太阳,在地下?”
“朕没这么说,朕开玩笑的。”赵桓脸上挂着笑容,继续说道:“若是太宰若有所悟,写成个札子递上来。”
李纲已经听明白了赵桓话里的意思,显然官家已经知道了太阳真的在“地下”。
但是官家为何不细说,显然是因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这道理只有自己实实在在的领悟,才是自己的道理。
而且显然这句话的背后,蕴含着天地之间的至理,官家不名言,让他自己领悟,显然给他的史书评定,加上一段美谈了。
“谢官家隆恩。”李纲俯首说道。
“行了,你继续说这个水运仪象台。朕很感兴趣。”赵桓显然对这个三层楼高的木制建筑物兴趣极为浓郁。
“这水运仪象台的中层,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密室,里面放置浑象。”
“天球的一半隐没在地平之下,另一半露在地平的上面,靠机轮带动旋转,一昼夜转动一圈,星图密布,再现了星辰的起落等天象的变化。”
“共雕琢了一千四百四十七颗星宿。是我们能够看得清楚的所有星宿了。”李纲指着第二层说道。
站在赵桓的角度,是看不到这第二层的浑象。
“走去看看。”赵桓拾级而下,来到了这水运仪象台的旁边,看着眼前的浑象,果然如自己想的一样,果然是观星仪。
有了这台仪器,就可以绘制星图了,星图的妙用无穷,船舶定位简直不要太好用!
赵桓紧握着拳头,说道:“很好。”
“官家,臣跟官家说的苏携,他手**有三千余张星图,也有此台的完整构架图,而且对各种星图的研究极为合适。可以到刘益,刘少卿的手下帮忙。”李纲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赵桓点头,这个苏携的父亲建造了这个水运仪象台,对大宋有大用!
“苏携也是大观年间的进士及第,才学人品都是值得称道的。而且在此次金人南下的飘摇时候,也是带领丹阳百姓抵挡住了流匪的侵扰,按制可升为太常少卿,或者到军器监做少监。”李纲赶紧说道。
他没有假公济私,是真的在举贤。
“在种少保的英才录上,也提到过此人少年硬朗而有才学,太宰不用如此谨慎。”赵桓无奈的说道。
这大宋的皇帝个个都不咋地,以至于这些朝臣们做官,都是谨小慎微。
唯恐皇帝猜忌。
“叮!”
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跟战场退兵的鸣金声,有些像。
赵桓愣神的问道:“什么声音?”
“酉时的报钟声啊。”李纲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他不明白官家为何如此惊讶。
赵桓满脸的迷茫,他以为的水运仪象台是个天文观测台,结果这家伙还有报时功能?
赵桓看着从水运仪象台下鱼贯而出的更夫,提着手中的锣,唱着号子远去。
他看着脚下一名木制小人,手中敲着钲,报时的钟表。
这大宋到底要给自己多少的惊喜?
第三百五十章 帝王技——圣心难测
赵桓的脚步挪不动了,他就站在这仪象台下,呆了足足一个时辰。
这水运仪象台总共三层,最上面的是龙柱浑仪,中间一层是赵桓所看到的浑象。
而这第三层,就是刚才发出钲声的地方。
第三层一共五层的木制阁楼,名为正衙钟鼓楼,由昼时钟鼓轮控制。
到了每个时辰的开始时,就有一个穿红衣服的木人在左门里敲钲,到了每个时辰的正中,有一个穿紫色衣服的木人在右门里扣钟。
每过一刻钟,一个穿绿衣的木人在中门击鼓。
而第二层木阁,每逢各个时辰的开始时,一个穿红衣的木人持时辰牌出现在小门前。
每逢各个时辰的正中,一个穿紫衣的木人拿着辰牌出现在小门前。
此层共有红衣木人和紫衣木人各12个,时辰牌牌面上依次写着子初、子正、丑初、丑正等字样。
赵桓看着这些小人手里端着牌子不断的转动着,就如同看到了钟表上的时针一样。
这一层,木人的动作,由昼夜时初正轮控制。
第三层木阁负责报告时刻。
该层木阁正中有一个小门,每到一刻,一个穿绿衣的木人持刻数牌出现在小门前。
此层共有96个绿衣木人,刻数牌牌面上依次写着初刻、二刻、三刻、四刻等。
这层木人的动作由报刻司辰轮控制。
类似于分针一样。
第四层和第五层,分别是夜间报时,由夜漏金钲轮和夜漏司辰轮控制。
赵桓盯着这个阁楼发呆了足足一个时辰,动都没动一下,就这样仰着头,看着五层阁楼。
这个时钟还不是十二小时制的时钟,是二十小时制的时钟啊!
赵桓看的脖子都有些发疼了,依然目不转睛。
李纲和附近的亲从官都呆住了,这个水运仪象台建好已经有二三十年的时间了,已经成为了汴京人生活的一部分。
他们压根不会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路过的时候,看一眼,就能看到准确的时间。
官家,为何对这个水运仪象台如此的痴迷?
咄咄怪事!
而赵桓猛然回头,盯着李纲愤怒的说道:“始杀构,方可兴!”
李纲一脸的懵,为何官家的面目会如此的狰狞!
脸色扭曲的如同来自冥府地狱爬出的恶鬼一样。
这有点吓住了李纲。
不管什么时候,官家都是一副仁善的表情,对什么事都不是很在意,但是对国事缺极度上心的样子。
这在李纲看来,官家的平日里的表现,就是明君之相。
但是官家现在这个表情,妥妥的暴君之相!
“官家为何气愤如斯?”李纲莫名的问道。
官家这通脾气发的莫名其妙,让人始料不及。
要知道在之前,皇帝说要杀赵构的时候,也是一脸严肃,未曾愤怒到这个样子。
这是那根弦搭错了?
“始杀构,方可兴!始杀构,方可兴……”赵桓如同魔怔了一样,骂骂咧咧的回宫了。
留下了一脸茫然的李纲,他看了看程褚,问道:“官家为何突然如此生气?”
