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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希北庆     承包大明txt下载     承包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九十八章 因为...我买

    看上去好似新法突然间濒临崩溃,但其实并非是如此,这在明朝那真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因为变法势必就会影响到既得利益者,若想要成功,就一定要跟张居正一样,手握大权,而如今内阁的权力并不稳,他们只是借助郭淡的威胁,来进行新法。

    这不是常规的政治手段。

    故此当大家发现郭淡的威胁是无法在短时间内解除的,而内阁方面又不愿意进一步向郭淡是施压,这势必就会导致朝中脆弱的联盟开始分崩离析,那么既得利益者可不愿意两头不着岸,既然暂时找不到办法来对付郭淡,他们就开始对内阁进行反扑。

    若非当时王锡爵将钞关官员,全部都换成自己的人,或者是自己倚重的新科进士,估计新关税法早就崩溃了。

    正是因为这群人在前线给王锡爵顶着,王锡爵尚且还有一战之力。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家如今渐渐发现,原来你王锡爵是在故意借郭淡来迷惑我们,实际上是为了扩张内阁权力。

    这还了得。

    明朝大臣可经受不起再来一个张居正。

    保守派反扑的就更凶了。

    而以内阁为首的保守派,已经从扩张转入防守阶段。

    但由于江南反对声音高涨,情况对于内阁已经是非常不妙了。

    “这可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啊!”

    御史丁此吕感慨一声,又向李植道:“倘若真的让王锡爵的阴谋得逞,那比郭淡要可怕得多啊!”

    其实这事的转折,言官集团都有一些始料未及,原本他们与内阁是同心协力对付郭淡,可不曾想这矛头突然就对准了内阁,这令他们一度有些患得患失,但是渐渐的,他们发现这可能一举冲垮这个与他们有着诸多矛盾的内阁班子。

    幸福来得可真是有些太突然了。

    李植略显遗憾地叹了口气,他还是希望能够先把郭淡整垮,但如今这事已经不是他能够左右得,既然如此,那就不如斩草除根,道:“依我看来,那王锡爵也不过是一个先锋将,真正的主使者,可是一直都还未露面啊!”

    丁此吕微微皱眉,道:“是呀!在此次变法中,申时行是异常的低调,但如果没有他的支持,王锡爵、王家屏他们也难以推动新法。”

    李植道:“所以我们还不能让新法轻易的废除。”

    丁此吕双眉一轩,“你的意思是?”

    李植道:“王锡爵、王家屏毕竟不是首辅,他们不能一呼百应,一旦他们感到后继乏力,必然会请申时行站出来为他们说话,到时候就能够将申时行也给卷入进来。”

    他们主要想对付得还是申时行,毕竟申时行与言官已经是势不两立,而这一次是绝佳得机会,只要申时行敢下场,那么这事就远远不算完。

    事实也是如此,王锡爵、王家屏到底不是首辅,许多官员都还是以申时行马首是瞻,他要不说话,这些官员也不会轻易站出来得。

    你不给个明示,你好歹也给个暗示。

    但是在此次事件中,申时行连眼神都给得少,王锡爵、王家屏忙于变法的时候,他老人家还是勤勤恳恳地处理政务,维持朝廷的运转,默默地为国家效力。

    但是事到如今,对方已经是全力反扑,这时候申时行再不站出来,王锡爵还真顶不住了。

    关键这变法是他和王家屏主导的,可如今压力全在他一个人身上。

    王家屏虽然最近也在维护新法,也不断地为唐文献说话,但对方就是不提他,就冲击王锡爵。

    主要原因,当然还是因为王家屏是长子之师,国本始终是头等大事,如果王家屏垮了,说不定万历废长立幼的小心思又会冒出来,他们为了这国本可下了不少力气,决不能让此事功亏一篑。

    王家屏也知道这情况,他只是就事论事,他也没有针对哪方势力,双方都还是有些默契的。

    王锡爵就觉得非常郁闷。

    他如今非常需要申时行的支持。

    东阁。

    “首辅大人,如果你再不站出来,那...那我.....我也可能压不住了。”

    焦头烂额的王锡爵,不得不向申时行发出求救信号。

    他都已经几度向万历请辞,逼迫万历做出决定,是死是活,您倒是给个痛快话呀!

    但万历又躲到深宫去了,谁也不见,这招都不顶用,王锡爵如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申时行沉默了许久,突然叹了口气,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他当然不想站出来,但他也知道,如果王锡爵倒了,那等于断了他的左膀右臂,同时内阁的权威也会大损。

    王锡爵道:“最好是能够说服陛下,此事闹到这般地步,原因就在于陛下突然谁也不见,我们找到那么多证据呈上去,可是都石沉大海,没有陛下的支持,我们是不可能成功的。”

    申时行沉默不语。

    因为他知道对方如今极有可能在等他出手,但同时他也认为,万历可能也在等着他去自投罗网。

    他左思右想,好像不管他怎么做,内阁都避免不了被人当刀使的命运。

    此时此刻,他心里惦记上一人,这个人就是郭淡。

    真正的大元凶!

    而此时这个大元凶在南直隶,那可真是风光无限,毫不夸张的说,出门都是前呼后拥,每天都有不少人排着队想见他。

    要知道前不久南直隶的人可真是恨不得喝郭淡的血,拆郭淡的骨。

    这转变可真是令人瞠目结舌啊!

    没有办法。

    因为郭淡已经成为南直隶最大的持债人,而他控制的这三成债务,那可真是把债务双方的命脉都紧紧捏在手里。

    这时候真是谁也不想郭淡死。

    大债主也希望能够拿到所有的本金和利息,而借贷方,当然更希望能够起死回生。

    但这都得依靠郭淡。

    说是一统江湖,可真是一点也不为过啊!

    这种联盟才是牢不可破的。

    清晨。

    郭淡刚刚来到门外,发现孙贺天、陈三元等大地主都站在门口,诧异道:“各位,你们为何站在这门外面?”

    孙贺天呵呵道:“我听闻你今日要去张三发的衣饰店视察,故而也想跟着去看看,向你学习学习。”

    “是的,是的。呵呵!”

    ......

    杨飞絮见他们都是一张舔狗脸,只觉恶心心。

    郭淡岂不知他们的小心思,点点头道:“那就一道去吧。”

    收购债务,是非常容易的,关键就在于如何处理这些债务,如果处理的不好,那也是白搭,他们渴望亲眼见证奇迹地发生。

    而那边张三发更是在天都还未亮时,就已经是街口等候着,盼了一个多时辰,可算是把郭淡给盼来了,又立刻将郭淡迎到他的衣饰店内。

    南京虽然是在学习卫辉府,但作坊的结构还是不一样,卫辉府都是作坊和店面分开得,而南京多半还都是一体的,前面是店面,后面就是作坊。

    还是保留着传统的家庭生产模式。

    “怎么就一个人?”

    郭淡来到衣饰店后面的作坊,发现大大作坊里面就一个小娘子坐在工作着。

    张三发忙道:“这是我的夫人。”

    说着,他又将夫人叫过来,向郭淡行得一礼,然后他才向郭淡解释道:“原本我是招了不少人来做衣服,这衣服也做了不少,可就是卖不出去,这主要是因为...因为...。”

    他欲言又止。

    郭淡笑道:“主要是因为卫辉府的衣服不但便宜,而且好看,你卖不过卫辉府?”

    “是...是的。”

    张三发点点头。

    孙贺天也纳闷道:“说来也真是奇怪,卫辉府的衣物是从我们江南购买丝料过去,然后生产出衣服再卖过来,可价钱还是比咱们本地生产的要便宜,郭淡,这里面究竟有什么诀窍?”

    郭淡笑道:“诀窍就是一百万两。”

    “啊?哈哈,是是是!”

    孙贺天他们还能说什么。

    “开个玩笑,当然不仅仅是如此。”

    郭淡呵呵一笑,又道:“卫辉府的纺织作坊,从很早就开始,就生产衣物,不管是染料,还是刺绣,甚至于款式的设计,都是非常完善,而且就在边上,这才令卫辉府的衣物是物美价廉。

    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你们若要生产一件新款衣物,首先你们得找一个裁缝来设计和裁剪,自己还得购买纺纱和织布的工具,以及所需的染料,这成本肯定不低,而且非常缓慢,但是卫辉府那边只需传个话过去就行了。”

    其实还是一个诀窍就是混纺。

    秦庄当初被逼得没有办法,只能采取混纺来降低成本,可没曾想,当他们真正下大力气研究混纺后,发现这混纺出来的衣物是一点也不差,而且成本还降低不少,因为混纺就不需要完全依赖江南的上等丝料,可以从其它地方购买丝料,再加上郭淡的大力补助,价格自然比较低。

    “原来如此。”

    孙贺天等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郭淡又道:“不过话说回来,江南人杰地灵,物资丰富,要说衣饰店完全没有生存的余地,我觉得也不大可能,若认真去做,还能够立足的。”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但是,如今我们背负着不少债务,没有时间让我们去摸索,我们必须要做出改变,去做一些可以稳定盈利的买卖,先把债务还清,然后再考虑其它的。”

    “敢问阁下,什么买卖可以稳定盈利?”

    孙贺天急忙忙问道。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来。

    还有这种买卖,你快点说,我们等的可就是这个。

    郭淡道:“纺织丝绸。”

    “......!”

    大家皆是一脸愕然。

    这...这还用你来教吗?

    你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陈三元便道:“阁下应该知道,就算是纺织,咱们也纺不过卫辉府的作坊。”

    “是呀!这跟做衣物是一个道理啊!”

    “不不不!”

    郭淡摇摇头,道:“重在丝绸,而不在纺织。”

    “此话怎讲?”

    大家完全听不懂。

    丝绸不就是纺织出来的吗?

    郭淡道:“论价格,衣物当然是要高于丝绸,毕竟中间多了一层手工,但是若论储存的价值,衣物可就远不如丝绸,丝绸我可以存着,将来随时都可以做衣物,也可以做丝被,枕头,丝巾,等等。但是成品衣物,可就没法改了。”

    那张三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纳闷道:“话虽如此,可这丝绸大家都在纺织,凭什么咱们一干,就一定会有人买。”

    江南家家户户都生产丝绸,这可能是最难做得买卖。

    郭淡笑道:“因为我买。”

第五百九十九章 双剑合璧

    “你...你买?”

    众人皆是一脸错愕地看着郭淡。

    “是的,我买。”

    郭淡用力地点点头,表示他们并没有听错。

    这...。

    这好像有些诡异啊!

    你买债务,然后花钱又买他们生产的丝绸,等于是左手出,右手进,还让别人给赚了一笔走。

    你图得是什么呀?

    孙贺天突然问道:“阁下是不是代卫辉府的纺织作坊收购?”

    郭淡摇头笑道:“当然不是,他们都有自己的生产计划和纺织工艺,他们中很多人可都不需要成品丝绸,我也不能为他们做决定,我纯粹就是自己购买。”

    大家都狐疑地看着郭淡。

    你有这么好吗?

    陈三元道:“难道阁下也想做这丝绸买卖?”

    这话他自己都不相信,郭淡要自己做,他早就可以自己做,何必还去扶植秦庄,再加上那纺织作坊他也有股份,他若还这做买卖,那不是自己抢自己的买卖么?

    “我只是想屯一点丝绸。”

    “......?”

    无人能够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闲得蛋疼吗?

    大家的目光渐渐看向郭淡手中的折扇。

    郭淡折扇一收,笑道:“大家都是买卖人,应该也都知道,可不能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面,免得到时鸡飞蛋打。就好像你们,本来就是一方的大地主,但同时你们做一些买卖,道理是一样的,如果光种地的话,万一遇到什么天灾,可就血本无归啊!

    再做一些买卖,即便受到天灾,其它方面的盈余也能够弥补一下。如今我手中全都是银子,而银子的价格也不是恒定的,这银子的价格上下波动,对我的影响都非常大,那么将我手中的一部分银子,转化为丝绸得话,对于我而言,也不失为一件坏事,同时我的银子又能够帮你们度过危机,岂不是一举两得。”

    大家听得依旧是似懂非懂。

    这听着好像是有道理,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郭淡也懒得给他们继续解释,反正老子就是有钱,你们要不要嘛,不要拉倒,又道:“不过这丝绸的成本可不宜过高,否则的话,我收购就不太划算。”

    张三发为难道:“我们江南丝料的价格与之前还涨了一些,我们...我们也不能亏着本来纺织丝绸啊!”

    这价格高不高,可不是你说了算,而是市场决定的。

    我们也没有办法让价格降下来啊!

    如果能的话,他们就不至于这么困难了。

    郭淡点点头道:“我知道,故此我并不赞成你们去那些大地主手中购买丝料,因为他手中的丝料,多半都被那些大坊主给买了去,价格还偏高,而你们根本竞争不过那些大坊主,倘若你们也跑去购买,那么势必会造成丝料的价格进一步增高。这对谁都不好。

    然而,据我所知,江南百姓手中也都有着一些丝料,虽然每一户百姓手中的丝料并不多,但是我们可以积少成多。再加上目前交税都是用银子,百姓也需要银子,故此从他们手中收购丝料,相对是要便宜一些的,也符合你们的生产规模。”

    张三发的境界还不足以完全领悟郭淡的这番话,他索性也懒得多想,道:“只要能赚钱,你说咋干就咋干。”

    你既是债主,又是买主,哥就是一个工具人,当然是你说了算啊!

    郭淡笑道:“放心,一定会让你们赚钱的,你们要是不赚钱,你们拿什么还债啊。”

    就这句话,大家就都放心了。

    只要你愿意出钱,并且让咱们有得赚,那还有什么可说得。

    撸起袖子干呗。

    虽然这还只是郭淡第一次视察作坊,但立刻就稳定住军心!

    因为大家都发现郭淡可不是在骗他们,而是有真正的行动,他不但收购了债务,他还拿出了真金白银,来给这些作坊下订单,帮助这些商人恢复生产。

    虽然他们也不太理解,但是只要钱到位就行。

    只不过郭淡要求除瓷器作坊外,其余的全部改为纺织作坊,不管你们之前打算干什么,但是我要的就是丝绸。

    而至于那些运作困难的瓷器作坊,就不需要做出任何变动,郭淡直接给他们下订单,购买他们生产的瓷器。

    这有奶便是娘。

    郭淡这两手一块撒钱,他在南京商界得名望可真是与日俱增啊!

    可真是富可敌国。

    但是,在古代富可敌国,可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万历并不在意,因为郭淡的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中,但是南京的官僚集团可都是盯着的。

    且不说你是一个商人,就算你一个权贵,这强龙也不压地头蛇啊!

    而南京官府之所以暂时没有动作去针对郭淡,那是因为他们目前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京城,集中在新关税法上面,暂时还不顾上郭淡,等到他们回过神来,那绝不可能让郭淡在这里作威作福。

    如果郭淡想解除后顾之忧,这事就必须还得经过南京官府的同意。

    如果不经过他们的同意,到时他们一个“不准”,就全得歇菜。

    南京兵部。

    “想不到堂堂兴安伯之女,竟会甘愿为一个商人做说客,也不知道兴安伯是否知道此事?”

    王一鹗瞥了眼徐姑姑,暗讽道。

    他身边还坐着守备太监田义。

    他们对于徐姑姑突然上门游说,感到非常惊讶。

    徐姑姑坦然道:“晚辈早已经被家父赶出家门,故此晚辈所为,与家父没有丝毫关系。”

    田义呵呵道:“居士莫不是在自暴自弃?”

    徐姑姑螓首轻摇道:“这良禽择木而栖,晚辈也并不觉得这有任何不妥,倒是二位大人,若还是将郭淡视作一个普通的商人,可能又会重蹈覆辙。”

    王一鹗当即神色一变,什么唤作重蹈覆辙,你倒是说清楚一点,冷笑道:“这商人终究是商人,谁谓犬能欺得了虎?”

    言下之意,你先别嚣张,老子暂时只是腾不出手来,等到京城那边尘埃落定之后,老子就来收拾你们。

    跟官斗?

    你怎么不去跟闪电碰碰啊!

    徐姑姑道:“那不知尚书大人又如何解释当下的情况?”

    王一鹗哼道:“他风光不了多久,他在卫辉府我管不着,但是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还容不得他一个商人在此放肆。”

    徐姑姑笑道:“晚辈就是专程为此而来,晚辈以为二位大人对于郭淡有着诸多误会,郭淡此番来南京,并无任何企图之心,至少对于二位大人而言,是不具有任何威胁得。

    相信二位大人也应该听说了,当今圣上曾几番希望郭淡入朝为官,但都被郭淡婉拒了,正如二位大人所言,他只是一个商人,他也只想当一个商人。而这回,他可是带着真金白银而来,这能够让二位大人的政绩更上一层楼。”

    “本官还真是头回听说,咱们的政绩需要一个商人来帮忙。”王一鹗冷笑道。

    田义冷嘲热讽道:“不错,这听着还确实稀奇,我倒想听听居士的高见啊。”

    “朝廷财政一直都比较困难,故此税入对于政绩而言,是非常关键的。”

    徐姑姑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请恕晚辈直言,南直隶主要的税入是来自于普通百姓,以及那些小商人,小地主,而不是那些大地主、大富商。”

    王一鹗、田义不禁相觑一眼。

    都选择沉默。

    请问,哪里不是这样?

    徐姑姑又继续道:“二位大人应该知道,郭淡如今收购了许多债务,志在帮助那些小作坊,他们如果能够起死回生,不管是市税,还是人丁税,可都能够增加不少。

    其次,郭淡又让那些商人收购普通百姓手中的丝料,如此一来,百姓手中就都有银两交税,他们不需要再拿粮食去交税,保证家中有足够的余粮,届时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同时减轻官府收税的压力,以及增加官府的税入。此乃一举两得。

    到时二位大人的政绩也一定有着显著地提升。”

    王一鹗、田义脸上都不约而同露出犹豫之色。

    税倒是一方面,但并非是主要的,他们可不愿意见到郭淡喧宾夺主。

    徐姑姑笑道:“晚辈知道二位大人是怕郭淡名望太高,威胁到二位,但是正如晚辈之前所言,二位大人根本无须对此有任何担忧,郭淡只想挣钱,并无其它的野心。”

    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来,“相信这足以表示郭淡的诚意。”

    王一鹗稍稍一愣,然后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徐姑姑道:“这是郭淡给出的收购价格,其实比他心里得价格,要足足低了一分钱,毕竟百姓在面对那些商人,是处于弱势得,以这个价格也是可以收购百姓手中的丝料。而这一分钱,就是留给二位大人的,到时二位大人可以为百姓做主,拿到一个更高的价格。到时百姓必定对二位大人感恩戴德啊!”

    王一鹗和田义又用眼神交流了一番。

    这就很够诚意了。

    不仅能够为他们增多税入,还能让百姓对他们感恩戴德,同时也不至于让郭淡骑在他们头上。

    .......

    傍晚时分。

    徐姑姑乘坐马车回到了一诺牙行。

    郭淡是亲自出门相迎,“我们的大功臣回来了。”

    徐姑姑下得马车来,道:“你就这么肯定我能够说服他们吗?”

    郭淡笑道:“我对居士充满着信心,只要居士愿意出马,一定是马到功成。”

    徐姑姑笑道:“我不过是借花献佛,若你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我是不可能说服他们支持你在南京的计划。”

    郭淡哈哈笑道:“由此可见,我们双剑合璧,所向无敌啊!”

