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三章 欢迎来到海盗世界
由于前两年,郭淡将商业推向一个**,过年的时候,京城一般都非常热闹,要么就是在庆祝赚了钱,要么就是工作非常忙碌,但是今年就特别安静。
大多数商人都给员工放了个长假,也没有大肆庆祝什么的。
因为他们开始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以至于朝廷已经注意到他们这一波人,他们都想低调一点。
对于商人而言,这个年关几乎是在不安中度过的。
但郭淡除外,他这个年过得非常省心,也没有谁来打扰他,他就一直在家陪着家人。
而在这期间,寇承香终于会叫人了,第一个会叫的不是一直带着他的爷爷,也不是生她的母亲,而是常年不在家的爹爹。
可真是把寇守信给嫉妒坏了。
而寇承香这一声爹爹,倒是令郭淡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为人父,这心中不免又多出一丝牵挂来。
冬去春来!
清晨时分。
“淡淡!淡淡!淡淡!”
“行了!行了!”
郭淡出得寇家大门,看着骑在马上原地打转,大声嚷嚷得徐继荣,道:“我说小伯爷,就这么一小会儿,也等不得吗?”
“等不得!等不得!”
徐继荣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得,“淡淡,你是不知道,我是有多久没有出过远门了,这年节在家时,我可是天天盼着年节快点过去啊!”
“行吧!行吧!算我错了!”
郭淡对徐继荣还真有些同情,这么天真烂漫的一个蠢货,都被徐梦晹折磨成宅男了。
如今可算是自由了。
不对!似乎还少了一人。郭淡刚想问,“王爷没有来吗?”,目光一扫,只见朱翊鏐坐在马上,一脸痴痴地瞅着杨飞絮。
真心没救了!
郭淡摇摇头,索性不去理会他,上得马车,往东门行去。
他们此行是要赶往天津卫。
其实根据郭淡的计划,年前就应该去,但是没有想到,年前发生了这么多事,导致他只能推迟到年后再去。
这是一次光明正大得行动。
因为潞王府将要建成,潞王想要亲自去看看自己活着时住的坟墓,那也是合情合理的。
从北京到天津卫路程不远,也就是几日功夫,但是这短短得几日,徐继荣可真是彻底放飞自我,仿佛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要过去瞅瞅,逢青楼边上,不为干嘛,只为花钱装逼。
直接包下所有的歌妓,让别人无妓可嫖。
而朱翊鏐对于这些歌妓已经不感兴趣,他在杨飞絮面前表现如同谦谦君子,当然,并没有什么卵用,他唯一还活着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是王爷,换成是郭淡的话,只怕.....。
行得数日,他们终于来到潞王府的所在地,也就是以前的渔阳港。
而如今整个渔阳港都已经被封锁,全部都是万历亲自派来的禁军在这里把手,若没有万历或者郭淡的通行证,别说人,这鸟都难以进去。
如今的朱翊鏐都必须跟着郭淡进去,虽然这是他家。
这令朱翊鏐非常郁闷。
入得渔阳港,行得一会儿,徐继荣突然停了下来,望着远处,呆呆道:“那...那是潞王府?”
朱翊鏐吞咽一口,道:“我怎么看着像似陵墓啊!”
只见远处有着一座大石砌成得巍峨城堡,耸立在一片丘陵地带,而周边还见这许多堡垒,真不像似潞王府,更像似一个城防工事。
但是根据汉人得习俗,这石头都是用来修建坟墓,这活人都喜欢住在木头房屋内,朱翊鏐是真不喜欢这阴森森的城堡。
徐继荣却觉得颇为有趣,“哥哥,你难道不觉得这很威风么?要是你不愿意住,我来帮你住住好了。”
朱翊鏐眼眸一转,嘻嘻笑道:“好啊!到时荣弟你陪我一块住在这里。”
“好啊!好啊!”
徐继荣还乐呵呵地点头。
他就没有想到,将来朱翊鏐就藩,可就没法出去了。
来到城堡前,只见城堡的大门上可这三个大字---潞王府。
这令朱翊鏐觉得自己被郭淡骗了,想想卫辉府的潞王府,那么奢华,那么气派,再看看这里,光秃秃的石壁,到处都是刀枪雪亮,戒备森严,他想哭......!
他真的想哭。
他不禁恼怒地瞪向郭淡。
“王爷,你会喜欢这里的。”
郭淡露出一个迷人得微笑,又道:“王爷,小伯爷,你们先进去看看,有什么不满得地方,还可以安排人改改,我先去下面看看。”
“我也去。”
徐继荣忙道。
郭淡道:“这下面风大浪大,要是你们有些什么意外,我可负担不起,我先去看看下面是个什么情况,到时再叫上你们。”
“我可没有哥哥那么金贵。”徐继荣兀自不愿意,还不禁偷偷往海那边瞟了一眼。
“荣弟,你就陪哥哥进去看看吧,哥哥有些怕。”朱翊鏐拉了拉徐继荣,他当然知道郭淡是要去视察港口。
徐继荣瞧了眼朱翊鏐,这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与朱翊鏐、徐继荣别过之后,郭淡便乘坐马车,往海那边行去。
这渔阳港是一个新月形,潞王府其实就是建在中间那个凸出来部分,刚刚进入渔阳港,最先见到的就是潞王府,也可以说是离海边最远得建筑物。
而渔阳港的地形又呈阶梯状,将潞王府一分为二。
这导致郭淡坐在马车里面行得一会儿,便从马车上下来,与杨飞絮以及三十名便衣护卫,顺着坡道往下走去。
“喝!”
“喝!”
转过一道弯,听得一阵阵整齐划一的声音。
杨飞絮举目看去,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只见下面就是一个军营,千余名士兵正手拿棍棒在平地上操练,而海边有着一个刚刚兴建出来的大港口,港口上已经停着二三十余艘大货船,但是一点也不显得拥挤。
这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得多啊!
她情不自禁道:“这规模......!”
“还是太小了一点。”
郭淡摇摇头道:“不太符合海贼王得身份啊!”
说着,他便往下走去。
刚来到坡下,就听得一个嘶哑得声音,“你这臭小子要是再不来,老夫可就要走人了。”
只见徐渭裹着一件大衣,踏着一双木屐,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真是潇洒得一塌糊涂。
郭淡拱手道:“真是抱歉,在京城有些事给耽搁了。不过我来不来似乎已经不重要了,这里有徐老先生在足以啊。”
说着,他指向那些训练有素的农民兵们。
这人就是当初从河南调来的,郭淡调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修建港口,更多的是为了打造出一直海盗大军来。
“你这马屁可真是拍到马腿上了。”
徐渭哼了一声:“老夫如今看着他们就嫌碍眼。”
郭淡惊讶道:“为什么?”
徐渭道:“你还好意思问,你跟老夫说要当海盗,可是你却弄一群旱鸭子在这里,就这些人别说出海,让他们在船上站一个时辰,就能把自己给吐死。”
“......!”
郭淡讪讪道:“徐老先生,就咱们大明的禁海政策,哪怕是浪里白条也会变成旱鸭子啊!”
徐渭双手一摊,道:“那你说怎么办?等着他们成为海盗,那老夫早就死了。”
郭淡笑道:“徐老先生,您先别急,这事其实我也考虑过,而且我比你还急,我觉得与其将他们训练成海盗,不如找些海盗来带着他们出海。”
徐渭瞧了他一眼,突然哈哈一笑,一挥手道:“跟我来吧。”
言罢,他便转身往北边走去。
郭淡与杨飞絮相觑一眼,然后跟了过去。
行得一会儿,他们穿过军营地带,来到一片好似居民区的地方,这里到处都是密密麻麻得木棚、小屋,隐隐看到一些二楼高的楼宇。
看上去应该建来给工匠居住的地方。
刚刚入得里面,忽见两个发行怪异的男子一手拿着一坛子酒,一手拿着弯刀迎面走来。
“倭人?”
杨飞絮忽然皱了下眉头,漆黑的眸中闪烁着火光。
郭淡打量着这二人,心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日本浪人?可是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不禁向徐渭问道:“徐老先生,这里为什么会有倭人?”
徐渭刚想回答,忽见那两个倭人在经过杨飞絮身边时,突然冲着杨飞絮叽里呱啦地说着倭语,其中一个倭人将脏兮兮得手伸向杨飞絮。
一道寒光闪过。
只听得一声惨叫,血注飚出,一支手臂飞出。
“八嘎!”
另一个倭人的刀才拔刀一半,脖颈间就是一道血注飚出,直挺挺地倒在血泊中。
这可是郭淡来到明朝,第一次看到杀人,他不禁呆呆地看着杨飞絮。
“我只是为了保护你。”
杨飞絮冷冷道。
徐渭也惊讶的瞟了杨飞絮一眼,忽听里面一间屋内传来喊声,他走上前来,乐呵呵道:“郭淡,这里面还住着二十三个倭人,你必须要斩草除根,否则,等到时出了海,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报复。”
“是二十四个。”
杨飞絮纠正了徐渭的错误,然后默默地给那个断臂的倭人补上了一刀,“如今才是二十三个。”
郭淡看了看杨飞絮,又缓缓转过头来,看着牙齿都不剩几颗的徐渭,仿佛耳边有一个嘶哑的声音在跟他说:“欢迎来到海盗世界。”
第六百四十四章 大棒加红枣
郭淡知道徐渭可不是在开玩笑的,而他也不了解这里的情况,而此时屋里面的动静,已经让他无暇去责怪杨飞絮,以及思考该怎么处理,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听从徐渭的建议。
对于这里的倭人斩草除根!
因为在这里他们尚能做主,但是一旦出海,那他们就难以控制。
这就是弱肉强食世界啊!
“杨校尉,二十三个倭人,一个都没有少。”
一个护卫来到杨飞絮面前,抱拳一礼,禀报道。
而他身后则是整整齐齐地躺着的一排尸体。
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得。
面对这些大内护卫,那些日本浪人还真是不够看的。
“嗯。”
杨飞絮拿着一块白布,抹干净绣春刀上的鲜血,又小心翼翼地将绣春刀放入刀鞘,然后转身往山坡下的一个角落走去。
“呕...!”
只见一个模样俊俏的青年,躲在一个角落里面,一手撑着石壁上,正在大吐特吐。
而他边上的坡道上,还坐着一个老者,是倍感失望道:“老夫怎么感觉被骗了,就你这德行,还想着去当海盗,你比那些旱鸭子都还不如啊!”
“老先生,这就是我拼命赚钱的原因,因为有了钱,就不用拿刀......呕......。”
话说都没有说完,郭淡又大吐特吐起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迎接他竟是一场小规模的屠杀,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杀人,思想上虽然是又准备,但是这生理上一时半会是难以接受啊!
“嗯...你说得也有道理啊!”
徐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在后面观望一阵子的杨飞絮不禁摇摇头,然后走上前去,“已经全部解决了。”
徐渭瞧了眼杨飞絮,问道:“你是不是非常憎恨倭人?”
他知道方才杨飞絮其实不需要下狠手的。
杨飞絮道:“我只是为了保护郭淡。”
“保护你妹。”
郭淡当即气得连吐的心思都没有,跳了起来,指着杨飞絮道:“你分明就是公报私仇,方才他们只是想调戏你而已,又不是针对我来的,你却下手这么狠。”
他非常了解杨飞絮的身世,他的父兄一生都在与倭寇进行斗争,她对于倭寇自然是非常仇视的,当然,其实他父兄对付的主要是中国大海盗。
“恶心!”
杨飞絮傲娇地将脸偏到一边去。
“你...!”
“她说得没错,确实比较恶心。”徐渭默默补上一刀。
郭淡委屈地瞧了眼徐渭。
好在有一个机灵得护卫端过来一盆水,让郭淡洗了洗,漱了漱口。
然后他们便去到边上的一间屋内。
“等会再找你算账。”
郭淡凶神恶煞地指了指杨飞絮,然后又向徐渭问道:“老先生,这里为何会出现这么多倭人?”
徐渭呵呵道:“那些倭人都是跟着一些海商来的,而那些海商则是沈惟敬请来的。那厮以前也经常出海做买卖,到处坑蒙拐骗,也认识不少人海商。”
郭淡又问道:“是老先生让他这么做的吗?”
徐渭点点头,道:“这里的人,全都是一些憨厚老实的旱鸭子,想要将他们训练成一支海盗,那可是需要不少时日得,老夫可是等不了太久,故此就让沈惟敬去请一些海商来这里。”
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下,又道:“另外,老夫以为你现在根本不需要急于打造一支海盗大军,而应该注重这里的海防工事,你有钱又有货,还怕没有海商来这里吗?
