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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尹三问     唐朝败家子txt下载     唐朝败家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三六章 莫使杜若花谢去

    ();    中书省是朝廷的决策机构,负责为皇帝草拟诏书,也会涉及一些案牍奏疏事务。

    自打中书令温彦博去世后,中书省暂无宰相,具体事务皆是中书侍郎岑文本负责打理。

    某种程度上,岑文本无宰相之名,却行宰相之实。加之皇帝诏书多出其手之故,是名副其实的天子近臣。

    但他在朝堂上的地位终究有限,官职甚高,但爵位不高,时至今日也只是个江陵县子。

    其出身南阳岑氏,乃当地名门,但与世家门阀相去甚远。能有如今的成就,主要是因为才学和机缘。

    昔年萧铣称帝,聘岑文本为中书侍郎,李孝恭灭萧梁后,岑文本立劝其安民,以降臣身份进入长安。

    因其是荆襄名士,南方高门和降臣士绅认可的才子,加之其才学出众,颇得青睐,渐渐成为朝堂上南方士族的代表人物。

    但高处不胜寒,朝堂上南人显贵不多,仅仅只有他和萧瑀、虞世南等寥寥数人。

    如今虞世南退养卧病在家,萧瑀出身南梁皇族,与他关系算不上格外亲厚,是以岑文本有时候会觉得力不从心,独木难支。

    虞世南辞官,谢逸上位,岑文本全都看在眼里,自然明白其中缘故,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局面。

    可这才没过几天,谢逸便下狱了。

    其家眷是杜伏威后裔,还牵涉到了行刺不轨之事,相当棘手。

    但岑文本凭借着其敏锐的政治嗅觉,和长孙无忌一样,很快发现了一些不妥之处,并且推演了事件可能的结果。

    本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原则,他是想救谢逸的,这毋庸质疑!

    但该怎么救呢?上疏求情,或者像卢国公程知节那样直接为之说话?

    旁人可以,但自己不能。作为中书侍郎。身居中枢要职,必须谨言慎行,稍有偏颇,只会适得其反。

    岑文本这几日一直在留意朝臣奏疏。希望从中发现契机,他相信李二陛下也希望有这么一个契机。

    然而很可惜,除了来自各方的弹劾奏疏,什么也没有。

    到了晌午,岑文本不得不失望而归。

    刚进府邸没多久。仆从便来通报:“阿郎,郑娘子求见。”

    “郑丽琬?”

    “是!”

    岑文本微微皱起了眉头,这几日长安城里的传言他自然有所耳闻,郑丽琬此行的目的也容易推敲。

    “你去告诉郑娘子,就说我不在。”虽然都想救谢逸,但方式不同,岑文本觉得自己并不适合直接出面。

    “是!”仆从应允一声,递上一个信函,轻声道:“阿郎,有人送来一封书信。”

    “送信者何人?”

    “是一个稚童送到门房的。上面写明由您亲启,门房便收下了。”

    “好,你去吧!”岑文本一摆手,顺手拆开了信封。

    一丝淡淡的幽香之后,几片枯萎的花瓣掉落出来,还有一张二指宽的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犹记江陵暮春时,杜若谢尽悲叹迟!

    刹那间,岑文本浑身一震,神色大变。

    他双手颤抖着拾起枯萎的杜若花瓣。然后举到鼻头轻轻一嗅,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竟然眼眶通红,泛起泪光。

    岑文本缓缓闭上眼睛,思绪仿佛回到那年的江陵。看了一片盛开的杜若,幽香怡人。花丛之中,轻纱裙摆从花丛中奔过,清纯可人的笑,还有那银铃般的笑声仿佛依旧清晰可见。

    原以为这朵美丽的杜若已经彻底凋谢,碾入泥尘之中。没想到今日竟有见到,只是枯萎了……

    枯萎又如何,花不在了,人还在就好,就好!

    岑文本又拿起那张二指宽的纸条,看着上面熟悉的娟秀的字迹,回忆往昔,更是神情激动。更是悔恨不已,拳头紧握,指甲扎进肉里似也未察觉。

    良久,岑文本才慢慢收慑心神,思绪回到纸上的这句话,尤其是后半句——杜若谢尽悲叹迟!

    其中“杜”、“谢”二字明显更为浓重,似乎是特意突出,意有所指。

    岑文本智谋高远,思绪敏达,细看一眼便明白其中意味,杜、谢指代何人了然于心。更明白纸张的真实意思——莫使杜若花谢去!

    他很诧异,她和她们应该没有联系才是,何以……难道是?蓦然之间,岑文本心中有了些许猜想。

    到底是何缘故,他已经不想深究,但只要是她的叮嘱,自己都当尽力。当年在江陵已然错过一次,这一遭岂能在悲叹迟?

    这件事,已经不是南方士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一个层面;还有埋藏心底多年的怨恨,还有悔不当初,同仇敌忾……

    为此岑文本不惜违背素来坚守的原则。

    “来人!”

    “阿郎有何事吩咐?”

    岑文本沉声道:“派人去追上郑娘子,就说我知其来意,不便直接出面,但会尽力而为。”

    “是!”

    “还有,轻车简从,我要出门一趟。”岑文本又补充一句。

    ……

    郑丽琬来岑文本府上拜访是有原因的,她是在寻求帮助。

    在大理寺见过谢逸,天花防治或有眉目,将会是谢逸保命的手段之一。但想要稳妥,最重要的还是皇帝的心意,需要有人劝谏作保。

    试想一下,整个长安城里,最了解帝王心思,且有可能出面帮忙的人屈指可数。

    思来想去,岑文本这里可能最大。

    兰心蕙质的郑丽琬冷眼旁观,也明白谢逸在朝堂上扮演的角色,发挥的作用;谁与之利益共同,谁便可能帮忙!

    萧瑀家门第太高,寻常人进不去;倒是岑文本平素低调,平易近人。更重要的是,岑文本是中书侍郎,乃天子近臣,说话方便且有分量。

    但很可惜,到了岑府,被拒之门外了。

    岑侍郎不在?这样的借口太蹩脚,岑文本只是不想见自己而已。

    这情形并不意外,但郑丽琬仍觉得有些失望,没有岑文本这等重量级人物帮忙,营救谢逸仍旧困难重重。

    还得另想办法啊!

    郑丽琬轻叹一声,黯然乘车离开,不想走在半路,突然有岑府仆从追上,带来了岑文本的原话。

    缘何片刻之间,岑侍郎态度判若两人,郑丽琬百思不得其解。但岑文本愿意帮忙,总归是件好事。

    只是他说不好直接出面,那会怎样尽力而为呢?

    ……(未完待续。)

第一三七章 文本说吴

    ();    岑文本轻车简从出了家门,一路很低调。

    一路前行,来到了城东的一处别院,此间主人是平阳长公主之子,巴陵公主驸马柴令武。

    不过,岑文本此行的目的却是这里的一位客人——吴王李恪。

    李恪私下与柴令武私交不错,经常在此地饮酒玩乐,看相扑角斗,时而亲自下场比划两把。

    今日李恪刚到这里没多久,便有侍卫来报:“殿下,中书侍郎岑文本求见!”

    “谁要见谁?”李恪猛然间有些惊讶。

    侍卫道:“岑侍郎说是求见殿下!”

    李恪不禁一笑:“有意思,本王是来此做客的,却有人登门求见,令武莫怪啊!”

    “殿下去见见吧,我这个主人不介意的。”柴令武笑道:“何况来的是中书侍郎,殿下岂能不见?”

    “好,我去去就回。”李恪起身,前往一间花厅里接待岑文本。

    “参见吴王殿下!”岑文本见到李恪,躬身行礼,很是周到。

    “岑先生快快免礼!”李恪赶忙道:“昔年恪为长沙郡王时,先生卸任荆州别驾后游历长沙,曾指点过本王学问,李恪记忆犹新,怎敢受先生大礼?”

    岑文本忙道:“哪里?昔年在长沙,与权长史一道为殿下讲解学问,是臣的荣幸,臣与殿下亦无师生名分;何况,君臣有别,礼不可废。”

    “不知先生今日到访,所为何事啊?”李恪很聪明,当年岑文本只是指点自己读过几篇文章,但毕竟有授课旧谊,所以这层关系自当小心维护。

    毕竟岑文本是中书侍郎,天子近臣,身份重要且敏感;这一点却也是李恪疑惑之处,这么多年来,岑文本从未主动与自己结交走动,今日前来不免有些突兀。所以他开门见山询问。

    “殿下可曾听说淮阳县伯入狱一事?”

    岑文本这么一问,李恪有些蒙了,这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听说了!”

    “那殿下可曾听说谢逸请求复审杜伏威谋反案?”

    “亦有耳闻。”

    “那殿下怎么看?”

    “呃……”李恪迟疑道:“岑先生,您的意思是?恕李恪愚钝。难以领会。”

    岑文本悠悠道:“殿下,臣近日在中书省留意所有的奏疏,弹劾者不断,但鲜少有上疏保谢逸的。”

    “岑先生什么意思?难道要本王上疏保谢逸?”李恪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跟不上,这跳跃有点太大了。

    “殿下。只需要一份陈述谢逸重要性,以及重审杜伏威一案必要性的奏疏;朝廷和陛下都需要。”

    李恪皱眉问道:“既然如此,先生为何不上疏?而要找本王,而不是旁人。”

    岑文本道:“臣身在中书,不便多言;至于旁人,都没有殿下有资格写这份奏疏。”

    “为何?”

    岑文本沉声道:“因为殿下昔日是长沙郡王,蜀王,今日是吴王,是安州大都督。”

    “这……”李恪有些糊涂,这与自己的封爵有什么关系?

    岑文本沉声道:“因为殿下的封地和辖地都在南方!”

    “南方?”李恪也是极聪慧的人。沉思片刻顿时想起虞世南辞官,谢逸上位后的某些说法;杜伏威昔年纵横江淮,也是在南方……

    岑文本道:“从大理寺而今的调查来看,阚棱或罪不可恕,但并无证据断定谢逸有罪;可有人却不依不饶,以至于陛下为难。

    想必殿下也知道,谢学士担任晋王府长史的缘故,此人本就重要,如今又与杜伏威相关联,说严重点。已经关乎整个南方安宁。”

    “岑侍郎未免危言耸听了吧?”

    岑文本摇头道:“殿下可曾想过,去岁侯君集一个带兵的武将,突然去了陈州做刺史;去安州做大都督的为何是殿下您这位最英武的皇子呢?”

    “呃,岑先生的意思是?”李恪猛然又是一惊。

    “陛下圣明。用人向来大有深意,殿下在安州一载,当领会圣意。”

    李恪心中一震,父皇没有说,没有问,他也从未多想。只当是有意让自己历练,不曾想还有这样的深意……

    “纵然如此,为何一定要本王上疏呢?”

    “因为殿下封地尽在南方,驻守的荆襄也是南方,最了解南人心思和南方形式,关乎南方的问题,殿下最有发言权;南方百姓也最希望殿下帮他们说话。”

    岑文本道:“最重要的是,朝廷和陛下也希望有这么一份奏疏,一个作为台阶的契机。”

    “岑先生久在中书,体察圣意必定无人可及,本王相信。”

    李恪悠悠道:“只是此事必定有风险,何况有道是无利不起早,这么做对本王有什么好处?”

    “好处自然有!”岑文本轻声道:“去岁殿下行猎踩踏农田,在陛下和朝臣心中多少算过错,而今殿下做件正确之事,改变印象不好吗?

    陛下素来顾全大局,殿下是知道的,但这次东宫和魏王府的态度……殿下上奏,乃是体察圣意,顾全大局,为君父解愁,陛下对殿下会多有青睐与赞许。”

    李恪轻轻咳嗽一声,显然已有意动。

    岑文本续道:“殿下此举,若使南方安宁,乃是有功于社稷,南方百姓对殿下也会多有崇敬感激;

    而淮阳县伯本人,也会感激殿下仗义援手;谢逸年轻,与诸皇子年纪相当,且才学能力出众,往后报恩于殿下。不过还请殿下谨记,此举是为社稷,为陛下,殿下当恪守本分。”

    李恪暗自点头,旋即问道:“岑先生与谢逸很熟吗?”

    岑文本心头一震,表情却不着痕迹道:“不熟,甚至私下交谈过;于私,臣也来自南方;于公,为臣者当为朝廷,为君父解忧。”

    “嗯!”李恪轻轻点头,问道:“那先生今日前来,是个人行为,还是父皇授意?”

    “是臣的个人行为,不过稍后陛下肯定会知道的。”岑文本如是回答。

    李恪轻声道:“好,先生所言,本王会认真考虑。”

    “有劳殿下了,臣告辞!”岑文本没有再多言,起身告辞离去。

    留在原地的李恪却陷入了沉默,良久不语。事情来的太突然,但岑文本所言又句句在理,到底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好?