“俺不知道啊。太宰问俺,俺还想问太宰…”程褚更是一脸的茫然。
官家这站在水运仪象台之下,脸色由惊喜到茫然再到愤怒,谁都不清楚官家到底怎么了。
“这圣意真的是越来越难以揣摩了。”李纲觉得有必要去见一下李邦彦,询问一下为官之道。
他踏着星辉,来到了李邦彦的住处。
李纲找到李邦彦的时候,看到了一盏油灯下的李邦彦,正端坐着案牍之前,写着书,这里官家给他的总编的职责,显然李邦彦很珍惜这个职位。
披星戴月,他依然在加班加点的干活。
李邦彦终于觉得自己又有用了,这种感觉很好。
如同浴火重生,凤凰涅一样的感觉。
“李太宰啊!你真是。你想岔了。官家的心思越难猜,越证明你这个太宰坐的稳了呀。”李邦彦脸上的笑容不要太多。
直面皇帝有很多大臣,但是显然,赵桓将所有国内政务,都交给了李纲一人。
尚书省的职责全部恢复了的李纲,比李邦彦全盛的时候,权势还要大很多很多。
但是显然李纲依然有着经验不足的问题,圣意如果全部能够猜到,基本上离被驱逐出京不远了。
“天意难测四个字,李太宰还是要好生的揣摩。”
“你能把官家的心意完全想明白,那不是你的本事,那是官家想让你明白。”
“你不能把官家的心意完全想明白,那也不是你的过失,那是官家不想让你明白。”
“通常情况下,宰相,皇帝在最开始合作之时,是互相非常坦诚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就会变的模糊起来。”
“如果官家什么心思,都被你这个太宰想清楚了,官家还是官家吗?天子还是天子吗?”
“但是一旦哪一天,你忽然完全明白了官家的心意,那就是十足的危险了。证明君臣失和,太宰有被流放的危险了。”
李邦彦倾囊相授,给李纲解惑。
李邦彦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进入朝堂的中心,自己一身的才学,特别是做宰相的经验,很有必要传递下去。
在李邦彦看来,李纲有时候做事还是太过刚硬。
之前有大乱的征兆,官家可以允许你李纲刚硬,若是国泰民安的时候,官家还能允许吗?
李邦彦和李纲促膝长谈了一个多时辰,李纲才全然明白,这宰相和皇帝之间的种种机巧。
“谨受教。受在下一拜。”李纲站起身来,就要弯腰,被李邦彦一把拉住。
“李太宰,万万使不得,你是大宋太宰,轻易不可折腰,你都弯腰了,这大宋也就弯腰了。”
“咱们这个官家气性是极好的,安稳做事就是万全之策。某在此恭待,大宋再现汉唐之盛世风采!某预感,就在官家和李太宰手中,大宋将有浩日再长虹之时!”
李邦彦反而弯了个腰,给李太宰行了个礼。长揖不起。
“始杀构,方可兴!”赵桓回到延福宫的时候,依旧在喊着。
这句话,他都不知道叨叨了多长时间了,依旧叭叭的说。
程褚都听腻歪了。
赵桓远没有李邦彦说的那么玄乎,他并没有发动帝王技能圣心难测。
他就是在愤怒,但是这个愤怒的原因,没办法跟李纲说而已。也找不到人说,所以只能越来越气。
“始杀构,方可兴!”赵桓又叭叭了一句。
“官家,这是谁惹你生气了?”朱琏在赵桓的背上不断的顺着,她在给赵桓顺气,他这么生气的模样,朱琏从未见过。
“脖子有点疼。皇后帮我捶捶。”赵桓仰着头看了半天的小木人报时,脖子生疼。
赵桓依旧是那一副吃人的模样。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万事俱备,只欠赵构了!
赵桓为何会如此的生气?
完全是因为他来到大宋以后,和自己所见所想完全不一样。
靖康之难前,汴京武库里上百万的弓弩箭矢,赵佶麻溜跑路。
留下了一个烂摊子给他收拾,他放弃了一切,差点被八门进京,把老巢给他端了的危险,走到了河东路。
发现金人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强,随着均田和军功爵的不断深入军心,现在金人根本无力南下。
他本来以为大宋无力收复旧河山的根源,在朝堂之中,结果,一个太傅蔡京,也是功过参半,而童贯怎么看,也不算是废物。
赵桓站在水运仪象台前,他感觉到了科技和机械的魅力。
大宋是怎么样一个大宋?
高度思想开放的大宋。
把离婚告到皇帝这里的李清照,在边关可以提枪上马的靖国夫人梁红玉,在辽国充当间谍头子的林幼玉,三教本一祖的王重阳,水力时钟的苏颂,还有造火枪的陈规等等……
赵桓的超级牌组,种师道、岳飞、李纲、宗泽、韩世忠,除了种师道,其他的人,在正常的历史线里,都在赵构手下效力。
而这稍微次的卡组里,梁红玉等人,也悉数在赵构手下效力。
赵构拥有如此无敌的牌组,居然打了个稀巴烂,俯首称臣的结局。
而且,自己遇到的这些人,每一个人都在无声的告诉他大宋,是思想开放的时代。
而商税的占比,以及来自他自己,对大宋的观察,发现百姓不是局限在土地上,每年就在土地上,摸爬滚打吃饭,靠老天爷赏脸,那么简单。
在跟倭国的海贸中,仅仅出口的商品就高达四百多种,而这四百多钟商品的生产者,正是走出的土地困局的百姓生产的。
而百姓的精耕细作,让大宋能够用极小的疆域养活了上亿的人口,周密的历法让百姓可以对田地最大限度的掌握。
而且大宋海贸极为发达,大航海所需要的星图,所需要的指南针,所需要舰船,已经一应俱全。
这个大宋是一个思想开放,迫切需要提高社会生产力,随时可以开启大航海的大宋。
在靖康之难折腰,将这种迫切社会生产力,想要更进一步的大宋,直接打趴下了。
被打趴下很丢人,但是更丢人的是站不起来。
被打趴下的历史罪人是赵佶和赵桓。
赵佶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名艺术家,赵桓这个最蠢的家伙,在自己魂替的时候,已经魂飞魄散。
被打趴下后,站不起来的历史罪人是谁?
无疑是现在正在押解归京的赵构了!
岳飞的十万岳家军(神武后军),联袂河朔四十万的河北太行等地起义军,胜利唾手可得的时候,赵构能够下出十二道金牌撤兵的命令,实在是令人乍舌!