    徐姑姑神色一敛:“我可不是荣儿。”

第六百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虽然郭淡以前与地方官府少打交道,因为他身份卑微,他才懒得上门找鄙视,但他也从未请徐姑姑出马,反正就是尽量少打交道,但是此时此刻,他知道如果自己亲自出马,这事铁定没法谈。

    因为如今他是得势的一方,正风光无限,他若上门的话,那王一鹗他们必然是要灭灭他的威风,可现实就是他占优势,他肯定不会做出卑微的姿态,那这还怎么谈下去。

    徐姑姑不同,她天生自带贵族身份,同时她在江南也有一些名气。

    她与王一鹗等人能够平等对话。

    那么她作为说客,无疑是最为合适的。

    结果也是非常成功。

    在与官府达成默契之后,郭淡开始向外面撒钱,订购丝绸。

    而那些走投无路的商人们拿着郭淡的订单,就是开始对外招人,同时开始向百姓采购丝料。

    就在这采购得过程中,官府突然站出来叫停,并且对外宣称,这些奸商低价收购百姓的丝料,决不能让他们占百姓的便宜。

    可真是大义凛然啊!

    但这可将那些大地主给惹毛了。

    都这般时候了,你们还针对郭淡,郭淡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就跟你们拼了。

    但同时也有一批人支持官府,其中当然是以士林为主。

    这两边都去找官府谈判。

    这一下子重心又从郭淡身上转移到官府上面。

    官府在这里面那可真是纵横捭阖,拒不让步,要求把丝料的价格,再往上抬了一分,可不能这么坑百姓。

    就这一分,可真是把债务双方都吓惨了,万一郭淡不要了怎么办?

    百姓们心里也非常着急,原本那个价格,他们也是愿意接受,往上抬这一分钱,万一鸡飞蛋打了呢?

    但最终郭淡还是做出了让步。

    这一下可不得了,官府的威望那真是坐着火箭上升,百姓当然开心,涨一分对于他们而言可是不少了,反对郭淡的人也开心,这不在乎钱多钱少,关键在于谁说了算。

    从目前来看,还是官府说了算。

    至于商人么,也没有亏什么,反正这钱是郭淡出。

    官府拿到了好处,自然也会给郭淡便利。

    剩下的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

    很快,南直隶本地的经济开始活跃起来。

    但是跟卫辉府不同,卫辉府都是那种大宗贸易,是大富商、大地主之间的往来。而郭淡在南京走得是亲民路线,小作坊收购百姓手中那些零碎的丝料,并不影响对外丝绸和瓷器贸易。

    但这积少成多,这加起来可也不少。

    不过南直隶的大地主并未就此罢休,他们心想,如果没有新关税法,那他们有更多的利润空间。

    在郭淡帮助他们解决这后顾之忧后,他们开始全力反对新关税法。

    而王一鹗这些官员,自身就反新关税法,只不过他们不太敢直面冲撞内阁,既然下面有人闹,那就让他们闹呗。

    由于上面对此放任自由,这就导致整个江南的富商、大地主完全没有压力,他们开始煽动百姓、小商人,以及整个士林,一块抨击新关税法。

    而江南的声音,对于朝廷的影响那可是非常大的。

    言官们开始站出来表演,你们看,你们看,可不是我们故意针对内阁,这天下百姓都反对,这能是一个好政策吗?

    他们开始强烈要求皇帝召开朝会,商议此事,不然的话,这天下将会大乱。

    这其实也是封建社会不太喜欢商业的原因,联动性太强,一个地方出问题,就牵连甚广,不太好控制。

    王锡爵是内忧外患,如果此时召开朝会,他是必败无疑。

    首先,他认为万历可能也是反新关税法得,因为这伤及到卫辉府的权益,故此万历才一直都不出来。

    其次,就算皇帝不是这样想的,皇帝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虽然历史上万历干过这种事,但那是为了他的利益,他当然可以不要脸,为了王锡爵,呵呵,那就没有这个必要。

    申时行也知道王锡爵快要山穷水尽,再不站出来,那就真完了。

    不过他也真佩服万历,外面都闹成这样,你丫还待得住,你就不怕失控吗?

    肥宅!

    你够狠!

    今日夜里,申时行终于求见万历。

    万历也是破天荒地接见了申时行。

    对此申时行并未感到丝毫意外。

    当万历出现在武英殿时,那可真是精神气爽,肥肥的脸颊是白里透着红,一双小眼睛那是如夜空中的星星,闪闪发亮。

    话都不用说,申时行就知道,万历这期间过得是多么滋润。

    “爱卿急于见朕是为何事?”

    万历是一本正经地问道。

    皇帝兴趣高,申时行也只能陪着演,作揖道:“回禀陛下,老臣今日求见,主要还是为了那新关税法一事。”

    万历神色一变,握拳托腮,露出苦恼之色。

    反正就是不太想谈这事。

    头疼得紧!

    申时行只能继续言道:“陛下,自新关税法颁布以来,肃清运河,造福百姓,还我大明一个朗朗乾坤,但朝中许多大臣只为一己私利,不但故意破坏新法,且诬蔑那些正直的官员,其心可诛也。”

    万历挤出一丝笑意来,“爱卿,虽然朕身居宫中,但外面的事,也是知道一些得,可不仅仅是朝中大臣反对新关税法,就连百姓也都反对。”

    申时行虽毫无证据,但也理直气壮道:“那都是有人在背后怂恿所致,就如同上回临清钞关发生的事,我们已经找到足够证据,证明那些珠宝原本不应该出现在那艘船上,可见他们是故意借陛下之名,来陷害唐文献,此乃大逆不道之罪。”

    万历道:“此案朕一直都有在关注,之所以没有急于判决,主要是因为朕以为两边都有过错,唐文献虽有可能是被人陷害,但他若不那么霸道,自以为是,目中无人,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漕运方面也有难处,一直以来钞关都不查漕运,如今漕运的船只突然也要接受检查,他们难免也会有些抵触情绪,朕也是非常理解得,你们内阁还是有些急于求成,这事啊!你们应当先与漕运沟通。”

    申时行能说什么。

    之前沟通得非常顺利,是他们临时倒戈相向。

    万历偷偷瞄了眼申时行,又道:“而且,朕也不认同,百姓反对新关税法,都是因为背后有人怂恿,朕觉得新关税法,也有些欠妥当啊。”

    申时行忙道:“老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万历轻咳一声:“这定税的是你们,查税是你们,收税的还是你们,卿家以为这妥当吗?”

    “这...?”

    申时行尴尬不语。

    王锡爵就是要加强内阁权力。

    但问题在于,什么都是你们说了算,也许现在你们可以秉公处理,可是谁能保证你们一直都会秉公处理,等到你完全控制之后,那么将来你们的人就能够畅通无阻,我们的人就永远过不了关。

    别人自然不愿意啊!

    申时行非常识趣地问道:“陛下圣明,是臣等考虑不周,依陛下之意,该当如何是好?”

    万历故作沉吟一番,道:“大家求得还是一个公平,朕听闻民间有一个名叫信行的作坊,专门帮商人计税,对于物价和关税,是了如指掌,且口碑是非常不错,有着极佳的信誉,朕以为户部可以雇佣信行来帮忙制定关税。”

    申时行当然知道,信行就是属于郭淡的。

    这等于是要将定税权力给拿过去。

    不过申时行早有准备,万历肯定是有所求的,道:“陛下圣明,臣以为这着实值得考虑。”

    万历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又道:“另外就是这税钱,税票是你们开的,税钱也是你们在收,那么具体收了多少税钱,也只有你们知道,这自然会有人不服啊!近日就有不少奏章,提及过此事。”

    看来陛下还真是惦记上这钱了。申时行非常麻木地问道:“依陛下之意,该当如何?”

    万历笑道:“朕认为户部可以雇佣一诺牙行的钱庄来储存税钱,由你们来开税票,由钱庄来收钱,到时直接可以从京城的钱庄将钱交予朝廷,这样不但省时省力省钱,而且也令大家都安心,毕竟民间钱庄可不敢乱来,户部、都察院、东厂,都可以去查账。”

    申时行觉得这样也是可以的,毕竟内阁也不想贪这钱,目的是要防止他人贪这钱,于是道:“陛下此计,甚是高明,老臣以为这大为可行啊!”

    你能说不行吗?

    万历暗自偷着乐,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对了,朕有一样东西,要给爱卿看看。”

    说着,他向李贵使了个眼色。

    李贵拿着一个簿子走到申时行身前,双手递上。

    申时行接了过来,心跳加速,他还想要什么?打开簿子一看,双手微微抖了下,原来这是内府的账本。

    这越看越心惊。

    万历微微笑道:“卿家也看见了,光丝绢和蜡,户部每年都得从朕的内府里面拿走二十万两。”

    这哪能不知道,这都是公开的秘密,因为国库本就不充裕,你皇帝还要这么多钱,这可说不过去啊!

    申时行忙道:“陛下明鉴,老臣对此实在是不知情。”

    “朕当然知道爱卿并不知知情。”

    万历微微一笑,又道:“朕也不打算追究此事,因为这些实物确实难以折算,户部也有户部的难处,故此朕打算跟户部做一个交换,今后关税就全部交予朕的内府,以往年的数目来抵扣相应的实物,至于以后关税是增是减,由朕自己来承担,与户部没有关系。”

第六百零一章 秘密协议

    话说至此,申时行才彻彻底底得明白过来,万历究竟想要什么,但是他真的没有想到,万历会这么贪婪。

    他原本以为万历还是要让郭淡来承包商税,这个其实还是可以商量得,因为反正那边也是交予柳宗成在管理,只是换个牙人,但即便是郭淡来承包,这税也得交国库,就跟卫辉府和开封府一样,在基础的税上,多余的才是你的。

    而且这个交多少税,隔几年还能再谈一次。

    可不曾想万历是全都要。

    而且是要直接做切割,这钱反正今后与你们都无关。

    这话又说回来,如果只是让郭淡来承包这关税,万历才不愿意劳这神。

    因为不值。

    在这一场变革风波中,万历也是要担风险的,虽然这不是什么大事,但毕竟将这个朝廷都给卷入其中。

    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他是不会轻易答应的。

    而万历一直以来都想挣脱户部的束缚,实现财政自由,也就是说,在朝廷之外的地方,建立起自己的一个小金库。

    申时行非常难为道:“陛下,这事恐怕朝臣是不会答应的。”

    不说别人,其实他自己也不愿意,因为这打破了传统制度,虽然从明朝开始,就已经不玩三省六部制,皇帝是高度集权,但还是有制度来限制皇帝的,这钱到底是大臣在管,也不是说,皇帝想怎么花钱就怎么花。

    万历当即脸色一变道:“朕这么做,是不想去追究户部的责任,而且朕认为,此举可以简化那繁琐得手续。朕也不是多要钱,以前关税是多少钱,就抵扣相应的实物。”

    申时行沉默不语。

    这他没法答应,虽然他已经倒戈万历,但是他知道这么做的话,那他这首辅也真的当不下去,而且,他不见得能够说服王家屏、王锡爵他们。

    你这玩得就太过分了。

    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其实最初万历在跟郭淡谈的时候,万历是要求不抵扣实物,直接就将关税给吞了。

    他认为如果成功,那么内阁将有求于自己,朕为什么还要付出。

    后来是郭淡告诉他,将来那些实物比起关税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就不如现在扔了,免得留有后患。

    万历见申时行沉默不语,他还等了一会儿,才道:“朕也知道你们现在的难处,这样吧,先将关税一事落实,然后户部再将关税转移给钱庄。”

    申时行还是不做声。

    这不是钱多钱少的事,目前的关税相对于国库收入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问题是制度呀!

    这制度不能坏啊!

    万历也不再说话了。

    这已经他的底线,当初设计的其实也不是一步到位,因为想要一步到位,对他的风险非常大,朝臣是肯定不会答应他的条件的,这会把他也卷入其中,先将这制度落实,然后再慢慢地将关税转移到他的小金库里面。

    二人僵持了一会儿,申时行偷偷瞄了眼万历,知道万历可能不会再让步,如果万历站在对方那边,那内阁肯定承受不住,权衡再三,他开口道:“陛下,此非小事,老臣还得去问问其他阁臣的意见。”

    万历只是稍稍点了下头,一副懒得搭理的态度。

    你们要是不答应,那就别怪朕无情。

    这事朕事先就提醒过你们,不要乱来,你们不听,偏偏要改革,还利用人家郭淡,如今改出问题来了,要朕来擦屁股,若没有好处,那就别谈。

    万历可是相当现实得一个皇帝。

    但这事申时行还真不敢贸然答应,这政治风险太高了。

    他原本还想先回去跟自己的女婿商量一下,哪知这回到家,就见王锡爵和许国在厅中来回踱步,曹恪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没有办法,他只能将万历的条件告诉他们。

    当然,他也没有说得那么露骨,只是非常委婉地告诉他们。

    王锡爵听后,只觉不可思议,道:“真是岂有此理,陛下怎能如此.......!”

    他本想说“不知廉耻”,但是没敢说出来。

    “这不可能,我们决不能答应,否则的话,我们必将遗臭万年。”王锡爵真是恨不得将头都给摇断。

    申时行似乎已经预料了,坐在那里没有做声。

    许国见申时行不做声,于是问道:“申首辅如何看?”

    “我......!”

    申时行稍稍迟疑了下,旋即道:“我也觉得陛下的要求委实有些过分。”

    曹恪明白申时行是在口是心非,他们没有太多的选择,于是出声道:“二位叔伯还请息怒,晚辈倒是觉得,陛下此番要求,其实也并不过分。”

    “这还不过分?”

    王锡爵瞪向曹恪。

    曹恪忙道:“王叔叔息怒,晚辈只是觉得这关税其实也并不多,而陛下亦非要直接拿去,是以各地上缴的实物来交换,而原因也是因为户部方面在算账的时候动了一些手脚。另外......。”

    他稍稍顿了下,又继续道:“另外,这也是能够将新法维持下去的唯一办法。”

    王锡爵拂袖怒哼道:“如果这新法变得面目全非,那我宁可废除新法。”

    曹恪道:“其实这么做,新法也并没有变得面目全非,陛下只是将关税的制定和税银的存放改变了,那柳宗成也是一个牙人,据我所知,他与信行也有合作。

    说不定这新的关税,就是他委托信行来制定出来的,今后将这关税交给信行来计算,对于内阁而言,其实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这关税一直都存在,为何这回大家反对的恁地激烈,其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许多人认为关税制定得不公平,若朝廷不做出调整,只怕很难平息众怒,换一个人来重新计算关税,也是合情合理的。

    当然,最主要的是,内阁的权力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只不过内阁方面也不能从中动手脚,不过晚辈相信这恰恰是内阁所追求的。”

    王锡爵面色稍稍缓和了几分。

    他也认真地思考起来。

    你说这些条件真的过分吗?

    好像也不是那么的过分。

    不过就是万历的吃像有些难看,堂堂皇帝,竟然打这主意,而且是拿着国家大事来威胁内阁。

    但话说回来,皇帝每年就是要拿那么多钱,无非就是换条路径而已。

    至于权力么?

    制定关税,他们其实也不懂,他们也得依靠柳宗成,只不过如今换成是郭淡,而且是有理有据,如今大家都对这关税感到不满,但是商人对于郭淡是越发信任。

    由郭淡来制定,至少可以安抚商人,那么新法就得以维持下去。

    至于税银么?

    既然是给了万历,那么只可能多收,不可能少收,而他们就从一个制定者,变成一个监督者,大臣们也一定会盯着关税的,首先,监督郭淡,臣臣有责。

    其次,找皇帝的茬,也是大臣们最爱干得事。

    而且他们控制着开票和验票,又多了钱庄的制衡,新法反而会更加稳固。

    许国见申时行并未制止曹恪,心里也明白过来,于是向王锡爵道:“元驭,我以为恪儿说得很对,唯有如此,才能够继续实行新法,否则的话,就算陛下让唐文献官复原职,对方也一定会继续闹下去的。

    而且,对方并非是为了国家,而是为了自己私利,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要与他们讲道义,他们不仁在先,就别怪我们不义。”

    王锡爵瞟了眼申时行,犹豫片刻,道:“这事王家屏是不可能答应的。”

    申时行道:“这事决不能让王家屏知道。”

    王锡爵纳闷道:“这如何瞒得住?”

    申时行道:“如果我们答应陛下,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我想陛下应该是有打算得。”

    王锡爵愣了愣,苦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

    但为时已晚。

    他们现在似乎也没有太多的选择。

    申时行又跑去密会万历,我们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问题这事该怎么操作,让给信行,我们答应,其他人也不会答应啊!

    万历笑道:“卿家糊涂呀,这公事当然是公断,既然出了问题,自然也得你们去解决,如此才能够服众,否则的话,朕又如何帮得了你们。”

    申时行当即懵了。

    我们要能解决,就不用来求你了。

    还答应你这么多条件。

    万历继续道:“朕看此事的关键在于江南,只要能够安抚江南,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朕记得当初张居正的新法在山东地区也出了不少问题,张居正亲自前往山东,根据当地的情况,调整了新关税法,如此才将新法继续推行下去,卿家何不效仿之。”

    申时行听是听明白了,但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试探道:“陛下,我们去江南,该跟谁谈?”

    “朕哪知道该跟谁谈。”万历道:“是何人反对,你们就跟何人谈。”

    申时行对此感到非常怀疑。

    因为万历这么说,足以表明郭淡在江南的地位已经举足轻重,随便你跟谁谈,郭淡都能从后面影响。

    可郭淡才下江南多久。

    但既然万历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干呗。

    双方达成了一份秘密协议。

    主要就是申时行给了万历一份保证书,保证一年之内,户部就将有关关税收入直接划给内府。

第六百零二章 无间道

    申府。

    “让王叔叔下江南去解决问题?”

    曹恪微微皱眉,疑惑道:“这可真是奇怪,既然都已经谈妥了,那么只要陛下恢复唐文献的官职,同时严惩那几名漕运官兵,届时朝中大臣自然会明白陛下的意思,再加上内阁和六部,此事便可平息下来,陛下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这只怕又会节外生枝啊!”

    一般来说,但凡朝中出现两派相争,其实这里面也暗藏着皇帝可能是左右不定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取舍,但最终做决定的,还是皇帝。

    既然你皇帝已经有决定,就应该站出来一锤定音。

    可是万历并没有这么做,他还是选择让内阁自己去解决,只是暗示他们,只要你们去,问题就能够解决的。

    曹恪不免怀疑这里面是不是又藏着什么阴谋诡计。

    申时行瞧了眼曹恪,感慨道:“唉...陛下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曹恪好奇道:“岳丈大人何出此言?”

    申时行轻轻叹道:“陛下早已看出你王叔叔的目的,但陛下并不希望内阁权力过大,如果陛下此时站出来支持内阁,压住那些权贵和言官,那么内阁的权力必然会因此增强不少,这并非是陛下所愿啊!

    但是如果还是由内阁去处理,至少在这表面上,陛下并没有坚定的支持内阁,这该反对的还是会继续反对,这主要就是看郭淡如何来周旋。”

    “原来如此。”曹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别看肥宅才二十多岁,但他毕竟是张居正调教出来的,这一段独特得经历,也让他对于权力有着自己的理解,必须要牢牢地握在手里,一丝一毫都不能够让出去。

    自张居正死后,就没有任何一人,或者任何一方势力,拥有过多得权力。

    不管是太监,还是大臣。

    这一点,他跟正德、嘉靖、天启都不一样。

    正德虽然诛杀刘瑾,但之前他还是将很多事务都交给刘瑾,刘瑾当时手中的权力是非常大的,嘉靖也是非常倚重严嵩,天启就更加不用说了,太监能够干到九千岁。

    但终万历一朝,除张居正之外,再也无人权倾朝野,如今的张鲸、张诚跟刘瑾、魏忠贤那是没法比的,申时行、王家屏、王锡爵有本事,有抱负,更是有一腔热血,但也都没有什么作为。

    就是因为他们并没有权力。

    故此王锡爵就一直想加强内阁权力。

    故此一旦万历开始偷懒,那整个朝廷几乎就陷入瘫痪状态,只能维持现状,什么也干不成,但如果万历想要干什么,基本上还是能够执行到底的,如三大征可就是万历要打的。

    但是没有万历的点头,就连一个四品以上得官员可都没法任命啊。

    这就是万历不愿意出面得原因。

    他还是希望各方势力对内阁保持一种制衡的状态。

    简单来说,就是不愿意打破朝中的平衡。

    ......