    还是积极谏言,搅入是非,博取一些好处呢?一时间,李恪有些犯难了。

    也就在此时,柴令武推侧门而入……

    ……(未完待续。)

第一三八章 来日之路何以择

    ();    “殿下,岑侍郎的话我听到一些!”柴令武很诚恳,直言不讳。

    至于到底是无意听到,还是蓄意偷听,没有明说,也不好说。

    李恪不置可否,对“隔墙有耳”之事仿佛浑不在意,反而轻声问道:“令武,此事你怎么看?”

    “这个……”

    “他来的太突兀了,让本王一时反应不过来。”李恪起身走到窗边,轻轻一叹。

    柴令武低声道:“不过岑文本所言并非全无道理,此事若成了,对殿下有好处。”

    “好处?!确实有些。”李恪的语气中隐约带着几分戏谑。

    “岑文本久在中书,最懂圣意,或许是陛下有此意不便明说,被岑文本揣摩到,然后来找殿下。”

    柴令武猜测道:“毕竟岑文本没有坑害殿下的动机,依他所言,此举若能得圣心,殿下倒是应该抓住机会。”

    “机会?”李恪似问似叹,神色有些悠悠,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啊,殿下难道从来没想过吗?”柴令武道出一句很有煽动性的话语。

    “啊?”李恪轻声一惊,轻轻摇头道:“母妃的身份你知道,这辈子我只能……”

    “殿下,错了,您身上有隋唐两朝帝室贵胄血脉,出身最为尊贵,最有资格……”柴令武道:“太子的天资才能本就不及殿下,何况现在还断了一条腿,若没了东宫,诸皇子中以殿下居长。”

    “自古以来,嫡子优先,除了太子,还有魏王和晋王。”

    柴令武道:“殿下,他占着嫡出,您占着年长,皆非嫡长子,各占着理。到时候就该择贤而立了。

    魏王能与殿下相比?岑文本说的不错,在谢逸这件事上,东宫和魏王都犯错了,殿下若上疏为君父解忧。得陛下青睐,对往后或许能压着他们一头。”

    “这份奏疏是会得罪人的?”

    “没错,是会得罪李孝恭,那又如何?”柴令武不以为然道:“这些年,河间郡王领兵在外。飞扬跋扈惯了,只怕陛下早有心敲打。

    何况他素日眼中也只有东宫和魏王府,何曾正视过殿下?河间王府要是垮了,对殿下而言其实是好事。”

    李恪悠悠道:“对我好?何以见得?”

    “大唐以武定国,武将骁勇,为了制衡,肯定要有宗室掌握部分兵权;往日里李孝恭是宗室军中第一人,如果他倒下去了,谁来接替呢?”

    柴令武道:“从亲疏和长远之计来看,殿下无意是最合适的人选。”

    李恪断然摇头道:“不。你几时见过皇子手掌重兵?如果李孝恭倒霉,那么江夏郡王李道宗将会被父皇重用。”

    “这倒也是……不过对殿下而言并无坏处。”

    柴令武道:“关键是此举殿下也能得到很多,就像岑文本所言,南方民心,南方士族的拥戴,他岑文本也算欠殿下人情,谢逸更会对殿下感恩戴德。”

    “谢逸……”

    “是啊,此子年纪轻轻,才学出众,东宫和长孙无忌争相拉拢。家父笃定此子是个人才,前途不可限量,不想出了这档子事。”

    柴令武道:“不过殿下若是出面,将他保下来。那就完全不同了。殿下可还记得,岑文本刚才特意强调一句话?”

    李恪轻声道:“才华横溢,与诸皇子年纪相当。”

    “岑文本言下之意,谢逸是陛下为后世储君留下的人才……殿下如今若雪中送炭,施恩于他,将来……”柴令武没有说下去。但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确。

    李恪笑道:“照你这么说,父皇最看中的该是九弟才是,别忘了,谢逸可是晋王府长史。”

    “晋王?怎么可能?”柴令武当即摇头道:“晋王年方十岁,能看出来什么?谢逸那个长史,不是那么回事。”

    “此事……”

    “殿下,机不可失啊,多难得的机会,一封奏疏换取诸多好处。”柴令武道:“往后,我与巴陵(公主)定会全力支持殿下,家父那边,我也会尽量争取。”

    “可你别忘了,岑文本适才特意叮嘱本王,恪守本分。”李恪悠悠道:“母妃也是这意思,所以本王……”

    “殿下,这不冲突,现在行事是为江山社稷,若东宫稳固,殿下恪守本分,做个好亲王便是。”

    柴令武道:“如果有所变动,今日之举,来日自会多有回报,何乐不为呢?殿下好好考虑下!”

    ……

    岑文本出了别院,心里也不是滋味。

    吴王李恪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这封奏疏的分量最十足,在维护谢逸的同时,也会在朝堂丢下一块大石,必然引起轩然大波。

    更糟糕的是,无意之间触动了李恪敏感的心思,岑文本无法料定这位英武的三皇子是否有坚定的心性?

    如果因为自己的一番话,让他蠢蠢欲动,生出非分之想,甚至有非分之举,导致他陷入夺嫡的漩涡,甚至害了他,那……

    岑文本不由有些内疚,自己的这个做法难免有些不妥,奈何眼下情势如此,不得已而为之,实在是……

    但愿吧!

    但愿自己那两句叮嘱他能听进去,能够尽量恪守本分。如果将来,他真有那个福气,倒真是歪打正着。

    该做的自己都做了,对杜若主人也算有所交代,接下来会怎样着实难以预料。

    李恪会不会听从自己这般突兀的劝谏还是个未知数,素来稳重的岑文本并不觉得自己有十足把握。

    一切听天由命,也让谢逸自己去决定吧!素未谋面,不曾有过只言片语的交谈,如此相助已经算对得起他了。

    至于帮他许出去的人情,终究还是得他自己还……

    ……

    郑丽琬又去了一趟大理寺,这次低调了很多。

    上次闹得满城风雨,她一直很奇怪,不知是何人在背后散播诛心流言,想要害人于无形。

    幸好皇帝圣明,没有因此而恼羞成怒,但行事低调些却很必要。

    还是像上次一样,郑丽琬和谢逸私下谈论许久,外人不知其相谈内容。

    只知道郑丽琬表情欢快,脚步轻松,匆匆出了大理寺,直奔乐游原上的千金药庐。

    而孙神仙听到郑丽琬的几声耳语之后,更是发疯一般,到处寻找染了天花的母牛……

    ……(未完待续。)

第一三九章 大唐的福音

    同州的官员不理解,为何朝廷要搜寻染天花的母牛

    不过既然是朝廷诏令,是孙神仙提出,自当不遗余力,全力寻找。

    自古以来,官府的力量是最强大的。

    不用远去同州,第二天骊山脚下便发现了一头病牛,随后在官兵的护送下前往长安。

    当然了,孙神仙有交代,牵牛喂食,近距离靠近病牛的人员,最好是曾经感染过天花,侥幸病愈者。

    一天后,病牛被送到,孙思邈却有些犯难了。

    寻牛容易,找人难啊

    孙思邈得知谢逸的建议后,颇为惊讶,甚至还有几分匪夷所思。

    但谢逸言之凿凿,坚称会有效果,实在不像是无的放矢。

    孙思邈与谢逸见过面,知道他不是那种人,不会为了自保而信口开河。更何况,这件关乎人命的事情,如果信口胡言,只会是自讨苦吃,甚至自寻死路。

    牛痘之法,真的有用吗

    但凡是新奇治疗方式,总得要试过才知效用,只是这牛痘试验,可要是寻健康的活人为标本。

    天花是什么玩意

    染上了九死一生的瘟疫,人人都深深为之恐惧的病症,哪个健康之人敢于尝试呢

    这需要莫大的勇气,需要抱着誓死的信念,还需要几分为大唐医疗事业进步的贡献与博爱精神。

    说得好听,有什么人愿意轻易献出生命呢即便是重金悬赏,也不会有人轻易前来,有钱没命花是世上最大的悲哀。

    当然了,也许这个方法很管用,没什么危害。但得让参与实验的人相信才行,饶是如此,孙思邈都不敢轻易动手,更别说是采用欺骗的手段了。

    怎么办

    孙思邈还在为难的时候,消息已然传到了朝堂上。

    贞观十二年三月初一的朝会上。宰相房玄龄通报了天化防治的最新进展,便提到了牛痘之法。

    “牛痘”李世民好奇询问。

    “是的”房玄龄朗声道:“是的,此法不可治愈病患,但可以让健康之人不会再染上天花。”

    “如此也好”不只是李世民。满堂的朝臣也深以为然。

    天花乃是世间数一数二的恶疾,恐怖之处便是传染和死亡。已经患病治不好也就罢了,只要健康者不再染病,问题便解决了。

    对朝廷和君王而言,最大的影响便是传染。以及因此引发的恐慌与流言。

    自打骊山出现天花病患之后,长安城里便人心惶惶,与此同时,也有流言不胫而走。按照天人感应的那套说法,但凡有灾祸出现,总是要有人负责的。

    尤其是大灾大难,负责人肯定是地位最高的天子,多半是皇帝失德,上天降下灾祸以警示惩戒。

    李二陛下又做错了什么近来除了将名望甚高的谢学士下狱,好像没什么

    而且天花出现是在谢学士入狱之前。两者应该没什么关系,那么思来想去,近期没找到答案,于是周期便自然而然被扩大了,扩大到贞观初年,甚至武德末年。

    于是乎,武德九年玄武门那场血案再次被提及,李二陛下最想回避的伤疤被无情地揭开。

    太极宫中的李世民听闻之后,恨的咬牙切齿,然而银牙咬碎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否则能怎么办呢

    毕竟当年的事情确实是他做的,弑兄杀弟是不争的事实。

    但这些年,为了洗刷这个污点,他励精图治。灭突厥,败吐谷浑,成为威震四海的天可汗,国泰民安,百姓生活也算安定。

    如此情况下,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被人旧事重提,一个污点几乎淹没所有供给。李世民为此好生郁闷,可所能做的,只能是尽快平息灾祸,安定民心。

    这才是他担心天花肆虐最关键的原因,多几个人染病,多几个人病故,也许他并不在乎。

    是以听到有医治天花的方法,李世民的心情豁然开朗。

    “玄龄,快说说这个牛痘之法。”李世民好奇询问,朝臣们也都伸长了脖子,却是各怀心思。

    “据孙神仙所言,是从患病的牛身上取下脓水,抹在健康人的伤患处”

    房玄龄尚未说法,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这这算什么到底是防病还是染病啊

    “各位稍安勿躁”房玄龄道:“这是弘文馆谢逸想出的法子因为但凡染上天花活下来的人,从未有二次染病的情况”

    “所以该让人先染上天花,九死一生熬过来是吗”一名姓韦的官员厉声反问。

    “如此胡言乱语如何能信简直是草菅人命。”

    房玄龄很无奈,微有怒意朗声道:“诸位能否先等等,听我把话说完。”

    “玄龄,你慢慢道来。”李世民再一发话,朝堂上叽叽喳喳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

    “牛的体魄比人壮,虽然染病,却不及人严重,所以用已经被壮牛抵御过的病菌,让人感染天花,反不如被人传染严重。”

    房玄龄道:“据谢逸的说法,症状会很轻,只要小心照顾,不出几日便可痊愈,从此以后便再也不用惧怕天花。

    他因自己不方便,特意委托孙神仙帮忙实验他说如此成功的话,从此以后,世上将不会再有天花一疾。”

    永灭天花

    朝堂之上,君臣们都有些意动,这个说法委实太有吸引力,让人迫切希望成真。

    只是这方法

    连李世民都有几分疑虑,不过谢逸愿意主动说出防治之法,他很高兴。

    在此之前,李二陛下设想了许多可能,如果谢逸以防治天花之法为资本讲条件,他不介意过河拆桥。

    好在此子还算懂事,如此或许可以作为验证,诚如长孙无忌所言,他对大唐心存敬畏和向往。

    “玄龄,孙思邈怎么说”

    “孙神仙觉得有几分道理,与其束手无策,倒不如尝试一番,如果成功,则是大唐的福音。”

    “当然,那就让他快些试验吧”

    房玄龄轻声叹道:“陛下,孙神仙已经在着手准备,患病的母牛已经找到,但是没有人参与实验。

    毕竟天花乃是凶狠恶疾,实验也多有风险,人皆畏之,所以暂时搁置了”

    未完待续。

    ...