他手中牌组无敌于天下,明明可以赢,然后继续推动大宋向前一步,可是他没有。
沉迷于皇权权势的他,选择了亲手葬送了大宋的未来。
赵桓依然在生气,他在愤怒的是他自己的身份和赵构的身份。
处死赵构,得到了李纲的支持,并且有充足的法理支持,那封耻辱到了极致的称臣的书信,就足以让赵构死无葬身之地。
赵桓气的是,他只能处死赵构,甚至还得给这个皇亲国戚一个体面的死法,而不是凌迟。
因为赵构不配姓赵,也姓赵啊。
赵桓忽然眼前一亮,大声问道:“程褚,之前李太宰做的那个黑棺材,邢狱还有没有?”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既不丢大宋皇室体面,又能够惩戒赵构罪恶的方法。
“那个黑棺材李太宰说有些残忍,要谨慎使用,就封存起来了。官家怎么想起这个了?”程褚愣头愣脑的说道。
“在就好。没什么。”赵桓连连点头。
……
此时的陈规,已经收到了皇帝征召他入京的消息,收拾好了行囊,交接了政务,天色已经黑了。
他将两策书郑重其事的用油纸包好,小心翼翼的放在行囊之中。
正是他写的两本书,一本名为《德安守城录》,另外一本就是《攻守方略》。
他认为官家现在很需要这两本书,现在的大宋,在赵构投降之后,也需要一段守成的时间。
四处都在练兵,新军制和旧军制正在交替,国内正在将经历蜕变的时候,肯定不能四处出击,所以他认为这两本守城方略,官家很需要。
“夫人,咱们走吧。”陈规笑的很开心。
他已经在这德安守城三年,眼下大局已定,忽然得知升迁的消息,更是喜上加喜。
而陈规带着自己的夫人和女儿上了马车之后,脸上的喜色尽褪。
德安的街头已经没有了战乱之前的那种繁盛,四处都是商贩的德安街头,现在人影稀疏。
“起风了。”陈规叹气的说道。
一片片黄叶在秋风的吹拂下,不断在街上飞舞,而街上处处都是宅门紧闭。
德安府的商户什么时候开始,不愿意在街头卖货?
好像是杜充和孔彦舟来了之后,即使没有经历荆湖北路水贼之患的德安的商户,用一种极快的速度凋零了。
杜充和孔彦舟的商税太重了,甚至肆意的雇用城中帮派多次收税,轻则破家,重则灭门。
以至于百姓们现在还在为自己的前程而担忧,哪有空,也没有心思做事。
孔彦舟和杜充等人的贪腐,破坏掉的商贸,至少也要半年才能缓过气来。
即使现在荆湖北路已经完全被汴京皇帝所管理,宗泽在荆湖北路和南路四处围剿孔彦舟,但是百姓们还是选择观望之后,再做定夺。
甚至连酒楼都半掩着门,等待着新的政令,更惶恐那些妓馆之类的风花雪月的场所。
弓社、工坊更是大门紧闭,人烟萧条。
“造孽啊。”陈规的女儿陈婧撩开窗帘,看着萧瑟的德安府,叹气的说道。
陈规笑了笑,说道:“一切都会好的。”
官家对荆湖北路和荆湖南路的扶持也是不错的,农税和商税,直接免了一年,养民之政,会让德安重新繁华起来。
“爹爹,你为什么不让德安的百姓送你,还悄悄的走,甚至连走的消息,都不肯放出去呢?”陈婧不解的问道。
百姓欢送,那是美谈,到了朝中,更容易立足于朝堂。
只是陈规并没有选择刷声望,而是悄悄离开。
“你爹爹不用这种名望。到朝中,自有立足的办法。”陈规依然在笑,只不过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那是云梦泽张贡士的女儿吧。”陈规指着街边的女人问道。
“是的爹爹。不过,她在卖身?”
第三百五十二章 百万大军擒孔彦舟
“常棣之华,鄂不(wei光明而美丽之意)。凡今之人,莫如兄弟……”陈婧小声的读了一遍桥边,牌子上写的内容。
她怯生生的问道:“爹爹,这是什么意思?”
而此时的陈规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让你多读书,你不多读书。看看,书到用时方恨少。”
“这是先秦时候的诗,常棣之花常常用来形容兄弟之情,张贡士应该是死了。”陈规摇头,不再解释这首诗词。
他下了马车,走到了张贡士女儿的面前,问道:“你是张棠华?”
“小女正是张棠华,敢问先生是……”张棠华怯生生的问道。
“我是你父亲的世交好友陈规。你为何在这桥头题棠棣?”陈规脱下身上的长袍,盖在了张棠华的身上。
陈规都五十多岁了,做这个动作,倒是不怕自己的夫人吃味。
“陈知县!”
“父亲让我前来德安投奔陈知县。来到德安之后,被府衙告知陈知县昨日已经离去,这才在桥头,题棠棣以求谋生。”张棠华说着说着就开始哭泣。
她早上刚到德安县,到府衙询问,结果告知陈知县已经不在德安之后,天旋地转,结果不成想,今天就在这桥头之前,遇到了。
陈规是整理书稿整理了一整天,有些耽误了。
“你父亲他……”
“父亲随孔彦舟平叛被流矢所杀。还有一个幼弟跟着我一起到了德安。”张棠华赶紧把自己的弟弟从身后抱出来,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子,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你不是还有三个哥哥吗?他们……”陈规虽然猜到了结果,但是依旧问了出来。
张棠华突然恶狠狠的说道:“全被孔彦舟害死了!”
陈规详细了解了一番,才明白,为何张棠华如此的狼狈。
本来张贡士是云梦泽的名士,祖上也曾是朝堂要员,算不上家道中落,但是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陈规能够进士及第,也是张贡士的父亲资助了他。
张贡士一家在云梦泽,本来就是水贼之祸乱,孔彦舟到地方平叛,先是狠狠搜刮了一番张家,张家倒是老实,就把钱粮交上了。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张贡士一家就此倒了霉,被云梦泽的流寇盯上了,三天两头上门打劫,这还不算,孔彦舟是来打仗的,征兵哪管那么多?
张贡士五十多的老头一个,还有家中两名大兄,都被征兆到了云梦泽负责辅军。
孔彦舟领兵平叛,多次失利,辅兵死伤惨重,这张贡士连带着两名大兄就死了。
这只是张家而已,其实也是整个荆湖北路的中人之家的缩影,但凡稍有余粮的门户,都被逼到了这个份上。
所以杨幺能够攻陷峡州,将这个荆州北路投诚,整个荆州北路几乎没有任何反对之声。
“辛苦你了。”陈规叹气的说道。
“你准备怎么办?你来投奔某,某给你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条是我帮你凑一些嫁妆,你嫁人就是。我在德安小有名望。还是能够给你找到一个良配。”陈规说的时候,身上有一种自信。
他这点信心还是有的,怎么说在德安府这三年,九战九胜,深得人心,如果他做媒,绝对可以找到好人家。
“还有一条路呢?”张棠华摇了摇头,以她的姿色,即使是在颠簸的旅途,形容枯槁,依旧有几分艳丽。
为了安全到达德安,她故意把自己弄得极为邋遢,以此躲避他人的觊觎。
“那第二条路,就是跟着我进京了。但是京中局势诡异多变,这路不好走。”陈规叹气。
他连官家都没见过,虽然从官家在荆湖北路和荆湖南路的种种政令来看,官家是个仁善之人,但是谁能说得清楚京中的局势呢?