    然而,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明朝的情报系统是那么发达,关于申时行密会万历一事,很快就被大臣们知晓。

    虽然具体谈了什么,他们并不知道,但是这立刻引起大臣们的警觉。

    他们开始动员起来,一起上奏向万历施压。

    借民间反对之声,要求万历立刻废除新关税法。

    而万历这一回终于回应了,命令内阁立刻平息民怨。

    仅此而已。

    这回应就非常有趣。

    因为万历还是没有就唐文献一事表态,也没有做出任何判决,他只是让内阁赶紧平息民怨。

    至于怎么平息?

    无非就两条路,第一,废除新关税法;第二凭借手段将他们压下去。

    可见万历并没有偏向内阁。

    那些大臣们就认为,这可能是申时行为内阁争取来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搞不定,那万历是肯定会废除新法。

    而内阁方面的动作,也应验了他们的想法。

    万历下旨之后,王锡爵是火速赶往南京,专门去处理此事。

    其实其它地方对于新关税法是褒贬不一,而且很多地方褒要胜于贬,关键是江南地区非常反对,因为郭淡打得就是江南。

    当大家知道王锡爵南下之后,纷纷立刻写信给南京那边的官员或者士大夫们。

    兄弟们,只要顶住这一波,咱们就胜利了,内阁已经是山穷水尽,在做最后的反扑。

    而他们对此都是相当有信心的,因为万历只是让王锡爵去处理此事,没有给他任何权力,他不像张居正那样,有生杀大权,如果他们就是反对,王锡爵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故此只要他们坚决反对,那他们就赢了。

    他们甚至还告诉那边的官员,其实皇帝也是支持废除新法,因为新法伤及到卫辉府的利益。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是他们信心的来源,就是郭淡现在正在南京。

    郭淡肯定是反新关税法,新关税法可就是用来对付他的。

    要知道之前郭淡还是他们的敌人,转眼间,郭淡就已经成为他们最为亲密的盟友。

    政治就是这么有趣。

    但是有两个人知道,此事绝非这么简单,这两个人就是随着王锡爵一块南下的柳家爷孙。

    毕竟这关税就是柳宗成定下来的,他是必须得跟着去。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南京边界,由于天色已晚,他们就当地的驿站里面休息。

    “爷爷,您...您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柳承变极其惊恐地看向柳宗成。

    柳宗成点点头,道:“前面就是南京,要再不决定可就晚了!”

    “但是这太危险了,万一惹怒大人,那我们柳家就.....。”柳承变说话时,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着。

    柳宗成道:“如果我们不这么做,那我们可能就会成为茅厕边上的杂草,对于任何人而言,都变得毫无价值,到时只会任人宰割,况且是郭淡他不仁在先,那也休怪我们不义。”

    言罢,他便在老仆福四的搀扶下,出得房门,来到王锡爵的屋门前。

    通传后,柳宗成入得屋内,只见王锡爵正坐在椅子上,是一脸疲态,一个丫鬟在帮他捏着肩膀。

    “草民见过王大人。”

    柳宗成躬身一礼。

    王锡爵瞧了眼柳宗成,语气非常冷淡地问道:“什么事?”

    你这老头太没用了,亏我之前那么信任你。

    柳宗成左右看了看。

    王锡爵暗自皱了下眉头,眼中满是困惑,但他还是叫退了丫鬟。

    “大人,草民是向你请罪得。”

    柳宗成突然跪了下来。

    王锡爵瞅他一把年纪,也着实可怜,叹道:“此事闹成这样,也怪不得你,试问谁能够想到郭淡能够拿出一百万两,你起来吧。”

    “草民并非是为此事向大人请罪。”柳宗成一脸惭愧道。

    王锡爵皱了下眉头道:“那是为何事?”

    柳宗成道:“大人有所不知,其实...其实是郭淡暗中授意草民向朝廷献策的。”

    “你说甚么?”

    王锡爵一听,倏然起身,双目睁圆,直盯盯地看着柳宗成。

    这可真是一个大大的惊喜啊!

    柳宗成是事无巨细,一五一十将此事经过告知王锡爵。

    当然,他不是自己贪婪,而是说郭淡在铲除四大官牙之后,对他施行威逼利诱,他才答应下来的。

    王锡爵浑身上下是冒着冷汗。

    “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

    王锡爵怒气上涌,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老家伙,眼中闪过一抹杀气,问道:“你为何现在要将此事告知本官?”

    柳宗成道:“回大人的话,草民也是被郭淡给骗了,当时他只是说害怕朝廷借用钞关来针对卫辉府,因为卫辉府太依赖与其它州府的贸易,故此兵行险招,先将草民给推上去。

    但是草民心想只要当时草民赢得朝廷的信任,并且将此事处理好,那么也就不需要怕他,可草民终究...终究还是上了他的当,原来他是想利用草民来对付大人您,其实草民很早就想将此事告知大人,但是草民...草民害怕...草民真是愧对大人啊!”

    说到后面,他失声痛哭起来。

    王锡爵斜目瞥了眼柳宗成,沉吟半响,道:“你先起来吧。”

    “大人。”

    柳宗成抬头惊讶地看着王锡爵。

    王锡爵苦笑道:“这事也怪不得你,朝中那么多聪明绝顶的人,不也都被他玩得团团转么,要怪就怪他太聪明,起来吧,起来吧。”

    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

    “多谢大人饶命,多谢大人饶命。”

    柳宗成在福四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王锡爵笑道:“既然郭淡想让你来当这官牙之首,那你就继续当下去吧。”

    ......

    而在这期间,郭淡一直都在忙着帮助那些小商人恢复生产,亲自教导他们如何流水化生产,可真是出钱又出力,没得话说。

    南直隶的商人们只觉以前误会郭淡了,这真是大好人一个啊。

    他们对于郭淡的信任,也是与日俱增啊!

    傍晚时分,郭淡略显疲惫的回到一诺牙行,入得大厅,便习惯性地坐在徐姑姑对面,习惯性接过徐姑姑递过来的茶杯,一口饮尽,突然嗯了一声,低头往杯中一瞧,“怎么是水,不是茶。”

    徐姑姑一脸嫌弃道:“茶要细品,你这般喝法,喝水与喝茶又有何分别?”

    说着,她才将一杯茶递过去。

    郭淡尴尬一笑,接过茶杯来,细细地品了一口。

    徐姑姑瞧他装模作样,不禁无奈地摇摇头。

    “哦,王锡爵明日就到南京了。”郭淡突然言道。

    徐姑姑专心泡着茶,看似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你不是早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郭淡叹道:“话虽如此,但是南京官场始终是我无法控制的,居士当初的预测应该不会有错哦。”

    徐姑姑轻描淡写道:“这其实是最不难猜的,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王锡爵乃是当今阁臣,王一鹗等人是绝不敢当面顶撞王锡爵的,他们一定会将责任推给那些商人、百姓。”

    郭淡笑道:“我不是不相信居士,只不过官场之事太过复杂,我始终有些担心。”

    徐姑姑道:“我以为你与其担心这事,还不如担心一下王锡爵,他也绝非泛泛之辈。”

    “没有必要!”

    郭淡笑道:“毕竟王锡爵的面对又不是我,而是陛下,至于我么,呵呵,不过是一个工具人而已。”

第六百零三章 路都已经铺平了

    “那你就甘愿当一个工具人吗?”

    徐姑姑突然问道。

    她跟在郭淡身边这么久,自然知道这工具人的意思,也非常清楚郭淡是谁的工具人。

    郭淡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居士,你这话可是很危险滴呀!”

    徐姑姑道:“但这就是我坐在这里的原因。”

    郭淡沉吟少许,道:“为陛下效力,难道不正常吗?”

    徐姑姑沉默一会儿,才道:“一心只为陛下效力,那是宦官所为,真正有能力,有抱负的人,应该是辅助陛下治理天下,为人臣子,该当如此。

    虽然我如今在帮你,但是我并不是非常认同你的这种做法。你不能只顾着帮陛下赚钱,哄着陛下开心,然后利用陛下的照顾,去赚取更多的钱,而不去想着如何将这些钱用于在治理国家上面。”

    事到如今,她当然清楚万历的目的,其实就是要将户部的钱挪到自己的内府去,但她非常不认同得这种做法,虽说无官不贪,但是这钱不管怎么样,也不应该只属于皇帝,理应是属于国家的。

    她觉得郭淡的路走得有些偏,至少是没有考虑周详,毕竟国家还是有制度去限制皇帝的,但你郭淡是没有限制皇帝的办法,你帮皇帝把钱给赚了,但问题是皇帝要怎么用,你根本就管不着。

    郭淡笑道:“这就是我请居士来的原因,不知居士认为我该做出怎样的调整?”

    徐姑姑沉吟少许,道:“虽说这‘不破不立’,但如果你没有想好该如何‘立’,就还是不要‘破’的好,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那么谁也无法预料后果。”

    郭淡道:“我想我大概能够明白居士的意思,居士是担心我削弱内阁权威,但是我记得我之前就答应过居士,内阁将是是我的合作对象,而不是敌人。”

    徐姑姑道:“我并非是怕你食言,但是你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自己,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着眼于天下,其实朝中有一群忠良之士,对于你而言,是一件好事,毕竟你根本就无法去限制陛下,你的劝说也不是每回都好使,有些时候你也可以利用他们来限制陛下的**。”

    郭淡思忖半响,点点头道:“居士的话,我听进去了,我会认真考虑的。”

    .......

    第二日,王锡爵一行人便来到南京,他首先当然是去到南京官署,与兵部尚书王一鹗和守备太监田义交涉。

    “大人明鉴,下官一直以来都是非常支持新关税法,虽然如今许多人对新关税法不满,但下官是坚定得支持新法,只不过这民怨越来越盛,下官...下官也有些难以控制。”

    王一鹗见到王锡爵,就立刻叫屈。

    王锡爵可也是老油条,岂不知王一鹗心里在想什么,这也是官场惯用的伎俩,就是利用下面的人去制造冲突,来反对上级得命令,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们怎么可能当面反对自己的顶头上司。

    王锡爵不露声色地点头道:“本官知道,这期间确实难为你们了,本官此番来到南京,就是专门来处理此事的,为何大家会对这新关税法如此不满?”

    “这......!”

    王一鹗犹豫不决。

    “嗨!王尚书,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遮遮掩掩的。”

    田义说着,又向王锡爵道:“王大人,要说这事,还真就怪不得我们,当初朝廷颁布新关税法时,南京百姓个个都是欢喜雀跃,非常拥护新关税法,因为卫辉府的确令南京不少商家关门歇业,令很多匠户都失去了生计。

    这新关税法明明就是用来保护我们的,可到头来,却把南京百姓给害苦了,不但没有阻止卫辉府,反而有着更多的货物进入南京,而在新关税法颁布之初,可是有着不少人借钱去开作坊,这差点逼着他们自寻短见。

    后来他们又要求不准卫辉府的货物进入南京,可朝廷又不答应,他们当然会感到不满呀!”

    王一鹗叹道:“说来也真是讽刺,最终帮助他们的,反倒是郭淡,是郭淡帮他们承担下来债务,并且帮助他们恢复买卖,下官...下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呀!”

    说着,他又是重重叹了口气。

    言下之意,我很想支持你,但是我没有办法支持你啊!

    王锡爵点点头,又问道:“那如今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王一鹗道:“目前是非常混乱,有些人是支持郭淡的,要求废除新关税法,但也有些人要求不让卫辉府的货物进入南京,最近几日钞关那边一指都在闹,许多百姓都前往那边,阻碍卫辉府的货物进入南京。”

    王锡爵点点头,道:“这样吧,明日你们带我去钞关那边看看。”

    “下官遵命。”

    ......

    与王一鹗他们谈过之后,王锡爵便回自己在南京的住宅休息,他家可是非常有钱的,在南京、苏州、无锡可都有自己的宅院和土地,当然,也有自己的眼线。

    他回到住宅时,里面已经有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在堂中恭候着。

    “小人见过老爷。”

    “免礼。”

    王锡爵坐了下来,问道:“富贵,目前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富贵道:“回老爷得话,其实在老爷还未打算来这里之前,这边只是有不少人反对,但并未引发大的冲突,钞关那边也一直都是相安无事,自从老爷要来南京的消息传来之后,钞关那边立刻开始变得混乱不堪。如今天天都有数百百姓挡在钞关前,不让任何货物进入南京。”

    王锡爵身边的仆人道:“老爷,这分明就是王一鹗等人故意为之。”

    “我知道。”

    王锡爵冷笑一声:“是他们还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郭淡手中的棋子。”说着,他呵呵一笑:“看来此行比我想象中的要简单的多,亏我来之前,还一直忐忑不安,原来郭淡已经把路给我铺好了。”

    ......

    翌日,王锡爵在王一鹗、田义、赵飞将的陪同下,来到南京的钞关。

    当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整个钞关是人山人海,河面的船只也是拥堵得看不到头,岸上的百姓拿着锄头、钉耙,船上的船夫则是举着船桨,而且还不是两方对立,是有着三四拨人对立着。

    吵得也是天翻地覆。

    赵飞将向身边的将军点了点头。

    那将军立刻带着军队将他们全部包围,勒令他们放下手中的“武器”。

    那些百姓面对军队的包围,还是虚的要命,赶紧将锄头、船桨统统放下。

    在确定安全之后,田义才上前道:“你们这群刁民,可真是胆大包天,这朗朗乾坤之下,竟敢持械包围官署。”

    “大人明鉴,我们并非是包围官署,我们只是不让卫辉府那廉价的货物了抢了我们的生计。”

    当即就就有不少百姓跪下。

    另外一拨百姓也跪了下来,泪声俱下道:“大人,我们的货物被他们堵着出不去,这会让我们倾家荡产的。”

    “大人,这都是新关税法给害得,还请大人奏请朝廷,废除这新关税法。”

    ......

    顿时又是哭声一片。

    “行了,行了。”

    王一鹗嚷嚷两声。

    这哭声才渐渐停歇。

    王一鹗又朗声道:“你们先别激动,当今圣上仁政治国,爱民如子,在知道你们的难处之后,已经专门派内阁大臣王大学士来我们南京,专门处理此事,你们放心,这事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得。”

    其身后的王锡爵,闻言不禁暗自冷笑,王一鹗得这一番话无疑是把他架在火堆上,如果没有郭淡的话,那么这个交代可就太难给了。

    因为百姓有很多诉求,而且都是矛盾得,不管怎么做,都难以令大家都满意。

    可见对方现在不仅仅是要废掉新关税法,而且还要捅内阁一刀,要内阁付出代价,这其实也没有办法的事,他们反对新关税法,就已经触怒内阁,那他们索性就干到底。

    让你内阁就没法解决这个问题,只能引咎辞职,如此才能够平息众怒。

    王锡爵走上前去,朝着面前得百姓拱手道:“各位乡亲,在下王锡爵,是奉陛下之命来专门处理此事。”

    百姓疾呼道:“大人.....!”

    王锡爵手一抬,制止了他们,然后道:“你们先别着急,一个个说,不然的话,本官也难以听明白你们的苦衷。”

    顿时就有一个二十来岁得青年嚷道:“大人,卫辉府那些廉价的货物让我们匠户都失去了生计,还请大人下令不准卫辉府的货物进入我们南京。”

    王锡爵笑道:“你说得这情况,本官也听说了,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本官今日可以让卫辉府货物不能进入南京,那么将来其他州府也能够不准你们南京的货物进入他们的地界,这对于许多商贩可也不公平啊!”

    “是呀!是呀!大人,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一个四十来岁得中年男子赶忙嚷嚷道:“其实没有新关税法之前,咱们与卫辉府一直都是相安无事,这些事都是新关税法闹出来的,小人恳请大人废除新关税法。”

    王锡爵笑道:“我看也不尽然吧。新关税法为何会颁布,其原因就是如方才那位小哥所言,卫辉府廉价的货物,令其它州府的匠户、商贩都是去了生计,只能跑去卫辉府谋生,这也不公平啊!”

    “是的,是的,大人明鉴,可千万要限制卫辉府的货物啊!”

    只听船上一人喊道:“大人,我等可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这税钱可是一文没少交,但是他们却不让我们靠岸,大人你得为我们做主啊!”

    “大人,您得为我们做主啊!”

    “大人,可不能让他们靠岸啊!”

    “大人......!”

    ......

    王锡爵看了眼赵飞将,赵飞将立刻命令手下喝止那些百姓,让他们禁止出声。

    很快,场面便安静下来。

    王锡爵朗声道:“各位乡亲还请放心,你们的诉求,本官已经了解清楚了,本官向你们保证,在一个月之内,本官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得交代,但是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都堵在这里,那是违反国家律法的,你们先回去等候消息吧。”

    王一鹗和田义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

    而在人群外面还停着一辆马车,车窗被掀开一角,只见郭淡笑吟吟地看着王锡爵,然后放下车帘,向对面的徐姑姑笑道:“看来这聪明人都是有默契的。”

    徐姑姑稍稍一翻白眼:“你都把路铺得这么平了,他能看不见吗。”

    郭淡呵呵道:“我指得聪明人,是居士和王锡爵,我只是规划出一条道路,但是这铺路的可是居士您啊。”

    徐姑姑莞尔道:“但如今你得告诉王锡爵,这条路到底通往何方。”

    郭淡耸耸肩,又朝着外面的车夫道:“我们回去吧。”

第六百零四章 为何科考不考算术?(二合一大章)

    既然王锡爵都已经给出保证,那么那些百姓自然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闹下去,很快便散去了。

    但是这一个月得保证,令王一鹗、田义等人感到非常疑惑。

    难道他真有办法解决问题?

    故此回到官署之后,王一鹗便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大人有何妙策,能够在一个月内平息这场风波?”

    王锡爵瞧了眼王一鹗,旋即苦笑道:“我哪有什么妙策,但是陛下让我尽快平息此事,倘若一个月后,还是无法解决,那本官...本官也只能引咎辞职,以此向陛下谢罪。”

    “哎呦!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王一鹗当即是一脸焦虑,但心中却是暗自窃喜着。

    这运河周边得官府,可多半都是反新关税法的,而那些不反得,也只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申时行的人,因为新关税法将关税控制在内阁手中,这他们当然不愿意啊。

    王锡爵自是心如明镜,问道:“对于此事,你们怎么看?”

    王一鹗、赵飞将、田义三人是面面相觑。

    “大人,此事还真不好解决。”

    王一鹗道:“下官以为,这最好的办法,还是要从卫辉府着手。”

    田义直点头道:“干脆就限制卫辉府的货物出来。”

    赵飞将一挥手道:“哪用这么麻烦,这事我看都是郭淡弄出来的,朝廷就不应该将卫辉府承包给郭淡,还是让官府治理,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

    ......

    他们虽与郭淡有过合作,但那也只是一锤子买卖,大家各取所需罢了,其实他们都希望内阁跟郭淡去斗,然后两败俱伤,反正他们谁也不喜欢。

    故此他们将所有责任全部推给郭淡,你去把郭淡解决了,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王锡爵听后,却只想发笑。

    因为郭淡好似也是这么想的,并且已经取得成功,他们两派已经开始斗了起来。

    王锡爵反问道:“如今郭淡不就在南京吗,你们为何容许他在南京胡作非为。”

    田义忙道:“大人明鉴,我们可一直都想将郭淡赶出南京,是朝廷不允许咱们这么做。”

    王锡爵皱了皱眉,略显无奈道:“可不是我们不允许,而是陛下不允许,因为对于陛下而言,卫辉府的百姓可也是陛下的子民,陛下又怎能厚此薄彼呢。”

    “这...这我们就没有办法了。”

    “追根溯源,一切问题都皆出自卫辉府,若不能从卫辉府解决问题,那可真是非常难办啊!”