第一四〇章 轩然大波

    没错,牛痘之法需要在活人身上实验。

    除非是脑袋被驴踢了,正常情况下,应该没有哪个傻蛋愿意去冒险。

    但这项实验对大唐,对天下所有百姓而言意义重大,至关重要。

    当然了,这是建立在谢逸不曾信口胡言的前提下。

    他不会,李世民和朝臣们都如此认为,所以不必有丝毫顾虑。

    只是人到哪去选呢?

    思来想去,有人想到了一个人选——死囚!

    反正是肯定要死的人,不存在风险一说,也不算伤天害理,完全可以解决标本问题。

    李世民沉吟许久,最终点头答应。

    大唐的司法也有其严苛之处,每每有凶案发生,如果判处斩、绞等刑,都是要上报刑部审核。

    最终到底是杀还是不杀,则是要皇帝朱笔御批的,唯有皇帝御笔勾决的囚犯才会被真正处死。

    在这件事上,李世民做的很谨慎,勾决之事会详细查看卷宗,慎重决断。

    甚至多次询问刑部、大理寺已宰辅近臣的意见,权衡审理是否清楚,有无冤屈,囚犯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不是必须该死?

    李二陛下的谨慎落下了宽厚之名,去岁整个大唐处?死的囚犯仅仅只有二十九人。

    不过从另一个方面讲,这二十九人基本都犯有十恶不赦之罪,确实该死。

    让这些人去给孙思邈实验牛痘之法,有何不可?也算是发挥他们最后的余热价值,为天下百姓做贡献,也算是将功赎罪。

    为了激励死囚坦然积极参与,朝廷也顺便立下规矩,只要经过实验不死,将不会再处斩。甚至可以根据所犯罪责的严重性,酌情减刑。甚至直接开释。

    如此优厚的条件,应当可以吸引那些死囚主动参与实验。也算符合谢逸所谓的人道主义原则,同时也不会因为心理上的畏惧影响实验结果。

    为了消灭天花,为天下百姓的健康计,此举完全值得,舆论不仅不会指责,甚至有可能多有褒扬。

    不赔反而可能会赚的好事,何乐不为呢?

    这事定下来后,一个问号出现在很多人心头,包括皇帝李世民。

    自古以来。天花肆虐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一直苦无防治之法;多少年来,有多少医者志士都致力研究,毫无结果。

    连医术高明的孙神仙都束手无策,结果牢狱中的谢逸三言两语便有了主意。

    这事似乎不大合乎情理。

    虽说谢逸在医术上有些造诣,但是天花这种恶疾……他从哪里知道牛痘之法的?凭空臆想便敢有如此把握?

    不应该!

    李世民也有类似的怀疑,他也下意识想到了一个答案——骑青牛的老仙翁。

    难道真是那位白须白发的老神仙所授?在李世民眼里,谢逸身上的很多匪夷所思之事只能用神仙之说来解释。

    如果是这样……

    难道此子真是太上玄元皇帝,或者说老天爷派来辅佐自己。辅佐大唐,可以济世安民的人才?

    这是李世民第二次生出这样的念头,比第一次在陕州时更为强烈。

    一个人被“赋予”如此重任,所行之事基本处处有利于大唐。只因为他和杜伏威有点关联,便会行行刺谋逆之事?

    李世民心中断然否决!

    顷刻之间,狱中的谢逸又简在帝心,那些所谓的罪责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陛下。既然此番实验如此要紧,不若先放谢逸出大理寺,亲自参与实验。毕竟方法是他提出的。亲自参与,把握应该更大些。”

    萧瑀不失时机地提出一个请求,一个颇为合理的请求,作为出身南方,身份最尊贵,资格最老的重臣,他终于发话了。

    “谢逸身陷行刺案,乃是惊天大案,尚未调查清楚,如何能放他出狱?”说话的这位还是姓韦,立场已经不必再说。

    萧瑀道:“防治天花更为要紧,凡事当需灵活变通,何必墨守成规?”

    “说得轻巧,这方法是谢逸所言,就一定管用吗?焉知他不是为了逃出牢狱,另行谋划而出的鬼主意?”

    一时间,朝堂上再次起了争执,而且是相持不下。

    萧瑀开口,便等于是南方士族开口,但关陇贵族和山东士族如何能袖手旁观,眼看着南方趁机恢复元气,甚至坐大?

    所以他们即便是同情谢逸的遭遇,甚至私下里愿意帮他的,也不得不象征性地阻挠。

    结果先是势均力敌,但慢慢的萧瑀一方开始落了下风,不是每个人都是诸葛亮,所以“舌战群儒”这种桥段旁人学不来。

    就在这个要紧的当口上,重量级砝码挺身而出。

    “父皇,儿臣以为,应当暂赦谢逸出狱,与孙神仙一道主持牛痘实验。”

    听到说话的声音,众人回过头来,看到英武伟岸的吴王李恪,一个个神情都有些变化,很精彩。

    尤其已经能日常行走的太子李承乾,以及胖乎乎的魏王李泰,一时间眼中都浮现出震惊和难以掩饰的不悦。

    “哦,李恪,说说你的理由。”李世民在一刹那微微的惊讶后,便神色如常,微笑询问。

    “父皇,根据大理寺多日的调查来看,暂无证据表明谢逸有罪,长期关押本就不妥。何况他医术高明,关乎防治天花的大局,也应当特事特办。”

    “吴王殿下,谢逸的话未必确信,行刺他终究有嫌疑,万一趁此机会行不轨之举,岂非得不偿失?”

    李恪道:“毕竟谢逸多次有功于国,大唐不能苛待,更不能冤枉了功臣,请父皇明鉴。”

    “嗯,李恪所言不无道理。”李世民轻轻点头。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奏禀!”李恪不失时机地补充一句,顿时有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李世民欣然应允:“何事?你说!”

    “儿臣荣幸被父皇册封为吴王,故而对东南吴楚之地多有关注;且儿臣亦驻防安州,荆襄亦属南方。所以儿臣对南方百姓的心思有些了解。”

    李恪悠悠道:“隋末有不少首领割据南方,西梁萧铣不知轻重,便不提了。但东南江淮的杜伏威,颇有名望,百姓至今仍多有怀念。

    认为其昔年所谓叛乱之事多有疑点,如今猜疑不断,今阚棱现身,亦闻其女讯,势必再起流言。为了安定江淮民心,以正视听,儿臣请求再审杜伏威一案。”

    话音落地,朝堂上顿起轩然大波……(未完待续……)

    ...

第一四一章 君父心思

    ();    李恪话音落地,朝堂上顿生轩然大波。

    再审杜伏威一案。

    这意味着什么?旁观者或许还反应过来,但李孝恭和当年事件参与者,相关者却心中巨震。

    再审意味着什么?李恪为何会突然提出这样的建议?

    就像他说的那样,因为他是吴王,是安州大都督,了解南方情势和民心?这样的说辞只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但不得不承认,却又是合情合理,极有分量的谏言。吴王言及南方诸事,实在是顺理成章。

    而且李恪很聪明,用了“再审”二字,而非重审。

    他没有否定当年定案的结论,只是让再审一次,结果和上次一样也行,这样江淮百姓便无话可说,再无猜疑。

    当然了,如果结果不同,自然另当别论。总之一句话,目的是为了安定民心。

    很冠冕堂皇,却又很有分量的理由,至少让人不好反驳。

    当然了,如果有心,也并非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比如抬出高祖皇帝李渊,毕竟这是当年李渊亲自下旨定论之事,现在妄自再审,难免有对高祖皇帝不敬的意味。

    可这里有个特殊情况,如果旁的朝代,抬出开国君主,后世帝王难免会有敬畏和顾忌。

    但李世民是大唐第二代帝王,截至目前的功勋是盖过开国高祖李渊的。最重要的是,玄武门之变的九年里,李渊一直是太上皇。

    太上皇是个很微妙的身份,武德九年,还算年富力强的李渊退位了,似乎足矣说明问题。

    敢于迫使老爹退位,李世民会敬畏所谓的高祖皇帝?

    当然了,明面上或许不得不如此,但是心底里,李二陛下一定会很厌烦抵触。如果谁在这个问题上让他不痛快,那么他多半也会让谁不痛快。

    朝堂上的官员们都是聪明人。当然不会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所以李恪话音落地,并无人出言反驳,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到了李世民身上,等着皇帝最终圣裁。

    李二陛下微微迟疑。看着李恪的目光有些深沉,一双眼睛不着痕迹从群臣中扫过。

    近前而立的岑文本下意识动了动衣袖,他知道瞒不过皇帝,也从来没打算瞒着。

    “李恪所言不无道理!”李世民一句话定下了基调,让很多人心中泛起强烈的起伏。

    李世民目光扫过阶下群臣。悠悠道:“杜伏威一案,既然江淮百姓多有疑问,再审一次,厘清事实又有何妨?

    如此以免流言误导,猜疑不断,也好以安民心。马周,此案就由你来负责审理,大理寺孙伏伽协助。”

    “是,臣遵旨!”马周和孙伏伽双双出班领旨。

    孙伏伽是松了一口气,这个案子太棘手。无论自己怎么判,最终都会得罪人。现在另外有主审人,便不必再担责任承风险,如此甚好!

    马周略微无奈,但也没有多顾虑,便欣然领旨。他是侍御史,素来忠直,深得皇帝器重的天子近臣,对刑狱之事多有了解,负责审理如此大案不足为奇。

    李二陛下之所以选马周。也与他的出身有关,博州寒门学子,与世家权贵没有多少瓜葛,审案时能少去许多顾忌和麻烦。

    不过也有人敏锐意识到一个微妙之处。那就是杜伏威是草莽英雄,仔细说起来也是寒门出身。与马周的出身相似,马周审理之时会不会同命相怜,暗中微微偏颇呢?

    虽说细小微妙,但素来明察秋毫的李二陛下岂能没有注意到?他还是这般决断,而且是极短时间内做出安排。也许是皇帝态度的一种暗示……

    很多人心中更泛起了猜疑,在朝堂上不怎么说话的吴王殿下今日突然开口,还提到了如此惊天大案,恐怕不是巧合。

    父子连心,也许是皇帝陛下暗中点拨也未可知……

    想到这些,很多有心人便意识到,这个再审恐怕不简单,结果也会很有意思。

    最为担心的自然是李孝恭,他的脸色很难看,当初断定杜伏威与辅公祏勾结之人正是他。多年以后,再审此案,不等于是质疑他吗?

    赤果果的打脸不说,更要紧的是重审的结果……要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也就罢了,但想起当年自己在江淮所作所为……

    原以为已经再无外人知晓,至少是死无对证,但阚棱突然死而复生,让一切都变得不确定起来。

    更重要的还是皇帝的态度,天下承平,皇帝已经不需要一个手握重兵的宗亲了。或者说他已经有旁的替代者,比如眼前这位英武不凡的吴王殿下……

    李孝恭的心情,突然间沉重非常。

    御座上的李世民也不知看见与否,沉声道:“至于谢逸,先赦其出大理寺,参与牛痘实验,将功折……

    马周,阚棱行刺一案,你一并复合审理,务必厘清牵连人等是否涉案,罪行轻重等等。”

    “臣遵旨!”

    ……

    只是一句话,谢逸便出了大理寺。

    不是无罪释放,可人一旦出狱,还会再关回去吗?

    谢逸涉及的可是行刺谋逆的大案,皇帝都这般不在乎,再加上重申杜伏威一案,似乎足以说明问题。

    皇帝有意规避了将功折罪的“罪”字,可见并非笃定谢逸有罪,甚至已经认为其无罪。

    这才是关键,简在帝心便是最大的保命符。

    萧瑀松了口气,岑文本悬着的心也放下了,程知节等几位老将的神情也轻松了很多。

    李恪气定神闲站回原位,表面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是心中却思绪起伏难平。

    有意无意落在他身上的几道目光更是锐利,仿佛随时能杀人一般!

    李孝恭神情凝重,大概是在想如何应对接下来的麻烦,马周的调查会有多深入,自己能够怎样辩解反驳?皇帝那边又打算如何处置自己?

    太子李承乾和魏王李泰难得心思一致,心中皆充满怨恨。

    一个等着报断腿之仇,一个苦心布置这么久,眼看着就要成功的时候,却横生枝节。

    谢逸竟安然出了大理寺,这往后……

    还有一直没怎么注意的老三李恪,竟然不声不响弄出这么大动静。

    他为何这样做?又想要干什么?

    更为关键的是御座上君父究竟是什么心思?