你唯一要确保得就是,将来也能够像今日这样,轻松解决这里的每一个海盗,这就必须要保证这里的兵力,足以消灭任何一支来此进犯的海盗。
而对于那些海盗而言,一个安全的窝,是非常重要的,只要你这里能够为他们提供保护,并且有钱让他们赚,很快这里就会聚集大量的海盗,到时再整合他们就可以了。”
徐渭的建议,非常符合郭淡的想法,他也想要快速得建立起海盗大军来,去吸收海盗肯定比训练出海盗要简单的多,利用利益来吸引他们,然后利用强大的陆军实力震慑住他们,同时为他们提供保护,最终整合他们的势力。
“如此也能够节省我们的成本。”郭淡笑着点点头,又道:“但是如今发生这种事,这会不会让老先生的计划受阻。”
徐渭笑道:“老夫相信沈惟敬可以暂时安抚那些海商,但最终还得你展现足够强大的实力,让他们知道跟着你混,有大把得钱赚,那他们就不会在意这区区几条人命。”
郭淡自信一笑,又道:“既然如此,那就去见见他们吧。”
他们跟着一个护卫来到一间小宅院门前,正好见到沈惟敬从里面走出来。
“郭校尉。”
沈惟敬见到郭淡,赶忙拱手一礼。
郭淡拱手道:“真是抱歉,刚来这里,就给沈先生添麻烦了。”
毕竟来这里的海商可都是沈惟敬请来的,出了这事,他可是最难做的。
“不敢,不敢。”
沈惟敬面对郭淡,还是显得非常恭敬,毕竟他认为,这可能是他此生最后一个得机会,他必须要牢牢把握住。
郭淡道:“你可有跟他们解释过?”
沈惟敬迟疑了下,道:“我已经他们解释过了,但是他们还是感到非常恐慌。”
“此乃人之常情,倒是让沈先生难做了。”
郭淡再次报以歉意,然后便入得宅院。
只见厅中坐着七八人,大概都在三四十岁左右,这海商毕竟很吃身体,如徐渭这年纪,出海就是找死,得年轻力壮才行,唯有坐在最末端的一个小子,只有十**岁。
他们见到郭淡进来,眼中不免闪过一抹恐惧,如今他们可就是砧板上的肉啊。
此时此刻,他们心里恨不得将沈惟敬给活剐了,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啊!
来到厅内,郭淡向大家拱拱手道:“各位好,在下郭淡。”
“郭...郭淡?难道你是一诺牙行的姑爷郭淡?”坐在末端得年轻人突然惊呼道。
其余人也不禁面面相觑。
显然是听过郭淡的大名。
在此之前,沈惟敬可没有告诉任何人,这里的主人是郭淡,只是说有一个大贵人将这里开设一个秘密港口,由此可见,这家伙确实口才了得,这都让将这些海商给忽悠过来。
郭淡笑道:“你认识我?”
那年轻人直点头,然后起身抱拳一礼,道:“在下李旦,泉州人士,不瞒阁下,我们这几兄弟就是靠着贩卖五条枪的春宫画起家得,这回我们也是想运送一些春宫画去日本卖,可不曾想这途中遇到海浪,正好遇到黄叔他们,黄叔他们又带着我们来到这里。”
说话时,他看了眼最在前面的那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郭淡倒是没有注意那中年人,打量着这年轻人,他原以为这年轻人是谁得儿子,但不曾想竟也是海商,这么年轻就敢来这海上闯荡,可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沈惟敬赶忙介绍那中年人道:“这位便是泉州有名得海商黄义祖。”
“久仰,久仰。”
郭淡这才向黄义祖拱拱手道。
黄义祖拱手回得一礼,“久闻大名,今日一见,可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过奖,过奖。”郭淡谦虚一笑。
沈惟敬又趁机向郭淡介绍这些海商,多半都是来自泉州,只有一个是来自福州,这是因为沈惟敬很少去福广地区。
介绍完之后,郭淡坐了下来,道:“真是非常抱歉,方才出了一点小小意外,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各位多多担待。”
担待?
二十多条人命,你说杀就杀了,海盗也没有你这么横啊!
但是大多数人都敢怒不敢言,万一说错话了,不也得见阎王吗?
黄义祖故意勇气道:“阁下,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误会,犯不着大开杀戒吧?”
郭淡正色道:“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而且你们也应该知道,想要在这天津卫开设一个出海港口是多么的困难,故此在这里必须要遵守规矩,否则的话,我也会有危险的。方才我本也想息事宁人,但是为了防止那些倭人将来报复,我只能选择斩草除根。”
这些海商用眼神交流了下,心里均想,这是你的地盘,你说了算呗。
郭淡笑道:“另外,我会以每条人命一千两来对你们进行赔偿。”
什么?你.....为什么我不多雇佣几个倭人。
那些没有雇佣倭人得海商,顿时连肠子都给悔青了。
在海外那种环境下,这人命根本就不值钱,一条人命一千两,那可真是天价啊!
请问你还要多少?
黄义祖脸上是一点怨气都没有了,这一趟赚了。
而李旦则是一脸崇拜得看着郭淡,不愧是大名鼎鼎得寇家姑爷,拿出两万多两,连眼都不眨一下。
因为他就贩卖五条枪的货,他对于郭淡的事迹是非常了解,简直就是偶像。
郭淡又道:“但仅此一回,因为这一回是我没有告诉你们规矩,将来若再发生这种事,你们不但不会得到任何赔偿,可能还会被赶出这里。”
“是是是,我们知道了。”
这些海商们是连连点头。
如果说方才还有些怨气、恐慌,如今他们已经被郭淡的实力所折服。
第六百四十五章 彼之地狱,吾之天堂
当然,郭淡能够镇住这些海商,主要还是因为这些海商并非是那些超级大海商,只是属于中等水平,如那些纵横东南亚得大海商几乎都是大海盗,因为在海上没有足够的实力,是难以做大的,他们都是有自己的老窝,也不可能会轻易上岸。
来这里的,多半都是以贸易为主得海商,他们多半还是住在大陆地区,雇佣那些日本浪人多半都是为了保护自己。
所以他们中有不少人都听过郭淡的大名。
一番交流下来,大家也不再感到恐慌,黄义祖便好奇道:“阁下,我们并未听闻朝廷允许在天津卫开设港口?”
郭淡笑道:“我也没有说朝廷允许啊,不然的话,我也不会要求你们一定要遵守这里的规矩。”
“那这里......?”
众人为之一惊。
郭淡道:“这对于你们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有一个港口,有一个非常安全的环境,并且还有着大量的货物,至于朝廷允不允许,我觉得不允许才能够赚大钱,不是吗?”
黄义祖等人相互看了看,然后笑着点点头。
这年头出海的人,可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们对于违法的事,并不是非常在乎。
关键他们都知道郭淡与皇帝的关系。
坐在黄义祖对面的那个名叫陈思安的海商问道:“阁下,你请我们来这里,是想跟我们做买卖么?”
郭淡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来,手伸向门外,“各位请。”
大家看了眼门外,然后也都站起身来,“阁下请。”
郭淡带着他们出得宅院,又跟着一个护卫顺着蜿蜒得山坡往北行去。
行得一炷香功夫,他们来到一块大平地上,而前面是密密麻麻的仓库。
黄义祖他们看得是目瞪口呆,他们还是生平头回见得这种规模的仓库。
郭淡指着前面的仓库,道:“那里面全都是上等得丝绸、瓷器、茶叶。”
说这里,他突然看了眼李旦,笑道:“当然,还有大量的春宫画。”
听到春宫画,李旦这才缓缓看向郭淡,眼中满是贪婪。
当然,其他海商也不例外,贪婪已经充斥着他们的双目,中间还夹带着一丝震撼。
这真是史无前例得规模。
就连朝廷的规模都无法与之比较。
他们也都预感到,自己遇到一个错过就绝不可能再有的机遇。
“阁下,不知你这买卖打算怎么做?”黄义祖的声音都有一些发抖。
郭淡笑道:“我行商一直都崇尚自由,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们有多少银子,就能够买多少货走,至于这价钱么,跟福广地区是一个价格。”
黄义祖听得却是一脸郁闷,“我说沈先生,你事先怎么不跟我们说清楚,我根本就没有带多少钱来。”
沈惟敬委屈道:“我跟你们说了是大买卖啊!”
“但你没有说有这么大啊!”
陈思安也是恼怒道。
他们第一次来这里,哪能带很多钱来,这下可是好了,他们可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可沈惟敬心想,就你们的身价,就是卖妻卖儿,今天站在这里,还是能够说同一番话。
郭淡的海外计划,可真是厚积薄发。
郭淡笑道:“各位勿要后悔,来日方长,毕竟我们也是第一回做买卖,还没有了解彼此,而且我这里也不是做一锤子买卖的,今后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常驻这里,在这里你们是非常安全的。”
“那是,那是,这来日方长。”
黄义祖连连点头,但目光还是贪婪的望着那一个个仓库。
他们看到的不仅仅是金钱,更多的是未来。
如果他们能够垄断这里的货物,而这里又能够给他们提供保护,毋庸置疑,他们将会一飞冲天。
郭淡又让人取来一些货物给他们看。
黄义祖等人是立刻走了过去,拿着那些货物仔细观察起来。
“不错,不错!这丝还真是不错啊!”
“你们快看这瓷器,可真是精美,尤其是这上面的图案......!”
......
唯独李旦傻傻地站在原地,他呆呆地看着黄义祖等人,眼中充满着羡慕。
“你为什么不过去看看?”
郭淡来到李旦身旁,笑问道。
李旦微微一怔,然后看向郭淡,尴尬道:“我...我没钱。”
原来他已经将这两年所赚的钱,全部买了春宫画,准备去日本赚一笔,所以别说这钱,他现在就连吃饭的钱都成问题,要不是黄义祖看他是老乡,估计他们几兄弟就可能会饿死在海上。
郭淡笑着点点头,道:“我可以先给你一船的货物,没有价格,你自己看着卖,到时赚得钱咱们五五分账。”
李旦惊讶地看着郭淡,道:“为...为什么?你难道就不怕我私吞这一船货物吗?”
“等你赚了钱回来,我再告诉你。”
郭淡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走过去,“各位,怎么样?”
“好好好,阁下这里的货可真是没话说啊!”
这是当然,因为这些货物都是来自于生产模式改进之后的,比之前货物质量自然要好一些。
另外,许多物品都是在国内算是违禁品,比如说春宫画瓷器,但是这种违禁品在海外可是非常吃香,买家都是富贵人家,这些货物真不愁卖。
......
回到居民区,郭淡又安排人设宴款待这些海商,而他则是去到边上的小屋。
“都搞定了?”
徐渭见郭淡进来了,一抹嘴,然后将酒坛子放到一边。
“嗯。”
郭淡点了点头,然后坐了下来,他对于徐渭喝酒,从来不干预,今后也不会干预,因为这就是徐渭,他真的可以一边喝酒,一边禁止士兵喝酒。
徐渭又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郭淡道:“我跟他们都需要一个相互了解的过程,目前还仅限于买卖,但是之后我会从中挑选出一个人来作为我们在海上得代表。”
徐渭问道:“那你可有心仪的对象?”
郭淡一愣,笑道:“似乎老先生已经看中了。”
徐渭呵呵道:“看来你也发现了。”
郭淡点点头,道:“李旦这小子确实挺合我心意的,年轻、勇敢、敢于拼搏,并且在发生这种意外后,还能够淡定地坐在这里面,可见此人确实不一般啊!”
“但能不能成大器,还得再看看。”
徐渭又问道:“潞王也来了吗?”
郭淡点点头,道:“正在上面的潞王府。”
徐渭道:“为何你不带他过来?”
郭淡道:“我这不是怕老先生不喜欢。”
徐渭哼道:“老夫的确不喜欢这个潞王。”
“很多人都不喜欢,尤其是我大明的百姓。”
郭淡道:“所以我才带他来这里,与其让他留在国内祸害我大明百姓,就还不如让他去海外闯荡一下,我觉得海盗就挺适合他的。如果成功的话,还会有更多的藩王前往海外。”
“哈哈.....!”
徐渭大笑几声,又指着郭淡道:“就凭你这一句话,那老夫就忍忍吧。”
他是何等聪明的人,他当然知道藩王制度一直毒害着大明,如果能够将藩王推倒海外去,那可真是一件普天同庆的事啊!
关键能够让那些藩王吃吃苦,徐渭突然有种折磨朱翊鏐得想法。
正当这时,一个护卫走了进来,然后在郭淡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天啊!”
郭淡一翻白眼,又向徐渭道:“我得去安抚一下我们的小王爷。”
徐渭呵呵道:“放心,你带他来就是了,不管他做什么,老夫都不会与他一般见识的。”
说话时,他眼中都仿佛闪烁着笑意。
郭淡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但也没有细想,拱手一礼,便出得门去。
来到山坡上,只见朱翊鏐和徐继荣两个二货被两个护卫拦在楼梯口。
“哼!”
徐继荣一见郭淡来,当即哼得一声,都快将鼻孔给甩到天上去了。
郭淡直接看向朱翊鏐。
朱翊鏐立刻是挠着头东张西望。
看来他已经将这里的实情告诉了徐继荣,不过这也真不能怪他,只因为那个城堡令他感到了孤独得恐惧,想到今后自己就天天住在这里,他是多么渴望徐继荣能够来这里陪他。
他现在得求着徐继荣。
郭淡走上前去,挥挥手,那两名护卫这才放行。
郭淡突然一手勒住徐继荣的脖颈,笑道:“小子,可真是便宜你了。”
“便宜甚么?哼!”