故人之后投奔他,他当然不会推脱,但是怎么安排,还是看张棠华的想法。
跟着他入京,进京之后,他就得把张棠华收为义女,无籍不可在京久住。
成了一家人,到时候万一陈规出了事,她张棠华也要跟着出事。
选择在德安找个人家,是最稳妥的选择。
张棠华稍微思虑了一下,说道:“小女随义父入京。”
如果不是现在宗泽正在荆湖北路围剿孔彦舟,她可能会选择在德安城中,选个良户嫁了了事。
但是她想亲眼看到孔彦舟人头落地那一天,就必须在京中才能看到。
“唉,也是个刚强女子。也罢,也罢。”陈规摇头,让张棠华把桥头的草纸,扔进了河里,带着他们洗漱了一番,才准备再次上路。
陈婧看到了梳洗打扮之后的张棠华之后,惊讶的捂住了嘴巴,说道:“张姐姐好秀气!爹爹我想到了一句诗,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
天生丽质,在张棠华身上,再合适不过。
“行了,别流口水了。”陈规在陈婧的后脑勺拍了一下。
自己这个女儿,对着女子流口水算是怎么一会儿事?
不过也恰恰说明了张棠华的艳丽,连女子都十分羡慕。
而此时张棠华的仇人,孔彦舟,正面临着墙倒众人推的局面。
荆湖北路,他直接弃守,跑到了荆湖南路。
本来他以为自己这十万大军,守荆湖南路怎么也守得住了。
结果宗泽来到这里不足一个月的时间,整顿军备,号称两百万人大举进攻了荆湖南路!
两百万义军!
在孔彦舟看来,这怎么可能!两百万人吓唬谁?谁能指挥这么多的军民?
古今未有!
可是他一天接到十七县被破的时候,就吓的瘫软在地。
同时对十七个县发动攻势是什么样的盛况?他没看到,只知道他接到的每一份的军报,每一封军报中的敌人,都是十万之众!
开什么玩笑!
直到孔彦舟率着自己的五万禁军,赶到前线的时候,他才真的明白,荆湖北路居然真的有两百万人准备来抓他!
这两百万人吃喝是怎么解决的?
宗泽其实知道自己并没有所谓的两百万大军。
其实他的核心力量就是从汴京带过来的不足一万的捷胜军,还有杨幺大约五万义军,以及一千五百亲从官。
他只有六万余人,但是他现在直接控制的人数,大约有一百七十万人左右。
这些人,都是自发组织起来,自带干粮,要抓孔彦舟的人。
钱粮根本不用他解决,都是农忙之后,自发组织起来,要抓孔彦舟之人。
宗泽极为擅长调度,两百万人的调度是个大麻烦,但是宗泽并没有感觉太吃力。
这些人也不需要自己指挥,他们就是在找孔彦舟和破家的禁军而已。
“沈指挥,孔彦舟已经四次大败,离死不远了。”宗泽看着面前的堪舆图,在地图上圈了一下,说道:“他就在这里。”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失道者寡助
沈从盯着堪舆图,怎么都看不明白,为什么孔彦舟在这个位置。
焦溪银场。
沈从看了很久,才说道:“还是不太明白,为何他在这里。”
宗泽指着焦溪银场的位置说道:“此处四面环山,而且是浏阳河和大溪河交界的地方,随时都可以乘船离去。”
“孔彦舟现在如同惊弓之鸟,所以他一定会选一个方便逃跑的地方。这里最适合他逃跑。命全军围堵焦溪银场吧。”
只是由此判断孔彦舟的位置吗?会不会儿戏了一些?沈从有些疑虑。最后,他还是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毕竟之前宗泽的种种指挥都没有出任何问题,即使抓不到孔彦舟,也可以顺手收复焦溪银场和浏阳城。
宗泽其实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何觉得孔彦舟就在浏阳和焦溪银场一带。
他其实想说,这只是一种直觉。
难道自己真的适合做个武将吗?
宗泽赶紧摇了摇头,大宋良将无数,哪里需要自己出马?
官家只是一时不凑手,让自己出来而已!
毫无疑问,军事是需要天赋的。
宗泽已经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在军事上的天赋,恐怕要比自己读书要强的多。
但是他不想承认这一点。
他已经六十六岁了,一把老骨头,他一辈子都在读书,之乎者也了一辈子,临到老,告诉他你其实骨子里是个武人。
宗泽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指挥两百万人的军团作战,是何等恐怖的指挥能力?宗泽这个经年老臣能不清楚?
他居然做到了,而且做得有条不紊。
沈从带着大军赶往浏阳城,从蕉溪乡穿插到了焦溪银场的时候,就听到斥候禀报,孔彦舟真的在浏阳城内!
沈从快马加鞭冲到了浏阳城下,看到了浏阳城外的千帆大船!
“所有人听令!放箭!”沈从大声的喊道!
他的先锋军只有一万余人,但是这一万余人的阵势,直接吓坏了孔彦舟。
孔彦舟跌坐在了大船的甲板上,指着沈从来的方向,不敢置信的说道:“他们怎么知道某在这里的!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孔彦舟连滚带爬的跑进了船舱,大声的喊道:“开船!快开船!”
他已经被宗泽的义军,给打的溃不成军,仅剩下的这些人,还是他用搜刮到的钱财笼络到自己身边。
没成想,还没躲两天,就被发现并且找到,怎么可能不心惊胆战!
船帆升起,船舶开始缓缓开拔,可惜沈从的箭矢先到,把孔彦舟的数艘大船,打的千疮百孔。
“换火箭!射!”
沈从的指挥还算及时,无数的军卒站在岸边,对着孔彦舟的军队开始射火箭。
箭矢引燃了木船,船上的军卒本来就是惊弓之鸟,被这阵箭雨吓的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无数军卒纷纷跳江。
沈从这仗打的很快,后续主力部队开到的时候,沈从已经开始打扫战场。
孔彦舟的几艘开动的船舶,被火箭引燃之后,显然不能再站人。
从水中游向岸边的军卒,没有丝毫的抵抗的余地,就被沈从的人,抓了个正着。
沈从面对俘虏,有些发愁,这抓了少说几千人的俘虏,要是找孔彦舟,难上加难。
不过从皇城司出来的沈从,倒还算擅长审讯,将亲从官聚集起来,几千人而已,一下午就审完了。
“大将军!大将军,饶小人一命!小人知道孔彦舟是谁!”一个军卒突然大声的嚷嚷的说道。
“某也认识他!只求大将军饶我等一命!”