    ......

    他们的意思非常明显,我们只管南京,但是问题不是出在我们南京,而是出在卫辉府,故此出了这么多事,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是无辜得。

    顺带将责任也撇得一干二净。

    王锡爵目光闪烁着,突然道:“但若是百姓都认为此事皆因郭淡而起,而不是因为新关税法,那本官可也没有办法,只能如实上报。”

    王一鹗微微一愣,道:“大人的意思是?”

    王锡爵道:“其实本官与你们想得一样,这错不在新关税法,而是在于卫辉府,只不过许多百姓并不知情,或者受到郭淡的迷惑,故而才反对新关税法,倘若你们能够将此事跟百姓解释清楚,那么相信一切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田义不太确定道:“大人莫不是希望百姓去针对卫辉府,而不是新关税法。”

    王锡爵摇摇头笑道:“本官绝无此意,本官的意思是,向百姓解释清楚,这错不在新关税法,新关税法其实是保护他们的。”

    那你就这个意思啊!

    “是。”

    王一鹗点头道:“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

    田义、赵飞将同时看向王一鹗,然后纷纷拱手答应下来。

    王锡爵拱手道:“那就有劳三位了。”

    “岂敢,岂敢,此乃下官分内之事。”

    王一鹗等人急忙起身回礼。

    待王锡爵离开之后,田义便向王一鹗道:“王尚书,你方才为何答应他?”

    赵飞将直点头道:“咱们在旁看好戏就得了,赶忙掺合进去。”

    王一鹗笑道:“田公公,赵将军,你们说他是何意?”

    田义哼道:“他不就是想将责任推给郭淡和卫辉府,利用百姓的舆论向陛下施压,以求能够保全新法。”

    王一鹗又问道:“那你们认为他这么做能够成功吗?”

    田义皱眉想了想,道:“这就还真不好说,毕竟如今郭淡在整个南直隶是颇具威望,许多人都还要依仗他,要想百姓都去针对郭淡,这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王一鹗呵呵笑道:“那何不就让他去试试。这一直以来,郭淡与内阁可还从未正面冲突过,既然王锡爵想要拿郭淡来做这替死鬼,我想郭淡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田义道:“可万一他成了呢?”

    王一鹗道:“那新关税法可就更加没有存在得意义,倘若是郭淡胜了,那内阁可就真是颜面扫地。”

    “也是!”

    田义笑道:“让他们斗斗也好啊!”

    ......

    其实一直以来,都有不少官员要求直接针对卫辉府,只是因为万历当初在大殿上言明,不能针对卫辉府,内阁也对此做出保证。

    故此即便暗地里针对郭淡,那也是极其有限的,内阁更是从来没有与郭淡硬碰硬。

    郭淡表面上也还是支持新关税法。

    但是如今王锡爵的意思就非常明确,为什么百姓会分成几派,有些针对卫辉府,有些针对新关税法,这是不对滴,都是卫辉府的错,就应该针对卫辉府。

    这就是要将责任转移到郭淡头上。

    然后借舆论向万历施压,百姓恨得是郭淡,可不是新关税法。

    我们是对的,都是郭淡从中作梗。

    王一鹗非常希望见到他们狗咬狗,而且他认为这必将是两败俱伤,因为郭淡如今在的南京的地位是今非昔比,想要对付郭淡也不是那么容易,只要郭淡能够坚持一个月,那王锡爵就完了,同时郭淡也要受伤。

    在王锡爵的授意下,他们就开始活跃起来。

    整个南直隶反郭淡的还是大有人在。

    他们开始制造舆论,煽动百姓将矛头对准郭淡。

    我们应该统一诉求,限制卫辉府出货。

    这风向一变,孙贺天等人立刻察觉到了,真是个个心里都在骂娘。

    你们干得是什么屁事,我们这才刚刚喘了口气,你们又要搞幺蛾子,你们是不是非得将我们玩死才肯罢休啊。

    如今要是郭淡撤了,那他们可损失不少,关键他们才刚刚看到一点希望。

    朝廷可不会借钱给他们的,不问他们要钱,他们就得烧高香了。

    他们立刻跑去找郭淡。

    一诺牙行!

    “各位来的正好,我也正想找各位谈谈。”

    郭淡是一脸疲态地向孙贺天等人道。

    孙贺天赶忙道:“可是因为最近的事?”

    郭淡点点头,叹道:“最近的风声,你们也应该收到了,我打算撤出南京。”

    “哎呦!这你可是退不得呀!”一个名叫谢广富的商人惊呼道。

    郭淡道:“我也不想,我也希望大家都能够好好的,咱们做买卖都是讲究以和为贵,故此我们才来这里帮助你们,希望能够化干戈为玉帛,但问题是,别人可不这么想,如今我得自保,所以我想马上回卫辉府。”

    “别急!别急!”

    孙贺天忙道:“你且先别急,我看这事情还未到那一步,那些风声只不过上面故意煽动起来,我们一定是支持你的。”

    “不仅仅是我们,就连我们南京的百姓也是支持你的,你让那些商人收购百姓手中的丝料,可也是帮他们赚钱啊!”

    ......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走了,可就全乱套,这账都不知道该怎么去算。

    郭淡瞧了他们一眼,叹道:“可是...可是我蒙受圣恩......!”

    “此事跟圣恩没有关系。”

    孙贺天是垂首顿足道:“如今摆明就是他们想要对付你,而且使出这种卑鄙得伎俩,这绝对不是陛下让他们这么做的。”

    郭淡还是犹豫不决。

    陈三元是苦口婆心道:“郭淡,你若甘愿当这替死鬼,那你当初为何又要拿出一百万两来救卫辉府,为何又要来这里帮助我们,如今你回卫辉府,你也躲不了,他们如今可就是要对付你。”

    “不错,如果你走了,南京百姓可能真的会恨你,那样,情况反而会对你们非常不利,他们可不会在乎卫辉府的百姓是怎么想的,毕竟那里可又不归他们管。”

    .....

    郭淡皱了下眉头,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愤愤不平地骂道:“我tm到底做了什么,他们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

    “你没有做错什么,这错就错在你是一个商人。”谢广富拱火道。

    孙贺天道:“郭淡,咱们都支持你,他们针对你,那咱们就针对他的新关税法。”

    “是呀!就这煽风点火得功夫,谁还不会呀,咱们可不见得会输。”

    郭淡眼中渐渐闪烁着泪光,抱拳道:“各位恁地支持在下,在下无以为报,请受在下一礼。”

    “这你就太见外了,你这么帮助我们,我们又岂能忘恩负义。”

    “实在不行,你就再拿出一百万两,那他们决计不是对手。”

    所有人商人全部点头。

    让我们南京人感受一下你郭淡的魄力吧。

    那当然是不可能滴!

    ......

    这些天郭淡在南京的辛勤耕种,可算是得到了回报。

    风向又是一百八十度大逆转,越来越多得人开始抨击新法。

    声势瞬间就压过对方。

    因为这些人拥护郭淡,那其实是拥护自己的切身利益,尤其是那些小商人,他们刚刚得以恢复,你又让他们去死,那他们肯定要拼命。

    他们还主动去找那些百姓,告诉百姓,倘若郭淡真走了,我们也没有钱想你们购买丝料。

    百姓自然也就跟着他们走。

    还有一些大地主,一直以来都与卫辉府有合作,只不过之前不敢引起众怒,一直忍着没有做声,如今见这么多南京人氏都拥护郭淡,那他们自然也加入队伍。

    南京官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南京的百姓会这么拥护郭淡?”

    王锡爵愤怒地质问道。

    田义忙道:“大人明鉴,只因郭淡拿了不少钱出来帮他们还债,且帮助他们经营作坊,故此那些人才会支持郭淡的。”

    王锡爵纳闷道:“他到底拿了多少钱出来收买人心。”

    “这事可真是说来话长啊!”

    王一鹗又将郭淡收购债务的事,一五一十告诉王锡爵。

    “此事我已经听说过了,但没有想到影响会这么大。”

    王锡爵眉头紧锁,思索半响,哼道:“看来这郭淡是想跟本官斗争到底,那也就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他目光一扫,“本官希望从今日开始,任何一艘来自卫辉府的船都不能靠岸,也不准任何一艘船去往卫辉府。”

    王一鹗立刻道:“是,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偷偷与田义对了下眼神。

    很明显,王锡爵是要动用官府力量来对付郭淡,他们非常乐于见到这种情况得发生,你们打得越凶越好。

    他们又将百姓给煽动到钞关去,并且暗中命令把手的河道军队,对整条河道,甚至于陆路都是严防死守。

    这也是王锡爵头一回明目张胆地动用官府力量去对付郭淡。

    这可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双方都在钞关对峙起来。

    而且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但阵营就只剩下两个,一部分人是支持郭淡的。还有一部分选择支持官府。

    就这样僵持了半月,那运河都彻底给堵死了,就路过得船只也受到牵连。

    不但如此,湖广的漕运船也都过不去。

    这两边可都不好受。

    一诺牙行。

    “这王锡爵还真是有些手段。”

    郭淡坐在茶桌旁,一边把玩着茶杯,一边笑道:“与聪明人合作就是这么轻松惬意啊。”

    徐姑姑笑道:“我看这火候也差不多了。”

    郭淡点点头,道:“是得帮孙贺天他们找来谈谈,以免他们太沉迷其中,到时收不了场,那可就尴尬了。”

    要知道王锡爵来这里,可不是来对付郭淡的,他是来跟郭淡谈判的,但他也不能说来到这里,就立刻去跟郭淡谈判。

    那谁都知道你们是在暗中勾结,对方也肯定会破坏的,铁定是谈不成。

    另外,郭淡屁都不是一个,在南京他又能够决定什么?

    在来之前,王锡爵也非常疑惑,这怎么去跟郭淡谈,哪怕申时行对此也是很不理解。

    郭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

    而当王锡爵见过王一鹗他们,且又去钞关看了看,立刻就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一鹗他们将责任推给下面的人,这其实正合王锡爵之意,因为他就是要跟郭淡谈,他还怕王一鹗他们从中添乱。

    但如何将他们的谈判变得有意义,变得具有决定性。

    那么首先必须得营造出一个僵局来,两边对峙,旗帜分明,且大家都受不了。

    如此一来,郭淡的话才能够服众,他们的谈判才有契机,也才会具有实质性。

    不能说,他们两个谈完之后,大家都不支持,那可就非常尴尬了。

    关键还要把王一鹗他们给撇开,由他们两派代表着百姓和朝廷进行谈判。

    .......

    第二日,郭淡便帮孙贺天等人给找来。

    “各位,这么斗下去可不是办法呀!”郭淡叹道。

    孙贺天道:“我们也不想斗,是他们不肯放过我们的。”

    陈三元哼道:“咱们是不好受,但他们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王锡爵说一个月后就给大家一个交代,如今已经过去半月多,他若解决不了,看他如何回去复命。”

    “不错,咱们就再坚持半月,看谁先死。”

    这些家伙似乎都已经杀红了眼。

    他们心里真的非常窝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来一回还不够,还要再来第二回。

    “话虽如此,但是......。”

    郭淡满脸忧虑道:“但是我就怕把王锡爵逼急了,他狗急跳墙,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啊!毕竟咱们只见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犯不着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而且,这话说回来,他毕竟是官,我们是民,这民不与官斗。”

    “可认输也是死路一条啊!”孙贺天一摊手道。

    郭淡故作沉思,过得好一会儿,他才道:“各位,我们都是求财,这么闹下去,其实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尝试着去与朝廷谈判,将这些问题都给解决了,那对谁都好。”

    “朝廷愿意跟咱们谈吗?”

    “你们不也说了吗,他们也不好受,但人家毕竟是内阁大学士,怎么可能向咱们低头,咱们何不先放低姿态,去找他们谈,若是能够谈成,岂不是皆大欢喜。”

    “要是能够谈成,那还说什么,我们当然愿意。”一个大富商可怜兮兮道。

    打败王锡爵对他们有什么意义吗?其实没有什么意义,毕竟他们又当不了内阁大臣,便宜都让人家给占了。

    许多大富商是真不想继续斗下去。

    “就怕他们不会与我们谈的。”

    “成不成,那也得试试看啊!实在不行,咱们再另想办法。”

    “试试到也行,郭淡,你就代表咱们去跟他谈吧。”

    “也只能我去。”

    郭淡叹道:“毕竟他们要对付的也是我。”

    ......

    第二日,郭淡就前往王锡爵的宅院,而王锡爵是早就虚席以待,当郭淡入得屋内时,就他一个人坐在里面。

    “草民郭淡参见大人。”

    王锡爵轻轻吹了吹热茶,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郭淡非常自然直起身来,然后才一脸尴尬道:“草...草民以为大人会说‘免礼’的。”

    王锡爵放下茶杯,道:“本官也以为你不会行礼得。”

    “哪能呀!”

    郭淡嘿嘿道:“这不行礼,大人可是要治草民的罪。”

    “如今谁又治得了你的罪。”

    王锡爵冷笑一声,头微微一偏,“坐吧。”

    如今郭淡占得上风,让郭淡站着,他心里都觉得尴尬。

    “多谢大人。”

    待郭淡坐下之后,王锡爵是长叹一声道:“郭淡呀!这回本官是输得心服口服啊!”

    郭淡笑道:“我以为这是一场属于胜利者谈判,能够参与这场谈判的,全都是赢家。”

    “是吗?”王锡爵哼道:“那本官倒是愿闻其详。”

    郭淡道:“大人追求变法,也是希望国家变得更好,国库变得充盈,而不是为了贪图权力,不是吗?”

    王锡爵只觉脸上微微有些发热,其实关税倒不算什么大事,他的目的还是加强中央集权,为以后改革做打算。道:“可你并不认同。”

    郭淡笑道:“这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草民当然也希望大明越来越好,关于这一点,草民与大人的想法是绝对一致得。草民只是不认同大人的做法。

    大人利用草民来变法,首先,这对草民而言,是非常不公平得,许多人暗地里是处处针对草民,草民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其次,这么做的话,新法也不可能牢靠,毕竟新法并没有获得人心。

    最后,新法自身也存在着许多问题,也许大人您认为,您是能够以身作则,但是我们这种奸商常常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王锡爵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这好与不好,不都是你想出来的吗?他也懒得去争辩,反正都是郭淡对,问道:“也就是说你的那套会更得人心?”

    郭淡沉吟少许,道:“我只是觉得,让钱庄和信行都参与进来,会令大家都有安全感,总比一方把持要好。”

    王锡爵哼道:“可不见得吧!朝中许多官员可就不会觉得有安全感。”

    “那些都是敌人。”郭淡立刻答道。

    王锡爵愣了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郭淡笑问道:“大人为何发笑?”

    王锡爵呵呵道:“因为本官突然想到到时那些人会是怎样一副嘴脸。”

    郭淡愣了下,旋即呵呵道:“这么一说,草民倒也想笑。”

    王锡爵确实是在笑那些朝臣、言官、权贵。

    正是因为那些人,才逼迫内阁站到郭淡这边来,可不是郭淡把他们逼到这地步的。

    如果他们真的能够同心协力,那郭淡可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可惜他们人人都打着自己的算盘,无法团结一心。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郭淡布下这个局,其实就是要逼迫内阁与自己合作,然后来对付他们。

    这可真的是非常讽刺。

    而郭淡必须要控制河道,不然的话,他就没有安全感,因为不管是现在卫辉府,还是将来得海外计划,可都需要运输,那些贪官污吏把持着河道,这谁受得了,而他又无法承包整条运河,除非皇帝将沿河的官员全部裁掉。

    但这是不可能的。

    他只能选择与朝中的一派合作,由他们出面来控制,自己在后面干预。

    那他当然会选择与内阁合作。

    王锡爵又问道:“不过有一件事,本官始终都想不明白。”

    郭淡道:“大人问得可是那一百万两。”

    王锡爵点点头道:“不错。”

    这个谜题至今都还未解开,在卫辉府补了半天,又跑来江南补,你到底拿了几百万两出来啊!

    郭淡稍一沉吟,道:“草民也有一事不解,还望大人告知。”

    王锡爵问道:“什么事?”

    郭淡道:“为何我朝科考不考算术?”

    王锡爵哑然无语。

    郭淡也没有打算说。

    你们既然如此都不重视算术,在这上面吃亏那也是应该的呀!

    你好意思问吗。

    王锡爵也确实不好意思再问,道:“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郭淡道:“首先,大幅度降低关税,如此一来,就皆大欢喜。”

    “降低关税?”

    王锡爵吃惊道。

    郭淡笑道:“陛下说过,要励精图治,故此陛下希望能够减轻百姓的税赋。”

    王锡爵惊得可就是这一点,这关税迟早要移交给皇帝的,这减少得可就是皇帝的钱,万历不就是为了钱吗?他问道:“可本官以为,事情应该不是这么简单。”

    郭淡道:“当然不是这么简单,关税还将负责河道得治理,如此便可减轻沿途官府的压力,我想他们一定都会非常赞成的。”

    王锡爵听得可真是头昏脑涨,过得半响,他感慨道:“你说得很对,为什么科考不考算术。”

    ps:近七千字大章,下午就没有了。

第六百零五章 感情我们才是受害者啊!

    但,这真是算术没有学好的问题吗?

    如果是,那他立刻就回去恶补。

    王锡爵对此表示非常怀疑,这里面定有猫腻,你一方面减税,但另一方面又加重自身得负担,这不合常理,瞧了眼郭淡,可见这厮完全没有解释得觉悟,自知也问不出什么来,语带威胁道:“你可别说得轻巧,到时你若做不到,本官可也会秉公处理。”

    郭淡笑道:“说来也真是巧了,我觉得只要朝廷能够秉公处理,那我就一定能够做得到。”

    这话无疑是讽刺朝廷,只要你们别来给我添乱,那就肯定就没有问题,就怕你们乱来。

    反正你们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王锡爵当然听出这弦外之音,但苦于这是事实,就在当下,他已经被狠狠打了一次脸,如今朝中那些官僚,已经不是为了是非黑白去或者国家利益去争论,纯粹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为了支持而支持,心下是一阵哀叹,又问道:“就仅此而已吗?”

    郭淡反问道:“难道这还不够吗?”

    这两点,说来是轻巧,两句话的事,但做起来可真是难于上青天啊!

    减轻百姓税收,同时又减轻了州府财政压力。

    最为关键的是,这关税已经是万历的钱,那换而言之,这还减轻了国库的些许压力,修建河道是很要钱,而且还容易引发官民矛盾。

    可真是没有比这更加具有诚意的。

    再往下,郭淡真的就只能掏心掏肺了。

    王锡爵道:“但不管是降低关税,还是用关税去治理河道,这表面上都是内阁在做出让步,而你可是什么都没有付出,这不像似一场谈判啊!”

    哥也是要面子的呀。

    至少不能让外人觉得,我是在向你屈服。

    “大人言之有理。”

    郭淡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给王锡爵,道:“这是关于对草民的处罚。”

    王锡爵下意识地伸过手去,可伸到一半,他愣了下,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你告诉我怎么处罚你?你当我是什么?瞪了眼郭淡,但还是拿过来,仔细看了起来,突然皱眉道:“倾销?扰乱市场?”

    郭淡点点头,道:“大人可以将草民的这种行为定义为扰乱市场之罪,勒令草民取消对卫辉府的补贴,并且给予草民两万两得罚款,用于修建河道。”

    王锡爵微微一惊,除万历抄家外,这可能就是最大的罚单,绝对够诚意,可听着郭淡说得是恁地轻巧,他还是有些犹豫,觉得这还不够。

    郭淡笑道:“大人,我只是一个商人,这底子薄,再往后退的话,那可就是要了我的命啊!”