徐继荣将头偏到一边。
郭淡道:“让你去当海盗,还不算便宜你么?”
徐继荣目光闪烁了几下,紧紧抿着唇,但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捂住嘴,嘿嘿笑了起来。
他生来就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想,京城那平淡的生活早就让他乏味,他渴望刺激,听说可以在这里海盗,这令他非常兴奋。
郭淡瞅着他这德行,不禁哈哈一笑,又向朱翊鏐道:“王爷也不要害怕待在这里会很无聊,不可能的。”
说着,他指着那片居民区,道:“你们看到那些房屋了么?”
徐继荣点点头,“那里有海盗吗?”
“这不是关键。”
郭淡摇摇头,又道:“在不久的将来,那里将会成为我大明最繁华热闹的地方,我们将会在那里开设世上最大的青楼,最大的赌场,最大的比武场,在外面一切不能做的,在这里都可以做。这里将会成为那些夫子嘴中得地狱,但却是我们的天堂。”
朱翊鏐、徐继荣呆呆地望着那一片密密麻麻的房屋,眼中慢慢都是憧憬!
也许在许多人看来,他们是待在一个牢笼里面,但实际上,那些人才是待在牢笼里面的人,而他们现在是站在世界的大门前。
第六百四十六章 帝王之家
天津卫的潞王府绝对可以说是郭淡一手缔造的,但名义上这里的主人,其实是朱翊鏐,这一点谁也不能改变。
用不了多久,朱翊鏐就会常驻于此,而郭淡也希望他能够进入世界的大门。
就事论事,郭淡可不希望朱翊鏐只是一个傀儡,或者说一个废材在这里当主人,哪怕可能只是名义上的。
因为这涉及到万历的核心利益。
为什么在说服万历执行海外计划的时候,郭淡提出了藩王式推进,就是因为万历是不可能允许一个异性在海外称王,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有可能会对大陆进行反噬,以前的大海盗汪直,也是令朱家坐立不安,这必须是朱家的人。
故此郭淡是真心希望朱翊鏐成为一个典范。
安排朱翊鏐与徐渭见面,是必须的,他们必须要合作。
但这也是郭淡感到担忧的地方。
他只能祈祷上帝保佑,朱翊鏐不要跟徐渭探讨异域风情馆,毕竟徐渭这么大年纪,功能方面也已经退化。
当然,他更加担心徐渭会给朱翊鏐脸色看。
但他的担忧似乎有些多余。
当徐渭见到朱翊鏐的时候,显得非常恭敬,他躬身一礼,“草民徐渭参见王爷。”
“老先生快快免礼。”
朱翊鏐惶恐上前,一点也不嫌弃一身酒味的徐渭,双手搀扶起他来,激动万分道:“真是没有想到,郭淡能够帮助小王,请得先生前来相助。不瞒先生,小王久闻先生得大名,如雷贯耳,家中也藏有好几幅先生的佳作,今日得见先生的风采,小王可真是一偿夙愿啊!”
一旁的郭淡听得是目瞪口呆。
这是他认识的朱翊鏐吗?
是不是刘荩谋带着人皮面具?
他突然有冲动去撕下那块白皙俊俏得面皮。
“过奖,过奖。”
徐渭赶忙道:“老朽何德何能,能够得到王爷如此青睐,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
这是徐渭吗?
郭淡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老先生若要自谦,只怕要难于那些凡夫俗子啊,毕竟老先生早已名扬四海,倾慕之人,是多不胜数啊!”
朱翊鏐说着,突然躬身一礼,道:“小王年幼无知,不懂政务,在此恳请老先生留在天津卫,辅助小王,治理好这潞王府。”
徐渭一愣,眼中闪过一抹赞色,回敬一礼,“王爷恁地看得起草民,草民定将为王爷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郭淡完全看傻了。
就是再给他来一万次,他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一个场景。
这真是太怪异了。
一旁吊儿郎当的徐继荣,一边吃着烤鱼,一边嘿嘿道:“哥哥,你是不是三国演义看多了,也学着那刘备三顾毛驴。”
他身边的徐春忙道:“少爷,是三顾茅庐,不是毛驴。”
朱翊鏐怒瞪徐继荣一眼,“荣弟,不得对老先生无礼。”
徐渭却是抚须哈哈笑道:“无妨,无妨,这位小哥其实说得很对,草民如今就是一头老秃驴啊!”
徐继荣听得一乐,嘿嘿道:“老头,本小伯爷喜欢你。”
徐渭哈哈道:“小子,老朽也喜欢你啊。”
这...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郭淡万万没有想到,真正的不安因素,并非是朱翊鏐,而是徐继荣。
然而,朱翊鏐很快就证明,他并非是在恭维,他很快就正是下令,拜徐渭为潞王府的首席幕僚,掌管财政之外的所有事物。
财政当然是交给郭淡。
这令郭淡真是雾里看花,这一定是一个假潞王。
等到徐渭告退之后,郭淡就迫不及待地向朱翊鏐问道:“王爷,想不到你这么崇拜文长先生。”
朱翊鏐道:“本王怎么可能会崇拜这么一个糟老头子。”
郭淡惊讶道:“那王爷方才......?”
朱翊鏐一手搭在郭淡的肩膀上,“本王当然是因为信任你,这糟老头子若非是你介绍来的,本王都不会让他进入潞王府。”
“这样啊.....!”
郭淡还真是倍感受宠若惊。
......
下午时分,徐渭与郭淡来到海边视察防卫。
郭淡笑道:“老先生,真是没有想到,您与王爷如此谈得来,而且王爷又是如此地崇拜老先生,早知这样,我就不用那么担心。”
“哈哈哈......!”
徐渭听得仰面大笑起来。
笑得郭淡真是害怕,那海风会把他那仅剩不多的牙齿给吹成暗器。
“不知老先生笑什么?”郭淡好奇道。
徐渭兀自乐呵呵笑道:“你不当官是非常正确得,你若进官场,只怕连三天都活不过。”
郭淡讪讪道:“是,老先生说得很对,我不入官场还就是这个原因,但是这两事有何联系吗?”
徐渭呵呵笑道:“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话,小王爷肯定是跟你说,这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老夫几分薄面的。”
郭淡惊奇道:“老先生如何得知?”
“这个小王爷可远非你想得那么简单啊!也是超出老朽的预计。”
徐渭笑意一敛,道:“他之所以如此礼遇老朽,并非是因为他真的仰慕老朽,当然也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老朽都已经这把年纪,只怕也没有几年活了,而且老朽膝下无儿无女,也不可能对你言听计从,所以老朽是他最为放心得人,倒是你......!”
他瞧了眼郭淡,道:“他可不见得对你也非常放心,故此他才将军政大权交予老朽,其目的就是为了制衡你,但同时他也知道,必须得依靠你,故此他才那么说。”
“原来如此。”
郭淡不禁面露苦笑。
徐渭笑道:“你倒也别怪他,出身在他们这种帝王之家,是不可能对任何一个人深信不疑,对于每个人,他们都会有所保留。”
这朱翊鏐与一般的王爷还不一样,这都是因为李太后曾将他当成万历的替代者,如果万历不行,那就换他上,绝不可能换成是别人的儿子,故此当初是有培养过他,万历若去自己陵墓视察,也是由潞王代为执政。
可见朱翊鏐不是只知道吃喝嫖赌的蠢货,他只不过知道自己成为一个游手好闲的王爷对大家都好。
郭淡笑道:“老先生请放心,我当然不会怪王爷,我只是觉得这官场真是深不见底,我绝不会踏足其中,毕竟我是那么的善良。”
朱翊鏐有本事,他反而开心,他还真不怕对方卸磨杀驴,因为没有他,这个计划还就是玩不转。
徐渭哈哈一笑,突然停下脚步,来到旁边的炮塔前,拍了拍那又黑又笨重得火炮,“你是怎么将这些火器运送到这里来的?”
“老先生以为这是很难的事吗?”
“难道不难吗?”
“可真是一点都不难。”
郭淡摇摇头,道:“只要你有钱,你甚至可以将这些卖给蒙古人来打我们,这就是我大明的现状。”
“是呀!这就是当下的大明。”
徐渭面露讽刺地微笑,又饶有兴趣问道:“这难道就是我们站在这里的原因吗?”
郭淡点点头。
徐渭抚了抚胡须,又问道:“不过有一点老朽一直都非常好奇,这天津卫的港口每年都有一两个月是冻住的,难以供船只停泊,为什么你不选择在南边建设在潞王府,根据我朝藩王制度来看,相信选址南边那些荒芜之地作为潞王府,是要更加容易的,而且也不会受到太多的监视。”
“我是根据需求供应关系来选择的。”
郭淡解释道:“如今的北方商业显然已经是远不如江南,如果我再将港口建在福广地区,那么就会有更多的货物流向更南边,可是我们的京城在北方,我们主要的敌人也在北方。
货物必然是要流向北方的,不管大家愿不愿意,不管是不是市场需要,而这对于我们商人而言,就是一个大的商机,也许南方港口的更好,但其实北方比南方更加需要一个港口,天津卫作为北方唯一的港口,必然会变得非常繁荣。”
“原来如此。”徐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在财政方面,他还是远不如郭淡。
是,这个港口建在南方,的确有诸多好处,港口又好,又有成熟得贸易体系,而且山高皇帝远,朝廷还看不到。
但是有一点,北方非常迫切的需要一个贸易港口。
北方本来经济就不如南方,从一条鞭法就能够看出来,江南地区非常适应一条鞭法,但是在北方地区就变得水土不服,就是因为这里的百姓没有办法赚到银子。
可见北方的需求其实是大于南方的,而这种需求是带有权威性的,就是因为京城在北方,导致上百万人住在这里。
粮食、商品必须往这边走。
不仅如此,南方也需要北方有一个港口,目前来说,大明与日本、朝鲜贸易也是非常重要的,天津卫刚好在中间,如果这里有个港口,许多来自福广得商船就可以来此停靠。
徐渭又问道:“可是一旦这里开始进行大量的贸易,国内是瞒不住。”
郭淡道:“瞒不住就硬瞒。”
“硬瞒?”
“就是打死都不承认,反正他们也进不来。”
“这能行吗?”
徐渭纳闷道。
郭淡笑道:“那得看是谁,如果是陛下的话,那我想应该没有问题。”
第六百四十七章 抛鱼饵下海
这天津卫就在北京边上,完全想要完全瞒住,这估计是不可能的。
但是没有关系。
因为郭淡的boss是万历。
万历有一个非常大的优点,就是要钱不要脸。
只要这个港口真的能够为万历赚钱,那万历不管怎么样,也不可能关闭港口得。
而郭淡相信,在这个发现得过程中,天津港口必定已经繁荣起来。
要知道天津港是属于一家的,可不像那月港,是整个大明的商人都跑去那边做买卖,而且还得交税,还得交保护费,还得应付各种官员,而这里什么都不需要,且有稳定的货源,以及强大的保护措施。
如黄义祖等人,其实只是不过是郭淡抛出去的诱饵,他们很快就完成了交易,但交易金额一共也才七万多两,而这里面还要加上郭淡赔给他们的两万多两。
等于他们一共也就带了五万两来。
平均下来,一人都不到一万两。
郭淡都没有亲自跟他们谈,他是交予沈惟敬负责,因为他不会常年待在这里,他需要独挡一面的人才,当然,他还是会派人来管理财政和货物,沈惟敬只是负责谈判。
而沈惟敬也非常享受,因为朱翊鏐也表示要将沈惟敬召为幕僚,沈惟敬就跟打了鸡血似得,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在这两天间,郭淡一直都在跟着徐渭,以及一些禁军将士,在安排潞王府的防卫工作。
完全就是采取徐渭的计划。
将九成的兵力都放在港口上,最多就是派一些人到海湾巡逻,还是一个内重外轻,虽然他们是要冲出海洋,但是徐渭认为,冲出海洋的第一步,就是要守住内陆,确保只能是我们去打击对方,而对方无法打击我们。
除了战略原因之外,还是一个是供需关系,如今海外是有足够的冒险者,绝对不缺海盗,反倒是内陆缺乏一个安全可靠的海湾,并且这里还有着稳定的货源。
只要做到这几点,一支海盗大军自然就会形成。
而徐渭和郭淡定下得防守策略,就是将士兵全部部署在外围,给予整个居民区极大自由,里面只安排一些闲汉维护治安,都不带官方背景的,因为正儿八经的人是不会出海的,以官府的制度去管理他们,那他们肯定会受不了,所以,居民区随便你们怎么闹。
但是要确保随时可以让你们停止争斗。
.......
天还只是蒙蒙亮,渔阳港得码头上,一艘艘装满货物的已经准备扬帆。
“沈先生,这就怪你呀!你当时真应该跟我们说清楚,不然的话,也不会就这么几艘船啊!”