俘虏们开始喧嚣起来,纷纷大声嚷嚷着,自己认识孔彦舟,可以找出他来,只求活命。
“孔彦舟就在这里!大将军!他就是孔彦舟!”一个降卒突然站了起来,看着旁边的人喊道。
而沈从的目光看向那个军卒的方向,看到了跟个落汤鸡一样的孔彦舟,失魂落魄,两眼失神。
沈从随便抓了个降卒问道:“那是孔彦舟吗?”
“是!大将军!那就是孔彦舟。”这名军卒脑袋如同捣蒜锤一样,不停的点头。
沈从走到了孔彦舟面前,看着孔彦舟苍白的脸色,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人居然没有带凤翅兜鍪,看衣着打扮,也不像是高级武将。
沈从拿出画像,细细比对之后,又的确非常像孔彦舟。
“审一下。”沈从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说道,管他真假,审一审就审出来了。
“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老子天天大手大脚的供你们吃喝玩乐!你们就这么回报老子的吗!”孔彦舟突然挣扎着站了起来,咆哮着喊道。
沈从挠了挠头,靠钱就能够收买军心了?
“悠悠苍天,何薄……”孔彦舟还没说完,就被沈从粗暴的举动给打断了。
被打的有些懵的孔彦舟,失神的望着天空。
靠钱收买的都是些地痞流匪,指望他们能够义气行事?
临到了,卖的比谁都快。
沈从要确认要犯的身份。
在亲从官手里,有一套完整的程序,比如押着要犯的家人,不经意间路过等方法。
当然手握黑棺材的沈从,也不会放弃审讯的机会,孔彦舟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自己在荆湖北路犯下的罪孽。
罄竹难书。
在沈从看来,孔彦舟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本来孔彦舟率领的荆门军,也算是大宋禁军中非常能打的军队了。
孔彦舟刚到荆湖北路的时候,荆湖北路的乡绅员外们,可是夹道欢迎,而孔彦舟用计杀死了钟相以后,荆湖北路也算是安稳了几天了。
结果孔彦舟在杜充的授意下,把荆湖北路刮地三尺,生生的再次激起了民变。
孔彦舟这么做的理由非常简单,他想要保住自己的权势,就不能让荆湖北路安稳,自己才能一直独掌大军。
杨幺等人,本来是掀不出太大的风浪,只要有口饭吃,谁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结果孔彦舟为了把持自己的兵权,激起了民变,最后也亡于百姓之手。
沈从和宗泽都不认为这场平定荆湖北路和荆湖南路的功劳,是他们两人的。
甚至和捷胜军的关系都不是很大。
事实上,他们都是一路打着汴京官家的旗号,走到一处,皆俯首投降。
压根没打什么仗。
荆湖北路的百姓都恨不得把孔彦舟给吃了,荆湖南路也是人人自危。
这要是能支撑下去,才是怪事。
“宗将军,某请命,押解孔彦舟回京。”沈从对着宗泽说道。
现在宗泽是荆湖北路的经略使,他可脱不开身,还有很多政务要处理。
宗泽羡慕的看了一眼沈从,他倒是想回京给官家写家谱。
可惜官家不让。
第三百五十四章 拉肋而死
汴京城,受到东南沿海台风天气的影响,汴京大雨磅礴。
豆大的雨珠狠狠的砸在了水洼之中,砸出了一朵朵的水花。
水流汇集着如同河流一样,淹没了整个遍京城。
而此时的赵桓和李纲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待在城中,而是来到了黄河沿岸,不断的视察着沿岸的筑堤。
而整个捷胜军已经全力发动起来,将沙土填入麻袋之中,在河堤上砸进了木桩,放上麻袋,加高河堤。
万事俱备,等待着汛期的到来。
赵桓忧心忡忡的盯着河面,魏承恩亦步亦趋的打着伞,可惜磅礴的大雨,这伞根本扛不住风雨。
“别打了。”赵桓推开了伞站了起来。
他看着黄河水面说道:“如果年初工赈监筑堤没有差错,这次黄河应该是绝无决堤的可能。”
“何栗孙博二人办事,朕还是比较放心的。”赵桓又自我安慰一般,说了一句。
“官家,黄河决堤,河官无罪。”李太宰顶着风雨,大声的说道。
赵桓艰难的在河堤上走了两步,说道:“朕知道,但是黄河堤坝绝对不能决堤。”
赵桓说着瞄了一眼大皇帝系统上的亡国倒计时,现在这个数字,已经是无法统计了。
黄河决堤的后果是什么,赵桓非常清楚,现在才到了秋分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彻骨的寒意。
上次系统提醒他,在未来将近百年的时间里,会有大降温,平均温度降低两度。
今年是最后一次的大丰收的年份,要是今年保不住粮食,明年就得出大事。
而这次的飓风登陆两浙路,不禁吹得赵构朝政不稳,直接被人抓着押解归京,更是吹得黄河也是水涨到了警戒线的边缘。
“捷胜军准备如何了?还有飞军以及飞军预备役,共计十万人,是否全部加入了救灾事宜?堤坝绝不容许有任何缺失。”赵桓大声的说着。
风雨声很大,淹没了无数嘈杂的声音。
但是岳飞和李纲等人,还是清楚的感受到了官家那种势在必行的气势。
“官家,回宫吧。外面风雨太大了。”魏承恩哀求的说道。
他都快哭了,要是赵英老祖宗回来,知道自己没把官家伺候好,还淋了雨,那可是要受处罚,而且是重重的刑罚!
“朕再看看。”赵桓继续向前走着,而身后跟着几名大臣,也跟着走在大堤之上。
走了没多久,赵桓就不住的点头,这大堤坝筑造的极为结实,虽然到了警戒水位,但是按照这个下雨量,完全没有什么问题,完全撑得住。
“都回去吧。朕就在这看会儿,一会就回去。”赵桓总算是放下心来,坐在石头上,看着飞军以及预备役背沙袋上河堤。
自从收到了台风来袭的消息后,李纲就开始了准备防汛的工作。
这事还是李邦彦提醒了李纲。
否则黄河决堤,在谶(chen预言、预兆,指凶事)言中:黄河决堤,奸人出。
这个奸人肯定不是皇帝,那就只能是太宰了。
所以李纲对这方面非常上心。
他视察大堤没有松懈,还让工赈监派出了不少的民夫,加固河堤,埋下了木桩。
只是赵桓还是有些不放心,让飞军以及预备役们,都上到了堤坝上,帮着工赈监做事。
在赵桓的逻辑里,这似乎是理所应当之事。
李纲对这事也是插不上嘴,军务官家一向不让他接触,而岳飞也没提出反对意见。
只有宇文虚中从未听说过此事,他发挥了台谏的功能,向官家谏言,不过也不是反对,而是提醒官家,防止官军哗营。
宇文虚中也是个地道的文臣,虽然更阴暗一些,做了是地下工作,但是他还不如赵桓,明白军心可用四个字的威力。
飞军和预备役防洪,根本没有任何人会抗命,也不可能出现哗变之事。
因为他们也有人均田均到了黄河沿岸,这要是决了堤,整个京畿路、河北路、两淮路,都得受灾,他们的家人也会泡在水中受苦。
所以,赵桓的命令,得到了极为良好的贯彻,面对洪水,赵桓从将卒的脸上,看到了决绝。
众志成城,人定胜天!