    王锡爵瞧了他一眼,心道,是呀!他不过是一个商人,表面上他又能对内阁做出怎样的让步?点点头道:“好吧。”

    这条件都谈妥之后,接下来二人又就怎么操作,仔细商量了一番。

    主要就是这新税该怎么定,牙行、钱庄该如何介入,权力又如何划分。

    而这一场谈判,比王锡爵想象中的还要轻松不少,这真的是让他无话可说,甚至于汗颜,他之前还认为万历是与郭淡狼狈为奸,其目的是贪图关税,但却没有想到,郭淡给出的条件,竟是他们都没有办法为百姓做到得。

    他真心找不到一丝丝拒绝得理由。

    故此,待郭淡离开之后,王锡爵自己也陷入了迷茫之中,他突然发现自己耗尽心力所追求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却仿佛是轻而易举就能够做到的。

    这令他对自己产生了质疑。

    对于从小就被人称为天才的王锡爵,还真是头一遭啊!

    而那边郭淡却是轻松地出得宅院,毕竟他准备了这么久,又看着敌人是一步步进入他的圈套,他是激动和喜悦是在前一刻,此时此刻他倒是没有过多的喜悦和激动。

    刚刚出门,迎面走来一个老头。

    正是柳宗成。

    “原来是柳老爷子,真是巧啊!”郭淡连忙拱拱手。

    柳宗成却是阴沉着脸,不咸不淡道:“老朽听说你们一诺牙行的宗旨是以信立足?”

    “不错!”郭淡点点头,又笑问道:“不知老爷子对此有何疑惑?”

    柳宗成冷笑一声道:“难道不应该有吗?”

    “我觉得不应该。”郭淡一摊手道:“老爷子现在可还管着天下官牙,不是吗?”

    柳宗成神色一愣。

    郭淡神色一敛,正色道:“老爷子,我并没有失言,将来也会由你们柳家来掌管官牙,并且继续负责钞关。”

    说着,他突然压低声音道:“老爷子应该也没有失信于我吧?”

    柳宗成一怔,哼道:“老朽倒是很想失信于你,只可惜老朽没有这个能耐。”

    “老爷子也无须妄自菲薄。”

    郭淡呵呵一笑,道:“这一次风波,也让我看到老爷子的风采,毕竟至今钞关仍未失守,我真是从来没有见过官牙如此刚猛。如果老爷子愿意的话,我们的合作还将继续下去。”

    柳宗成沉默少许,道:“我们可以继续合作,但是下回这种危险的游戏,可就别算上老朽。”

    郭淡呵呵道:“那得看老爷子你还有没有野心,倘若老爷子还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那我要不算上您的话,您可能会怪晚辈的。”

    言罢,二人皆是大笑起来。

    虽然在这场风波之中,柳宗成一直都是郭淡的棋子,但郭淡对此可是没有任何愧疚,连一丝丝都没有,原因很简单,要不是你柳宗成想成为官牙之首,你也不会加入这个游戏,既然你要获得利益,那你就必须承担风险。

    这是理所当然得。

    回到牙行,久候的孙贺天等人立刻围上来,询问谈判结果。

    郭淡只是非常疲惫地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做了能做到一切,至于成不成,那他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至于具体谈了什么,郭淡并未明说。

    这让孙贺天他们是既失望,又期待的离开了。

    他们刚刚离开,徐姑姑便出现在堂内,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徐姑姑根本不需要多问什么,因为事情进展到这一步,郭淡已经是胜券在握,剩下的就是要去收割胜利的果实。

    第二日,王锡爵突然通过钞关对外发布告示。

    首先,他承认内阁在计算关税上的一些失误,并且表示将会大幅度降低关税,至于降低多少,朝廷将会长期雇佣信行来重新制定新得关税。以及为了节约成本,钞关还将会与一诺钱庄合作,由一诺钱庄来负责税银得调派。

    其次,关税将会承担起河道的治理,以此来减轻沿途州府的财政负担。

    最后,王锡爵严正申明,郭淡在卫辉府的贴补计划,是一种扰乱市场得行为,朝廷将会勒令他立刻取消贴补,并且罚以两万两的罚款,而这些罚款也都将用于河道的治理。

    这告示一出,大家都懵了。

    什么情况?

    尤其是以王一鹗为首的南京官员。

    他们事先根本就不知情,因为昨天郭淡才去求见王锡爵,都还没来得及问,今天王锡爵就发告示,还没有通过官府,这令他们犹如雾里看花。

    而这个结果更是大大得出乎他们的意料。

    虽然王锡爵对郭淡进行惩罚,但同时也雇佣了信行和钱庄,这信号是非常明确,就是王锡爵已经与郭淡达成了合作。

    这......!

    说好的两败俱伤呢?

    原本期待得一场强强对决,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一出狗血的言情剧。

    还真是日了狗了。

    王一鹗、田义赶忙去找王锡爵。

    “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告示说得都是真的吗?”王一鹗是一脸不可思议地向王锡爵问道。

    王锡爵点点头道:“是真的。”

    “这是为什么?”王一鹗显得极其困惑。

    前一天还打得你死我活,一天之后就成合作伙伴了,你们都不要面子了么。

    王锡爵道:“本官必须要尽快平息这场风波,否则的话,本官不但官职不保,而且这期间所有人的努力,也都将付诸东流。”

    田义道:“这下官倒是能够理解,可是为什么大人要雇佣信行和钱庄?”

    王锡爵道:“你们之前说得很对,这事情都因郭淡而起,那么他当然有责任来解决这些问题,本官希望他能够将功补过,否则的话,本官可就不是罚他两万两这么简单。”

    我信你个鬼!

    王一鹗小心翼翼问道:“敢问大人,此等大事,不需要经过陛下的允许吗?”

    王锡爵道:“这算得了什么大事,你们不也雇佣衙差来执行任务吗?”

    “......?”

    这是一个性质的事吗?

    你那能叫雇佣吗?

    就凭你请得起人家郭淡吗?

    傻子都知道你们是在狼狈为奸啊!

    可知道归知道,他们也不敢说出来,毕竟他们前面还是表示支持王锡爵的,只能说,你们够狠啊!

    弄了半天,竟然将我们给晾在一旁,没我们什么事了。

    这特么太尴尬了。

    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回到官署后,王一鹗终于忍不住了,愤怒道:“真是岂有此理,我们被王锡爵那老狐狸给耍了。”

    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反应不过来,但他是真没有想到,王锡爵竟然会临阵调转枪头。

    心里是万分后悔,竟然没有防着他们这一招。

    田义道:“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们可得赶紧想办法应对,可决不能他们奸计得逞。”

    这是在瓜分他们的权力啊!

    而且是在他们的地盘。

    他们能愿意吗?

    王一鹗道:“你有何办法?”

    田义思忖一会儿,道:“暂时我也想不到办法,但不管怎样,这事可决不能让它停下来,我们还得继续闹下去。”

    王一鹗点点头,道:“而且我们的赶紧上书朝廷。”

    闹下去?

    怎么闹?

    郭淡都为他们感到发愁。

    都还没有等他们组织好人马,真正地闹腾起来,王锡爵就公布了新关税。

    其实郭淡早就交给他,只不过要是当时就公布,那谁都知道,你们两家早就暗中勾结。

    故此要等两天。

    而新关税的理念,几乎还是维持不变,就是将河道上所有的苛捐杂税全部合为一税,且税率并不是一样的,奢侈品还是比普通商品的税要多得多,但平均税率却下降了一半,换而言之,大宗商品的税率比以前还要低。

    唯一改变得,就是不再设地方保护税,给予商人极大的自由。

    这税率一公布,那真是普天同庆,他们还有什么可反对的,是反对税太低了吗?

    这么不要脸得话,谁说得出口啊。

    商人可都是躲在屋里笑。

    虽然一些奢侈品还是要交更多的税,但比之前还是要降低不少,大家都还是能够接受的。

    而那些恰烂钱的反对声,就显得尤为得刺耳,渐渐的,就是消失在那欢呼声中。

    王一鹗、田义他们此时非常尴尬。

    他们又不好明目张胆的反对,他们只能寄望于京城。

    “你...你说什么?”

    杨铭深颤巍巍地站起身来,震惊地看着李植。

    “是真的,南京那边刚刚传来消息,王锡爵已经与郭淡达成了合作。”

    说话时,李植得头发都竖了起来。

第六百零六章 一锤定音

    当这个消息传到京城时,那可真是宛如平地一声惊雷啊!

    整个官僚集团顿时就炸锅了。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本局势对他们是非常有利的,只需要静静地看着他们斗得你死我活,然后出来收拾残局。

    可如今一来,他们反倒是成为最大的输家。

    这人生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东阁。

    “堂堂阁臣,竟然向一个商人屈服,可真是为我们这些大臣涨脸啊!”

    “他王锡爵不要脸,那就罢了,可他凭什么决定雇佣信行和钱庄,以及降低关税,这不合规矩,我们一定要去陛下那里参你们一本。”

    “休当我等无知,那王锡爵定是收了郭淡的钱,此事我们必将会严查到底。”

    ......

    许多科道官,朝臣挤在东阁的大殿里面,愤怒地向申时行、王家屏、许国、余有丁等一干阁臣质问道。

    申时行只是冷眼相待。

    看着他们一个个急得跳脚,心里只觉莫名的痛快。

    非常非常的痛快。

    事情怎么会到这一步,不就是让你们给逼的吗?

    从始至终,你们都没有真心实意为国家在着想,之前是惦记着郭淡,之后就惦记上内阁,仿佛这变法在他们眼里,就只是一种手段,而不是一项政策。

    这回好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个个是机关算尽,算盘打得那叫一个响,却不知早已经落入他人的圈套。

    此时的他们更如同一群跳梁小丑。

    爽!

    光一幕,申时行就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他渐渐开始享受他们的愤怒。

    “这么热闹呀!”

    忽听得外面有人言道。

    咦?这声音有些熟悉。

    李植等人转过头来,突然大惊失色。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久违露面的万历。

    “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短暂的愣神之后,大臣们突然回过神来,急忙上前跪下行礼,同时偷偷地瞄了眼李贵,好似在说,公公呀!你的“皇上驾到”上哪去呢?

    李贵是一脸无辜。

    他不喊的原因,肯定就是因为万历不让他喊呀!

    万历来到椅子前坐下,抬手示意道:“诸位爱卿免礼。”

    “谢皇上。”

    待大臣们站起身来,万历微微笑道:“朕今日听闻南京那边传来好消息,故此过来问问。”

    什么时候皇帝变得这么勤政。

    真是不可思议啊!

    “陛下。”

    李植立刻道:“臣有本上奏。”

    “什么事?”

    “臣要弹劾那王锡爵与商人郭淡私相授受,徇私枉法,破坏朝廷制度,且欺瞒陛下和朝廷。”

    “哦?”

    万历皱眉道:“竟有这等事?”

    “陛下,此事千真万确。”

    御史丁此吕道:“陛下派王锡爵前往南京平息民怨,可王锡爵却偷偷与信行和一诺钱庄勾结,还承诺将税银存储在一诺钱庄,以及擅自做主,不经朝廷审议,就发布告示新关税,以此来收买人心,企图蒙骗陛下,掩盖新法失败的真相。”

    万历神色一变,严肃地看向申时行,“申首辅,可有此事?”

    申时行道:“陛下,事情并非是丁御史所言那般,王锡爵去到南京之后,发现新关税法确实有不足的地方,故而才导致一部分百姓对此感到不满。

    若要平息民怨,就必须得对关税做出调整,王锡爵听闻信行在这方面,名望颇高,但凡是信行计算出来的数目,皆令百姓信服,故此才雇佣信行,重新计算关税。

    朝廷也经常雇佣民间的作坊生产火器,生产棉甲,臣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妥。”

    万历点点头,又向李植等人道:“申首辅说得是,户部不也雇佣一诺牙行来制作财务报表吗。”

    “陛下,事情并非这么简单,若只是雇佣信行,臣等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可是王锡爵擅自采纳信行计算出来的关税,且公布与众,此等大事,怎能不经朝廷审议?”

    “王锡爵恁地急切,证明其心里有鬼,哪有这么巧合的事,不管是信行,还是钱庄,可都与郭淡有着密切的关系,而且据臣所知,在那之前,王锡爵曾与郭淡有过一次密会,这里面定有见不得人得勾当。”

    万历点点头,又看向申时行。

    申时行忙道:“此事事出有因,王锡爵到达南京时,那边情况已经是非常危急,百姓们都已经是持械对峙,随时可能会爆发动乱,故此当王锡爵在看过信行统计出来的关税之后,当机立断颁布新关税,民怨立即散去。”

    万历哦了一声,好奇道::“这关税有何奇妙之处?”

    李植他们一阵无语,你丫是在听故事么?

    申时行笑道:“奇妙倒也谈不上,其实就是降低了关税。”

    “降低关税?”

    万历微微一愣。

    申时行点头道:“是的,关税降低之后,百姓心中再无怨气。”

    杨铭深道:“陛下,税务兹事体大,这需从长计议,岂能贸然决定。”

    万历笑道:“方才申首辅不是都说了么,当时情况非常危急,王卿家也是担心引发民乱,故而才决定降低关税的,这情有可原啊!”

    “陛下,这不过是王锡爵一面之词。”丁此吕立刻道。

    申时行道:“此事南京兵部尚书王一鹗,守备太监田义皆可作证,他们还几番出动军队防止民乱。”

    王一鹗要是听到这话,非得晕厥过去,明明就是王锡爵让他这么干的,但他可不敢说出来,因为王锡爵当时只是暗中授意,是他们出面挑起斗争得。

    申时行又继续道:“至于说王锡爵与郭淡私相授受,那更是无稽之谈,王锡爵已经勒令郭淡取消卫辉府的补贴,并且对于做出两万两的罚款。”

    万历当即神色一变,愤怒道:“岂有此理,人家郭淡只是帮助百姓,这犯了哪门子法,王卿家凭什么处罚郭淡,此事朕不允许,你立刻传令王锡爵,让他们收回对郭淡的处罚。”

    杨铭深见皇帝怒了,不禁大喜,刚刚张开口,顿时又呆住了。

    我该支持谁呢?

    李植等人也都是一脸郁闷,这反而堵得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不应该对郭淡进行处罚?

    他们真说不出口。

    对郭淡进行处罚?

    这与他们之前说得,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万历趁着他们愣神间,突然道:“行了,行了,朕大致上也听明白了,这事已至此,那就先试试看,倘若不行,再做它论。”

    试试看?

    哪有你这么试的?

    “陛下......。”

    杨铭深等人突然惊醒过来,你就想这么糊弄过去,当我们是傻子么。

    万历手一抬,制止了他们,又道:“关于唐文献一案,朕已经看过你们呈上来的证据,朕以为唐文献并无过错,即日起,唐文献官复原职,至于那几名涉案得漕运官员,全部革职查办。”

    李植等人不禁猛地一怔,背后是冷汗涔涔。

    这可是此次风波标志性得事件。

    双方一直都在为此事争斗,万历的此番表态,那就是一锤定音。

    这不是开玩笑。

    万历已经决定支持内阁。

    之前为什么不支持,很简单,因为之前郭淡还没有涉及其中,他不愿意内阁的权力过大,但是如今郭淡已经取得对于关税的绝对控制,他便再无顾虑。

    然而,万历的表态,也宣告整个官僚集团成为此次事件得最大输家。

    其中也包括内阁。

    内阁的目的也没有达到,此事并没有加强内阁的权力,反而是令朝廷更加分裂。今后想要集权,可就更难了。

    最大的赢家自然是万历和郭淡这一对帝商组合。

    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一切。

    而且不仅仅是银子那么简单。

    郭淡对于运河有着一定的掌控,为将来丝绸、瓷器、茶叶运往天津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同时郭淡完成了猛龙过江,在江南站住了脚,控制着原料市场。

    当然,郭淡只是掌控,得利的其实是万历,这钱都是属于万历的,就连郭淡的钱也是属于万历的。

    如果没有万历的支持,郭淡不可能拥有这种财富。

    不但如此,万历还将会获得关税。

    其实关税没有很多,但是郭淡向万历保证,未来商税才是大头,但是你若等到商税起来之后,你再来夺商税,那可就非常困难,这是下手得最佳时机。

    ......

    南京!

    擅自做主的王锡爵是一点也不慌,他知道京城不可能出任何问题,毕竟皇帝是整件事得策划者。

    郭淡也立刻拿出两万两,去解决运河上的一些顽疾,尤其是一些会影响到农田的地方。

    今日,王锡爵与郭淡一块来到河堤上视察。

    “唉......!”

    王锡爵突然叹了口气。

    郭淡好奇道:“大人为何叹气?”

    王锡爵瞧他一眼,道:“本官忙活了大半天,竟是为了你这小子做了嫁衣,本官这心有不甘啊.....。”

    说到这里,他望向岸边一群正在修建河堤的工匠,“可要说你小子可恨吧,你却又拿出这么多钱来,解决了官府一直未能解决的顽疾,老夫现在也想不明白,究竟是输,还是赢。”

    郭淡笑道:“大人是输是赢,草民不知道,但是草民肯定是最大的输家。”

    王锡爵诧异地看着他。

    药店碧莲吗?

    郭淡苦笑道:“草民每年可是如数缴税,一文都未少过,已经尽到一个百姓该尽得所有义务,而我交税的目的,当然是希望国家更好,但问题依旧,并没有得到任何改善,而这些问题本是朝廷该解决的,跟草民是没有半分钱关系,可是朝廷就是解决不了,那草民只能自己上。如果朝廷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草民干嘛要劳这神。”

    王锡爵脸都红了。

    这可是事实,他也非常认同,他就是看到如今的朝廷什么事都干不了,不管内阁干什么,朝臣都要反对,这心里焦急,才会想到借新关税法,来加强内阁权力。

    呆愣半响,王锡爵突然露出一抹微笑,此时此刻他也想明白了,朝廷什么都干不了,他也努力了,但还是没有成功,那就还不如让郭淡去干。

    至少不会跟个死人一样。

    他突然又问道:“对了!有件事,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降低这么多关税,真的能够负担起治理河道吗?此事你可不能藏着掖着,我可得向其它州府交代。”

    郭淡摇摇头道:“其实是不能得,这肯定需要户部拨钱补助。”

    “你...!”

    王锡爵不禁怒道:“你这是要害我啊!”

    到时户部肯定不会愿意拨钱的。

    大臣们也不会答应的。

    郭淡笑道:“大人,你别瞪我呀!我也是无辜的,是陛下要这么干的,户部要是不肯拨钱,那就让户部将关税都算到陛下账上,是多是少,都由陛下来承担呗。”

    王锡爵愣了愣,怎么绕到这上面来了,突然,他恍然大悟,当即咬牙切齿道:“你还真是小心谨慎啊!”

    他可真是没有想到郭淡在这里还埋了一个陷阱,他都已经说了,由关税负担河道的治理,这要是再反悔,户部不答应,地方官府肯定也不会答应。

    到时他将骑虎难下。

    郭淡的意思非常明确,这关税一日不到肥宅账上,那就会永远赔下去,你们户部能拿出多少钱来填。

    摆明就是防着他们耍赖。

    “大人勿怪,我不是不相信大人您,我只是不相信其他人。”郭淡赔笑道。

    王锡爵怒哼一声,但也没有说什么。

    他也知道,郭淡的担忧也确实是有必要得,因为如今朝廷还真的是经常扯皮,一件芝麻大的事,可能都能够扯上一年,如何将关税转给万历,这当然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

    即便他们来操作,那也得弄很久。

    郭淡呵呵道:“我这也是为了大人您着想,这种事又是瞒不住得,得有一个理由,只要关税无法承担河道的治理,朝中的大臣们肯定又要闹,大人到时只需顺水推舟便可。”

    王锡爵已经彻底明白过来,郭淡这么做,其实就是要逼迫户部主动将账转移到内府去。

    只能说,郭淡把他们照顾得无微不至。

    这一条大道可真是帮他们铺到了终点。

    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沿着这条大道走。

第六百零七章 原来是个障眼法

    一锤定音!