    ……(未完待续。)

第一四二章 东宫的碎瓷片

    ();    皇子素来喜欢揣摩君父心思,尤其是有本事有能耐的皇子。

    东宫太子担心自己地位不保,别的皇子但凡有点想法,都会寻机上位。

    竞争对手的表现是一方面,君父之心是更为重要的一方面。

    李承乾和李泰不确定李恪的目的,更猜不透李世民的心思,所以心里难免忐忑。

    此事的结果很不合他们的心意,难免会恼怒郁闷。

    回到延康坊的魏王府,李泰强颜欢笑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

    “怎么会这样?”

    刘轩哭丧着脸无奈道:“殿下,属下也实在没料到,那谢逸竟然弄出个牛痘之法……而且这天花也起的实在不巧。”

    李泰摆手道:“那不是重点,牛痘只是很小的一方面,重要的还是父皇的圣心。本王实在不明白,父皇何以如此看重,甚至纵容谢逸?只因为他是南方才俊?还是有杜伏威的缘故?”

    “这个……”

    “杜伏威之案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已然算是尘埃落定,根本没有必要复查再审,但父皇竟然同意了老三的提议。”

    李泰道:“傻子都能想出来马周再审会是个什么结果,父皇为了一个谢逸也真是煞费苦心啊!”

    “殿下息怒。”刘轩小心翼翼道:“陛下既然这么做,自然有其道理,眼下还是顺从圣意的好。身为皇子,可不能违背君父之意……”

    “嗯!”李泰冷哼一声,但心里还是极不服气。

    “殿下,恕属下直言,其实也没必要这般针对谢逸,毕竟东宫已经和他没什么瓜葛,动他打击不到东宫。”

    刘轩轻声道:“所以没必要在他身上多浪费精力,即便陛下将其开释,也不打紧。”

    “呃……”李泰沉吟片刻,悠悠道:“是和东宫没什么关联了,但往后和吴王府……这个谢逸还真是有能耐。竟然又搭上了三哥这条船。”

    刘轩亦不解道:“是啊,吴王今日之举着实让人惊讶。”

    “看来本王的担心并非多余,这位三哥恐怕也不想只在安州做个亲王……”李泰悠悠轻道,眼神却意味深长。

    ……

    “混蛋!”

    李承乾回到东宫。可谓是恼羞成怒,破口大骂,甚至不小心砸碎了几件瓷器。

    纥干承基一面苦劝,一面命人收拾,并严密封锁消息。

    东宫与太极宫大内只隔着一道墙。若传出去什么风言风语实在不好。

    可是怎么也劝不住愤怒的李承乾,纥干承基好不郁闷,好在太子妃苏氏闻讯,挺着近九个月的孕肚赶来。

    看在妻子辛苦,以及即将出世的孩子面上,李承乾总算是渐渐平复心情。

    太子妃苏氏总算放下心来,准备回去休息,却不想一脚踩在破裂的小瓷片上。或许没有刺破鞋底,但已然微微吃痛。

    苏氏一介女流,本来柔弱。加之现在已经有九个月身孕,大腹便便,脚步就不稳。这一下突然踩到了瓷片,玉足吃痛,顿时一个趔趄。

    纥干承基本来刚松了口气,瞧见这危险的一幕,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他飞奔上去,想要扶着趔趄的太子妃,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九个月身孕的苏氏跌倒了,结果可想而知。

    一声痛苦的呼喊响起。李承乾和纥干承基顿时全都傻眼,刹那的愕然之后,惊呼声响彻东宫……

    ……

    朝会结束后,李世民回到了承庆殿。同行的还有长孙无忌。

    “辅机啊,你看朕这么办妥当吗?”李世民轻声笑问。

    长孙无忌道:“陛下圣断,自然妥当,杜伏威一案确实该再审……如此一来,江淮平静,陛下可安心。”

    “真的可以安心吗?”李世民叹道:“百姓大概可以归心。只是有些人恐怕……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长孙无忌道:“只要百姓归心,些许宵小,魑魅魍魉而已,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但愿吧,在这件事上,朕已经足够仁慈,希望他们好自为之。”李世民轻声道:“至于谢逸,朕算是给足他面子,给足南人面子,他们该知足了。”

    “陛下仁慈厚恩,谢逸是个聪明人,定会体察感激的。牛痘之事,但愿他能试验成功,造福大唐,如此也不枉陛下一番苦心。”

    长孙无忌道:“至于南人,萧瑀和岑文本皆面带微笑,毕恭毕敬,自会将陛下的恩德传布天南。”

    “嗯!”李世民轻轻点头,沉吟片刻后突然抬头看着长孙无忌,问道:“岑文本去找过恪儿。”

    “原来如此!”长孙无忌面色如常,轻轻点头,波澜不惊。

    “辅机不觉惊讶?”李世民饶有兴趣询问。

    “没什么好惊讶的,岑文本很会想办法,没找到契机,所以自己制造契机。”长孙无忌道:“确实,在这件事上,没有人比吴王殿下开口更好。”

    “也是,恪儿也算替朕解决了一个麻烦。”李世民轻叹一声,似乎多有赞许。

    长孙无忌道:“是,确实如此。”

    “只是大臣私下与皇子往来,终究不好,这次事情特殊,也就罢了。”李世民道:“过几日杨妃的生辰后,恪儿便会回安州。”

    长孙无忌听的分明,这番话是李二陛下说给他听的,也算是安抚。

    今日吴王确实露脸,至少比太子和魏王做得好,而和岑文本私下来往,又施恩谢逸与南方士族,难免会有些许嫌疑。

    作为当朝国舅,当今太子的亲舅舅,长孙无忌心里多少都有点想法和忌惮。

    李世民特意强调让李恪回安州,就是断绝某些非分之想的萌芽,确保东宫无忧,让长孙无忌以及他身后的一批人放心。

    当然,其中多少也有些许警告或告诫的意味。皇帝禁止的并非是吴王李恪与岑文本的往来,而是朝臣有皇子的深入往来,其中也包括太子、魏王和他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是明白人,自然清楚领会圣意,不敢有违。只要东宫稳固,长孙家荣宠不衰,怎样都无所谓。

    君臣自然也就相谈甚欢,然后就在此时,内侍却脚步匆匆,慌慌张张来报:“陛下,太子妃在丽正殿跌倒……”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闻言,顿时脸色大变……

    ……(未完待续。)

第一四三章 龙孙名象

    ();    怀孕九个月的太子妃跌倒,后果不言而喻。

    好在已经接近瓜熟蒂落的日子,不至于落胎掉了孩子,只是骤然意外引发提前生产,很容易——难产。

    御医与接生的稳婆已经进了丽正殿,正忙着为太子妃接生。

    李承乾整个人似乎有点傻了,正呆滞地看着仆从宫娥进出后殿。

    不管他是否喜欢苏氏,但腹中之子是他的子女,血脉相连,怎么不关心?更何况还关乎他的地位稳固。

    御医已经来禀报过,太子妃突然跌倒,受到惊吓,有难产之忧。

    这个年代,难产是很可怕的现象,母子皆亡的例子不胜枚举。

    自己刚刚断了一条腿,如果太子妃再难产,母子不保,天下人会怎么想?是东宫风水不好,还是太子流年不利?

    李承乾心中满是担心,更满是怨恨。

    为何自己最近这么倒霉?究其原因,好像……好像都和那个人有关——谢逸!

    曲池初雪宴后的行刺和他脱不了干系,阚棱的嫌疑很大,他谢逸也不见得清白;至少若非因为他,自己不会去曲江池,也就不会遭遇这场灾祸,残掉一条腿。

    今日若不是因为他被释放,自己也不会发脾气,不会砸碎瓷器。太子妃也就不会来劝慰自己,不会不小心踩中瓷片跌倒,以至于难产。

    没错,都是因为谢逸,此时此刻,自己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他而起!

    怒由心生,恨意十足,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扎进了肉里。

    也就是在此时,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赶到,看到李承乾紧张到颤抖的神情,以及满地的瓷片。

    “参见陛下!”

    “什么情况?”李世民没有多废话,直接询问情况。

    “御医和稳婆都已经进去了。太子妃难产……”纥干承基低声禀报。

    宫中嫔妃生育过太多子女,李世民对此类情形并不陌生,宫中有的公主生来生母亡故,便是因为难产之故。

    不过幸运的是长孙皇后。以及贵淑贤德四妃等从未遇到过此等危机,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头一回便遇到了这样的危机。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了地面的瓷器碎片上,纥干承基急忙上前道:“陛下,太子殿下担心太子妃娘娘,所以……”

    “朕知道!”李世民没有丝毫的怪罪。上前拉住了李承乾的手,轻声道:“承乾,莫要担心,吉人自有天相,他们母子会没事的。你母后以前一直想着要抱孙子,如今就要如愿以偿了,她在天上会保佑的。”

    “嗯!”李承乾只是木讷地应了一声,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厌恶,对父亲李世民的厌恶。

    他为何要答应李恪的请求,为何要对行刺自己的人如此宽容。他的眼里江山社稷或者那些所谓的权谋,哪里有自己这个儿子重要?

    若非如此,自己何必发脾气,苏氏又怎会遭此无妄之灾?此事要怪谢逸,父皇也是有责任的……

    当此之时,李承乾第一次对自己的父亲,高高在上的天可汗心生不满和怨怼,父子之间就这样莫名其妙生出了嫌隙。

    尽管他们父子站的很紧,手拉着手,但是两颗心的距离却很远很远。

    李世民并未对此毫无感觉。他只当儿子冰冷的手是因为关心后殿的妻儿,根本没想到那一对父子即将相逢。

    而这一对父子却即将渐行渐远……

    长孙无忌站在一旁,看着满地的瓷器若有所思,再瞧瞧纥干承基与东宫侍从的神情。似乎看出了什么。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以他的身份和立场,只能当没看见。至于太子李承乾那复杂的内心,他同样不知情。

    只是觉得此刻的情形很紧张,却也很好,难得他们父子如此亲密。皇帝如此舐犊情深。

    此刻,唯独期盼的便是后殿的太子妃能够平安生产,只要皇孙平安降生,一切都好,甚至堪称完美。

    只是后殿里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呼让人实在不忍,实在担心。

    稳婆几进几出,御医更是慌慌张张,额上的汗珠子更是不断滚落。

    李世民、长孙无忌脸色低沉,李承乾更是紧张异常,尤其是宫娥端着一盆盆血水从中出来的时候,心里更是一阵阵的紧张。

    东宫的气氛很紧张,从晌午到晚上一直如此。

    好几个时辰后,东宫已经灯火通明,粗重的呼吸声让人格外压抑的时候,一声并不太算响亮的婴儿啼哭在后殿响起。

    生了?!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紧,有不安,也有兴奋和希望。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翘首以盼,李承乾更是一瘸一拐地冲到了后殿门后,仓皇追问。

    有宫娥从后殿仓皇而出,躬身面带喜色道:“恭喜陛下,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生下一位小皇孙。”

    “好!”李世民和长孙无忌都松了一口气,太子有嫡子意义重大,着实可称为喜事。

    “大人和孩子怎么样?”李承乾还算是个好丈夫,好父亲,连忙询问。

    不等宫娥答话,有御医从中出来,躬身向李世民和李承乾行礼后,沉声道:“母子平安,只是因为难产,还有些许早产之故,孩子在母体内憋气太久,以至于小皇孙身体有些虚弱。”

    “虚弱?无妨吧?”不等李承乾开口,李世民率先追问,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嫡亲的皇孙十分在意。

    “不打紧,只要好生照顾无妨的,只是少年时身体会娇弱一些。”御医赶忙道:“但是太子妃娘娘……”

    “苏氏如此?”

    “倒也没有大碍,只是此番难产伤及身体,往后恐怕很难再生育……”御医颤颤巍巍说出这句话,报出一个不幸的消息。

    李世民微微沉默,长孙无忌也暗中一叹,如此一来,东宫便只能有着一个嫡子。在这个多子多福的年代,多少是个让人伤感的消息。

    李承乾倒是没什么太强烈的反应,只是轻声道:“好生照顾太子妃,稍后如果可以。把孩子抱出来让父皇看看。”

    “是!”御医不由暗松了一口气,太子妃不能再生育,他最担心的便是太子的怪罪,却不想……太子殿下真是大度好脾气啊。御医感慨一声,悄然退下。

    不多时,便有稳婆抱着孩子从后殿出来,浅黄色的襁褓里,一个软绵绵。皱巴巴的孩子微睁着眼睛。仿佛觉得这个世界,这些人很陌生,却又很好奇,只是身体过于虚弱,还没有力气好生打量。

    李承乾瞧了一眼,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到底是慈父之心,还是旁的心思,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倒是李世民很热情,满怀慈爱之心上前瞧瞧。然后轻轻抱起嫡长孙,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

    抱过太多的皇子女,在抱孩子方面李世民还是很有经验的,很小心,很熟练,孩子也很舒服。

    “像,和承乾小时候很像。”李承乾瞅着孩子皱巴巴的小脸,连声称像。

    长孙无忌凑上前瞧了一眼自家的外甥孙,心中不免嘀咕,刚出生的孩子能瞧仔细相貌?自己怎么看不出来?