黄义祖还在埋怨者沈惟敬。
沈惟敬是连连点头:“怪我!怪我!这都怪我。”
他其实知道,黄义祖这话是说给郭淡听得,因为这些海商发现郭淡没有亲自跟他们谈,心里就认为郭淡可能觉得他们没有什么钱,还不够资格自己亲自交涉。
毕竟郭淡展现出一种令人感到恐惧得实力。
他们还是希望郭淡能够重视他们。
一旁的郭淡自然听出这弦外之音,笑道:“各位,今日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因为我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待在这里的,沈先生将会全权负责这边的贸易谈判。”
黄义祖有些不太相信,“阁下,这么大的买卖,你都不亲自看着?”
郭淡笑道:“目前我还是以国内为重,这里只是一个港口。”
难道...难道这只是他买卖中的一小部分?
黄义祖等海商只觉自己这几年的买卖,真心做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但同时也觉得,郭淡并非是轻视自己,只不过就是这么安排的。
郭淡又道:“各位多半都是泉州人,这银两在海上飘来飘去,也不太安全,关键也不方便,将来各位可以多多利用我们一诺钱庄来周转银两,这样的话,就比较方便一些,到时这里也会有一家钱庄,各位只需将银子存入这里的钱庄,那么就可以在江南很多地方将银子取出来。”
“是吗?”
黄义祖欣喜道:“这可真是太方便了!”
毕竟他们的银子也不是非常干净,将银子转入国内,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如果这里有个钱庄,直接转到国内去,同时又可以直接从江南将货款汇过来,这极大的为他们提供了方便啊!
当然,让他们立刻存钱进去,他们也不太敢,正如郭淡所言,他们还需要建立起信任来。
不过这是迟早得事,因为整个潞王府就是为贸易量身订做的,制度什么的,都比南边得月港要更加先进和完善。
与黄义祖他们解释了钱庄的运作之后,郭淡又去到码头得尽头,只见徐继荣正搂着李旦的脖颈说着什么。
因为他们年龄相当,而且李旦少年出海,见多识广,他们几个很快就熟络起来。
“旦旦,我可真是羡慕你,想去哪都行,我想去哪,还得经过我爷爷的批准,不过你放心,下回我就跟你一块去。”
旦旦?
郭淡当即抹了一把冷汗,这家伙真是死性不改啊!
李旦忙道:“小杰哥,我们不是去玩的,这海上其实挺危险的,我们这回就差点饿死在海上。”
目前大家都不熟悉,故此他们又用上自己曾经去卫辉府的外号,朱翊鏐是阿坤,徐继荣是小杰,郭淡是老k。
徐继荣不以为意,道:“危险才好玩啊!要是不危险,我还不想去。”
“......!”
李旦一阵无语,正好见到郭淡走来,忙行礼道:“李旦见过阁下。”
徐继荣立刻道:“老k,你来的正好,下回我也要出海。”
郭淡笑道:“放心,让你来这里当海盗,总会让你出海的,等到时机成熟再说吧。”
徐继荣道:“那要等多久?”
郭淡道:“等到有几百个手下供你领导。”
徐继荣眼眸一转,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好!”
郭淡又向李旦道:“李旦,一路顺风。”
李旦抱拳道:“李旦绝不会令阁下失望的。”
郭淡呵呵笑道:“你现在还不足以能令我感到失望与否,你现在要做的,是要让你自己感到满意。”
说话间,他还伸手帮李旦稍稍整理一下衣领。
李旦一怔,再度抱拳道:“李旦知道了。”但眼中已经闪烁着火光。
这种火光不是对郭淡的愤怒,而是一种斗志。
郭淡这轻描淡写得一句话,是深深地刺激到他,他暗自告诫自己,下回来一定要取得让郭淡感到失望的资格。
朱翊鏐突然道:“李旦,你看别忘记答应我的事,多带一些日本女人和朝鲜女人回来,要不然的话,你们在这里的日子也难得过啊!至于钱么,都不是问题。”
说着,他突然看向郭淡:“老k,你说是么?”
郭淡纳闷道:“你什么意思?”
朱翊鏐道:“当然你负责给钱啊!我可是很穷的。”
“......!”
一个时辰后,黄义祖他们已经登上货船,离开了港口,往东北方向驶去。
虽然看上去不是很多,配不上这个港口的规模,但他们却代表着希望。
在郭淡的眼里,他们就是一群诱鸽,届时他们一定会带着更多的“鸽子”回来。
等到那些白帆消失在天际后,郭淡收回目光,又看了眼眸中兀自流露向往的朱翊鏐和徐继荣,露出会心一笑,大明需要的恰恰就是一种对大海的向往,因为彼岸有着无尽的财富。
回到住所后,郭淡便道:“我们也得准备一下,该回京城了。”
“这就回去了?”
徐继荣郁闷道。
郭淡笑道:“你难道还想在这里玩几天?”
话音刚落,就见杨飞絮走了进来,在郭淡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朱翊鏐满满都是羡慕,道:“飞絮,你下回也能够这么跟我说话么?”
郭淡一翻白眼,道:“目前这里什么都没有,就连仅有几个伪海盗都走了,没有什么可玩得话,我们还是下回再来吧。赶紧回去收拾一下,我们明日便启程回去。”
朱翊鏐向徐继荣道:“荣弟,他说得很对,现在这里也不好玩,等海盗多了,咱们再来玩。”
“好吧!”
徐继荣点点头。
等到他们出去之后,郭淡又向杨飞絮问道:“怎么可能,根据我的估计,关税应该可以坚持到年中,才会出现亏损得情况,而目前只是年初,就已经开始亏损。”
杨飞絮道:“这是因为以前许多河道的治理都偷工减料,在治理的过程中,又出现许多新得问题。”
“该死的,我竟然忽略这个要命得因素。”
郭淡一拍脑门,突然瞟了眼杨飞絮,如今杨飞絮已经习惯于身着黑裙,高筒皮靴,这令她高挑、凹凸有致的身材凸显地淋淋尽职,“其实方才王爷说得很对。”
杨飞絮递去两道询问得目光。
“你其实可以经常对着我的耳边说话.......收起你的大拇指。”
郭淡立刻往刀柄上一指,又想起什么似得,“对了!你以前杀过人吗?”
杨飞絮道:“没有。”
她一直都街道办事干活,人是肯定没有杀过,老鼠倒是灭过不少。
郭淡惊讶道:“那你为什么这一次能够杀得如此自然,难道是天赋?”
杨飞絮道:“因为我没有将他们当做人。”
“.......!”
......
翌日,清晨。
“沈先生,虽然我们希望很多海商来这里,但不代表我们需要卑躬屈膝,因为实际上,是他们有求于我们,你应该强势一点,不管对方是谁。”
“是,在下知道了。”
“还有,任何一个从海上飘来的人,都是我们需求的人才,不管他们有没有钱,你可以安排一些打渔的任务给他们,让他们在这里自食其力,不要去驱赶他们。”
“是。”
......
今日,郭淡就准备启程回京,而沈惟敬这条舔狗,早早就跑来相送,徐渭当然不屑于干这种事,如今正在呼呼大睡。
“咦?你们两个拿着斧头干嘛?是扮海盗,还是扮李逵?”
出得门来,郭淡突然发现朱翊鏐和徐继荣一人扛着一把大斧头站在他的马车旁。
徐继荣道:“老k,你不能总是坐马车,你要像我们一样骑马,不然的话,显得我们跟你护卫似得,这逼应该我来装,今儿开始,你不能再坐马车,否则的话,我们就将这马车给劈了。”
朱翊鏐也是直点头,他们两个非常不喜欢坐马车,郭淡坐在马车里面,就没法配他们聊天了。
“我不会骑马啊。”
“你可以学啊!”
“但现在不是学骑马得时候。”
“我们不管,今儿你必须骑马,不能坐马车。”
“那你们劈吧,反正这是陛下赐给我的。”郭淡耸耸肩道。
徐继荣不禁看向朱翊鏐。
“你看我作甚。”朱翊鏐道:“是皇帝哥哥赐的,那当然不能劈啊!但是我们也不一定要劈了马车才能够让他骑马。”
哐当两声。
只见徐继荣和朱翊鏐突然将斧头丢了,然后慢慢向郭淡走来。
“喂喂喂,你们想干什么?”
郭淡顿时慌了。
“你是自己骑上去,还是让我们将你抬上去。”
“这可别乱来,这会出人命得。”郭淡说着,又看向杨飞絮,道:“飞絮,你还不拔刀?”
杨飞絮骑在马上,非常缓慢地言道:“王爷,小伯爷,你们放过他吧,他真的不会骑马。”
“我擦!你...放下我,快放下我。”
第六百四十八章 天佑肥宅
这人还真是逼出来的,其实在很早之前,郭淡就想学骑马,毕竟骑马还是比马车要快得多,但想着想着,也就不了了之,这主要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于坐在马车里面查看一些资料。
但是这一回,郭淡被朱翊鏐和徐继荣给硬拉上马,反而很快就学会了。
虽然杨飞絮并没有阻止,只是表达了自己的关心,但其实她一直都在旁边保护着郭淡。
这的确加快了他们回京的速度。
而郭淡也想早点回去,虽然这事情关系不大,但是他害怕因为自己的预判失误,而导致万历对于他的整个计划,感到一些疑虑,他必须马上赶去解释这事。
事实也正如郭淡的预计的那般。
在郭淡收到消息的同时,关于关税入不敷出的消息也传遍朝廷。
立刻就在朝廷内部引起轩然大波。
其实最先知道的是内阁和户部,但是因为户部里面也不是全部都是申时行的人,有很多是保守派,是站在权贵那边的,这消息很快就传出来。
这真的就仿佛就踩着了那些大臣们的尾巴。
立刻就闹到内阁来。
“各位难道不觉得自己所言非常可笑吗?这治理河道,本就是朝廷的责任,又不是贪污受贿,又不是强抢横夺,如今为了减轻地方州府的负担,由户部来拨款继续治理河道,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王锡爵也真是给他们气乐了。
搞得他好像十恶不赦似得,说到底这钱也是用来造福百姓,造福国家,运河对于明朝太重要了。
“王大人此言差矣啊!”
李植立刻反驳道:“是,治理河道确实是朝廷的责任,而原本关税也负担得起,是王大人您擅自做主,降低关税,并且言明由关税负担治理河道,而当时朝中就有不少有识之士就反对这么做,是王大人您一意孤行,而如今已经证明关税根本负担不起,而王大人又让户部拨款,这难道不是欺骗吗?”
“不错。”
丁此吕也道:“如果这样也行的话,那当初派谁去都能够解决问题,只要减税、免税,那百姓当然不会再继续闹下去,可是这么一来,国家财政必然负担不起啊。”
王锡爵不禁眉头紧锁,心里将郭淡给骂了个半死,当初郭淡预判是年中,他们也相信郭淡判断,导致他们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这些言官可不是吃素得,说得也是句句在理啊。
当初你王锡爵决定减税,同时又利用关税来减轻地方官府的负担,从而获得大家的支持。
如果你不这么做,你根本就没法解决当时的问题,而如今情况不对劲,你又让户部来额外拨款,这么一来,还需要你王锡爵去吗?我去也行,反正就是减税,减税大家都开心。
申时行见王锡爵顶不住了,这才开口问道:“那依各位之意,该当如何?”
李植立刻道:“废除新关税,一切照旧。”
王锡爵立刻道:“这可不行,新关税才执行多久,如此便废除,那会影响到朝廷的信誉。”
李植笑呵呵道:“依下官之见,影响的只是王大人您个人的信誉吧。若是王大人愿意个人出钱来负担的话,那下官也不会有意见,但是下官坚决反对,户部再额外拨款治理河道。”
杨铭深点点头道:“是呀!这户部刚刚才额外支出一笔军饷,如今又要为河道额外拨款得话,只怕户部也难以负担啊!”
申时行突然道:“各位的建议,我会奏明陛下,到底是废是留,由陛下来决定吧。”
......
其实新关税目前影响并非是很大,但政治意义却是非常大,因为关税已经与内阁的权威挂钩,为什么李植他们要求废除新关税法,其目的并不在于关税法的本身,而是在于打击内阁。
因为这是内阁主导的一次变法。
只要废除新关税法,那么内阁的权威必然受到极大的打击。
甚至可能迫使王锡爵辞职。
内阁方面是绝对不会对此做出退让得。
而保守派,是更加不可能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的,他们在得知这个消息,那真是欣喜若狂,因为这事涉及到普通百姓,地方官府,以及户部,有着太多漏洞可以攻击。
比如说,地方官府是肯定不会愿意对河道治理支出任何一文钱,谁让你王锡爵将关税从地方官府收回归中央所有。
而要增税的话,商民肯定不愿意。
好像怎么做都不对。
这可是咬死王锡爵的一个大好机会。
申时行、王锡爵也赶紧去找万历商议。
“怎么会这样?”