赵桓在宫中,写了八个字。
他让人用黄线,绣在了大红色的底布上,做成了横幅,告诉大宋所有人,面对天灾,他赵桓的选择!
士气大增!
就连岳飞都赤膊上阵,带着军卒们一起扛起了麻袋。
不过他比普通军卒更厉害,岳飞力气更大,一只手抓着一直沙袋抗在肩上,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而赵桓这次终于看到了岳飞背后的刺字,尽忠报国。
赵桓看着这四个字,眼神就有些迷离。
在正史中,岳飞就是带着这四个字,拯救了南宋。
没有岳飞收拢杜充投降金人后的残兵,就没有牛头山大捷,也就没有收复建康,建康就是后世的南京城,战略意义极为重要。
岳飞收复健康之后,才重新构建了长江淮河防线,完颜宗弼才迫不得已,烧毁了临安余杭等名城,不得不撤兵。
被搜山检海的赵构,才从海上漂上了岸。
没有岳飞收复杨幺,荆湖北路一刻不得安宁,大宋的朝局就绝对不会稳定,没有税收的保障,指望南宋军卒,靠信仰打仗?
除非子弟兵成建制穿越回来,当然,真的成建制穿越了,第一个被杀的肯定皇位上的赵构。
岳飞谋划了十年的北伐大业,多次主动出击,稳定住了局面,在最后要得胜的时候,背上刺着尽忠报国的岳飞,就被赵构召回京了。
第二年死于大理寺狱中,历史上,连风波亭都没有。
只有拉肋而死!
赵桓对拉肋这个词不是很理解,直到赵英跟赵桓解释之后,赵桓才知道那是什么。
用麻绳勒住肋骨位置,两边多人拉扯,将肋骨拉进心肺,致人死亡。
如此英雄人物,没有死在敌人手中,没有死在战场之上,最后被皇帝赐死,还是被如此屈辱的方式杀害。
他带着未完成的一统大业的雄心壮志,离开了人间。
在最后死的时候,岳飞写下的八个大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该是何等的悲愤?
而了解这段历史的赵桓,看着面前扛着两麻袋沙土的岳飞,正健步如飞给大堤加高,似乎不知疲倦一样。
这个人总是这样,每战身先士卒,披坚执锐,所向披靡。
然后抗洪抢险的时候,居然还是如此,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看着忙碌的岳飞和众多军卒,赵桓脸上挂着笑容。
这个感觉真的很好。
“官家,赵构到了京畿路了。”魏承恩在赵桓耳边小声的说道。
赵桓皱着眉说道:“什么?你大点声,雨声太大了。”
“官家!赵构已经进了京畿路了!还有沈从押解孔彦舟归京了!官家!”魏承恩不得已大声喊道。
“好!”赵桓一拍膝盖,就站了起来。
他一直在看,没有亲自去背沙袋,朝臣们不让他背。
真的让他背,他其实也背不动。
“岳都尉!你过来一下!”赵桓大声喊道,让岳飞过来。
“官家,有什么事吗?”岳飞一脸茫然,自己难道背错地方了?
赵桓笑着说道:“穿上衣服,跟朕走,去杀赵构。”
岳飞听到官家这玩笑一样的话,摇头笑道:“杀人有什么好看的,臣看得多了,也杀了不少。这边筑堤的事还多着呢。官家,臣就不去了吧?”
赵桓一愣,这一世的岳飞和赵构连面都没见过,岳飞当然没什么兴趣去看杀头,岳飞自己亲自剁下来的都不知道多少人头了。
领赏金已经成为腰缠万贯的富家翁了,在岳飞眼里,加固堤坝比看赵构死更重要。
赵桓想了想,不看也好,还是不见面的好。
赵构是岳飞的一生之敌,还是不要让两人碰面,比较妥当。赵桓也怕玄学和什么历史惯性之类形而上的邪门歪道。
“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同去,同去。”赵桓说道。
怎么可能不让岳飞亲眼目睹呢?
第三百五十五章 赵构疯了
赵桓来到邢狱,赵构很顺利的交接了。
张宝和刘都统也顺利的捞到了一官半职,不过他们本来就是叛军阵营,所以,这些都是些许闲职而已。
赵桓盯着面前的赵构,此人之前给赵桓的印象就是虎背熊腰,一身英武之气,器宇轩昂,比赵楷给他的感觉要好很多。
赵楷是个毒蛇,而这个赵构当初给赵桓的印象,却不是那么的差劲。
毕竟能去金兵大营谈判的人,勇气还是有的。
如果他能够和李邦彦一样,在议和结束后,归京,赵桓还真不见得会对他如何。
毕竟历史犯下的罪孽,是原本历史线上的罪孽,这一辈子,自己并没有给他机会犯下过错。
即使是赵构他和完颜宗望歃血为盟,也可以用为了自保,一时做下了权宜之计。
这个理由很充分,国人也可以原谅他。
当时的局势并不明朗,汴京城为了议和和决战掐架,连朝堂都不得安稳,可想而知,民间该乱成了何等模样。
赵桓并不认为自己是个残忍的人。
李邦彦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你有才,我就用你。赵构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如果可以安安心心在自己阵营之下效力,自己未尝不会重用他。
甚至!
赵构如果不联合完颜宗望,一起坑韩世忠和岳飞,赵桓甚至考虑过为了统一战线,册封赵构一个吴王的名头,稳住江南,专心应对北寇侵边。
赵桓为何一直没有兴兵南下?
是因为他心里,从来没有把中原王朝的任何人,当过敌人。
大家的目的都是以变求存。
可惜,这是赵桓的一厢情愿。赵构并不是为了大宋的延续,只是单纯为了贪图享乐而已。
看看他一到临安干的那些事!广开后宫,弄了一窝秀女。
但是赵构为了所谓大义的名分,写了那一份臣构言的书信,算是彻底的惹怒了一向仁善的赵桓!