    不过既然皇帝说像。那自然是很像的,如此也是好事!

    “父子相承,相貌相似,皇孙像太子。太子殿下像陛下,将来皇孙也会继承陛下的英武之风。”长孙无忌小声附和一句,算是应景,算是马屁,也别有深意。

    李世民对嫡长孙满心慈爱,自然是连连点头。

    但李承乾听在耳中。心里却泛起些许不自然来。盖因为长孙无忌无意间提到的“英武”二字,最英武的皇子不是吴王李恪吗?

    要是这么说,最像父皇的该是李恪才对,自己还有襁褓中的儿子……哼哼!想起今日在朝堂上的李恪侃侃而谈的情景,李承乾心中泛起些许不安和恨意……

    长孙无忌全然没意识到自己说出话了,继续道:“陛下,给小皇孙取个名字吧!”

    出生当日便取名,记载进入宗室谱牒,意义非凡,长孙无忌也算是处处为外甥和外甥孙着想。

    “好,得给爱孙娶个好名字。”李世民悠悠道:“当年皇后在承乾殿生下承乾,父皇便以殿名为承乾取名,一晃多年,今日承乾的孩子也出生了……”

    几名侍候的内侍听在耳中,心中不由嘀咕,听陛下这意思,小皇孙生在东宫丽正殿,难道是要取名为“丽正”?

    李世民轻笑道:“今日太子妃难产,苦了朕的小皇孙,现在身体是弱些,不过以后肯定会好起来,像龙象一般强壮。皇子子嗣乃是龙孙,朕就给他取名叫李象吧!”

    “好,好名字。”长孙无忌立即赞成道:“天家皇孙,如龙象强健长寿,陛下殷切希望,将来皇孙必定大有可为。”

    “嗯!”李世民再看几眼,这才依依不舍地将孙子递给李承乾。

    李承乾接过儿子,心情颇为复杂,有感触,也有庆幸……

    自己有了儿子,有了传承,该有利于地位稳固;最重要的是父皇如此宠爱,同样意义重大。

    如果没有今日的事故和难产的风险,那该多完美啊,都怪他们……

    即便是将儿子抱在怀里,初为人父的喜悦仍旧不能冲淡心中的李承乾心中不时泛起的恨意……

    “承乾,命人好生照顾太子妃和象儿,待满月之时,朕会在东宫摆酒,宴请长安五品以上的官员,为象儿贺满月。”李世民心情大好,当即做出许诺和安排,尽显对皇孙的疼爱。

    “多谢父皇!”李承乾躬身答谢,心中却不由泛起些许念头,满月宴会上,他们会不会来?

    ……

    太子妃产子的消息很快便传遍长安,魏王李泰听到消息,难免心情黯然。

    他很希望太子妃生个女儿,那样自家儿子李欣的分量和地位便能重一些。

    可惜天不遂人愿,太子妃的肚子很争气,一胎得男,生下了名副其实的皇家嫡长孙。

    更重要的是父皇的态度,一直守在东宫等待皇孙出生,落地便为之取名。

    龙孙名象,这是多美好的期许啊!

    龙乃水中至尊,象乃陆地最强壮大力的动物,这是希望皇孙身体康健,长寿的美好祝愿。

    然而龙象结合在一起,还有一层意思便是直接代指——皇帝。

    东宫嫡子,皇长孙刚刚落地,便有如此高的荣宠和期许。高贵的血脉,好像意味着天命所归,未来的一切难道……

    岂能就这般板上钉钉?李泰明显不服气,如果东宫的主人变了,纵然是嫡长孙,还能那般值钱?那般天命所归吗?

    只是……

    父皇要亲自在东宫主持小皇孙的满月宴,而今已经传遍长安,影响巨大,以至于东宫声势大震。

    李泰心里少不得有些失望,也少不得需要蛰伏避其锋芒。

    只是蠢蠢欲动的心想要彻底安静,那是显然不可能的……

    ……

    谢逸并不知道东宫皇孙出生的消息,傍晚的时候,他刚刚从大理寺出来。

    并非无罪开释,而是放出来与孙思邈一起研究牛痘实验。

    这个结果,谢逸有些意外,原本以为至少要牛痘成功以后,自己才会有出狱的可能。

    没想到,李世民竟然提前放自己出来。

    是为什么?

    天花肆虐,情况严重,急需牛痘?还是旁的什么缘故?

    管那么多做什么,能放出来是好事,只要出了大理寺,行动自由不再受限制,很多事情多久容易多了。

    只要出来了,便不容易再进去,坐以待毙不是谢逸的风格。

    至于牛痘,虽说知道有这么一说,后世都是这办的,只是效果到底如何还不好说,也不知实验结果如何。

    万一要是有什么问题,李世民该不会恼羞成怒吧?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

    先去千金药庐再说了,杜惜君和小蛮都在那里,多日不见,想必他们都极为担心,得尽快却安抚他们才行。

    再者便是感谢孙思邈和郑丽琬,尤其是美丽的郑娘子,这次要是没有他,自己想要出大理寺可不容易。

    再者便是从她哪里了解情况,策划下一步的对策,毕竟危机尚未解除。

    长安城里惦记自己的人应该很多,要不耳朵怎么会这样烫呢?

    ……(未完待续。)

第一四四章 事在人为

    ();    出了大理寺,谢逸直接来了千金药庐。

    劫后余生,恍如隔世,杜惜君直接扑进了谢逸怀里,泪水不由自主夺眶而出。

    场面有些感人,外人不宜在场,孙思邈很识趣地遁走。

    “三郎,你受苦了。”

    谢逸笑道:“没有,大理寺的人对我可好了,好吃好喝住了几天罢了。”

    “三郎,我知道其中凶险,若非因为我……”杜惜君悠悠道:“你该全部推掉,一点不认的……终究是我连累你了。”

    “又犯傻了不是?”谢逸用手指轻点杜惜君额头,悠悠道:“给你说过了,自打你进了我谢家门,这事我便躲不掉,也没打算躲。何况我们已经那什么……夫妻一体,自然该共同承担了。”

    杜惜君眼眶湿润,轻声道:“三郎,我还是害怕……”

    “暂时没事了,别担心。”

    “真的吗?”

    谢逸柔声道:“当然是真的,马周已经奉旨再审你爹的案子,想来会另有结果。”

    “你是说我爹能……”杜惜君的情绪顿时有些激动。

    “本就是一桩冤案,不出意外,澄清平反指日可待。”谢逸轻叹道:“到时候你便可以光明正大行走于长安街头,不也就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份。”

    杜惜君轻轻点头道:“那是最好啊,娘临死前最伤心的便是爹爹含冤而死……多谢你达成了娘亲的遗愿。”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一桩很简单的冤案,原本早该平反的,只可惜因为种种原因拖了这么多年。”谢逸叹道:“要是早一些,兴许……”

    “你是说阚棱大哥?”

    “嗯,阚棱也是蒙冤之人,若能早些平反,也不至于……”说起此事,谢逸不由觉得棘手。根据目前的情况,自己估计没什么大的麻烦。但阚棱只怕是……

    “三郎,能想办法救救阚棱大哥吗?”杜惜君话音落地,见谢逸沉吟不语,立即低声道:“对不起。是我太贪心了,三郎且先自保再说,不能在为此涉险。”

    “哼哼,又说傻话?”

    谢逸轻声叹道:“虽说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却也并非毫无办法。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的义兄,也便是我的大舅哥,还救过你我性命,都该尽力相救。

    此事虽然难了谢,只要你父亲的案子另出结果,阚棱的事情并非没有转机。”

    杜惜君伏在谢逸怀中,轻声道:“三郎,辛苦你了,不过莫要逞强。你的安危最重要,阚棱大哥不会怪我们的。”

    谢逸柔声道:“嗯,我会相机行事,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了解一下来龙去脉和如今情形。”

    “这个啊……我一直待在药庐,不清楚外界情形,都是郑……丽琬妹妹在来回奔波。”

    “她人呢?”

    “走了,回家去了,不过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杜惜君随后递上一封信函。

    谢逸接过,打开一看。满篇娟秀的字迹跃然眼前,将近来的大小事宜详细描述,很显然是郑丽琬的手笔。

    “三郎,这段时间。郑娘子为你做了很多事,也污了名节,你该好好报答她。”杜惜君见状,不失时机地补充一句。

    “嗯,我知道了。”

    杜惜君似乎不放心,继续道:“三郎。你该懂我的意思……”

    谢逸偏头看了一眼杜惜君一脸诚挚的笑容,轻轻一笑道:“嗯,我懂!”

    ……

    目光落在字迹娟秀的信函上,谢逸看的很认真,眉头皱起,目光凝重。

    郑丽琬很有心,将自己入狱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大小事情全部记录下来,哪怕是道听途说来的小细节也不放过。

    显然聪慧美貌的郑娘子也意识到其中有猫腻,所以讲线索整理好留意谢逸,让他参详,让他小心。

    事件的导火索是阚棱被捕,这件事本身便存在很多可疑之处,李崇晦怎么知道阚棱会去上坟,又怎会提前埋伏在那里?

    是李孝恭察觉到了什么,蓄意围捕杜伏威余党?

    谢逸略微沉吟,便否定了这个可能。

    当年所谓的杜伏威谋反,是李孝恭一手炮制出来的,他应该是最不想旧事重提之人,何必自找麻烦?

    即便是他发现了阚棱的踪迹,也应该是秘密追捕,将其暗杀,而非让李崇晦这么一个不太靠谱的少年去大张旗鼓围捕,以至于现在闹的满城风雨。

    若非如此,哪里会有再审杜伏威一案的可能?想必现在李孝恭的压力着实不小,聪明老道的河间郡王怎么可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主使者绝对不会是李孝恭,应该也不是李崇晦。

    以谢逸对他的了解,一个纨绔子弟就算快速成长,也不可能在很短时间内有如此大的变化。

    在这件事上,李崇晦更像是被人利用了,是这个事件的引发者和拓展者。通过他,带上了京兆韦氏,拉上了河间郡王府,以至于出现了如此局面。

    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呢?

    谢逸不由仔细思量,这次坑害打击自己的力量中,东宫很活跃,也很卖力,会是李承乾?

    答案应该是否定了,要是这样,曲江初雪宴上,太子殿下何必巴巴赶去,那么费心思拉拢自己?这回之所以有此反应,大概是认定阚棱是行刺他的凶手,然后顺带恨上了自己。

    也罢!

    反正没打算交好东宫,李承乾将来也不会有很好的下场,就算李世民为他刚刚降生的儿子取名为象,也仍旧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等等!

    谢逸猛然想到一个问题,历史一定是必然的吗?

    从目前的迹象来看,李世民对皇孙如此宠爱,对李承乾是如此器重厚爱,东宫地位稳如泰山,哪里有动摇换人的迹象?

    如果是这样的话……谢逸不免生出些许担心了,李承乾现在恨急了自己,如果他顺利登基为帝……

    自己就不要说什么前程似锦,立于不败之地了,能不能保得住身家性命都有好说。

    所以啊,从自家的角度来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李承乾坐稳东宫之位,否则将来……

    虽说这个想法很自私,很没有大局观,但是有道是人不为己……所以啊,有些事情,立场和行为必须要慎重考虑。

    如果历史并非必然,那么是否要考虑——事在人为呢?

    ……(未完待续。)

第一四五章 君子报恩

    ();    历史必然与事在人为!

    谢逸突然想到了这个严肃的问题,原来一直觉得自己只是这段初唐历史中的过客。

    只要把握住历史车轮前进的方向,站好队,将来必可立于不败之地。

    一定是这样吗?

    此刻,谢逸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只是个看客,而是这段历史真实的参与者,甚至已经发挥了作用和影响。

    如果没有自己,李治或许已经死了;如果没有自己,大唐不会有再无饿殍的粮食;如果没有自己……

    自己不是个无名小卒,是大唐的淮阳县伯,弘文馆学士,还是晋王府长史。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自己,朝堂上起了不小的风波,这些已然不仅仅是蝴蝶效应了吧?

    历史的进程可能因为自己的到来和参与而改变,李承乾不一定会被废,李治不绝对会是将来的唐高宗。

    一切都存在变数!

    那么再想稳靠李治这棵大树,以待来日,恐怕是不行的。

    因为存在变数,所以将来的一切都变得不确定,如果只关乎地位荣宠倒也无所谓,但如今已然关乎身家性命。

    得罪了当朝太子,国之储君,将来会有好下场吗?