万历闻言,不禁沉眉问道。
王锡爵立刻站出来,道:“回禀陛下,这都是臣得罪,是臣误信了那信行,以为关税能够负担得起运河的治理,不曾想,信行竟然计算错误,恳请陛下责罚。”
张鲸、张诚同时瞟了眼王锡爵,心里暗想,这还真是一只老狐狸啊。
表面上王锡爵好像是在向万历请罪,实际上是在迫使万历站在他们这边,因为如果万历要惩罚王锡爵的话,那么信行肯定也是要受到处罚的。
然而,谁都知道信行是郭淡的,如果要保信行,那么万历就不可能因为这事惩罚王锡爵。
不过在张鲸看来,这也不是坏事,这是他们内斗的预兆。
万历心中也在骂娘,当初大家都商量好了,这一出事,你就开始甩锅,你们这也太无情了。
但这也真不能怪王锡爵,他本来是想当统帅得,不曾想却当了个工具人,这倒也罢了,我听你们的,结果你们竟然预判失误,导致我们完全没有准备,如今你皇帝肯定要将责任扛过去。
可见能居高位者,谁也不是吃素啊!
你想甩锅,我先把锅甩给你。
我堂堂阁臣,都愿意当工具人,你们竟然还想让我来背锅,真是欺人太甚啊!
“竟有这种事,可真是岂有此理啊!”
万历一拍桌子,然后道:“立刻宣郭淡入宫,朕要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倘若真是信行计算失误,朕定当严惩不贷。”
他现在也很虚,就是因为郭淡预判失误,导致他心里没有底,他决定先将锅甩给郭淡再说。
张诚忙道:“陛下,郭淡前几日陪着潞王前往天津卫潞王府视察去了,如今可并不在京城。”
万历哼道:“那就快将他叫回来。”
张鲸又道:“据微臣得到的消息,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大概明日就能够抵京。”
万历点点头,道:“待郭淡回京,立刻让他入宫来见朕。”
......
第二日,当郭淡一行人还未抵达城门时,就被万历派来的人给叫去宫中了。
“郭淡,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万历非常郁闷道:“你不是说至少要等到年中,关税才会出现亏损的情况吗?为什么在这年初就出现了?”
“陛下真是洪福齐天,神通无量啊,这样都行,卑职对于陛下的崇拜,真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卑职现在甚至认为即便陛下找头猪来办事,也一定会成功的。”
郭淡是答非所问,舔的也非常生硬,且毫无节操,都将自己放在与猪一样的位子。
万历都听蒙了,他现在可不需要舔,他要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额头上冒出三条黑线来,“你在说什么?”
郭淡立刻他将沈惟敬请来一些海商的事,告知了万历。
“才七万两?”
万历小声嘀咕了一句,对于这个交易额颇有不满,毕竟他们投资在海外计划的钱是非常非常多的,但此时他无暇关心这些,又问道:“不知这二事有何关联?”
郭淡立刻答道:“回禀陛下,卑职其实也没有料想到,那沈惟敬竟然能够请来一些海商,故此如今根据卑职的计算,我们出海计划大概提前了半年之多。”
“这倒是好事,但朕还是不明白,这两件事到底有什么联系?”万历兀自是一脸困惑。
我跟你说得是关税,你却总是跟我说海外计划,这真是牛头不对马嘴啊!
郭淡答道:“陛下,卑职承认之前卑职的确是预判失误,卑职是真的没有想到,以前那些地方官府治理河道,许多都只是敷衍了事,导致这正儿八经的治理起来,这问题反而是越治理越多。
以至于年初就出现入不敷出的现象,幸亏有陛下你圣光普照,这错有错着,因为根据卑职之前的预判,海外计划也刚好要在年中之际才开展起来,不曾这年初就开始了。
这时间上是刚好吻合,陛下现在接过关税来,三个月后便马上就可以转亏为盈,但卑职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只能说陛下您真是洪福齐天。”
这个还真不全是假的,他真不知道沈惟敬会找一些海商来,是徐渭要找沈惟敬去帮忙,这确实令他的出海计划提前了几个月。
万历想想好像也是,当初郭淡就是判断一旦出海成功,那么运河上的贸易将会倍增,又再问道:“你说得都是真的?”
郭淡直点头道:“卑职怎敢欺瞒陛下。”
万历双眸往上想了想,越想越觉得郭淡说得很有道理,这样都行,那么找头猪办事,兴许还真会成功,只可惜猪不会说话,问道:“那如何将这关税给拿过来?哦,你可能还不知道,内阁方面已经过失推倒信行。”
“是吗?”郭淡笑道:“这反而整件事更加简单,就让他们推给信行,我们只需要明确地告诉大臣们,关税是可以扭亏为盈的。”
第六百四十九章 换套路了
寇家。
“夫君,你急着回来,是因为关税一事么?”
寇涴纱问道。
郭淡稍显诧异道:“夫人也知道了?”
寇涴纱轻轻点头,“这两日传得是沸沸扬扬,又说朝廷要废新关税法,搞得大家都是人心惶惶啊!”
自关税一事后,郭淡受到重视的程度,那真是空前得提升,大臣们的眼睛可都盯着他,一点风吹草动,便是闻风而起。
但按理来说,关税再怎么,也没有以前郭淡承包卫辉府、开封府那么重要,关税名义上还只是朝廷雇佣信行和钱庄。
之所以发生这种变化,就是因为大臣们都认为朝中出现叛徒,官僚集团在面对郭淡的问题,不再是铁板一块。
这令大家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当然,还有一些人,是因为想浑水摸鱼,看中了郭淡赚得那点钱。
换而言之,如今郭淡想要动一些歪脑筋,可不是那么容易。
“是也不是。”
郭淡笑道:“其实天津卫那边的事,已经忙完了,不过我本想多待两天,到处看看,听到这事,故此才选择早点回京。”
寇涴纱见郭淡一脸轻松,于是问道:“夫君已经想到解决之法?”
“都是计划好的。”
郭淡一手搭在寇涴纱的肩膀上,“如这种事真的不值得我们夫妻去花太多时间考虑,我们应该考虑执行海外计划,我们的第一批货船已经出海,相信很快就会有更多的船只来到渔阳港。”
寇涴纱惊讶道:“这么快?”
郭淡笑道:“这确实是意外之喜啊!”
他并没有就此事与寇涴纱做过多的交谈,夫妻二人在仔细研究如何推进海外计划,这在当代,可是一个非常大的贸易工程。
月港那边几乎是自由的,进出口多少货物,都是市场决定的,但是这边,供货商就他一个,没有其它的卖家,这一切事务都得他来运转,并且还不是纯粹的买卖,里面还有战略意图,很多细节是要经过反复思量。
可是却不少人却盯着他这块肥肉,尤其是广通钱庄,他们现已经在想办法说服那些大臣,不要完全废掉新关税法,可以将一诺钱庄改为广通钱庄。
换而言之,他们已经不再看好新关税法能够持续下去。
他们觉得这很无解。
大臣们是肯定不会答应户部额外拨款,但是王锡爵又承诺关税负担河道治理,然而关税又拨不出钱来,地方官府也肯定不会再答应拨款。
关键地方上又再催促朝廷拨款,这工程进行到一半,就还不如不搞。
广通钱庄就想接过来,钱给我们,我们来负责治理河道。
这种事他们来擅长了,再少的钱,他们也能办得了,就是这么神奇。
......
郭淡回来之后,万历也立刻召开朝会商议此事,毕竟这些大臣成天都闲得慌,就这事都闹得沸沸扬扬,其实根本不需要户部拨太多钱。
这才刚开始收支不平衡,再多也就那样。
但就是不行。
多一文钱也不行。
搞得好像就是蒙古入侵一般。
明朝真是从上至下都能够折腾,皇帝喜欢折腾,大臣也喜欢折腾。
朝会一开,言官就立刻吹响进攻号角,不断的抨击内阁。
还都不仅仅是政策不对,甚至有些言官直接抨击王锡爵贪污受贿,这才导致关税入不敷出,这钱都进了王锡爵和郭淡的口袋。
王锡爵这回没有跟他们正面对抗,一味甩锅郭淡,是信行是计算错误。
他们这一说,立刻又有不少人站出来,保护新关税,认为新关税这一套制度还是可以的,错在信行和钱庄,要解除钞关与信行、钱庄的合作。
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坐在上面那位,就是整件事的幕后主导者。
故此在这事上面,万历心里就跟明镜似得,敞亮敞亮,这些大臣心里在想什么,他是了如指掌。
这反而促使他,更加下定决心,要跟这财政做一定的切割。
你们这家伙就知道自己的利益,老子要是跟财政捆绑,那老子敛财不全都是为你们服务吗?
搞了半天,你们给朕来一招黄雀在后。
真是岂有此理。
争执半天,这矛盾又集中在了郭淡身上。
而争论得交点,从新关税法废除与否到是否解除雇佣信行、钱庄。
万历就顺势宣郭淡入殿。
郭淡也不是第一回参加朝会,但是这一次氛围明显不一样,以前他走上来,很多大臣都不看他一眼,仿佛觉得与他同处一殿,都是非常丢人的事。
但是这一回,他一上来,立刻成为交点。
可见对方终于正儿八经的将他是为一个重要的对手。
一番行礼之后,万历便问道:“郭淡,朕听王大学士所言,他是根据你们信行计算出来的关税额,以及治理河道的费用来改变新关税法的。”
王锡爵略显紧张地看着郭淡。
这虽是事实,但他们可没有这么谈过,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
郭淡忙道:“回禀陛下,确有此事。”
王锡爵当即松得一口气。
还算你小子讲义气。
万历又问道:“你是否还向王大学士保证,关税收入一定可以负担起河道的治理。”
“回禀陛下,是的。”
郭淡话音未落,就见一个官员站出来,“陛下,如今郭淡都已经承认,这证据确凿,足见信行和钱庄,都只不过是沽名钓誉,且蒙骗了朝廷,臣恳请陛下将郭淡治罪。”
李植等言官看着这个官员,几番张嘴,但最终还是忍下来。
他们心想先收拾王锡爵,再收拾郭淡。
但是外戚、权贵这帮人,希望集中火力攻击郭淡,维护新关税法,毕竟他们求得是财,跟内阁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恩怨,其实他们与言官的恩怨要更大。
最终李植他们还是觉得,你们要是能够打击到郭淡,那也行,毕竟这小子可也是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这位大人,你还真是张口就来啊!”郭淡都气乐了,“草民什么时候蒙骗朝廷了?”
现在他也不会一味的恭维这些官员,该讽刺的还是要讽刺,毕竟他不讽刺,这些官员对他的态度也不会有任何区别。
李植立刻站出来,“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如今钞关那边已经来信,收上来的关税已经见底,但是治理河道还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此事草民已经听说了。”
郭淡点点头,道:“但这不能证明草民是在蒙骗朝廷,这就好比做买卖,你先得投入,才会有效益,才能够盈利。这个因果关系,可不能弄反了,想要增加关税,首先得治理河道,首先得修路,路修好了,河道治理好,通商自然会变得更加频繁,关税自然就越多。
这路就这么宽,而且还是陡坡,您却要求一次过十辆车,这明显就不合理,将路修宽了,整平了,就可以一次过十辆,关税就会增加十倍。
故此关税负担河道治理,其实是非常合理得,因为想要增多关税,就必须治理好河道,一定就不会出现什么偷工减料的事,不像如今这样,治理好一处,能够发现十处问题。”
石星、方逢时等部臣默默点头。
他们认为,运河这么多问题,总不是郭淡弄出来的,要治罪不是应该找前面那些官员吗?
李植哼道:“真是一派胡言,去年关税收上来的钱,不都投入道治理河道上面吗?你怎能说没有投入。”
郭淡笑道:“李大人,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投入多少,你将来就能够收获多少,如果朝廷一直都想维持关税的收支平衡,很简单,少动一点工程就行了。
而如今朝廷是针对运河所有的问题进行治理,这前期投入自然很大,但问题是现在运河并没有得到改善,还在治理之中,这收支当然会出现不平衡,但等到治理完之后,自然能够回本,并且长期盈利。”
方才那官员问道:“你敢保证将来一定能够盈利吗?倘若不能盈利,你来承担这损失吗?”
郭淡笑道:“大人,您得讲道理,治理河道一直都是朝廷的事,这关税收上来,也不是给草民的,有何道理让草民来承担这损失。”
“可是你说一定能够盈利。”
“这的确是草民说得。”
郭淡点点头,道:“但是凡事得公平,如果朝廷是将关税承包给草民,那盈亏都可以由草民来承担,不能说盈利就归朝廷,亏损就归草民,大人认为这公平吗?再者说,这事也不归草民管,草民算得是没有人为得失误,如果有人为失误,这个让草民承担,也说不过去吧。”
糟糕!
李植如今听到承包,就觉得心慌慌,立刻站出来道:“陛下,郭淡分明就是信口雌黄,推卸责任,如果现在户部拨了钱,今后兀自得不到盈余,到时他又可以找出各种各样得理由,说这是人为的,说是没有治理好。臣以为原因还是在于新关税法根本就行不通,臣建议废除新关税法。”
王锡爵立刻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郭淡说得很有道理,这没有投入哪来的回报,只要将运河治理好,通行的商船越来越多,关税自然会增多,这都是可以预见的,而且,户部拨钱治理河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内阁必须捍卫新关税法,而对方是铁了心要废除关税法。
双方又各执一词,激烈得争论起来。
好在这只是朝中常态,毕竟他们两派已经斗争已久,大家也都习惯了。
“行了,行了,你们吵得朕都头疼了。”
万历摆摆手。
双方这才鸣金收兵。
万历沉吟半响,突然向郭淡道:“郭淡,朕问你,你当真没有计算错?”