这是家贼!在他那封信写出来的时候,赵构就已经没有了任何活下去的希望。
因为他背叛了自己的国家。
俯首称臣,没什么丢人的地方,如果能够像前汉受了白登山之围的屈辱,历经四帝的积累,长驱匈奴。
如果能够像唐朝一样,被突厥的可汗颉利,打到唐朝都城,逼迫前唐太宗皇帝签下了极为屈辱的便桥之盟。
然后再像唐太宗一样,励精图治,一雪前耻,把颉利抓回来当歌舞团团长。
其实也会成为一桩美谈。
赵桓一直在看赵构的表现,可惜这个赵构,实在是太差劲了,有能臣而不用,偏听偏信,一味宠信奸臣,导致荆湖北路最先燃起了星星之火。
随后福建路的范汝为响应,之后就是广南广西等地,最后连自己的基本盘,江南东西两路和两浙路,在一场飓风之后,也是烽火连天。
做皇帝做到这个份上,这赵构也是天下独一位了。
而此时,在邢狱内,并非只有赵桓李纲和岳飞,还有康王府的两位王妃,都是赵构的嫔妃。
邢秉懿大着肚子,站在角落里,怯生生的看着康王。
而另外一名端庄的女子,泣不成声的看着赵构,手里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
这个女子,是上次赵桓没有见到的,康王府刚生产的女子,张婉,他怀中的孩子,正是赵。
“皇兄,你这是要诛我全家吗?!”赵构愤怒的指着赵桓喊道。
赵桓一拍脑门,小人,总是喜欢以己度人。
祸不及家人,这种民间都有的传统,赵桓如何会做?
叛乱之事,他赵桓只诛首恶,轻易不牵连。
到现在他一次都没用过夷三族,诛九族的诏命。
虽然他有这个权力,但是这不是他赵桓祸及家人的理由。
赵构是赵构,这些妇人和孩子有什么错?
他不信,在经历的正统的教育之下的孩子,能为了他这个通敌卖国的父亲,找自己报仇。
人都有个是非对错观念,如果自己一个堂堂的皇帝,还怕赵构子孙给自己惹麻烦,他这个皇帝也太失败了。
赵构显然是被皇位所冲昏了头脑,见过了金国的强大之后,就想相仿石敬瑭,做儿皇帝。
这样的爹,张婉怀里的那个孩子,赵认不认还两说。
“朕只是让你们家人最后见一面,你却辜负了朕的好意。”赵桓叹气的说道。
他看了看李纲,看了看岳飞,看了看开封府尹李若水,又看了看大理寺卿周三畏,自己处于人道主义,让赵构见了见家人,这符合大宋的死刑执行惯例。
自己只是按照惯例做的,为何会被赵构如此看待?
赵桓眼中的不解和疑惑,被李纲敏锐的感觉到了。
李纲小声的说道:“官家,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真论语)。”
赵桓这才放下了自己心中的芥蒂,自己做的没错。
君子和小人就是如此的明显。
而自己在后世只是一个普通人,那岂不是说后世的五好青年,都是君子?
没毛病。
他其实一直在和赵构比,这是很难避免的。
毕竟他这个皇位,在正常的历史线里是赵构的。
所以赵桓一直励志要比赵构强,而且要强的不止一星半点才可以。
而此时,李纲给他的解释,让赵桓非常满意。
李纲很上道嘛。
“皇兄,我们都是父皇血亲,能不能绕我一命?”赵构小声的问道。
赵桓摇头,自己带着这么多大的大臣,如同三司会审一样,怎么可能绕过?
“魏承恩,你来念吧。”赵桓早就写好了诏书,就等着米下锅呢。
“构于朕至亲,无可疑者,构厚以金帛赂夷,以图偏安苟延,俯首称臣古所无,赵构万古有遗臭矣。决鲸海以救焚,何逃没溺。饮鸩浆而止渴,终取丧亡。”
魏承恩阴阳顿挫的声音响起,这一段主要说的是赵构的身份。
明明是大宋宗亲,却给了金人无数的财富,以求偏安,万古遗臭,却只是饮鸩止渴而已,民心尽丧,到最后的结果,就是被搜山检海。
“况今奸宄竞逐,豺狼满道,构犹开门而揖盗,未可以为仁也。伪临朝赵构,失道与民,性非和顺,豺狼成性,近狎邪僻。”
“呜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龙帝后,识夏庭之遽衰。”
“赐死构以敬天下,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入内内侍省押班魏承恩,宣。开封府尹李若水,奉。大理寺卿周三畏,行。”
“靖康元年仲秋一十六日。”
【而赵构所作所为与仁字毫无关联,在赵构谋求江南自立的时候,正是国朝危难的时候,全世界都是豺狼虎豹,赵构的行为和开门揖盗没有什么区别。】
【失去了民心,他的性子狂暴,如同豺狼一般。】
【而赵构有没有像霍光一样的忠臣,也没有像刘章那样强大的宗室,孽龙的口水流淌在帝王的宫庭里,标志着夏后氏王朝快要衰亡。】
而赵构逃离临安,就标志着他已经离死不远了。
“官家饶命!官家绕我一命吧!我们都是赵氏血亲啊!”赵构状若疯癫的给赵桓磕头。
赵桓怎么可能同意?
“既然不能同生,那就同死吧!”赵构如同疯子一样,扑了出来。
“官家小心!”岳飞拦在了赵桓面前,却拦了个空气。
因为赵构扑向了张婉还有他的孩子。
恨啊!
第三百五十六章 送他上路吧
赵桓怎么都没料到,赵构居然扑向了自己的孩子和张婉。
自己都饶过了女人和孩子,他居然不放过!
而李纲离张婉最近,一个健步跨出,拦住了赵构,上身半转,递出去了自己的手肘。
李纲身高马大,而赵构一路走来,面黄肌瘦,好不憔悴,身上还有枷锁,被李纲这一手肘,直接杵到了下巴的位置。
砰!
赵构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老半天才意识恍惚的爬了起来。
而李纲另外一只手揽住了被赵构吓得差点摔倒的张婉。
这一幕,谁都没料到。
张婉失魂落魄的看着赵构,眼中含着泪滴,喃喃的说道:“夫君,你为何如此……”
李纲摇头,这女人到现在其实对赵构,还抱有一丝丝幻想,结果现实就是赵构,临死的时候,依然不忘记拉自己女人和孩子下水。
“没事了。”李纲扶起来张婉,苦笑连连。
张蓉这才带着哭腔说道:“谢谢。”
赵桓看到这一幕,直呼完蛋,这张蓉眼里,带着情啊!