    为将来的安危计,似乎该“事在人为”,动摇东宫,或参与动摇的行列中……

    这种行为似乎很不地道,甚至有些“大逆不道”,但在生存、地位、名利财富面前,节操似乎不重要。

    顷刻之间,谢逸突然明白了,历史上为何会有那么多人孤注一掷参与到党争之中。有时候甚至赌上身家性命,参与兵变,谋反,叛乱中。

    是火中取栗,但并不全是富贵险中求,有些人或许和自己很像。是不经意间被逼迫到一个位置上。避无可避,想要安然度过危机,保住荣耀地位,便只能孤注一掷。

    谢逸不由轻叹一声。自己眼下似乎就处在这个一个情境下。

    不经意间得罪了太子,哪怕中间有误会,恐怕也很难解开了。按照寻常逻辑,将来太子登基,不会有自己好果子的。

    指望李承乾一笑泯恩仇。既往不咎?恐怕很难,这位太子殿下似乎没有遗传其老爹宽广的胸怀。

    所以似乎只能……

    谢逸心中泛起一个“惊涛骇浪”的想法,然后轻声问自己,也许正有人希望自己如此吧?

    这件事真正的幕后主使者大概就是这也想的。

    究竟是在幕后捣鬼呢?仔细想想,或许不能有证据确凿的答案,但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并不难。

    比如这次主要对自己喊打喊杀的人是东宫麾下,河间郡王府和京兆韦氏的人;当然了,其中也有几处比较耐人寻味的细节。

    比如魏王李泰和管家刘轩的证词,看似微不足道,却极为紧要。如果反过来推理的话。恐怕这才是关键突破口。

    洛阳宫中偶遇杜惜君放花灯,看到上面的“先父杜”,心中蹊跷,在必要的时候以此疑点展开调查……

    此番时间推动的主力李崇晦似乎与魏王李泰过从甚密,似乎一直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摆布或指派……

    魏王李泰看似没有参与其中,但似乎好多地方都有他的身影。比如在淮阳发觉杜惜君身份存疑的人竟然是郑斌,而郑斌曾主持过洛阳伊阙佛龛修造,他到底是谁的人,似乎一目了然。

    魏王李泰绝不干净!

    他没有参与对自己的弹劾,落井下石。但可能一切事情背后,都有他图谋策划的成分。

    真是混蛋!

    谢逸心中暗骂一声,魏王殿下何以如此歹毒,自己与他无冤无仇……

    想到这里。谢逸心中突然一震,当初在洛阳,似乎与魏王李泰有过些小冲突。难道就因为这点子小事,他就记恨上自己,还如此大费周章来对付自己?

    李世民的儿子们到底都是什么样的肚量啊?

    行为更是堪称怪诞,让人莫名其妙。

    就是这也莫名其妙得罪了两位嫡出皇子。一个当前名正言顺的皇太子,是一个是呼声最高的接替者。

    得罪了这两位,后果可想而知?

    纵观整个大唐,敢于同时得罪此二人的朝臣几乎没有,自己也算是开了先河。

    换做旁人,恐怕也会胆战心惊,甚至惶惶不安,但是谢逸没有,因为他知道除此之外,还有第三种可能。

    晋王李治还年幼,有些事情不宜过早点破,也未必最合适,更谈不上板上钉钉;但最不济,还有个吴王殿下在……

    说真的,这次真得好好感谢吴王李恪;

    仔细说起来,已经欠李恪第二份人情了,当初在东市救了杜惜君,一直没有机会道谢;时隔不久,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提出再审杜伏威一案,某种程度上也救了自己。

    按照郑丽琬的描述,岑文本在这件事中也有出力,甚至可能是岑侍郎去找李恪,点拨甚至授意所为。

    想想还真是复杂啊!

    岑文本如此卖力帮忙,甚至违背了中枢近臣该有的操守,私下接触皇子,只因为自己和他一样都来自南方?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大唐的地方保护主义和团结精神真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这其中,究竟还有什么缘故,必要的时候似乎还需要详细探究。

    至于李恪,他这么做也不完全是出于所谓的“公心”吧?但凡是皇子,谁能生来安分守己呢?更何况是英武不凡,才能出众的皇子。

    不管他有怎样的初衷,救了自己是不争的事实,知恩图报是做人的基本原则,自当报答。

    可是该怎么报答呢?

    投至麾下,帮助其夺取储君之位?谢逸轻轻一笑,在这件事上,自己绝对不会草率。

    仔细想想,眼下或者说未来一段时间内,最好还是不要与吴王李恪接触的好。否则李世民就该怀疑,这次的事情是不是有预谋,有勾结的行为。

    本来清清白白,若再受到不必要的猜忌就不划算了;至于这两份人情,迟早有机会还上了,君子报恩,十年不晚嘛!

    说到感谢和报恩,这回最应该感谢和报答的人应该是郑丽琬才是!

    该怎样报答这位智慧与美貌并存的当时绝姝呢?以身相许吗?

    ……(未完待续。)

第一四六章 马周的难处

    ();    马车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郑丽琬靠着窗户沉吟不语。

    一旁的阿碧不解道:“娘子,明明谢学士已经出了大理寺,再等等他肯定会回来,你何必着急走呢?”

    “走与留有什么区别吗?”

    阿碧嘟嘴道:“娘子,你这是口不对心,你明明想见谢学士的……”

    郑丽琬微微蹙眉,脸上迅速闪过一丝红晕。

    “娘子是因为杜夫人的缘故?”

    郑丽琬道:“他们一家子团聚,我们在不合适。”

    “娘子……你为谢学士做了那么多,甚至有损名节,就这么走了……至少该留下等谢学士说句谢谢,或者……”阿碧似乎很为自己主人感到不值,而且还有更长远大胆的想法。

    郑丽琬轻轻摇头,如果他真的有心,离开应该比留下更好,不是吗?

    只是……

    也不知是想到了某些害羞的事情,还是因为有人念叨的缘故,郑丽琬只觉得耳根滚烫……

    ……

    一切突然似乎都平静下来,李唐皇室在欢庆东宫嫡长孙的诞生。

    马周负责调查杜伏威一案,有条不紊;而谢逸和孙思邈的牛痘实验进展也很不错。

    十名参与实验的死囚在不断安抚和照顾下,全部熬过了牛痘发作时的高热,只有两人因为没管住自己的手,挠破了痘痘,在脸上留下了麻点疤痕,却无伤大雅。

    这样的实验结果,实在喜人,连谢逸都觉得惊讶,即便是后世恐怕也不见得能有如此完美的效果。

    当然了,这是建立在自己和孙思邈悉心周到的照顾医治,以及完善的卫生条件。

    真的大规模推广开来,鉴于具体操作的环境和操作者的技术等因素,肯定会有人牺牲。尤其是在最初推广阶段,没有经验可循。最容易出现此类问题,难以避免。

    接下来,便是实验这些人是否如愿获得抗体。

    让他们在密闭的房间里接触天花患者用过的衣服,餐区器皿。甚至是搬运掩埋因天花亡故的死尸。

    十天过后,这些人并无异常!

    孙思邈彻底松了口气,叹道:“谢学士果然奇思妙想,此法可行,往后天下再无天花恶疾。挽救生灵不知几何,功德无量啊!”

    “哪里,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此等普度行善之事实应该的。”话音落地,谢逸讪笑道:“忘了孙神仙信奉三清,提及佛家名言有些不妥当。”

    “嘿嘿,只要在理,不管是佛陀经文,还是道祖所言,都当遵从提倡。何分彼此?”孙思邈笑道:“佛道两家都讲究慈悲,济世救人,仁慈行善总是没错的。”

    谢逸道:“确实是这个道理,百姓生活不易,能少受些病痛折磨自然最好不过;实验结果如此,算有疗效,先在同州开始推行吧,眼看夏日将至,天气一旦热起来,疫情传播会加剧。须得及早遏制。”

    “好!”孙思邈表示赞同,随后便通过宰相房玄龄,将实验结果上报朝廷。

    李世民自然是高兴万分,当即令孙思邈和谢逸向太医署。户部调派的医官教授牛痘之法,令其前往同州与邻近州县率先推行。

    三省六部的朝臣们也都松了口气,肆虐的天花总算能够有效控制,更可以永久灭亡天花之害,意义非常重大。

    不过凡事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高兴。自然也有人不悦。比如李孝恭、李承乾等人,他们隐约期盼,如果牛痘实验失败,谢逸刚刚好转的处境可能会迅速恶化,甚至可以寻机重新给予沉重打击。

    在他们心中,都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李世民之所以转变态度,很大程度上与天花有关。

    可惜事与愿违,牛痘成功,谢逸等于立下不世奇功,纵然有些小过错,也可以将功折罪,将功补过。

    更为重要的是,谢逸在大唐君臣乃至百姓面前表现出其特有的价值和意义。不过一两年时间,他已经为大唐解决了吃饭和瘟疫问题。

    也许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里,他那颗灵光异常的脑子里,又会蹦出许多奇思妙想,又会解决很多麻烦。

    哪怕只为这样一个期许,皇帝便绝对舍不得杀了他,只要他不打算用这些手段来谋逆,颠覆大唐。

    更何况在民间,谢逸的声望越来越高,“为瑞不宜多”的善举仍就多有称赞;这次又捣鼓出牛痘,预防天花这等可怕的瘟神。

    据说在同州当地,有人闻讯后痛哭零涕,朝着长安的方向叩头感谢谢学士和孙神仙。长安城里,不再人心惶惶的百姓也对谢学士多有赞许和感激。

    民意难违,这话颇有道理。

    这等情况下,朝廷如果还一意孤行要杀了谢逸,恐怕老百姓都不会答应。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可是李世民的名言。

    更为重要的是,马周的调查审理也出结果了。

    根据弘文馆与秘书监记录的档案文书,并询问当年的人证,马周得出结论,当年辅公祏叛唐,身在长安的杜伏威不知情,更不曾参与。

    至于所谓杜伏威幕后主使的说法,马周笃定是辅公祏为了鼓动江淮军诸多将领,蒙蔽百姓而用了下三滥手段,伪造了所谓的杜伏威“密令”。

    实际上,杜伏威远在长安,根本不知情。

    后来是辅公祏见大势已去,向李孝恭诬告,所谓的证据“密令”乃是伪造之物,便是当年欺骗杜伏威义子王雄诞的那封,同时还诬告了从长安返回的阚棱的。

    但马周详细调查,得知当时阚棱积极参与平叛,正是因为他的威名,震慑了江淮军,致其军心涣散。

    如此行为,怎能是谋反?

    除了昔年普通兵将的证词,还有当时李孝恭的副手,如今的英国公,并州大都督长史李绩作证,真实性和效力不言而喻。

    而杜伏威之所以被认定有罪,除了辅公祏的那份伪造的密令,便是阚棱所谓的谋反。

    现在两者都不成立,杜伏威谋反的说辞还能成立吗?

    只是事已至此,谁来为当年的事情负责呢?虽说是有人诬告,但主事者也有失察之罪,甚至蓄意枉法的可能。

    最终定案的是高祖武德皇帝,但谁敢说这是李渊的错呢?

    所以啊,这个过错与罪责似乎只能有呈报主办者,当年的赵郡王,今日的河间郡王李孝恭承担?

    只是罪名该如何定论,马周不由有些犯难了!

    ……(未完待续。)

第一四七章 蔡国夫人

    ();    其实只要稍加调查和推敲,便能揣度出当时情形。

    杜伏威是暴毙而亡,有说法称他是服用炼丹用的云母中毒而亡,但在当时那个情形下,中毒之事着实蹊跷。

    李渊肯定希望他死!