郭淡回答道:“回禀陛下,草民算得绝对没有错,关税是可以负担得起河道的治理,但前提是不能有人为的破坏。”
万历点点头。
“陛下......!”
杨铭深刚站出来,万历便是一抬手:“爱卿先勿要说,听朕说。”
杨铭深讪讪退了回去。
大臣们也都看向万历。
万历道:“诸位卿家,关于郭淡的算术能力,朕非常信任,因为之前他也从来没有算错过,朕这回同样相信郭淡不会算错的,但是诸位卿家说得也很有道理,如果各位爱卿都认为户部无法额外拨款治理河道,那就这样,将所有关税都抵在朕的内府账上,到时盈亏,都由朕来负担。”
杨铭深等人听得当即是目瞪口呆。
不...不是郭淡承包吗?
你们...你们又换套路了。
第六百五十章 大明第一影帝
套路不对!
这套路不对啊!
之前他们一直都认为,这只不过又是一场“承包”阴谋,其目的就是让郭淡承包关税。
那么这一次就是说破天,大臣们也绝不会同意郭淡承包的。
如今整个官僚集团对于“承包”都出现了恐惧症,一听到“承包”,内分泌都会变得紊乱。
但是没有想到,这对帝商组合突然换了套路,万历直接站出来了。
这...!
真心不厚道啊!
我们才刚刚适应你们的承包**,你们这又来一套,讲不讲道理,我们年纪可也不小了。
“陛下,这不合规矩呀!”
杨铭深急得就站了出来,先不管怎么样,反对再说。
“朕也知道这不合规矩。”
万历微笑地点点头,但似乎这已经是万历最后的微笑,突然间,他神色一变,勃然大怒道:“这不都是让你们这些人给逼得吗?朕早就说过,朕希望能够励精图治,振兴大明。”
啪!
话说至此,他突然拍案而起,然后用手指着台阶下的大臣,“可是你们这些人,却将朕的话视作耳边风。这国家拨款,治理河道,在哪朝哪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唯独你们却认为这治理河道,仿佛就是十恶不赦一般,难道拨了这点钱,这天都会塌下来吗?
哼...要是连运河都治理不了,何谈励精图治啊!”
这皇帝发飙了,不少大臣下意识得就想下跪请罪,他们的套路还真是一点也没有变。
但丁此吕却突然站出来,直接回怼:“陛下,臣等并非是说国库不应该拨款治理河道,只不过当初王大学士曾承诺这关税足以负担河道治理,以至于朝廷答应全面执行新关税法。
如今这才过去几个月,内阁就让户部拨钱,身为阁臣怎能言而无信,倘若将来人人效仿之,先夸下海口,博得朝廷的支持,然后再要求朝廷补助,照此下去,国家财政必将陷入窘境,还望陛下三思而行。”
万历道:“朕也并未说你们的担忧是杞人忧天,不过方才郭淡已经说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且有理有据,王大学士亦无过错,如今只是你们不相信他,但朕相信他绝不会算错得。
如今要么国库拨款给钞关治理河道,要么就将关税抵在朕的内府账上,由朕亲自来承担,其余的就不要多说了,毕竟你们吵架就还不如街边泼妇那么精彩有趣。”
郭淡听罢,双唇抿了抿,差点没有忍住,笑出声来,心想,肥宅变了,变得是越来越幽默了。
但是明朝的大臣们那也是经得起嘲讽,绝不会因为皇帝的一句讽刺就去投河自杀,毕竟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被脱了裤子打屁股,区区羞辱,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只是没有适应这个新套路而已,一时间还真不敢往下判断。
宋景升见局势变得扑朔迷离,便站出来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臣以为这还需从长计议啊!”
“你说得不错,此事的确事关重大,故此才不宜再拖下去,要及早决定,毕竟还有那么多百姓等着朝廷发工钱啊。”
万历目光一扫,道:“你们平日里总是跟朕说,要仁政治国,要体恤百姓,怎么这回你们反倒不在乎百姓?”
此话一出,大臣们可受不了,毕竟这可是他们耐以生存的本钱,如果这个理论被万历给推翻,那么将来他们还怎么规劝皇帝啊。
这些聪明人开始绞尽脑汁。
毕竟这套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皇帝竟然要这么搞,这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啊!
他们主要是在判断,这万历究竟是真想将关税收回去,还是想借此逼迫他们就范。
如果是前者,那他们就选择后者,如果是后者,那他们就选择前者,总之,不能皇帝得逞。
李植偷偷瞄了眼郭淡,只见郭淡是一脸淡定,又瞟了瞟万历,见万历已经坐回龙椅,面无表情,但是一手却抓住那椅把手,且额头上有些反光,显然是有些紧张。
一个淡定,一个紧张。
这意味着什么?
这又到底该选什么呀?
判断不出,他们又开始算账,如果将关税给万历,他们会承担什么后果。
如果他们松口,让朝廷拨款给钞关,他们又会承受什么后果。
这权衡利弊之后,他们发现,这关税本就是在内阁的控制之中,他们现在插不进手,那么抵在万历的账上,他们好像也没有损失什么,反而这河道是经常出问题,而且必须得治理,那么到时他们还能够让万历拿出更多的钱治理河道,于民于国都非常有利。
因为他们一直都觉得万历太过贪婪,国家又没有什么钱,能让万历拿钱出来治理河道,那对于国家而言绝对是好事。
如果他们就范,答应国库拨款给运河,万历也没有损失什么,等于是内阁捡了个大便宜,国库出钱,内阁得利,这肯定不行。
宋景升毕竟户部侍郎,他最先算好这笔账,问道:“陛下,请恕微臣愚钝,微臣实在是不知,这关税如何抵在内府得账目上?”
万历不禁眉角一抖。
张鲸看得非常真切,又瞟了眼郭淡,发现郭淡垂首站立,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心道,原来他们是在吓唬我们啊。
不少大臣也都看见了,心中已有计较。
“抵在账上,呃...就是抵在账上啊。”万历目光开始飘忽了,气势也有些回落。
李植立刻道:“臣等也不是很明白。”
“这...!”
万历又偷偷瞟了瞟郭淡。
郭淡已经埋首于胸,发现一座大拱桥。
万历道:“就是...就是将关税交予朕,再由朕的内府负责治理河道的支出。”
丁此吕立刻道:“陛下,这不对吧!臣还以为是内府每年拿出相应的收入给国库,来抵消这关税。”
杨铭深点点头,道:“丁御史言之有理,老臣也是这般认为的,因为唯有如此,才算得上合情合理啊!否则的话,定有人乱嚼舌根子,说陛下您这么做,不是为了治理河道,而是为了将关税据为己有,这人言可畏啊!”
姜应鳞这时站出来道:“陛下,臣也以为,如果只是将关税划入府库,不合规矩,除非陛下拿出相应的收入来交换。”
大臣们对此皆是反对。
这万历的信誉还真就不怎样。
只要谈到钱,大臣们是一个万个不相信万历,毕竟万历以前经常骗国库的钱,也经常言而无信,关税要是就这么交给你,你到时又能让国库负担河道治理,即便我们顶住压力,可你一道圣旨下去,那些地方官府敢违抗圣旨吗?
你要是这个套路,那就没得谈。
申时行突然站出来,道:“陛下,老臣以为还是按规矩办事吧,这治理河道所需之钱,本就该国库支出。”
万历刚想点头,李植立刻道:“申首辅此言有失偏颇,下官依稀记得,内阁当初可是言之凿凿,这关税是一定能够负担得起河道的治理。”
这关税一事,本就是最近所有矛盾的根源所在,保守派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你们还想要更进一步,那是绝不可能得,一文钱都别想,这回就是拼了老命也得阻止你们。
万历气急败坏,一拍桌子道:“交换就交换,你们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
大部分大臣躬身齐声喊道。
万历猛地一怔,眨了眨眼。
大殿中是一阵鸦雀无声。
过得好一会儿,万历突然怒哼一声,起身愤然离去。
李贵愣了下,才上前喊道:“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少大臣脸上均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就你们这点手段,还想唬我们?
我们只能呵呵了!
这回你可真是要骑虎难下啊!
“郭淡,郭淡,你先别走!”
忽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叫喊。
大臣们同时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小宦官从门边上跑出来,这时他们发现方才还站在殿中的郭淡,已经在台阶下来了。
差点让这小子给跑了!
很快,郭淡就低着头跟着那宦官往后宫方向走去。
“呵呵...这回可是有好戏看了。”
杨铭深抚须笑道。
他们瞥了眼申时行、王锡爵,然后面露微笑的走了出去。
因为万历最终也没有确定,到底是不是抵在内府的账上。
他们估算万历肯定会想办法反悔,那么他们就能够集中火力,进攻内阁,废除新关税法。
转眼间,这局势得到了逆转。
等到他们都出去之后,申时行、王锡爵才缓缓从殿中行出。
望着他们得意的背影,王锡爵不禁感慨道:“我们是不是高估了他们?”
他们两个可是知道实情的,这一整出戏的目的,可就是要关税,而且之前他们并不知道,万历和郭淡怎样将关税夺回去,然而,郭淡的预判失误,导致他们都有些胆怯,赶紧将锅甩给郭淡,不曾想,这又给绕了回来,他们真的什么都不需要干,静静看着万历与郭淡的精湛表演就行了。
申时行叹道:“不是我们高估了他们,而是我们一直都低估了郭淡,其实郭淡并没有给他们多余的选择。”
第六百五十一章 先捅自己一刀
申时行说得很对,郭淡看似给了大家一个选择,就是要么国库拨钱,要么皇帝承担。
但仔细向来,其实这不是一个选择。
因为鉴于保守派对于内阁的敌视和怀疑,导致他们是不可能答应让国库额外拨钱,去支持内阁的计划。
但是万历又是从治理河道的角度来阐述此事,朕要励精图治,朕要治理河道。
最终他们只会选择让皇帝来承担。
这么做他们不会损失任何利益。
倒是权贵集团眼睁睁地看着煮熟鸭子飞走。
他们并不知道,其实这煮熟的鸭子早就在郭淡的肚子里面。
因为关税计划,是郭淡目前为止下得最大的一盘棋,从灭四大官牙开始,就已经在布局中,如果不能掌控河道,那海外计划就真的是孤悬海外,官僚集团可以随时掐住运河这条生命线。
所以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全部拿下。
乾清宫。
回到自己地盘的万历,再也绷不住了,坐在椅子上,呵呵乐道:“郭淡,你说朕方才得表现如何?”
郭淡摇着头,不说话。
万历皱眉道:“怎么?你认为朕表现不行么?”
“不是。只不过!”
郭淡兀自摇头道:“只不过卑职才疏学浅,一时间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四个字词来形容陛下您方才的表现,以卑职的文采,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完美!
如果陛下习惯于听四个字得,那就是---非常完美!”
“哦---是吗?哈哈!”
万历当即开心地大笑起来。
这种感觉可真是太爽了。
以往他都是坐在裁判位子上,而这回他可是亲自下场表演,这种靠自己努力,得到自己一步步计算来的结果,感觉真是妙不可言啊!
“绝对是的。”
郭淡一脸崇拜道:“陛下有所不知,卑职方才都有些害怕,故此一直都是低着头的,生怕让他们看出什么来,而且卑职注意到申首辅、王大学士,他们也很慌,唯独陛下您临危不惧,独自一人,撑住了场面。”
万历突然回过神来,“还真是呀!朕当时看你一直低着头,还以为你在想什么,原来你是害怕了。”
郭淡满脸委屈道:“不瞒陛下,卑职是真的怕了,上回军备一事,就弄得卑职是心慌慌啊!”
万历点点头,道:“你毕竟还年纪比较轻,还需再历练历练啊!”
“卑职谨遵圣命。”
郭淡赶紧抱拳一礼,心里默默念道,舔狗应有尽有,嘿嘿嘿......!
万历强行将得意得笑容给憋了回去,能让他这么做的,唯有金钱,他又稍显忐忑地问道:“郭淡,如今这关税十有**是归朕所有,朕现在想知道,这何时能够盈利啊?”
“这......!”
郭淡沉吟少许,道:“其实盈利是迟早的事,不可能不盈利,就看陛下您是希望快一地,还是慢一点。”
“当然是越快越好。”
万历是迫不及待道:“你有什么办法,就赶紧说来听听。”
郭淡道:“卑职还真有一条捷径,可迅速帮助关税扭亏为盈。”
“什么捷径?”万历当即睁大双眼。
郭淡道:“就是向陛下您的贡品进行征税。”
万历听得当即傻了,“你...你说什么?向朕的贡品进行征税?”
郭淡点点头道:“据卑职所知,各地向陛下进贡的贡品是不需要交税的。”
“是又如何?”
万历眉头一皱,神情显得有些不悦,哥是要去坑别人的钱,你却首先拿朕开刀,你想清楚一点再说,小心朕让人拖你出去打屁股。
郭淡嘿嘿一笑。
万历更不爽了,“你笑甚么?”