    在这种时刻,万历的表态,基本上就可以宣布此事暂时告一段落。

    朝中不少的中立派和投机派,也纷纷出声支持唐文献。

    这不同于当初郭淡承包卫辉府,在那时候,皇帝就是再怎么锤,也没有什么鸟用,他们肯定会反对到底的,哪怕阻止不了,也要骂,也要反对,因为这是阶级斗争,大臣们当然不可能去支持一个商人。

    哪怕是万历也不太好开口去支持一个商人,他只能保护郭淡不受到权力压迫,具体还得靠郭淡自己去努力。

    但是这一回,郭淡只是被朝廷雇佣,这明面还是保守派和革新派得斗争,是内部斗争,那当然两边都可以选。

    所以这时候皇帝的话,那可是非常见笑的。

    申时行也终于在这时候站了出来,要求六部严格执行新关税法。

    近日一直处于崩溃边缘的钞关,突然又变得振作起来,不但如此,还变得比以前要更加严格,谁来都不好使。

    因为在之前那段日子,许多人都故意冲关,故意令他们难堪。

    这风水轮流转啊!

    如今你们不交税试试看,有你们好果子吃。

    从表面上看,内阁的权力是在急剧膨胀,谁也不敢违抗新关税法,就是漕运也得乖乖地接受检查。

    这就是一种权威。

    这也是万历最不希望的见到的。

    许多时候,内阁企图变法,总是难以执行,其原因不仅仅是保守派,主要万历也不是非常情愿,因为变法需要权力,万历不想将过多的权力让出来。

    但是有了郭淡,这个问题迎刃而解。

    表面上看,内阁权力好像是急剧膨胀,但其实不然,定税的权力不在他们手里,钱也不在他们手里,那到底是谁说了算,就还真就不好说。

    只不过目前郭淡是出于配合阶段,好像只是一个工具人,暂时还看不出什么来。

    但内阁的人敢在钞关放任何一条船过去吗?

    不敢。

    官牙那边敢乱开税票吗?

    也不敢。

    因为现在验货算税的,不再是官牙,而是信行。

    规则在悄悄地改变。

    就说这南京,将来一部分所有出口的货物,都要先运去扬子沟的仓库,信行的人就专门在那边清点,将税务算好,出口的时候,把单子交给官牙,官牙就直接根据信行的计算好的来开税票。

    王锡爵是对外宣称,这么做是为了提升效率,减轻官牙的负担,不然的话,大家都挤在钞关也不好。

    当然,官牙和钞关都有抽查的权力。

    南京,一诺牙行!

    “郭淡,还是你有能耐,要是朝廷早早就雇佣信行,哪有这么多事啊!”

    “可不是么?那些官牙只知道溜须拍马,他们哪里懂关税,弄得可真是一团糟啊!”

    “不管怎么样,这一切都算是过去了,如今有信行在,那咱们可算是放心了。”

    .....

    真是马屁如潮,滚滚而来。

    孙贺天等人那是越舔越凶。

    郭淡谦虚地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倘若王大人乃是一个昏官,他又岂会立刻做出调整,其实那日我只不过是如实相告,说真的,我也没有王大人会虚心听从了我的建议,这真的是非常了不起。”

    “这倒是得。”孙贺天点点头,又问道:“到底你那日跟王大人说了什么?”

    此话一出,大家都非常八卦地看着郭淡。

    这一直是一个迷啊!

    郭淡笑道:“其实我也没有说什么,我只是告诉王大人,不是我们不愿意交税,而是我们交不起税,目前各州府有多少货物进出,又有几个人买得起这些货物,那些粮食往船上一放,运费可能比粮食还贵,咱们赚得其实并不多,这时候征收这么高得关税,商人都做不了买卖,关税自然也会减少。

    朝廷若想要征收更多的关税,也不见得需要提高关税,可以鼓励大家相互贸易,当更多的人进行贸易,这关税自然会增多。如何鼓励,很简单,降低关税,让商人更加自由。”

    “哎呦!说得可真是好!”

    众人纷纷支持。

    降低税,谁不喜欢啊!

    这必须无条件支持。

    目前在郭淡面前支持低关税,那可是非常有用的。

    郭淡笑道:“不过关税也不可能一直都这么低,信行会根据贸易得情况来进行调整得,我也只能保证一点,如果关税增加了,那各位一定是赚得更多了,如果减少了,那只能证明各位赚得更少了。不知各位是希望将来关税降低,还是增高?”

    他目光一扫。

    “哈哈......!”

    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声,适时响起。

    对于他们而言,这关税当然是越低越好啊!

    我们赚得多,你也可以征得低啊!

    这人都是贪心得。

    郭淡呵呵一笑,道:“各位,如今关税承担着运河,而运河承担着各位的财富,一旦运河治理不当,你们损失的可不只是那一点点税啊!”

    不少商人眼中又出现疑虑之色。

    “这关税真的用于修建河道吗?”谢广富问道。

    郭淡点点头,道:“关税要过钱庄的账,这有多少钱,我们是知道的。”

    “这样啊!”

    他们之前还是太关注这一点,但如今郭淡这么一说,如果这钱真的能够用于河道治理,方便商人,这钱当然交,河道不通,改陆路运输的话,可是要多出很多钱,尤其是江南这地势。

    孙贺天目光突然闪动了几下,点头道:“那是,那是,要是咱们能够赚更多的钱,那交多一点税也无所谓啊!可问题是咱们现在可都还没有恢复过来,这日子可是不好过呀。”

    大家纷纷点头,又同时期待地看向郭淡。

    目前江南本地经济还在恢复阶段,但是他们不仅仅是想恢复到以前,他们也想赚更多的钱。

    郭淡呵呵笑道:“如果我有可以发财方法,那为什么我不自己赚。”

    “你在卫辉府......!”陈三元欲言又止。

    郭淡摇摇头道:“卫辉府的商人,其实都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取得成功的,也有不少人亏钱关门,我没有给予他们什么帮助,我也没法给予你们太多的帮助。

    但是我认为江南遍地是商机,毕竟江南物产丰富,光卫辉府每年就得从江南买走不少货物,不可能不挣钱。就说丝绸、瓷器、茶叶,这可是人人都需要的。如果你们实在是没有太好的想法,也可以干这些买卖,我保证你们一定卖得出去。”

    他们听到前半段,本感到有些失望,认为郭淡不愿意帮助,但是后半句,顿时又眉开眼笑,一定卖得出去那就行。

    对于江南而言,郭淡其实不便多说什么,因为制度不一样,他让人去开大作坊,那万一官府不准,郭淡也不想让江南的官员觉得自己有威胁。

    但是他又必须对江南有一定的影响,因为原料多半都是来自这里,他的办法就是用订单来与江南的大地主,大富商保持密切的关系。

    会议结束,郭淡刚刚送走孙贺天等人,就见寇义带着一人走了过来。

    正是李通。

    “你来了呀!”

    郭淡微微一笑。

    “李通见过东主。”

    李通抱拳一礼,目光左右瞟了眼,见没有外人在,突然兴奋道:“东主,你这一招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至今想来,可也是激动不已啊!”

    至今可都没有人看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令李通对于郭淡的敬仰,可真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郭淡摇头道:“你至今都还这么说,证明你并没有看明白。”

    “啊?”

    “到屋里去说吧。”

    三人来到屋内,郭淡坐了下来,问道:“如果这样也能够挣钱得话,我为什么不早这么做,如此一来,谁能与我们竞争?”

    李通愣了下,道:“东主,我今日也是来想问这事的,我觉得我们可以适当得降低运费。”

    郭淡问道:“如果你投资一万两在一桩买卖上面,每年你的盈利是一两,你会投吗?”

    李通木讷地摇摇头。

    郭淡道:“我们之所以能以如此低廉得价格来维持运输队,其原因在于我们之前就投入了太多太多的钱,那仓库、船只全都是现成得,我只需要支付船夫得运费,但是那些仓库、船只可不是白捡来的,那可都是花了不少钱,如果我用这钱做其他的买卖,我一定赚得更多,这么算的话,我们其实还是在亏钱,这不是长久之计。”

    李通顿时是恍然大悟。

    为什么他至今想起来都觉得非常兴奋,就是因为他觉得这非常不可思议。

    如今终于明白了过来,这只是一个障眼法罢了。

    每个人投资都要看几年能够回本,即便是上帝告诉你,这买卖一定赚钱,百年就回本,之后就开始盈利,那也绝不会有人去投。

    如果一直这么玩下去,郭淡估计得很多年之后才能够回本,而且,这期间的风险一直都存在,万一遇到洪水,船只和仓库全部冲毁,那可能马上就变得亏本,因为你的盈利无法抵御风险。

    这其实就是亏本。

    不过郭淡知道,对方一定先扛不住。

    郭淡又道:“还有就是漕运,如今在运河上,唯有漕运能够跟我们竞争,你觉得我们应该去跟漕运掰掰手腕吗?”

    李通再度陷入沉默。

    这种事他可不敢乱说。

    郭淡道:“你去跟漕运那边的人谈谈,表示一切都会如常,属于漕运的利益,我们分文不取。”

    李通闻言,立刻道:“东主,咱们这么难才......况且咱们还养着那么多船夫。”

    郭淡笑道:“这我自有安排。”

第六百零八章 深藏功与名

    其实漕运一直都是反对新关税法的,最开始他们也不爽,只是没有办法而已,而如今他们输了,付出代价也是应该的。

    然而,不管是万历,还是内阁,可都没有指责过漕运,最多也就是钞关官员恶心一下漕运船只,让他们不那么放肆。

    这是必然得,钞关要掌控一定权力,必须得强势一些。

    但并没有说针对漕运内部进行一些调整,或者说撤换一些漕运官员,只是惩罚了几个小角色,可都没有深究,那几个人肯定受人指使。

    这都是因为漕运非常非常重要,如果漕运停下来,整个大明会立刻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

    既然你没办法废掉它,那你就必须供着它。

    郭淡是不会与漕运争夺河道上的利益,他只是要确保商船可以在规则下畅通无阻。

    但这事也不是他说了算,毕竟那唐文献也不是吃素的。

    这还得跟王锡爵商量一下。

    王锡爵听到郭淡要让出利益给漕运时,不禁稍显诧异地看向郭淡,过得一会儿,他才笑道:“真是难得呀!你果然不同于一般商人,也难怪你能有今日的地位。”

    郭淡笑道:“大人过奖了。”

    王锡爵稍一沉吟,叹道:“其实这漕运贪腐也不是一日两日之事,这根本就难以去阻止,让他们去接一些私活,这我倒是不反对,但是你就不怕他们讹诈商人吗?”

    郭淡道:“据我所知,漕运里面也分很多派系的,如果合作不愉快,那就换,有竞争得话,他们自然也不敢肆无忌惮,这讹诈一波又能赚多少,相信这一笔账,他是能够算清楚的。况且,他们与许多商人可都是老交情。”

    王锡爵满怀忧虑道:“但这非长久之计啊!漕运赋役沉重,令百姓苦不堪言。”

    郭淡呵呵道:“大人不会是想让我来解决这个问题吧?”

    王锡爵瞧了他一眼,道:“本官想听听你的看法。”

    他此番改革,也是想对漕运进行整改,这也是一个顽疾,可惜他未能成功,如今的他可没有力量再针对漕运下手,反正他现在也与郭淡合作,那为什么不合作把这些问题给解决了。

    郭淡道:“我的看法就是想要利用权力去解决这个问题,那是不可能的,此中道理,大人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王锡爵当然明白,历朝历代都有漕运**问题,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但从来没有解决过,问题还是那个老问题。叹道:“那岂不是说这个问题永远都没法解决?”

    郭淡反问道:“不知大人可有想过,为什么朝廷不像我们商人一样,雇佣船队运送漕粮。”

    王锡爵道:“那可得花不少钱啊!”

    “这就是问题所在。”

    郭淡双手一摊,道:“朝廷永远都想花最少钱的,干最多的事,这与漕运官员贪污**其实没有任何区别的,说句难听的话,这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话糙理不糙。

    朝廷总是渴望不出钱,或者出很少很少得钱,让百姓去负担漕运,那官员肯定也会这么干,你就是拿一文出来,我都要掰一半走,你都有脸拿这么点钱出来,那我还要这脸作甚。

    王锡爵凝眉思索半响,突然抚须一笑:“你这番独到的见解,可真是令老夫受益匪浅啊!那是不是可以说,当朝廷也如商人一样,这些问题都将不复存在。”

    郭淡点点头。

    王锡爵突然问道:“这漕运乃是我大明的命脉所在,你认为应该被控制在一群商人手中吗?”

    这老头反应可真是快呀!郭淡暗自嘀咕一句,道:“这世上没有完美,每种制度,都有着它的缺陷,就看怎么去取舍。”

    王锡爵笑了笑,又道:“虽然有些事是难以避免的,但也不能完全不管,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钞关必须要成为悬在漕运头上的一把利剑,否则的话,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郭淡沉吟少许,道:“大人可以从信行和钱庄调去任何有关于漕运的账目。”

    你是在敷衍我吗?王锡爵觉得这远远还不够,道:“你不能好处占尽,却不承担责任。”

    郭淡苦笑道:“大人,我只是一个商人,有些事我真是爱莫能助,但是我可以在私下去影响漕运,用契约来约束他们。”

    王锡爵稍稍点头,思忖一会儿,觉得郭淡这身份,跟漕运打交道,确实也比较困难,道:“如此也行,还有......!”

    “大人可知道我们商人如何展开合作的吗?”郭淡突然问道。

    王锡爵一愣,旋即摇摇头,他甚至都不明白,郭淡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郭淡却是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们商人虽然凭借契约,但是信任也是非常重要的,我更愿意选择一个与我有长期合作的商人合作,这就是为什么卫辉府有许多京城的商人。

    但是我跟他们也是慢慢建立起信任的,最开始只是在机缘巧合下,有过一次合作,觉得彼此都不错,再进行合作,久而久之,便就建立起信任来。

    这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大家都不信任,只是凭借契约的约束,那么一旦出了问题,他们肯定马上就会来解除契约,但是有着长久合作的伙伴,就不会立刻跑来,因为他们知道我能够度过这个难关。”

    王锡爵刚开始听得是糊里糊涂,他是在教我做买卖吗?但很快,他便明白过来,抚须哈哈大笑起来。

    郭淡的意思很简单,我们才开始合作,彼此都还不信任,不太建议展开太过深入的合作。

    ......

    而那边李通也进行的非常顺利。

    因为由始至终,郭淡与漕运没有任何矛盾,最初朝廷要对付郭淡,漕运也不是非常情愿的,因为卫辉府为漕运带来大量的业务。

    漕运是支持废除新关税法,从表面上来说,这其实对于郭淡也是有利的。

    不过最近这期间,漕运开始防备郭淡,因为郭淡的运输队发展的太迅速,基本上垄断民间的贸易。

    这令漕运非常担忧。

    这块蛋糕,漕运是不可能割舍出去的。

    这时候李通突然上门,表示会回到以前,价格什么,我们都统一,不会有任何改变,虽然多了关税但也是商人去缴,跟咱们没有关系。

    那些漕运官员可真是长出一口气,毕竟如今郭淡得势,暂时要对付郭淡,也是一件非常令人头疼的事,他们还请了李通在那里大吃大喝一顿。

    而这期间郭淡也在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首先当然是安排钱庄和信行介入钞关,信行就是以仓库来介入,今后钞关的仓库,都是信行的人掌管。

    要出货得话,就必须得把货物运送到指定的仓库去,扬子沟的仓库只是其中之一。

    而钱庄则是收银来介入,凭票来收银,票上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而这票是信行开单,官牙负责盖章。

    终点也是如此,先得上钱庄把税钱交了,拿了钱庄的票据,交给钞关的官员,官员才会放行。但是可以在.asxs.的钱庄直接存钱进去,凭钱票到终点的钱庄交税。

    都是相互监督着。

    这就是郭淡想要的,只要能够将规矩定死,那他就不怕什么。

    除此之外,郭淡还将收购来的钱庄给运营起来。

    当初他收购债务,顺便也将那些小钱庄一并收购,这些小钱庄都有一个特征,就都是新开的,其中债务多半都是借给商人开作坊。

    郭淡并没有打算赋予钱庄借贷得功能,只是汇款和存银,这些小钱庄就专门负责收购绸缎。

    .....

    一诺牙行。

    “我们马上就要回卫辉府,不过难得来江南一回,如果二位有意得话,我们可以出去游玩几日。”

    郭淡坐在椅子上,向徐姑姑和杨飞絮道。

    徐姑姑道:“你多在这里逗留一日,王一鹗他们就寝食难安。”

    郭淡微微皱眉,道:“那么我走了,他们就会放过我吗?”

    徐姑姑道:“那就得看他们认为你是不是真的威胁到他们的地位,如果他们感受到威胁,那他们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得。不过在我看来,你跟他们是可以避免冲突,因为你们所求并不冲突,你不需要坐镇南京,也不需要在南京去提升自己的名望,毕竟你要得也不是这些。”

    郭淡要得是什么,是江南的原料,丝绸、茶叶、瓷器,等等。

    只不过他要的量比较大,且是要持续不断的,故此他必须跟江南的大地主们建立起友好的关系。

    这跟王一鹗他们的利益并不冲突。

    徐姑姑的意思很简单,既然并不冲突,那就没有必要去引发南京官府的担忧,该低调得时候,还是得低调。

    郭淡点点头,道:“听居士的,明日我再安排一下,后天我们就出发回去。不过,还得劳烦居士去跟王一鹗他们去告个别,希望他们知道,我们无意与他们为敌。”

    徐姑姑点点头。

    第二日,徐姑姑就去王一鹗他们道别,其实这不过是面子功夫,毕竟王一鹗、田义也不傻,光凭你的这番话,并不能说明什么,还得看你是怎么做得。

    可孙贺天他们听说郭淡突然要回去,吓得赶紧跑来,询问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他们可不想郭淡这么早就回去,毕竟这里一切才刚刚开始。

    郭淡也向他们解释,开封府、卫辉府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他已经跟寇义交代好了,他会兑现他的承诺。

    如此才让孙贺天他们放下心来。

    不过郭淡并没有马不停蹄的赶往开封府,他还在扬子沟逗留了一日,与父亲和乡亲们告别。

    扬子沟所有的百姓都跑来送郭淡,那场面真是流泪满面啊!

    郭淡虽然回来没有多久,但是他却给扬子沟的百姓带来了非常多的财富,且都是可以持续发展的,光那些仓库就基本上为扬子沟的所有乡亲提供了就业岗位。

    在这一刻,大家都不再挂念乡里是不是要出个进士。

    不要进士,我们要商人。

    隔壁乡的进士倒是出了两三个,但有个卵用,也就是他家光宗耀祖,而郭淡轻轻松松就让扬子沟成为附近最为富裕得乡村。

    这才是真正的衣锦还乡。

    与乡亲们道别之后,郭淡就立刻踏上归程,其实他是真的有很多事要做,卫辉府就不用说了,突然取消补贴,建立起新得关税体系,商人们能不能适应,他也还不清楚。

    关键开封府的学院也都开学了,他原本是打算开学就过去的,哪知他的这个计划突然触发,导致这时间上安排不过来,他可得赶紧过去看看。

第六百零九章 钱和脸

    在扬子沟东面的一座小山上,站着一小簇人,正是王一鹗、田义、赵飞将,他们的目光都落在那两辆渐渐远去的马车上。

    自郭淡来到南京,就从来没有出面跟他们打过交道。

    他们表面上好像非常不屑于与郭淡见面,你郭淡只不过是一个来这里做买卖的商人而已。

    但心里可都是非常重视郭淡得。

    “这小子可算是走了。”

    王一鹗不禁发出一声感慨。

    这郭淡一日不走,那他们可真是寝食难安啊!