    杜伏威是当时的江淮王,纵然降唐,仍旧保持着巨大的势力,对李唐王朝而言始终是个威胁。

    也许本来情况没那么糟糕,先进行安抚,而后一步步夺权架空,如果运气好,杜伏威或许能以荣耀高位颐养天年。

    可惜辅公祏在江淮造反,虽然杜伏威没有参与,但李渊见识到了江淮军的实力和破坏力。

    与其安抚一个人让他不反,还不如让他彻底失去造反的可能,这是所有帝王的都笃信的真理。

    所以很不幸,杜伏威步了韩信的后尘。

    辅公祏是诬告,李渊多半一眼便看出来了,但他没有多理睬和质疑,而是抓到了这次契机。

    李孝恭因为贪渎财产,在江淮胡作非为被阚棱撞破,所以也采取了诬告的方式。而今想来,李孝恭大抵是揣摩到些许圣意,所以才会如此大胆。

    作为当时平定江淮的主帅,他的言辞很有分量,直接断送了杜伏威的性命。

    然而今天,江淮军早已烟消云散,但为了安抚江淮百姓,以定南方民心,这桩旧案又有了完全不同的结果。

    但需要一个负责人,肯定不能是李渊,那么只能是李孝恭。

    李孝恭不算冤枉,更算不上替罪羔羊,毕竟他为了私利曾冤枉过杜伏威和阚棱,所以他罪有应得。

    事实上,阚棱最恨的人也是他李孝恭,复仇的主要对象也是他。

    杜惜君因为从小生活环境的原因,复仇之心并不强烈,但并非完全没有。谢逸其实有心帮她完成心愿。

    从现实角度来看,只能向李孝恭复仇,毕竟李渊已死,李世民在这件事上过错并不多。父债子偿在某些方面是没道理的。

    更何况李世民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找他报仇等于谋逆找死。再者说,李世民愿意支持重审,管他的初衷是什么,事实上是为杜伏威平反了。

    不说感恩戴德了。至少不能再记恨于他。

    至于李孝恭怎么处置,马周很为难,也没有资格论断,所以他只有将皮球踢给李二陛下。

    结果,李世民也有点为难了。

    李孝恭是他的从堂兄弟,在这个讲究血脉和家族的年代,这等关系算是相当亲密。自李渊晋阳起兵开始,李孝恭便领兵打仗,是李唐宗室内第一将领。

    家天下时代,少不得对宗亲多有倚重。所以李渊封他为郡王;玄武门之变后,李建成和李元吉殒命,宗室力量再次被削弱,登基后的李世民明知李孝恭有些不妥行为,仍旧多少得多倚重。

    大抵是这种情势,让李孝恭生出错觉,错误估计了自己的重要性,是以略微有点张扬跋扈。

    李世民渐渐有所不满,恰好年幼的皇子及兄弟渐渐长大,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李孝恭的作用已经不那么重要。

    所以……

    当然了,毕竟是兄弟,过河拆桥不大好,看着马周请示的奏疏。李世民不禁有些迟疑。

    偏巧李孝恭有自知之明,迅速上疏请罪,表示自己当年恐有失察,被下面的将官蒙蔽。没有详细调查,以至于疏漏冤枉了阚棱和杜伏威……

    这套说辞,明显是推卸责任。

    李世民看在眼里。微微有些不悦,这个理由他是接受了,本来就没打算一棒子重击河间郡王。以这个理由,为他李孝恭开脱一下倒也可以,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办法。

    但这个方案,似乎该由自己来提出,算是宽厚施恩,李孝恭自己上疏算什么?

    一番狡辩,让自己这个皇帝还不得不接受,颇有点“胁迫”的意味。纵然他有这样的想法,也该入宫来私下请罪求情,然后再做这些表面文章。

    奏疏经过中书等于是公告世人,将来还要载入史册的,如此先斩后奏,让皇帝骑虎难下,真是“有心”。

    罢了!

    李世民虽然不爽,却也只能是不爽,为了皇家的面子,以及些许力量平衡,他不能立即将李孝恭怎样。

    所以最终的结果只能是申饬,杜伏威冤案的负责人只能是那几个将官和地方官,至于河间郡王李孝恭则只负失察之罪。

    只是处置的重了些——罚俸三年,褫夺职权,闭门思过。

    听到圣旨时,李孝恭不禁有些发愣,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实在是出乎意料啊,坐在龙椅上的堂弟真是不讲究,配合帝王权术的陈年旧事而已,至于如此重处吗?

    李孝恭连声冷笑,脸色渐渐阴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处罚过罪责,自当奖赏有功者。

    在杜伏威一案上,平反之后,该做的是安抚和补偿。

    毕竟一个“忠臣”蒙冤,含恨多年,家人亦跟着受苦。如今真相大白,沉冤昭雪,理所当然应给予补偿和安抚。

    首先便是恢复名誉和地位,杜伏威昔年一度为吴王,入长安后被加封为太子太保,地位甚至在齐王李元吉之上。

    蒙冤而死多年,如今再追封为王肯定是不行的,封建时代,异姓王是个很敏感的存在。哪怕是死人,皇室也很吝啬一个王爵封号。

    所以杜伏威只被追封为国公,从荒坟中挖出来,以国公之礼重新安葬,修造陵墓宗祠,并予以隆重祭祀。

    然而只是这样肯定不行,一场葬礼算不得多大的诚意。要说补偿,对死人不算什么,对活人的补偿才算那么一回事,才有真实意义。

    杜伏威的家眷全部被籍没,如今有据可查的,也只是些许侍妾女眷而已。从掖庭、教坊司被放出来,妥善安置赡养便是。

    至于直系亲属子女,似乎只有杜惜君这么一个女儿,自当从优补偿和安抚。

    李世民思前想后许久,给了杜惜君一个封号——蔡国夫人。

    在隋唐,国夫人一般是对国公之母和正妻的封号。作为杜伏威的女儿,杜惜君又刚好嫁过人,说得过去,也算是皇家恩赏。

    女子的封赏只是荣誉性的,朝廷没有实质性的“损失”,更显得皇恩浩荡,恰能安抚人心。

    相比之下,杜惜君的封赏虽然麻烦,却也有法子;但如何处置阚棱,却又是个棘手的问题……(未完待续。)

第一四八章 不负佳人

    ();    阚棱当年是被诬陷的,从这一点上讲,该予以平反和补偿。

    但很遗憾,他又是行刺案的嫌犯,虽然他只承认了行刺李崇晦,不承认行刺李世民,以及晋王李治与晋阳公主。

    不承认不代表没有,至少李世民心中仍有疑心,所以如何处置不免有些为难。

    思前想后,李世民决定问一个人——中书侍郎岑文本。

    承庆殿中,岑文本骤闻此言,微微有些错愕,迟疑道:“陛下,马周和大理寺可有裁决?”

    李世民摇头道:“没有,鉴于情况特殊,所以他们请朕圣裁,卿以为当如何裁决?”

    这是个难题,对岑文本而言尤其。

    不只关乎一个案犯的裁决,更关乎中书近臣的处事之道,还牵涉到许多私人情感,如果猜得没错,此人该与枯萎杜若的主人有联系。

    自己该怎办?

    只是片刻的迟疑,岑文本便低声道:“陛下垂询,恕臣冒昧直言,臣以为当从轻处置。”

    “理由?”

    “陛下,杜伏威一案平反,既然是平反,何不彻底一些?阚棱毕竟是杜伏威的义子,当年在江淮也颇有威望。”

    岑文本道:“如今他或许还牵涉别的案子,但寻常百姓不知内情,难免会有所揣度,如果重处,反而不美。”

    “可他是行刺晋王和晋阳的凶手?”

    岑文本道:“陛下,依照阚棱的供词,他只是去攻击李崇晦;后来发现谢杜氏容貌熟悉,尾随前去查探,发现有人行刺,故而出手相救,并非行刺,反而算是护驾。”

    李世民脸色一沉,皱眉道:“他那么说,你便信了?”

    “陛下。退一万步讲,阚棱当日前往御营确实不安好心,但他毕竟没有伤及晋王和晋阳公主;谢杜氏奋不顾身挡了一刀,也算能弥补阚棱的罪责。”

    岑文本沉声道;“阚棱心怀不轨。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因当年杜伏威的冤案而心生不忿,如今冤案平反,他的怨恨也该消了。”

    “果真能消吗?和他勾结在一起的那些余孽呢?”李世民似乎将信将疑。

    “陛下如果从轻处置,广施恩德,他阚棱岂能不感恩?杜伏威已平反厚葬。安抚恩赏其后嗣,朝廷宽容,陛下仁厚,江淮军余孽已然军心涣散,天下士子百姓也有公论。”

    岑文本略微沉吟,续道:“如果陛下不放心,可以先切断阚棱与余孽联系,分化处置,以德报怨,亦可显示皇家宽容仁德。以及陛下的广阔胸花,同时也算施恩蔡国夫人和淮阳县伯。”

    “你所言倒也不无道理,只是朕的宽恕,一定能阚棱和江淮余孽归心吗?”李世民似乎仍旧不太安心。

    岑文本沉吟道:“陛下,臣以为阚棱会理解,一方面是感恩陛下仁德,另一方面,蔡国夫人还在长安,看得出来阚棱很关爱义妹,只此一点。他也会……”

    “对!”李世民心念一动,岑文本这句话一点不错。只要杜惜君人在长安,便算是一个牵绊阚棱的人质,阚棱便不敢再轻举妄动。反过来。谢逸和杜惜君也少不得考虑阚棱的处境,施恩的同时也需要有些手段,算是两全其美。

    李世民沉吟许久,悠悠道:“刺驾之罪虽然可免,但阚棱毕竟伤人,李崇晦也算是皇亲宗室。不做处置不合适。

    这样吧,让阚棱为昭武校尉,前去并州戍边,戴罪立功。有李绩在那边看着,朕也能放心。”

    “陛下圣明。”岑文本悄然拍上一个马屁,心中也松了口气,如此也算是仁至义尽,对她有个交代了。

    ……

    这样的结果,谢逸很满意。

    一家子没有获罪不说,还都得了封赏,杜惜君不仅可以正大光明立足长安,还摇身一变成了蔡国夫人。

    从杜伏威新安葬的墓地祭奠归来,谢逸还玩笑道:“惜君啊,这下子爵位犹在我之上了,国夫人啊,我最起码要奋斗到国公才能与你平起平坐!”

    “又贫了!”杜惜君幽怨叹道:“这些名位并不重要,要紧的是没连累到你,往后也能再无隐忧。

    父亲平反,沉冤得雪,母亲在天之灵也能瞑目。可惜的是,仓促之间,爹娘分隔两地,不能同穴而葬。”

    “这个不难,等以后找个机会将你娘的灵柩迁来长安,合葬便是。”

    “嗯,如此甚好,也算圆了娘亲临终遗愿。”杜惜君轻轻一叹,感慨万千。

    谢逸点头道:“更重要的是,蔡国夫人便能亲自四时祭奠。”

    “又贫嘴”杜惜君轻声道:“这个虚名要不要无所谓……”

    “虽然不在乎,却也别小看,有了这个蔡国夫人的名头,从此便再也不会有人登门的提亲了,他们配不上!”

    谢逸笑道:“倒是我,过上几年或许有机会。”

    杜惜君白眼道:“你呀,得了便宜还卖乖……”

    “是啊,我是得了便宜啊!”谢逸邪笑道:“仔细说起来,我享受‘国公’待遇了很久了,尤其是在家里的炕上。

    不过今非昔比了,往后我一个小小县伯可不敢对蔡国夫人不敬。”

    “……”

    见杜惜君脸上拂过一丝羞涩的红晕,谢逸凑近了低声道:“往后蔡国夫人高高在上,县伯在下仰视举旗可好?”

    “你……”杜惜君粉拳砸在谢逸胸口,神情娇羞到了极点。

    ……

    黑夜里,一番别样风情之后。

    谢逸悠悠道:“没想到啊,我家惜君成了蔡国夫人,主动热情多了……”

    “哼……”杜惜君的回答只是一声娇羞的轻哼。

    谢逸笑道:“嘿嘿,我又想到了,这个蔡国夫人地位还有一层作用。”

    “什么?”

    “咱们的孩子啊,将来说不定还能世袭个爵位呢!”

    杜惜君本来以为谢逸又要语出惊人,故意使坏,却不想是这么回事,不由神情略微黯然。

    半天之后,杜惜君轻声道:“三郎,这次在千金药庐,孙神仙又给我诊治了,至少还得两年才能有孩子……”

    “没事,等两年就是了。”

    “两年太久了,长安城里像你这个年纪的公子哥都有好几个孩子了。”杜惜君轻声道:“所以……”

    “所以怎样?”

    “三郎,你该娶妻了。”杜惜君沉吟片刻,轻声道:“这次丽琬妹妹为你做了许多,长安城里尽你们的传言,一个女子名节因你受损,你可不能对不起她!”

    ……(未完待续。)

第一四九章 儿行千里母担忧

    ();    和一个女人最亲近的时候,谈及另外一个女人,谢逸觉得气氛有点古怪。

    “惜君啊,鼓动自家男人娶妻纳妾,你心里一点都不那什么吗?”

    “怎么?显贵之家,男子三妻四妾不是常有之事吗?”杜惜君幽幽道:“难道三郎以为我是妒妇吗?”

    “嗨,你想哪去了,我是觉得你贤惠过头了。”谢逸柔声安慰道:“生孩子的事情晚点不要紧,不必为此耿耿于怀。

    若非如此,现在我们怎能这样毫无顾忌,乐享二人世界?这样的日子长点不好吗?”