郭淡憨厚地笑道:“其实卑职还知道,除陛下之外,还有许多许多人的船只是不需要征税的。”
万历双目一睁,吸得一口冷气。
他渐渐明白郭淡究竟在说什么。
郭淡搓着手,傻呵呵地笑道:“陛下,如今关税不都是您的吗,您交税那也是交给您自己,不是交给别人的,但话说回来,如果连您的贡品都得交税,那谁还敢不交税,这笔钱可是真不少啊!”
哇......好狠的招啊!
不过朕喜欢!
万历胖胖的脸,露出了无耻得笑容,突然,他又神情一滞,问道:“朕若都要交税,漕运也得交税啊!”
“是,漕运的确也得交税。不过。”
郭淡嘿嘿道:“不过根据新关税法,漕运所运的货物,多半都是免税的,涉及到交税的货物,多半跟漕运没啥关系,要不就是帮陛下您运得,要么就是帮别人运得,跟漕运自身没啥关系。”
万历想了想,好像还真是如此。
往京城等地运送粮食、丝绸多半都是免税的,漕运帮国家调度,基本上也就是这些,至于那些昂贵得物品,多半都是贡品,如果贡品的税务都是皇帝自己承担的话,那漕运自身并没有损失什么。
真是损失的恰恰就是那个利益群体,特权人士,皇亲国戚,藩王,大太监,等等。
而郭淡早就惦记上这些人,他不管承包哪个州府,他第一步做的就是消除特权,因为明朝的特权,实在是有些变态,不是说特权有多么多么大,而且太多太复杂,就连秀才都有很多特权。
这些特权将会严重阻碍经济发展,一旦他们的货物不用交税,你的货物需要交税,那你拿什么跟人家竞争,之前卫辉府还有生产模式的优势,但这又不是高技术,人人都能够学会。
一定废除利益集团在运河上的特权,确保相对公平的贸易。
这其中一个最大的困难就是漕运,漕运这个就真法动,因为郭淡也找不出替代者,任何一个商人,包括他自己,将漕运给承包下来,那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北京因为粮食缺乏而沦陷,要么自己就赔得倾家荡产。
只有国家才能够负担起漕运。
他在设计关税的时候,就已经把许多大宗商品都免税,尤其是运往京城的,更是大幅度免税。
这都是郭淡早就计划好的,但是他之前不敢说出来,就是觉得这时机还不够成熟,毕竟这里面涉及到皇亲国戚,但是在万历答应他的蚕食鲸吞计划之后,他知道万历已经厌倦与这个利益群体站在一起。
时机已然成熟。
“妙极!妙极!”
果不其然,万历笑得眼睛都没了,他已经在想象,等到关税落入内府之后,他突然向自己征税,那些官僚不得气晕了过去,“就这么办,就这么办,哈哈......!”
这一出戏可真是演得越来越带劲了。
事到如今,他知道这金币已经落入袋中,因为到时内阁集团也一定会支持他这么干,这恰恰王锡爵想干,又干不了的事,既然皇帝主动要这么干,那他们当然愿意做一个顺水人情啊。
顺便还能够恶心他们一番,以报当初辽东军之仇。
......
慈宁宫。
“儿臣拜见母后。”
“吾儿回来了。”
跪地诵经的李太后作势要起身,朱翊鏐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母亲来。
李太后非常慈爱地拍了拍朱翊鏐的手背,笑问道:“不知吾儿对这新潞王府可还满意?”
她绝对算是一个贤后,但是她对于这个小儿子也是非常溺爱,不过潞王干了什么坏事,她都会护着他,反倒是以前对万历要求比较严格,这当然是对的,溺爱皇帝,纵容皇帝,那会出大问题的,可惜并没有什么卵用。
但是还政之后,她也再不干预万历的任何决策,安心在慈宁宫诵经念佛,两耳不闻窗外事。
“嘿嘿!”
朱翊鏐偷偷一乐,“满意,儿臣挺满意的。”
李太后笑道:“你是对潞王府满意,还是对那片汪洋大海满意?”
朱翊鏐挠着头,傻笑不语。
李太后笑着摇摇头,突然正色道:“其实为娘并不希望你去冒这个风险.......。”
朱翊鏐不由得面色一紧,“母后.....!”
“先听母后说完。”
李太后拍了下他的手背,朱翊鏐赶紧闭上嘴。
又听李太后言道:“但是你皇帝哥哥如今非常渴望从海外获得银子,唉...虽然为娘一直对于这个计划,心怀疑虑,但是为娘既然已经还政与你皇帝哥哥,自然也不便干预。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若非郭淡建议在你的潞王府设立港口,为娘还真不一定会答应这个计划。为娘与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够明白,将来你去到那里,不是去当一个闲王的,而是要掌控住潞王府的一切,决不能让郭淡控制住一切。”
朱翊鏐小心翼翼问道:“母后认为郭淡不值得信任吗?”
李太后摇摇头道:“为娘与郭淡只见过两三面,不知其为人,目前看来,他的确是非常忠于你皇帝哥哥,但有一点为娘心里非常清楚,此人聪明绝顶,且颇有野心,虽然目前为止,他的野心只在追求金钱上面,但是谁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你一定要记住一点,郭淡这人可用之,但不可尽信之,因为他的手段和智慧,就连为娘都从未见过。”
朱翊鏐点点头道:“儿臣定当谨记母后地教诲。”
第六百五十二章 惊不惊喜?
兴安伯府。
徐梦晹都已经上朝回来,徐继荣才刚刚起床。
只见这蠢货揉着眼睛来到大厅,含糊不清地说道:“爷爷回来了。”
徐梦晹倒是不在意这些,毕竟他渴望徐继荣的夜生活能够更加丰富一些,白天出去玩乐,那就是纯粹的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毫无意义,笑着点点头,道:“荣儿,你从潞王府回来,怎么也没有跟爷爷说说其中趣事啊!”
徐继荣搓着鼻子道:“孙儿也想跟爷爷说些趣事,唉...但没啥趣事可说。”
“是吗?”
徐梦晹问道:“这潞王府不好玩吗?”
徐继荣撇着嘴道:“一点也不好玩,那里啥都没有,所以哥哥还叫我以后多去那里陪陪他,不瞒爷爷,孙儿如今都在为此犯愁啊!”
不得不说,这厮说起谎来,也真是一绝,但他必须要瞒着徐梦晹,因为他知道徐梦晹不可能允许他去当海盗得。
徐梦晹狐疑地瞧了眼徐继荣,道:“那郭淡向来鬼主意多,这潞王府可是他亲自设计的,怎么会一点趣味都没有。”
徐继荣立刻道:“孙儿当时也跟爷爷想的一样,可没有想到淡淡跟孙儿一样,也是第一回去,啥也不知道,孙儿可是郁闷了。”
徐梦晹点点头,道:“你还没有吃早饭吧?”
徐继荣直点头。
徐梦晹笑道:“那你先去吃早饭吧,可别饿着了。”
等到徐继荣出去之后,徐梦晹笑道:“可真是近朱者赤啊!这小子跟着郭淡,这说谎得功夫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一旁的徐茂问道:“老爷,何以见得?”
徐梦晹呵呵道:“他生性好玩,尤其是贪图新鲜,他这是第一回去潞王府,且潞王府就在海边,又怎会觉得无聊,他一定是在说谎。”
徐茂问道:“可是小少爷为何要说谎?”
“这就是关键所在。”
徐梦晹微微皱眉,道:“近日一直都有不少人一直在拉拢我,但是老夫一直都没有答应,就是因为老夫认为陛下和郭淡在潞王府藏着不可告人得秘密,如今看来,老夫料想得没有错。”
如今那个利益群体非常活跃,也在拉帮结派,而徐家又有钱,又控制着太仆寺,故此不少人都来拉拢徐梦晹,但是徐梦晹都给婉拒了,与各派都保持着距离。
因为他觉得这事可能不是那么简单,轻易选边站,后患无穷。
这也是为什么他终于答应徐继荣可以跟着郭淡到处乱跑。
......
这场大戏,其实还没有演完,还得继续演下去。
第二日,万历便向张诚授意,让司礼监向户部施压,尽早拨款给钞关治理河道。
户部很快就将消息散播出来。
光户部可是无法抵抗司礼监的压迫。
这顿时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
这事做得可真是太万历了。
大臣们闭着眼都知道,这就是万历干得事。
因为万历以前就经常这么干,今日说的话,明日就不认账。
你要言而无信,其实那也没什么,反正我们也都已经习惯了,但问题是你竟然施压户部拨款,换而言之,就是你万历既不想认账,又想维护内阁。
感情你好处都要占尽。
那怎么可能。
朝中大臣是坚决反驳户部拨款,并且向万历施压,说好的君无戏言,你当着满朝文武得面,说自己要承担起来,怎么这一转眼,就不认账,这怎么能行。
并且这事很快就从朝中传到民间,士林也当然是坚决反对万历言而无信。
反对声是一浪高过一浪。
大家开始从各个角度去批判万历。
迫于舆论压力,万历不得不答应下来。
户部开始各种计算,该怎么交换。
但万历也不傻,以前是没选择,如今...呵呵...他直接聘请信行来跟户部互怼。
最终户部丝毫便宜没有占到,但要说户部面对信行还会吃亏,那也是不可能的。
最终决定在黄蜡、纸张,等等方面,削减一些,以此来抵消关税,毕竟以前交到户部的关税是真不多,而这些商品,卫辉府都能够大量生产,可以直接买来供应皇宫。
当然,皇帝、太后、贵妃,以及一些大太监用得,那都是不能动得,因为那都是贡品,非常珍贵,是有钱都买不到,主要削减的是宫女、宦官用的,这些就可以直接从卫辉府购买。
最终由万历以圣旨的名义,公布了这一张交换契约,是具有法律效应的。
大臣们皆是为万历歌功颂德。
其实是他们在庆祝。
这是他们再一次战胜皇帝,这种感觉可真是太美妙了。
与此同时,万历是立刻在东阁召开了内阁会议。
这会议才刚刚开始,万历就是龙颜大怒。
“朕今日终于明白,为什么郭淡一再提到人为之事会导致关税入不敷出,原来如此。”
万历直接将一份奏章,扔在申时行脚下,道:“这是唐文献给朕上得奏章,里面写得是清清楚楚,不少商人与朝中权贵勾结,将他们货物放到权贵的船上,以此来躲避关税。”
申时行暗自皱了下眉头,唐文献这是越级上奏,弯身捡起奏章来,打开一看,心中满是困惑,这奏章是年前上得,而且从奏章的格式来看,应该是上给朝廷的,不是直接给皇帝的,可见这应该是万历通过特别渠道得到这份奏章得。
他不露声色地递给王锡爵,心里也在盘算,万历是什么用意。
王锡爵也是一眼看出这其中猫腻来,稍一沉吟,便立刻明白过来,先是将奏章递给王家屏,然后便向万历禀报道:“回禀陛下,这种事确有发生过,臣也是知道的。”
万历皱眉道:“那为何爱卿不说出来?”
王锡爵结结巴巴道:“这是因为...因为...!”
万历是一副明君风范:“爱卿有话但说无妨,朕先赦你无罪。”
好似在催促,你丫还不快说。
王锡爵更加笃定自己心中的想法,这才言道:“这都是因为许多权贵都是免税的,这其中甚至都还涉及到陛下的船,当初唐文献就是因为查到陛下的贡品,才被人弹劾的。
虽然如今陛下已经赦唐文献无罪,并且奖赏了他,但是不少钞关官吏还是比较忌惮,怕惹祸上身,故此对于很多船,他们都不太敢去调查。”
万历眉头紧锁,道:“当真如此?”
王家屏倒是没有想到这其中的原因,但是他觉得王锡爵说得很对,立刻站出来道:“陛下,王大学士说得都是事实,只要有人是免税的,自然会有人借此来偷税漏税,如这种情况在我大明比比皆是。”
为什么明朝收不上税来,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申时行点点头道:“陛下,此事想要完全杜绝那是不可能的......。”
“为何不可能?”万历问道。
申时行讪讪道:“总不能向陛下您的货船征税吧。”
万历反问道:“申首辅的意思,是不是如果朕愿意缴纳关税,那么此事便可以杜绝?”
申时行眨了眨眼,道:“回禀陛下,如果连陛下您都交税,那...那臣相信没有人敢偷税漏税。”
万历立刻道:“那就这么干吧!即日下旨,钞关必须要针对有所的船只进行征税,包括朕的,以后再出现唐文献说得情况,那朕必将严惩不贷。”
王家屏、余有丁是一脸懵逼,什么情况?
皇帝是要想自己征税吗?
这...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突然间,他们想到,如今关税的一切收入就是皇帝的,皇帝这等于是向自己征税,那不就是将自己左手的钱放到自己的右手。
无耻还能够进化吗?
等到万历离开之后,他们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这...?
这就给解决呢?