大宋不禁止再婚,也没有贞节牌坊,这个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张蓉再婚嫁李纲,法理上是行得通的。
这家伙有点走桃花运啊!前有李师师,后有张蓉。
赵桓看着状若疯癫,满脸是血的赵构,无奈的摇头,他这个人,就很古怪。
能做出这个举动,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在此之前,赵构不止一次写过书信,让张婉和邢秉懿两人带着孩子到临安去找他。
赵桓的皇城司可不是吃干饭的,所以赵桓清楚的知道,张婉曾经多次回信拒绝了,并且多次劝说赵构不要做出割据的行径。
这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子,所以赵桓才会做出给赵封为国公,领取俸禄的决定。
这赵构往后的书信,怨念就很重了,后来遍地战火,赵构就再没有书信到汴京了。
而赵桓万万没料到,赵构居然在这种时候,有如此行径。
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
赵桓忽然对这句话理解,更加深入了一层。毫无疑问,在场众人,全是强者!包括自己。
他身后站着五个亲从官呢。
弱者只有三个,全是妇孺。
“送他上路吧。”赵桓挥了挥手。
邢狱和提刑司的众人鱼贯而出,将赵构的枷锁解开,将赵构放入了黑棺材里。
赵桓的赐死,是非常人道的。
没有砍头,没有身首异处,也没有毒酒。
就是把赵构放在棺材里,然后封土而已。
非常体面的死法,没有死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没有拉肋。
其实人生最可怕的一段时间,就是等死这段时间。
明知道自己必死,却无法做出改变。
而赵桓的决定,只是让赵构多多品味了一些死亡的恐惧而已。
赵构在挣扎,但是完全没有什么用,三五个大汉,把赵构扔进了棺材里绑好。
邢狱们将棺材板钉死,赵桓检查了一圈,通气孔良好。
“如果你想报复朕,就好好培养赵和他即将出生的弟弟。”赵桓对着张蓉说了一句,就走出了邢狱大牢。
魏承恩和程褚,将在这里看管这个棺材七天整,直到亲自下葬封土之后,才会回到宫中。
赵桓并不认为他做的有多么的残忍,特别是宗泽叙述了关于荆湖北路的惨状之后,他更加没有任何心里的负担。
赵构不惨死,怎么跟南方那些受苦的百姓交待呢?
“那没臣什么事了,臣去搬沙袋了。”岳飞左右看了看,小声的问道。
他在北方见多了人间惨剧,这赵构如此体面的死法,在他看来真的没什么好看的。
他曾经在云中路的一个村寨里,看到了一个死在灶台上的妇女,手里握着铁刀的碎边,割喉自杀。
而妇人衣冠不整,一看就是生前遭到了金人或者流匪的奸淫,而灶台的锅里,煮着一个小孩。
岳飞也不知道这名妇孺多么的绝望,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赵构这点委屈和北地百姓的委屈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
只有大国崛起,才有小民尊严啊,赵构的行为,是在弱化大宋。
他不死,怎么对得起北地惨死的百姓?
在岳飞眼里,还有什么事,比保住河堤更重要的吗?
当然有,比如保护官家。
“沙袋……”赵桓有些脑阔疼,我在给你报仇啊!
他头疼的拍了拍脑门,在岳飞眼里,赵构还不如个沙袋。
“岳校尉,河间军事的飞军已经初步成军,现在北夷扣关,河间军卒是否有一战之力?”赵桓也是小声的问道。
风雨声依旧很大,这两句只有赵桓和岳飞两个人听到。
“官家,此时河间军卒初成军,但是还不足出战。”岳飞左右看了看,说道:“河间军卒未经实战,拉上战场,也就比禁军强上一些。比捷胜军都不如。”
岳飞回答赵桓的问题,而是陈述了自己的观点。
赵桓也知道自己有些心急,他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四处剿匪,从京畿路开始,四面出击。打流匪行吗?”
“那是完全问题,等到此次飓风之后,即可启程了。”岳飞小声说道。
岳飞知道官家为何小声发问。
河间有三万飞军正编,还有七万预备役,随时补缺。
而河间军的战斗力,某种程度代表了赵桓现有的实力。
过去的大宋是什么样?外虚内强,近四十万的禁军都布防在京畿路的附近。
现在的大宋什么样子?外强中干!
韩世忠、李彦仙、杨忻中、种师中、宗泽任何一个人手中的兵力,都比官家手中的兵力要强!
在岳飞看来,官家这种行径,无疑是一场豪赌。
赌边军如同当初的种家军一样,赌边将如同种师道一样,都是忠心耿耿,一心为国。
但凡是出点岔子,赵桓手中这几万人,根本不够边军吃的。
岳飞才小声的告诉了官家,河间军现在真正的实力。
而官家居然还要让河间军外出剿匪,而不是待在河间保卫京师,在岳飞看来,这又是豪赌!
压根不顾什么制衡,为了国事尽心尽力。
“官家英明。”岳飞真心实意的说道。
赵桓一愣,自己怎么又英明了?
他压根也没看出什么外强中干来。
他用的这些人,对大宋的忠心值高达一百,现在对自己的忠心值也是很高。
压根不存在什么叛变的可能。
边军和河间军,在赵桓眼中,都一样,大宋军卒。
他小声说话的原因,还是今天一整天都在喊着说话,嗓子有点疼而已。
不过,岳飞是个有一说一,顶天立地的汉子。
被他夸奖,赵桓还是觉得美滋滋的。
“岳校尉啊,你说你,以后得改改上战场,身先士卒的毛病。六品武官不可轻易涉险,你若是死了,群龙无首,大军能不溃败?”
赵桓劝了一句岳飞的作战方式。
岳飞不解的问道:“臣死了,自然有副官更替,副官死了,自然有下官更替。这不是官家定下的吗?怎么会群龙无首呢?”
你开挂你有理还不行?
赵桓也是无奈,岳飞这个每战冲锋在前的人间凶器,阻止他亲自杀敌,太难了。
“等待河间飞军,鱼跃龙门,振翅高飞的时候。”赵桓说道。
让岳飞去搬沙袋去了。
看杀人,其实对于岳飞这样,只争朝夕的人看来,实在无趣。
赵桓并没有停下自己杀戮的步伐,还有秦桧汪博彦孔彦舟等人在刑场等着自己去砍头呢。
让赵桓极为可惜的是,刑场里少了一个杜充,这狗杂碎居然投降金国,乘船跑到金国去了。
让这场大戏,稍微有些不完美的谢幕,但是没关系,总有一天,会让金国把这个狗杂碎给吐出来的。
师出无名,士气-1。
这杜充不就是最好的出师之名吗?
当初金国南下打大宋,不也是借着大宋收拢金国潘叛贼张觉吗?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午时三刻到!行刑!”开封府尹李若水,也是个很上道的人。
看到官家到了,午时三刻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