    杜惜君略微沉默,旋即幽咽道:“三郎,你是担心我因为孩子而伤心,是为了顾忌我的感受,所以……”

    “此事你不必介怀,更不要因此而催促我娶妻纳妾,权贵家蓄养姬妾者很多,大都将女子当作玩弄或生子工具,但咱们谢家不是,我更不会……”

    “三郎,你误会了,我让你娶郑娘子,不只是为了延续谢家血脉。”杜惜君赶忙道:“看得出来,郑娘子对真的对你有心。她也是个命苦的女子,你若有心,乃是天作之合。”

    “我知道了。”谢逸轻叹一声,美人恩重,不可辜负,这倒也是事实。

    郑丽琬这次为自己做的事情当真不少,点滴之间也能看出她的心思。而谢逸……对当世绝姝怎么可能不动心?

    多次接触,也算颇有缘分,先是同车而行,上元节在街头还曾有过唐突而美妙的误会。这次更有患难与共,佳人恩重……

    杜惜君说的没错,娶回家中,双宿双栖算是天作之合,郎情妾意。

    “只是,郑娘子遭遇特殊,娶她会不会有麻烦?”杜惜君虽然很是赞成。却也担心这个问题。

    谢逸沉吟片刻,低声道:“会麻烦一些,但只要想做,总有办法的。我找机会先去见见她。然后再说。”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关键的两方面,你们现在皆无父母。倒是这媒妁之言。”

    杜惜君道:“毕竟陛下曾有选妃的打算,恐怕需要陛下点头,眼下这情形,会不会有些为难?”

    “不,有个媒人很合适,肯定也愿意帮忙,也能帮上忙。”

    “谁啊?”

    “嘿嘿,先不着急,回头再说。”谢逸道:“明天先去送送阚棱大哥吧,现在能正大光明见面了。但他要去并州,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嗯!”杜惜君道;“阚棱大哥能安然无忧,实在让人惊喜,说起来也多亏了吴王殿下和岑侍郎。我们要不要登门拜访致谢?”

    “不,记得他们的好便是了,眼下不可横生枝节。”谢逸断然拒绝,并非不知感恩,而是以免惹祸上身。

    “那好!”

    “对了,你现在是蔡国夫人了,年节之时少不得要入宫朝贺。可以去拜访一下杨妃娘娘;另外也可以常常见见晋阳公主,甚至晋王。”

    杜惜君疑问道:“做这些事……”

    “你可知这次晋王和晋阳公主哭诉求情,也出了力,他们虽然年纪还小。却也最真挚,这份情意弥足珍贵。”谢逸道:“也许,这才是蔡国夫人这层身份最大的用处。”

    “好,我知道了,然后还有吗?”

    “然后?”黑暗中,谢逸嘴角拂过一丝笑意。悠悠道:“然后啊,我还是忍不住想要以下犯上,请蔡国夫人恕罪。”

    “你…”杜惜君轻啐一声,漆黑的房间里顿生旖旎……

    ……

    吴王李恪走了,杨妃生辰的第二天便离开长安,前去安州赴任。

    自打那日在朝会上一番惊人之语后,长安城里有不少人对吴王殿下刮目相看,却也有许多人看他不顺眼。

    头一种人,李恪不想见,也不能见;后一种人,不想见到他。

    所以李恪几乎又是闭门不出,除了柴令武等极少数人外,几乎谁也不曾见。等到杨妃生辰之日,则进宫请安,家宴共贺之。

    杨妃的心情略有些沉重,他谆谆教导儿子莫要惹是非,可一转眼,他便一语惊人,在朝堂上掀起波澜。

    但看到李恪随后的一系列做法,杨妃也没有责备儿子,也许他的心思单纯,只是想要替君父分忧。

    但是……

    杨妃轻轻摇头,历经隋唐两朝,身在帝阙的她心里比谁都明白,皇子,尤其是有本事的皇子,哪能轻易安分守己?

    因为自己的出身,而强制让他放弃一些选择,对儿子而言也许不公平。有时候,似乎也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然而自古以来,皇子夺嫡凶险,杨妃着实担心儿子未来的安危。能避尽量还是避开吧,早些去安州,避开长安风雨也好。

    只是当真能避得开吗?

    唉!

    这个傻孩子,何必非要去管淮阳县伯府这档子闲事?岑文本也真是的,找谁不好,为何非要找我家恪儿呢?

    ……

    岑文本坐在家中的花厅里,看着几朵插瓶的新开杜若,耳根莫名有些发烫。

    是谁在念叨自己,不难猜想。

    自己登门找吴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想起那日,询问过如何处置阚棱后,皇帝突然提及此事,自己险些失态。

    也不知自己那番冠冕堂皇的说辞能不能糊弄过去,同是南人是很好的掩护,加上郑丽琬曾经登门求助。

    这些因素,或许能够掩盖自己莽撞行事的真实动机。

    但愿皇帝能相信,反正当前是没有查究,没有怪罪,这就不错了,否则动起真格来,恐怕……

    岑文本的目光再次落到新开的杜若上,他不希望花蕾再遇风雨摧残。阚棱被“发配”去了并州,也算是件好事。

    但愿她能够知难而退,否则将来万一……

    这次能帮她,但是往后就难说了。即便有心,也可能力不从心。

    要是被皇帝察觉这层关系,情况可能更为糟糕。

    好在目前李二陛下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几个儿子身上,之所以问及自己,其实更多意义是赏敲打和警示。

    警告自己不要再与皇子往来,更不要有什么非分举动。

    这是肯定的,自打上次之后,岑文本便恪守本分,再未与吴王李恪有过任何接触,今后也不会。听说李恪今日动身去了安州,想必皇帝也就心了。

    只是……

    自己的举动终究有些冒失了,儿行千里母担忧,少不得让宫中的杨妃娘娘多有悬心,身为孝子的岑文本不由满心歉意。

    ……(未完待续。)

第一五〇章 灞桥叮嘱

    ();    三月底的灞桥,柳色葱茏,景致甚佳,却也充满离别气息。

    阚棱要走了,以昭武校尉的身份前去并州戍边。

    说直白点算是充军流放,给个昭武校尉的身份算是蒙冤的补偿,多点体面。

    临出发的时候,谢逸和杜惜君特意赶到灞桥送行。

    等候多时,终于见到一行百名骑兵出现在在灞桥之侧。

    阚棱此去,并非孤身一人,而是有百名骑兵护送。当然了,名为护送,实则有监视押送的职责。

    一直到并州交接给大都督府长史李绩之后,再另作安排。

    瞧见谢逸和杜惜君,领头的校尉似乎早有预料,恭敬向蔡国夫人、淮阳县伯见礼后,悄然避退一旁,将时间和空间留给话别之人。

    这是谢逸和杜惜君第一次正式和阚棱见面,会面亦是话别。

    “阚大哥!”再见义兄,杜惜君眼眶泛红,经不住便要落泪。

    “惜君还像小时候一样,爱哭鼻子。”阚棱的一句玩笑,顿时缓和有些悲伤的气氛。

    “见过阚兄!”

    阚棱转身看着谢逸,悠悠道:“谢学士,我是不是称你一声妹夫更合适?”

    呃……

    一眼被看穿真实关系,杜惜君不由脸红,谢逸则讪笑道:“舅兄客气,如蒙不弃,称在下三郎便是。”

    “谢三郎,惜君倒也没看错人。”阚棱目光灼灼,似乎对谢逸非常了解。

    “哪里,舅兄谬赞了,说起来,还得感谢舅兄数次救命之恩。”

    阚棱摆手道:“自家人,何必言谢?倒是那次在陕州,险些害了惜君,幸好有你在,否则我到了地下,也无言面对义父。”

    谢逸道:“也多亏舅兄及时出手。惜君身上的伤口若再深几分,可就真的神仙难救了。”

    “总之没事就好!”阚棱道:“我此去并州,不知何年才能再见,你好生照顾惜君。莫要亏待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呃……

    谢逸不由“庆幸”,幸好杜伏威十几个义子只存此一,要是都在给杜惜君做靠山,自己绝对压力山大。

    “阚大哥。三郎对我很好,你莫要担心。”杜惜君连忙上前维护爱郎。

    “果然是女生外向,胳膊肘朝夫家拐,不过你自小在谢家长大,倒也是应该的。”阚棱道:“我去过淮阳,在令尊令堂坟前上过香,感谢他们收留惜君。”

    谢逸笑道:“何必言谢,要不我怎么有幸抱得佳人呢?”

    “好了,看你们这般恩爱,我就放心了。”阚棱道:“身在长安。你们务必要多加小心。”

    “舅兄放心,我心里有数。”

    阚棱似乎不放心,叮嘱道:“除了官面上的明枪,你还得小心暗箭,我这一走,再有乐游原那等凶险……”

    “说起来,舅兄可知那些是什么人?”谢逸对此颇为好奇。

    阚棱摇头道:“当时算是‘同道中人’,但并不知其底细,陕州皇帝遇刺,大概是他们的手笔。所以你要小心。”

    “好,我会的。”谢逸轻声道:“舅兄,小弟再问一句,你还恨吗?”

    听到这个问题。阚棱明显迟疑了,沉吟片刻才轻声道:“不过数日时间,哪里能轻易放下多年积怨?

    李孝恭当年害人不浅,我难消心头之恨;至于李世民,尤其是他的儿女,不该受到牵连。毕竟当初之事是李渊所为。李世民能为义父平反,敢不杀我,倒也算有些肚量了勇气,也许时间久了,也便不恨了。”

    “舅兄能这样想最好不过,虽说岳父当年确实愿望,但有些事情……”

    阚棱轻声道:“你不必介怀,这件事本来与你毫无关系的,为了惜君,你能做到这个程度也算不容易。

    说实话,我也不希望惜君一直活在仇恨之中,不见天日,如今这样,挺好的。”

    “那舅兄往日的那些朋友……”

    阚棱道:“我的人大概已经回江淮去了,但是旁人……我干涉不了,也不便多说。”

    “理解。”谢逸大概能猜到,阚棱混了这么多年,肯定有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如今纵然愿意“归附”大唐,也不会轻易出卖这些人。

    “长安没有你看到的那样平静,仍旧暗流涌动,不安定,你们的安危……”阚棱道:“以后我远在并州,鞭长莫及,这样吧,我给你们找几个人做家将,我也放心些。”

    谢逸惊喜道:“如此甚好,我正苦恼家中缺乏保卫力量,舅兄真是及时雨啊,不知都是些怎样的豪杰?”

    “你放心,以我的名义能请得动,但先前与我并无瓜葛。”阚棱明白谢逸的顾虑,如果是先前的反唐分子,他不敢介绍给谢逸。

    谢逸会心笑道:“那就多谢舅兄了。”

    “一个名夜北,擅长轻身功夫和夜行和追踪;一个名叫雪殇,是个剑客,剑术高明,是绿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当年我曾有恩于此二人,绝对信得过,谨慎起见,你再考察确认一番。”阚棱随后低声耳语,将联络邀约的方式告知谢逸。

    谢逸牢记心中,随后道谢:“多谢舅兄!”

    “你我何须言谢?”阚棱悠悠道:“你年轻有才华,前程似锦,大有可为;但朝堂险恶,更甚于绿林江湖,所以除了自保的力量,也该布置经营一二必要的退路。”

    “舅兄所言甚有道理。”谢逸对此深以为然,这次的教训相当深刻,必须吸取教训。

    “通过夜北和雪殇,你可以再招募人手,你家里有商行,可以通过商队拓展道路和力量,不过都需暗中进行。”

    阚棱叮嘱道:“这些事情已经要信得过人的着手经营,切记谨慎,伴君如伴虎,莫要引得李世民误会。”

    “舅兄教诲,小弟谨记于心。”谢逸道:“舅兄此去并州,苦寒凶险之地,还望多保重。”

    “放心好了,当年在江淮和李绩处的不错,这次他既然愿意出面作证,想来不会亏待于我。”阚棱道:“倒是你们在长安……好好照顾惜君,希望下次再有机会到长安时,我真的当舅舅。”

    闻听此言,杜惜君脸上拂过一丝淡淡的红晕和黯然……

    谢逸则笃定道:“舅兄放心,一定的。”

    “嗯,那就这样,四时记得代我祭奠义父,莫要折柳了,就此别过吧!”阚棱抱拳告别,踏步而去,翻身上马,目光看向远处的灞河岸边,突然有些失神。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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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败家子介绍: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大唐贞观,文治灿烂,山河锦绣;武功盖世;威加四海。
太极殿上,李世民威风赫赫,君临天下;凌烟阁下,文臣武将经邦济世,开疆拓土。
盛世璀璨之年,波浪起伏之间,少年谢逸恍惚千载,成为一个刚刚输光全部家业的败家子……
唐朝败家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败家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败家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