    因为在万历一锤定音之后,郭淡拥有的钱庄、信行纷纷介入钞关体系,同时郭淡手中又拥有大量的债务,整个南直隶的经济与郭淡都有着密切的联系,商人们也渐渐都以郭淡马首是瞻,这让他们感受到前所未有得危机感。

    郭淡是可以让这种威望转变政治力量。

    好在郭淡非常知趣,解决完这些事,就马上离开南京。

    这让他们心里是着实松了口气啊!

    然而,郭淡的离去可不代表这事就到此结束,你的退让,并不代表我们也要退让,毕竟我们之间可没有什么交易。

    田义就问道:“王尚书,咱们就这么放过他吗?”

    王一鹗皱眉凝思半响,反问道:“可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这话可真是把田义给问懵了。

    他的意思其实很简单,这风头总会过去的,真正在南京做主的还是咱们,那咱们要不要秋后算账?

    而王一鹗的问题就是,这笔账怎么算?

    郭淡究竟哪里影响到他们?

    虽然钱庄、信行介入了钞关,可名义上还是朝廷主动雇佣它们的,要解决此事,那得先把内阁搞定,这还是属于朝廷国内部问题。

    但除此之外,郭淡好像跟他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对付郭淡,自己什么得不到,而且可能又会引发债务危机,以及南京还是部分人是支持郭淡的,这也可能会让他们陷入政治危机。

    思来想去,好像是百害而无一利。

    郭淡可真是轻轻地来,轻轻地走,既没有带来什么,也没有带走什么,就如同那云彩,飘在天空,又大又白,存在感十足,可就是摸不到。

    这令他们很迷茫呀。

    可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

    但其实郭淡是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一切。

    首先,当然是成功介入关税,这对于他而言,可是至关重要的,不然的话,他的贸易完全没有安全感,毕竟这是一个官本位的制度,他必须要用律法来限制官本位。

    其次,完成了信行和钱庄的扩张,一套围绕运河运转的金融体系,已经是初见峥嵘。

    只不过包含的业务比较少,主要就是汇款,故此并不显得起眼,但用不了多久,大家就都会离不开这钱庄。

    最后,他在原料生产地扎下了根。

    但是这一切并非是围绕着权力在进行,他要稀罕权力,他早就入朝为官,这一切都是围绕着他的海外计划在做准备,这就是令王一鹗他们迷茫的原因所在,因为郭淡压根就没有将他们视作敌人,也不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

    南京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大家还是继续做买卖。

    但是,这一次风波闹得这么大,不可能随着郭淡的离开而烟消云散,其实矛盾是在进一步激化,只不过转移到内阁与朝臣之间,朝廷是变得更加对立,而郭淡反而是置身事外。

    现在郭淡正处于外部局势非常稳定的阶段,他趁机整顿好内部。

    .....

    开封府。

    “来了!来了!”

    “可算是来了。”

    只见一群人站在在府城边界处,对着南方是翘首以盼。

    而南边两辆马车的出现,也令他们是喜笑颜开。

    这些人正是一诺学府的老师,也就是李贽、汤显祖等阳明学派得人。

    过得一会儿,马车行至他们面前,只见郭淡、徐姑姑从马车上下来。

    “郭圣人!”

    李贽激动的叫喊道。

    “哎呦!”

    这一声叫喊吓得郭淡是脚下一绊,直接往前栽去。

    一只手伸出,拎住他的衣领,将他给拉了回来。

    稳定住身形的郭淡,稍稍松了口气,立刻便愤怒地回过头去,朝着杨飞絮道:“你还不快放手,下回你能不能用一个比较帅气得姿势,比如说什么拦腰抱住,华丽地转上三圈,你用拎得,我又不是刚学走路的小娃,你认为这合适吗?难怪你找不到对象。”

    杨飞絮冷冷道:“我只会采取最为安全手段,总比你摔倒要好吧。”

    “这倒也是。”

    郭淡点点头,可不敢再叫嚣,毕竟安全第一。

    徐姑姑不禁抿唇一笑。

    “郭圣人。”

    “哎呦......!”

    郭淡痛苦的哀嚎一声:“我说百泉居士,您能不能换个称呼。”

    激动上前来的李贽,当即神情一滞,讪讪道:“抱歉,抱歉,我一时太激动,那...那我还是叫你郭院长吧。”

    “只要别叫那个称呼,你就是叫我淡淡都行。”郭淡真是求饶道。

    喊郭圣人跟喊boss有什么区别,仇恨都是杠杠滴。

    “郭院长此番下江南,可真是扫清**,席卷八荒,令吾等皆是神往不已啊!”李贽是一脸陶醉。

    毕竟开封府已经变成读书人得圣地,各个地方的消息都会往这边传,他们也经常议论时政,对于江南发生的事,只怕他们比郭淡的还要熟悉一些。

    这读书人拍马屁还真是有点水平。郭淡听得是呵呵直笑,“不瞒各位,这一次我损失几十万两,你们要真是神往,首先得赚这么多钱啊。”

    汤显祖诧异道:“不是吧,我们听说你这回可是赚了不少。”

    “这话也没有错,毕竟我现在还活生生地站在这里,这可都是赚来得。”郭淡耸耸肩道。

    “啊?”

    汤显祖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抚须笑道:“郭院长可真是幽默呀!”

    “这是一句大实话。”

    郭淡苦笑一声,又道:“所以我急忙忙赶来开封府,就是希望你们能够给我一些好消息,让我冲冲喜,比如说,我们一诺学府的大门都让人给踩烂了,学费收入都达到一百万两。”

    此话一出,李贽他们脸上得喜色顿时全无,个个都是沉默不语。

    “喂喂喂!”

    郭淡紧张兮兮道:“不会搞砸了吧?”

    汤显祖道:“我们的戏曲团还是非常成功的。”

    “其它的呢?”

    “这......?”

    “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

    李贽拱手一礼,道:“真是抱歉,我们本想等到你来的时候再开学,可是你突然又有事,去了江南,但是其它学院可都开学了,所以...所以我们也跟着开学了。”

    郭淡道:“这是当然的,可情况怎么样?”

    “情况真是糟糕透了!”

    忽听前方有人言道。

    郭淡抬头看去,只见两个老者和一条老黄狗走了过来,正是徐渭和李时珍。

    郭淡与徐姑姑赶紧向二人行得一礼。

    “徐老先生方才之言是何意?”郭淡又向徐渭问道。

    徐渭笑呵呵道:“倒也没别的意思,只不过一诺学府许多学员希望能够退学费。”

    “退...退学费,这怎么可能?”

    郭淡惊愕道。

    徐渭指着李贽道:“你问他吧。”

    郭淡又看向李贽。

    李贽没好气道:“可没有他说得那般严重,不过确实有些学员感到失望。”

    徐姑姑诧异道:“居士在江南讲课的时候,可是非常受人欢迎得。”

    徐渭呵呵笑道:“他就会吹牛,糊弄那些愚民愚妇还是可以的,但是进士学院的学员可是不吃他那一套的。”

    说着,他又向郭淡道:“郭淡,看来还得你来做出表率啊!”

    “我?”

    郭淡指着自己,“我怎么做出表率?”

    “不要脸。”徐渭道。

    “不...!”

    郭淡郁闷地看着徐渭,“老先生此话怎讲?”

    徐渭道:“进士学院可是教人手段的,课本上也是这么写得,可是那些老师却是张口仁义,闭口礼乐,常常被学生问得是哑口无言,羞于启齿,令人啼笑皆非,可真是闹出不少笑话。”

    郭淡更郁闷了,“既然老先生已经知道原因所在,为何不去敦促他们?”

    徐渭理直气壮道:“岂有此理,难道老夫就不要颜面吗?”

    “......?”

    郭淡没好气道:“老先生得意思是,我就可以不要?”

    徐渭道:“你不是一直以来都是要钱不要脸吗?”

    “我.....!”

    “不过你的要钱不要脸,不同于常人,人家要钱不要脸,被人视作无耻、卑鄙,但是你的话,却能令人心服口服,这是老夫最佩服你的一点。”

    “过奖,过奖。”

    郭淡呵呵两声,道:“老先生的这一席话,令我非常后悔小时候没有认真读书,以至于骂人都要夹带脏字。”

    李时珍抚须哈哈一笑,道:“你莫要跟这疯子一般见识,事实并非他说得那般,只不过那些老师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但是有许多问题都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的,导致他们常常有些羞于启齿。再加上其它学府可都盯着一诺学府的,也常常议论一诺学府的课堂,这更是令他们畏首畏尾,有些不知所措。”

    郭淡道:“如果我减免他们的酬劳,他们会不会跟我撒泼骂娘?”

    李贽忙道:“不会,不会,我们确实令院长失望了,这酬劳我们都不好意思拿。”

    其余老师也都是一脸尴尬。

    “呃...!”

    郭淡差点忘记这里站着一群老师,尴尬道:“既然各位在自身利益上,都能够如此清高,那...那就还是算了,也许这真的怪不得你们。”

第六百一十章 医保诞生时

    其实这还真怪不得那些老师,因为当时郭淡是被万历急召回京得,而开封府的事,他并未有处理完,他只是把招收老师得事交给了徐渭。

    而徐渭也只是负责根据他们考试来录取。

    但关于怎么开学,怎么去上课,他并未做过多的安排。

    因为当时老师都没有招好,他没法安排这些事!

    在路上,他大概也了解七七八八。

    说到底就是一个价值观问题。

    当时他招收老师的考试,就是制定课本,让吏出题,应聘者解答问题,然后将这些问题合成课本。

    他认为如此一来,老师就非常熟悉课本,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但他忽略了一点,就是儒家思想所带来得价值观问题。

    如今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是在儒家思想的熏陶下长大的,这是根深蒂固的,而儒家的核心思想,就是礼义廉耻......。

    但是那样制定出来的课本又绝对功利主义。

    因为吏出题,都是以解决问题为核心,他们不需要在乎那些礼义廉耻,毕竟他们的地位跟商人也差不多。

    可二者之间是有着直接得矛盾,那些老师在考试得时候,他可以专心想办法解决问题,但是在授课的时候,学生们会反馈他们儒家思想,而他们也是儒家出身,这也是他们的价值观。

    到底是仁,还是利?

    这就是困扰着进士学院的根本问题所在。

    其实徐渭说得很对,这就是要不要脸的问题。

    而别得学府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他们都是说得冠冕堂皇,一套价值观直接到顶,至于朝中那些勾心斗角之事,那绝不是在课堂上教的,一般都是入朝之后再去学习。

    至于李贽等反儒教的异类,虽也是才华横溢,但都是思想方面的,他渴望妇女自由,在江南讲课得时候,妇女非常支持他,贫民百姓都希望听他讲课,但是在这里就有些无用武之地,因为进士学院得学生那不是举人就是进士,人家的价值观都是根深蒂固,谁还会听他忽悠。

    最为关键的一点,儒家讲究论资排辈,进士学院的老师,很少有那种名扬四海的大名士,有些老师得地位就还不如学生,他们难以服众,学生就敢质疑他们。

    但是在老师看来,我不应该被质疑,老师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交谈间,一行人入得城门,刚刚入得城门不久,就见崔有礼与两个山东大名士迎面走来。

    “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郭淡不禁感慨一声。

    杨飞絮小声嘀咕道:“谁不是你的冤家?”

    徐渭听得一个真切,哈哈笑道:“小娃说得在理啊!”

    这确实是一句大实话,在这里,遍地可都是郭淡的冤家对头啊!

    遇到是一点也不稀奇。

    郭淡稍稍瞪了杨飞絮一眼。

    “哟!郭淡来了。”

    这时崔有礼也发现了郭淡,走上前笑道:“你是来收拾残局的吧?”

    “呵呵.....!”

    他那两个好友不禁都呵呵笑了起来。

    而李贽等一诺学府的老师,则是怒容满面,但苦于事实是如此,他们也不好意思反驳。

    “收拾残局?”

    郭淡皱了下眉头,道:“此话怎讲?我听百泉居士他们说,我们一诺学府是非常成功的呀!”

    众人皆是一愣。

    就连李贽自己都是懵得,我可没这么说过呀。

    崔有礼惊讶道:“他们当真是这么跟你说得吗?”

    “是呀!”

    郭淡点点头,道:“他们告诉我,我们一诺学府的学生常常都把老师说得哑口无言。”

    崔有礼愣得半响,突然哈哈一笑:“此乃成功?”

    “这还算不成功吗?”

    “愿闻高见。”崔有礼饶有兴趣问道。

    郭淡问道:“不知三位老先生以为那魏征、海瑞如何?”

    崔有礼身边一人立刻道:“世人皆知,他们二位可都是忠直之臣,为求大义,直言敢谏,甚至于不惜冒犯天颜,吾等皆不如也。”

    郭淡又问道:“不知这君臣之间又怎分尊卑?”

    “这还用问,当然是君尊臣卑。”

    “那师生呢?”

    “当然是师为尊。”

    “这就是我们进士学院的成功之处。”

    郭淡笑道:“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老师也会犯错,可若是学生都不敢质疑老师的错误,还能够奢望他们去质疑君主得错吗?我们进士学院可是要为朝廷培养栋梁之才。”

    “你......!”

    那人张着嘴,就是说出话来。

    徐姑姑抿唇一笑,微微瞥了眼郭淡,心想,此人明明才疏学浅,可却总是能把这些满腹经纶的士大夫说得哑口无言,可真是怪哉。

    李时珍、汤显祖也纷纷笑而不语。

    崔有礼突然道:“你说得不错,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作为老师,还是要谨言慎行,以免误人子弟,你们一诺学府的老师可是天天被学生质疑,这也算是成功之处吗?”

    郭淡笑道:“朝中的言官也天天都弹劾内阁,是不是可以说,朝中阁臣德不配位?”

    “这可不能混为一谈,你这是强词夺理。”

    “为何不能。”

    郭淡道:“这治国之术,本就难以找到一个真理,你有你的主张,我有我的主张,这是没有对错可辩的,倘若我们的老师有能耐解决国家所有的问题,那他们还教什么书,应该去内阁当首辅。”

    李贽呵呵道:“崔兄,你就应该去内阁当首辅。”

    崔有礼哼道:“倘若人人都如你们这般会找借口,那世上再无失败者。”

    郭淡笑道:“我觉得失败与否,应该等到我们学生进入朝中,才能做定论吧?”

    崔有礼道:“但愿你的学生可以入朝为官。告辞。”

    言罢,他向一旁的徐渭、李时珍拱手一礼,便拂袖离开。

    李贽一脸倾慕道:“郭院长,还是你厉害。”

    郭淡笑着摇摇头。

    回到官府之后,徐渭可是忍不住了,哈哈笑道:“郭淡,老夫说得没错吧,你的不要脸,不会让人觉得下作,反而会让人心服口服,这一点老夫可真是佩服万分,老夫终究还是脸皮薄了一点。”

    真不要脸。郭淡挤出一丝微笑,正欲开口时,徐姑姑却点头道:“老先生言之有理。”

    郭淡不禁又郁闷地看向徐姑姑。

    徐姑姑却是正色道:“这一诺学府大多数老师名望不如其它学府的老师,然而学员却都是非常优秀的,老师是难以凭借威望服众的,与其让学员遵从老师,就不如将郭淡先前的那番话弄假成真,让学员勇于质疑老师的观点,也让老师勇于被学生质疑。”

    说着,她看向徐渭,道:“想必这就是老先生所言的‘不要脸’吧。”

    徐渭抚须笑而不语。

    其实他已经看出问题所在,主要还是进士学院的老师没有名望服众,但是他们却又有老师的尊严,一旦被学生质疑,就经常被气得拂袖而去,老师认为你们不能质疑我。

    但学生认为你们没有资格教我。

    郭淡一个商人,也敢在许多大名士演讲,经常被人质疑,但他都可以从容面对,徐渭认为郭淡应该做出表率。

    郭淡也明白过来,但他可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又向李时珍问道:“老先生,医学院得情况怎么样?”

    李时珍道:“医学院谈不上好坏,毕竟前来学医的人也不多,但是有个问题,老朽倒也想与你商量一下。”

    “老先生请说。”郭淡道。

    李时珍道:“就是你说提倡的严谨,光以医书、药方来教人,是难称之为严谨的,虽然医书和药方都经过严格的筛选和比对,但我以为这还得通过实践给予学生答案。”

    郭淡点点头道:“老先生言之有理。”

    李时珍道:“我有一个建议,不知可不可行?”

    郭淡忙道:“老先生请说?”

    李时珍道:“就是免费为开封府的百姓看病,如此便可获得许多实践的机会。”

    郭淡听得微微皱眉,沉吟不语。

    李时珍瞧了眼郭淡,道:“我也知道这可能需要很多钱,若是不行,那就罢了。”

    郭淡笑道:“当然不行,如果只给开封府得百姓免费看病,那怀庆府、彰德府、卫辉府的百姓会怎么想,要就全部免费。”

    “全部免费?”

    李时珍惊讶地看着郭淡。

    郭淡笑道:“这会不会太劳累老先生了?”

    “不不不!不会得。”

    李时珍连连摆手,又问道:“不过你说得可是真的吗?”

    徐渭哈哈笑道:“我说庸医,你还真是没有见过世面,小家子气,人家郭淡随随便便就拿一百万两出来,又岂会在乎这点钱。”

    郭淡笑道:“虽然没有徐老先生说得那么夸张,但如果医学院可以负担得起,我愿意出这钱。”

    李时珍立刻道:“医学院的老师可都是郎中,又有那么多学生帮忙,绝对可以负担得起。”

    这老头一直以来都在悬壶济世,他其实也希望能够免费为百姓看病。

    郭淡笑道:“那就这么决定吧。”

    李时珍瞧郭淡答应的这么轻巧,以为不懂医,不知这水有多深,于是提醒道:“郭淡,这可真的需要不少钱。”

    郭淡道:“这钱不需要我一个人出,我会找人来分担得。”

    众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

    谁愿意分担?

    郭淡解释道:“我会找商人来承担,由他们来帮自己的工匠缴纳这钱,但是并不多,比如说每个人每年只需缴纳一钱,就可以免费看病。”

    “一年一钱?”

    李时珍道:“这你也需要拿出不少钱来啊!”

    郭淡笑道:“但这是值得的,首先,一直以来,我都还没有整顿这四府得户籍制度,我相信百姓都会愿意交这钱的,这个凭证将会成为四府的新户籍。

    其次,我们一诺学府之所以陷入窘境,原因还是在于我们的名望不如对方,这么做的话,那么人人都离不开我们一诺学府。

    最后,这不一定会亏钱,一人一钱,加起来可也是不少的钱,这钱在我手中,就是能够生钱的,而医学院也会因此得到许多珍贵得药方来,到时我们医学院出品的药,将会卖遍全国,成为所有百姓最为信赖药。”

    ps:真心求灭蚊神功,现在的蚊子可真是逆天一般存在,我是什么办法都用尽了,还是每天被蚊子咬到五点才睡着,码字得状态都被蚊子给吸走了。

第六百一十一章 原来我是个明星

    李时珍见郭淡还真的说出具体的理由来,不像似在敷衍他,内心不禁狂喜,又如此财力支持,他毕生所学都能够得以发挥,此时此刻,他真是非常庆幸自己当初选择担任这医学院院长。

    可是徐姑姑却对此有些疑虑。

    待他们离开之后,徐姑姑便问道:“关于帮百姓免费看病,你是早有计划,还是临时决定的?”

    郭淡道:“我想应该算是临时决定的。”

    徐姑姑听罢,凝眉不语。

    郭淡问道:“不知居士对此有何疑虑?”

    徐姑姑道:“这由奢入俭难啊。一旦你决定给百姓免费看病,那么将来你想要收回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我建议你还是徐徐渐渐,不应操之过急。”

    “居士说得有道理,”

    郭淡点点头,话锋一转,“但是我也并非是一时冲动,我建立医学院,是因为我认为医学是有利可图得,因为人人都会生病,都需要求医。但是要发展医学,这可是需要不少钱,而这其实是最为节省成本的一种方法。”

    徐姑姑好奇道:“节省成本?”

    郭淡点点头道:“我可以拿着他们交上来的钱,去大规模得种植药材,而医学院通过不断的实践,为我提供的最佳的药方,是能够令我药材变成商品,卖遍全国,甚至于卖到海外去。

    这只是其一,其二,可不是人人都只需要缴一钱,就能够免费看病,我主要针对得对象是那些在作坊做事的工匠,因为他们会有着持续得收入,比较稳定,像普通的百姓,他们可能缴得钱比较多,而且要连续交不少年,才有这个免费看病的资格。

    不能说你今年教一钱,就能够免费看病,你明年身体好的时候,就不缴这钱,这当然是不行的。”

    徐姑姑美目一睁,“你是想借此迫使更多的百姓去为商人做事。”

    郭淡笑道:“越多得百姓进入作坊,我的税入就会越多越稳定,商人也就会赚得越多,我相信商人会愿意多交这一点点税。当然,也不是那么简单,毕竟有些药材是非常名贵得,不可能给每个人用,故此我还会将钱分成好几个等级,富人可以缴纳给多的钱,以换取更好的医疗保证。”

    徐姑姑只觉不可思议,问道:“这真的只是你临时想到的?”

    郭淡轻描淡写道:“做买卖也是熟能生巧。”

    徐姑姑稍稍一愣,旋即笑道:“原来如此。”

    郭淡又问道:“关于进士学院的事,居士有何看法?”

    徐姑姑稍一沉吟,道:“我以为在整件事中,老师与学生都有过错,但我非常认同徐老先生之意,向老师做出表率,而不是去教导学生听老师的话,也许以你的口才,是能够让学生心服口服,但那也仅限于你,此乃治标不治本,让老师做出相应的调整,方能一劳永逸。”

    郭淡点了点头。

    正当这时,一个仆人走了进来,“东主,张真求见。”

    郭淡一怔,道:“请他进来吧。”

    “是。”

    过得一会儿,只见张真走了进来,“张真见过东主。”

    “张真,印刷坊得情况怎么样?”

    郭淡笑问道。

    张真面露尴尬之色,抱拳道:“张真令东主失望了。”

    郭淡问道:“出了什么事?”

    张真如实将开封府的情况告知了郭淡。

    原来在这期间,南京有一股资本入场,在开封府开设了一家名叫“生花”的印刷坊,同时还包括笔墨纸砚得生产,并且发展的非常迅速,如今许多学府得报刊都不再与五条枪印刷坊合作。

    “东主,其实我们的印刷坊更加物美价廉,但是...但是他们宁可与生花合作,而且周边的州府都给予他们支持,不但为他们提供生产原料,还将有关印刷的订单都给予生花。”张真是倍感委屈道。

    这是买卖上的事,官府跑进来掺合,这谁受得了啊!

    “原来是这事。”郭淡点点头,当初苏煦就跟他讲过,要开印刷作坊,问道:“那你有什么对策?”

    张真思忖少许,道:“其实也不是所有的学府都选择生花,因为生花背后的东主其实就是南京学府,也有许多学府与南京学府不是那么的友好,我以为可以利用这一点,来扼制生花。”

    郭淡点点头,道:“非常不错,那就这么去干吧。”

    张真闻言一喜,得到郭淡的认同,可是一种非常美妙得感觉。

    郭淡又道:“但是我们也不能忘本,我们五条枪的成功之道,在于我们做得到,而别人都做不到,技术才是我们的立足之本,当我们的技术进一步拉开与他们的距离,他们之间的友情就将会变得非常脆弱,穿惯绸缎的人,是不可能再习惯麻衣,反之,一旦我们没有了技术的优势,那我们就彻底完了。”

    张真神情立刻又变得严肃起来,点头道:“我知道了。”

    等到张真离开之后,徐姑姑道:“看来这事并非那么简单啊!”

    郭淡点点头道:“我也没有想到,官府会入场。”

    徐姑姑道:“他们似乎找到对付你的新办法,他们在很多时候拿你没有办法,那是因为你并不在官场,他们难以找到对付你的契机,既然你不入官场,那他们就来商场,扶植一些商人来对付你。”

    “我与居士想得一样。”

    郭淡笑道:“苏煦那老狐狸,也确实厉害,抓住了个契机,但是这在我看来,这并不是麻烦事,我不入官场的原因,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在官场斗不过他们,但是他们要来商场,呵呵,说真的,我真是期待他们能够打败我。”

    徐姑姑好奇道:“此话怎讲?”

    郭淡道:“不瞒你说,由始至终,我的手段都还只是使出一成。”

    徐姑姑美目一睁。

    你说这话,有没有考虑别人的感受。

    郭淡道:“因为我的强项,不在于生产,也不在于技术,而是钱生钱,只有在百花齐放得时候,我的手段才能全部施展出来,我渴望更多的行业发展起来,那样的话,我就更够赚更多的钱。”

    徐姑姑仔细思索了一会儿,觉得好像还真是如此,郭淡最大的利润是来自卫辉府,而不是北京和南京,而卫辉府不同于其它州府的地方,就在于卫辉府是百花齐放。

    郭淡在里面是如鱼得水。

    他一直以来都致力于帮助别人赚钱,他自己搞的产业,其实都还有一些阴差阳错,那五条枪本来是徐继荣得,他也没有打算要,是徐梦晹强行塞给他的,马赛是皇帝的,建筑作坊是陈平的,纺织作坊是秦庄的。

    他真正出面管理的,可能只有牙行和信行。

    但是这些人发展起来后,他却是得利最多的。

    徐姑姑突然觉得那些大臣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

    南京学府。

    “苏兄,听说郭淡已经来了开封府。”

    沈伯文面色凝重地向苏煦道。

    苏煦心不在焉点了下头,“我方才已经知晓了。”

    沈伯文道:“我看他此番前来,定是来救一诺学府的,我们可得做好应对的准备啊!”

    苏煦摆摆手道:“我倒是不担心一诺学府,不管他怎么做,他也影响不了我们,我反倒是担心我们的印刷作坊,不行不行,我得去叮嘱他们一下。”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

    “苏兄,苏......!”

    沈伯文非常郁闷,咱们是来开学院的,你怎么尽顾着买卖。

    他哪里知道,自报刊出现之后,印刷坊在苏煦看来是极为重要的,如果让郭淡垄断,那士林将会失去话语权的,而做买卖他自认为不是郭淡的对手,他是很担心郭淡会对他的印刷作坊下手。

    有趣的是,郭淡也没有将心思放在印刷作坊上面,他也认为在商场,你再怎么使手段,哥也不怕,他反倒是将重心放在一诺学府上面,因为一诺学府是为他提供人才得地方,是未来,没有什么比未来更重要。

    他花了两日得功夫,去询问一诺学府的情况。

    主要问题其实还是集中在进士学院,如经济学院,是没有任何竞争的,就读的学生多半都是商人、地主的子弟,但问题在于,进士学院被人看成是招牌,代表着一诺学府,进士学院的颓废,会令整个一诺学府士气低落。

    在了解清楚情况之后,郭淡决定在进士学院召开一场师生大会。

    进士学院的学生不多,也就四十多个,第一批是招了二十多个,开学时又招了一批,毕竟这条件太高了,可老师却有二十多个。

    因为进士学院教得不是儒学,而是术,这里面就包含着许多专业,比如说,水利,城防建设,漕运,刑狱,等等。

    郭淡将这些分成课程,导致这老师的数量都快赶上学生了,这也导致教室里面是坐不下,只能在进士学院的操场上开。

    “哇!这么多人?”

    当郭淡来到进士学院时,只见操场是挤满了人,顿时有些吓到。

    李贽忙道:“其中有些是经济学院的学生,但还有不少是其它学府的学生。”

    “其它学府?”

    郭淡诧异地看向李贽。

    汤显祖抚须笑道:“你或许还不知道,关于你要召开师生大会,早已经传遍全城,大家可都是非常关注,因为你之前的几番演讲,至今都还令人津津乐道,他们可都是慕名而来。”

    “是吗?”

    郭淡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感情我还是一个明星啊!

    事实还真就是如此,许多年轻人还真就喜欢听郭淡演讲,是那么的激情澎湃。

    郭淡又道:“但是我们一诺学府可以这样自由进出吗?”

    李贽忙道:“是徐老先生允许他们进来的。”

    郭淡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徐渭。

    徐姑姑道:“也许徐老先生是希望你能够提升一下大家的士气。”

    郭淡愣了愣,旋即明白过来。

    为什么一诺学府士气低落,主要就是因为大家都认为老师不太行,导致学生也有些自卑,因为在如今这年代,“我是谁的学生”也是一个吹牛逼的资本。

    而郭淡可是一诺学府的明星,是能够吸引不少人来。

    这能够让一诺学府的学生感到一点点自豪。

    可见徐渭疯归疯,但心思却非常细腻。

第六百一十二章 都是我的错(盟主加更)

    事实还真是如此,此时此刻,进士学院的学员,方觉得身为一诺学府的学生而感到一点点自豪,毕竟他们是坐在中间,而旁观得人是站在一边得。

    这其实也是他们来一诺学府的原因,就是当初被郭淡一番理论给感染了,而如今个个都悔不当初,因为来到一诺学府,郭淡就不见人影了,许多课程也都是非常枯燥无味,什么水利,什么刑狱,都觉得自己上当了。

    也可见郭淡当初的那几番演讲,获得不少人的支持和青睐。

    但喜欢归喜欢,可没有一个人表露出来,见郭淡来了,个个还都是一脸不屑。

    读书人还是有自己的傲娇。

    郭淡也没有在乎这些,径直上到中间得讲台上,左右看了看,见台下一片寂静,气氛着实有些尴尬,不禁笑道:“没有掌声是应该的,我知道你们心里都非常怪我,确实,我并没有尽到院长得职责,原本我应该早些过来的,可是临时有些事给耽搁了,以至于让你们感到非常失望,这真的非常抱歉。”

    说着,他拱手一礼。

    这话说得大家都是一脸懵逼。

    我们没有怪你什么,没有掌声,那是因为本来就不应该有得。

    徐姑姑却瞟向坐在前排的老师们,见他们也都是一脸不知所措,暗自叹息一声。

    郭淡说得那番话,其实就是他们应该学习得。

    这名气不够,就脸皮来凑,既然你没有苏煦那种名气,就别想拥有那种威望。

    “我们可没有怪你。”

    一个学生道:“我们只是觉得...觉得有些失望。”

    其余学生也纷纷点头,同时目光瞟向前面的老师。

    他们当然也不好直说,对老师不满意,毕竟还是要遵从师生之礼。

    而那些老师都察觉到学生们那嫌弃得目光,这心里感到非常难受,也是倍感委屈。

    因为教得也不是儒学,不是他们擅长的,而这些学生可都是天子骄子,至少也是一个举人,他们常常就被问得哑口无言,这令他们更加缺乏威信,就陷入到一个恶性循环。

    “这必须怪我。”

    郭淡道:“因为我们进士学院是独一无二的,也是前所未有的,包括我们的课本,那么教育模式和理念也自然也该做出改变,而我们却还还在用旧得理念和模式,这自然会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也让你们都感到无所适从,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但原本我该告诉你们这些的。”

    在坐的师生不禁同时点点头。

    原来这原因是出在这里。

    你用教四书五经的方法去教这些专业,这肯定是不行的。

    徐姑姑暗自点了下头,因为关于这一点,郭淡早就跟他说过,他们在教育储备和资源上都不如对方,他们唯一取胜的关键,就是教育模式。

    “这是不是真的,教书不都一样吗?”

    旁边站着一个人呵呵道。

    郭淡看向那人道:“如果你是举人的话,我劝你赶紧离开,否则的话,你可能会萌生转学的念头。”

    “你若有这本事,那在下也认了。”

    他语气中透着一丝骄傲,显然是一个举人。

    郭淡只是微微一笑,目光又转回到中间,道:“在这两日,我了解了一下进士学院的情况,老师认为学生不虚心听讲,目无师长......!”

    一个学生立刻道:“我们并没有目无师长,我们只是认为......!”

    郭淡笑道:“你们只是认为老师学识不足。”

    学生们默认了。

    一个老师立刻哼了一生,正欲反驳时,郭淡手一指,制止了他,然后又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不是老师学识不足,而是你们过于优秀。”

    学生们脸当即都红了。

    事实虽是如此,但也没有必要说出来。

    而周边却响起阵阵笑声,是对一诺学府老师的嘲笑。

    “不用不好意思,其实这就是事实。”

    郭淡道:“你们都已经寒窗苦读十年,读破万卷书,考取了功名,你们拥有的学识,其实已经不亚于别人,如果你们还像小时候那样,老师怎么说,就怎么做,那只能说明一点,你们的心智还在五六岁。”

    方才那些还在嘲笑的观众们,顿时神情一滞,回想起自己在课堂上的表现......难道,难道自己才五六岁的心智。

    “郭院长,你的意思是,我们教不了他们,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请我们来?”

    一个五十来岁,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质问道。

    此人名叫许志,山西人,还是有一点名气,但比不上江南的那些大名士。

    “我绝无此意。”郭淡摇摇头。

    “那你倒是说说,我们该怎样教?”许志哼道。

    郭淡回答道:“蜻蜓点水。”

    “蜻蜓点水?”

    许志是一脸懵逼。

    郭淡点点头,道:“不错,虽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一说,但我希望各位老师成为他们的引路人,而不是他们的爹娘,一把屎,一把尿去照顾他们。这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更多的是希望你们引导他们自己去主动学习,而不是被动得接受你们的教育。”

    大家都是仰着头,呆呆的望着郭淡,似乎还不太理解郭淡此话的意思。

    如今的学生都习惯于被动教育,所学的知识全都是老师灌输的,要是自己就能够学习,那还来上什么课。

    而老师也是如此,我教你听,这就是教育。

    郭淡道:“各位老师,你们要明白一点,你们是不可能陪伴学生一辈子,你们只是短暂相处一两年,这一两年又能够教会他们多少知识,如果你们能够让他们懂得主动学习,那他们一辈子都将受益无穷。”

    老师们听得还是似懂非懂。

    郭淡笑道:“比如说,我听闻在课堂上,有学生经常质问老师,使得老师哑口无言,但如果这时候,老师虚心向学生询问答案,而学生主动去寻求答案给老师,这就我们一诺学府的教学理念。

    我们一诺学府的答案,不一定是老师给学生,也可以是学生给老师的,而在这个过程中,学生懂得自主学习,孔圣人都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每个经历不同,所见所闻也不同,学生在某些方面,强于老师,这是非常正常的,有什么不好意思得。

    而我们一诺学府老师的职责,就是要让学生懂得发问,懂得质疑,然后大家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如果身为老师自己都没有不耻下问的精神,又如何去要求学生做到这一点呢?”

    那些老师们个个都露出惭愧得神色。

    郭淡道:“这就是我们一诺学府的第一个教学理念,从被动学习到主动学习,激发学生的求知**,让学生去探索真理,而我们只是为学生提供一个良好的学习平台,营造出一个学习氛围。老师告诉学生一百个答案,就不如学生告诉老师一个答案。

    因为这一个答案,可能会令学生得到一千个答案,一万个答案,无穷无尽。而那一百个答案,可能永远都只是一百个答案。我们一诺学府最成功的老师,就是那个从学生身上得到最多答案得老师。我想自己的学生比自己优秀,这可能就是老师最大的宽慰,反之,那将是最大的悲哀。”

    一些学生为之动容,眼中流露出一种向往得目光。

    因为作为举人或者进士,都有着自己的骄傲,有些学生都已经三十岁,他们都已经是非常成熟,但基于尊师重道,他们不能随意发表意见,反驳老师,但是他们内心却渴望发表意见,因为他们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想法。

    而郭淡这番话,给予他们最大的自由和尊重,教育的中心,从老师身上转移到学生身上,给予学生更多发挥得空间。

    就连窝在墙角里面的徐渭,也情不自禁地感慨道:“如果老夫年轻时遇到这样的院长,那老夫得成就绝不止如此啊!”

    一旁李时珍当即惊讶地看了眼徐渭,如徐渭这般骄傲的人,竟然说出这种话,这简直就不思议啊!

    他并不知郭淡这一番话,恰好言中徐渭的心思,徐渭最烦那些世俗礼教,而郭淡也是希望减轻学生对老师的依赖,主动去学习,去求知,而不是一味对老师言听计从。

    这是因为郭淡不是要培养儒家人才,他希望出现更多方面的人才,这不能再一脉相承,要冒出更多的思想来,要有一千个孔圣人,而不是一个孔圣人,他必须培养学生独立思考得能力。

    徐姑姑望着郭淡,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削弱老师的责任,其实也是扬长避短,因为光拼老师,是拼不过人家的。

    郭淡又道:“当然,问题不仅仅是出现师生关系上,还有就是,许多学生觉得课程乏味,无聊,不感兴趣,故此才喜欢在课堂中谈谈四书五经,这是我的错。你们觉得一些课程乏味无聊,那是非常合情合理的。”

    大家听得都呆了。

    自己否定自己的课程,这是在干什么?

    郭淡道:“你们可以不喜欢,但你们也一定要有喜欢的,要有自己所擅长的,所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们一定要清楚认识自己,知道自己的天赋是什么,在什么领域能够大放异彩。”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问道:“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想过,将来若步入仕途,你们在朝中怎么发展?想干什么?进入户部,吏部,还是礼部?”

    “这...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吧?”一个学生畏畏缩缩道。

    不少人纷纷点头,包括站在边上的人。

    这能进去就不错了,哪有咱们选择得余地,什么都得干。

    郭淡道:“所以你们就听天由命,将来在朝中拿着俸禄,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

    学生们皆是一脸尴尬。

    郭淡道:“能够入仕为官得,这四书五经肯定都是倒背如流,如何能够从中脱颖而出,你们必须要有自己的优势,我们进士学院一共有二十多门课程,其中包括水利、城防、统筹等等,我们将这二十多门课程以六部来分成六个大系,你们不需要统统都学,你们首先要选择一个系作为自己的专业,这一定是你们认为自己可以在这个舞台上大展拳脚。

    让你们懂得如何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挥,这是我们进士学院的第二个教学理念。

    除此之外,你们还可以从其它系中,挑选出两门自己所喜欢选修课来攻读。这自由选择,也是我们一诺学府的第三个教学理念,因为这会让你们懂得如何规划自己的仕途。

    而不是入仕之后,就像一只没头苍蝇到处乱撞,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表现自己。如果你的专业是专修水利,那么你在朝中就会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展现自己的才能,你们也会往这个目标去奋斗,机会来了,你们也能够把握住。”

    这番话下来,场面渐渐变得安静,大家目光开始聚焦在郭淡身上,有一种豁然开朗得感觉。

    因为这一点确实令他们感到非常迷茫,学会四书五经,入朝之后,到底该怎么做,他们不知道,也不知道如何表现自己,只能上面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做,没有清晰得目标。

    但如果有一门专业,自然就知道自己在哪里可以发挥自己的才能,让自己脱颖而出。

    ps:非常感谢“李kkkk”打赏的盟主,按例加上一更,但是五点那更要往后延迟一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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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包大明介绍:
一名交易分析员因为一场事故,穿越到大明朝万历年间,成为一位大牙商的上门女婿。
他原以为自己也能像穿越小说中那些主角,在古代混得风生水起,富可敌国,妻妾成群。
直到他遇见了万历皇帝,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一本万历.....。
“陛下,关于草民的佣金.....?”
“你放心,少不了你的,朕这就户部发给你。”
“陛下,你先前让我帮你掏空国库,充盈内府,如今国库就只剩下老鼠屎!”
“既然如此,那朕就再将国库承包于你。”
“.......陛下,草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你但说无妨。”
“M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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