要知道他们一直都渴望消除一些权贵的特权,但一直都未能成功,连丝毫进展都没有。
不曾想竟然就这么给解决了。
可是他们心里也五味杂陈。
他们想要消除特权,其目的是希望能够充盈国库,但现在国库没有丝毫得利,全都让万历给赚走了。
申时行、王锡爵是早就知道万历要夺关税,但他们万万没有料到,原来这里还藏着一把屠刀在等着他们。
不过他们仔细想想,不管这钱最终是落到谁得口袋里面,但是至少皇帝已经开始交税,这绝对是一个好的开始。
他们赶紧动了起来,当天就根据万历的意思,向钞关传达圣旨,所有船只无论大小,无论是谁的,一律都得开税票。
朝中的庆祝声立刻戈然而止。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
一诺钱庄。
“真是没有想到,原来这关税里面是大有学问啊!”徐姑姑笑吟吟地看着郭淡。
郭淡呵呵道:“我觉得居士不应该感到意外,毕竟我的任务就是帮陛下赚钱,这么做难道不是合情合理吗。”
徐姑姑优雅地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朝之所以贪污**非常严重,其中有着一个非常关键的原因。”
既然她问我,那就是应该不是深层次的原因。郭淡稍一沉吟,道:“居士是指官员俸禄太低吗?”
徐姑姑点点头,微笑道:“对于陛下而言,光有钱还不行,还得想办法收买人心,我觉得这可以一举两得。”
第六百五十三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
不得不说,当年元璋兄做了一件非常非常错误的事,就是对于官员太过刻薄,给予的俸禄太低,导致如海瑞那种大清官,连基本生活都成问题。
可问题是,他又重科举,重礼教,重士农工商,坚持自古以来得官本位。
这听着都觉得非常矛盾。
这直接就导致官员一手握有至高无上得权力,但另一手却是空空如也。
关键,这老朱还不一视同仁,他只对别人刻薄,对于自家人又是非常慷慨,什么都想留给自己的子孙后代。
这是一个非常明显得失误。
在这种制度下,必然会促使官员将手中的权力转化为金钱。
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朝惩治贪官是最严厉的朝代,但是最终却演变成无贪不官。
看着那些清官的下场,谁还愿意当清官。
但郭淡却认为,俸禄给高给低,还是会有很多贪官的,毕竟人性的**是没有止境的,他对于反贪反腐是没有太多的想法,他只想确保自己的利益不被侵蚀,他对于徐姑姑提议的一举两得,不太明白,问道:“居士此话是何意?”
徐姑姑正色道:“关于治理河道,在历朝历代,都是一件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此事决不可马虎,因为稍有不慎,将会贻害无穷!”
郭淡点点头道:“这也是我要夺回河道治理的一个关键原因。”
黄河与长江,以及京杭大运河几乎就是中原王朝的命脉所在,这若稍有疏忽,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对于商业亦是如此。
想要致富,首先就要修路,这其实真理,没有一个国家可以违反这个定律的。
徐姑姑又问道:“但是你会治理吗?”
郭淡摇摇头。
徐姑姑道:“若想要治理好河道,是需要许多许多的人才,而这些人才绝不是那些手艺精湛的工匠,你在民间是找不到这方面的天才,唯有请朝中的一些官员去主持河务。”
郭淡问道:“不知徐姑姑想要推荐何人?”
“这只是其次。”
徐姑姑又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关税已经归陛下私人所有,但是陛下又必须派遣官员去干这事,这算不算的上以公谋私?”
郭淡皱眉道:“这应该算不上吧?”
皇帝的事不就是公事吗?
徐姑姑笑道:“如果算不上,那为何又要分内臣与外臣,外臣若干预后宫,那可是死罪啊!”
郭淡想了想,笑着摇摇头道:“这我不太了解,居士说了算。”
徐姑姑点点头,是欣然接受,道:“我觉得如果陛下要派遣大臣去治理河道,可再发一份俸禄给他们,如此一来,既可以名正言顺,又能够帮助陛下笼络人心。能够治理好河道的大臣,必然都是一些能臣干吏,利用这一份俸禄,将这一部分人集中在陛下的周围,将来陛下要做其它的事,就不愁没有人才。”
郭淡听得眼中一亮,笑道:“妙哉!妙哉!这简直就是最完美的补充。”
万历是要另起炉灶,这手下没有人才怎么行,倘若身边都是张鲸那样得人,那可是非常糟糕的事。
这增发的一份俸禄,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让一些大臣与朝廷做出一定程度得分割。
说得更加直白一点,其实是跟官僚集团做分割,直接服务于皇帝,降低官场对于一些能臣干吏的掣肘。
如果真的能够从中挑选出人才,那绝对是最完美的补充。
郭淡不禁问道:“不知居士可有合适的人选?”
徐姑姑笑道:“工部尚书石星。”
......
然而,当郭淡与徐姑姑都在考虑下一步计划时,不少人都还在处于震惊之中。
万历向自己征税的这一道圣旨,可真是震惊朝野。
自古以来就没有皇帝这么做过。
皇帝可以拿钱出来支援国库,或者直接赈济百姓,但不会有皇帝向自己征税,万历可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故此没有人想到皇帝会这么做,再给他们一万次机会,他们也想不到。
皇帝都是要集权,不受任何束缚,怎么可能甘愿束缚自己,这真的不科学啊!
乾清宫。
“陛下您贵为九五之尊,怎能向自己征税。”张鲸是一脸焦急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可是不能意气用事啊。”
他掌管着内府,对于此事自然有发言权。
另外,他可也是免税大户,如果真的要交关税,那也令他非常难受,他当然是要阻止万历这么做。
万历哼道:“朕并没有意气用事,是他们意气用事,朕只不过是想励精图治,治理好河道,这个要求怎么说都不过分吧。而他们却借此来排挤党羽,甚至还企图算计朕,朕要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他们迟早会骑到朕的头上来。”
张鲸赶忙道:“陛下,他们的确是罪该万死,但是微臣是在为陛下您考虑,一旦开了这个头,万一他们要想向陛下的农田征税,向陛下的牧场征税,那可如何是好?”
万历稍稍皱了下眉头,但旋即便笑道:“好啊!征就征,朕可也不怕。”
来呀!
咱们就来互相伤害,看谁对自己更狠。
张鲸当即一脸呆若木鸡,他自己想想自己方才说的话,都感到恐怖。
要这么下去,那真的.......!
但是万历都放出这种狠话来,代表这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张鲸心里不禁是万分后悔,早知这样,当初真应该支持户部拨款给钞关。
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回到东厂,李高、刘守有、邢尚智、郑承宪等人早已经在那里等候。
“督公,情况怎么样?”
李高最先迎上来,面色焦虑地询问道。
张鲸摇摇头,坐了下来,道:“陛下心意已决,此事看来是没有任何回旋得余地。”
李高等人顿时露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这是他们难以接受的。
且不说他们将来也得交税,关键这个特权没了,所损失的可不单单是那点点税钱,这里面是彻底没有油水可捞了,这可真是要断他们的财路。
“不行。”
李高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我们必须要阻止陛下这么做,这...这不合乎朝廷的规章制度啊!”
刘守有也点头道:“是呀,督公,我们得想办法阻止陛下这么干。”
张鲸自然也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他不禁凝眉思索起来。
正当这时,一个小宦官走了进来,在张鲸耳边嘀咕了一番。
张鲸听得眉头一皱,当即怒道:“他们还有完没完,真是岂有此理。”
刘守有赶忙问道:“督公,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本来就慌得一逼,要再出任何差错,他们可都承受不起啊!
张鲸面色严峻道:“丁此吕、姜应鳞等人,打算奏请陛下,要求取消所有人的免税权,针对每个人的农田桑林进行征税,其中也包括陛下。”
“什么?”
刘守有、郑承宪等人不禁是大惊失色。
这可真是越玩越大了呀!
“督公。”
李高突然说道:“这么一来得话,陛下可能会收回成命啊!”
郑承宪这时也回过神来,道:“不错,不错,关税的话,陛下向自己征税,那等于是左手换右手,陛下当然愿意这么做,但如果是针对所有的农田桑林进行征税,可就是国库向陛下征税,陛下是绝不可能答应的,我们便可以此来阻止陛下对所有人征收关税。”
“万一陛下答应了呢?”
张鲸反问道。
“这不大可能吧。”邢尚智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就万历的个性,他怎么可能甘愿让朝廷对自己征税。
“事到如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张鲸哼了一声,道:“不瞒你说,我方才就提醒过陛下,朝中肯定会有大臣这么干,但是陛下说了,要征就征。”
李高道:“陛下这明显就是气话。”
“气话?”
张鲸都乐了,道:“武清候,你难道还以为陛下向自己征收关税,是在意气用事吗?你好好想想,这里面谁是最大的受益者,如今谁又敢保证,陛下的最终的目的只是关税,而不是农税?”
万历最近的动作是一反常态,张鲸都摸不清万历的套路,他隐隐觉得这可能是一个圈套,但他也不敢肯定,因为这事发展到这一步,万历动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说到底万历也不过是想户部拨点钱去治理河道,又不是为自己修宫殿,这事真的没话说,但是对方却希望借此打击内阁,如果万历不想动内阁,那么他就有可能这么做。
当然,也有可能是早就计划好的。
但是这种事谁敢去赌,要是没有赌对,那整个利益集团都会受到毁灭性打击,农田桑田的免税权几乎就是他们的根。
为了治理河道,陪上性命去跟万历对赌,你不是疯了吗?
“哎呦!这可如何是好。”
郑承宪顿时就慌了,他这才刚刚加入外戚集团,征收关税对他的伤害还是比较小的,要是对他农田桑林全部进行征税,那他可受不了。
张鲸当机立断道:“我们必须要阻止他们这么做,否则得话,这事真的可能会到了不可收拾得地步。”
不要再去考虑万历的目的是什么,目前首先是要保住自己。
他们都已经在悬崖边上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 绝不退让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其实张鲸等人还是算是比较冷静得,因为他们首先思考的是自己的利益,以及万历这么做的目的。
但是朝中大臣在面对这个消息时,可就不是那么得淡定。
当即就炸锅了。
多半人在乎得不是那些关税,他们在乎的是万历这种行为。
简直就是厚颜无耻。
不少言官真的就是直接开骂。
骂皇帝也不是一回两回。
见过无耻的,就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
他们之所以愤怒,是因为这关税在朝廷手中这么多年,不交税的多了去,你丫就从来不闻不问,甚至还有意纵容,更别说面向所有人征税,而如今关税刚到你手里,关税关乎到你个人的收入,你就立刻向所有人征税。
吃像未免也太难看了吧。
哪像个皇帝,分明就是一个无赖。
这还真不是什么隐藏的利益,这就是明面上的,关税全归皇帝所有,然后向皇帝自己征税,这不就是脱了裤子放屁么。
当我们傻吗?
但明朝廷的情况,总是充满着戏剧性。
同时有一部分大臣,原本就对于权贵外戚的特权是深感不满,这些人多半都是中小地主或者商人家庭出身,他们刚好处在中间,既拥有一定的资产,但同时不具有特权。
这种家庭环境出身得官员,对特权自然就会非常反感。
还有一部分大臣,就真的是为国家考虑,免除特权,确实可以充盈国库,杜绝**。
这两拨人见皇帝主动向自己征税,那寻思着就不如扩大化,同时免除所有特权。
他们开始活动起来,告诉大家,这么反对是没用得,皇帝的圣旨现在都已经到达钞关。
原本内阁是可以拒不执行的,毕竟钞关是属于内阁管辖的,不归东厂和锦衣卫,但是内阁在这情况下,怎么可能反对皇帝,皇帝这么干,可是要保护他们,他们当然就默许了万历这种行为,并没有任何反对。
那么只能想办法逼迫万历收回成命。
什么办法?
扩大化!
免除一切税收方面的特权。
这皇帝肯定受不了,这涉及到皇帝本人,以及大量的藩王和皇亲国戚,到时皇帝将会面临更大的压力,基于这一点,皇帝就很有可能会收回成命。
许多大臣们都非常赞成。
觉得这么干,确实能够令皇帝收回成命。
如果皇帝真的要免除特权,那就互相伤害,反正他们又没有从中占什么便宜,都征税他们损失的也比较少,你皇帝肯定损失最大。
以言官为首的一些官员,就开始上奏,直接讽刺万历,你这么干就是为自己敛财,除非你将其它免税特权全都免除,那证明你就真是想励精图治。
而且声势浩大啊!
万历都还没有开口,那些权贵集团倒是先慌了。
这可真是要命啊!
他们赶紧相互联系,商讨该怎么应对。
他们当然也知道,一些官僚这么干,其目的可能是要逼迫万历收回成命。
故此有一部分权贵支持向皇帝施压。
就不能开这头。
但也相当一部分权贵,希望能够制止目前这种态势。
万一弄巧成拙了呢?
关税才多少?
相比起农田桑林,关税就是渣渣。
但总得来说,还是那些企图跟万历硬肛正面的大臣占得上风,这其实也是明朝官僚集团得一贯作风,在面对皇帝的时候,就没有服软一说。
就是要硬肛到底。
看谁先眨眼。
这一道圣旨下去,真是令明朝廷从上至下,丑态尽显啊。
不过真要说起来,这可比张居正改革还要凶猛,张居正的改革是有板有眼的,只是根据实际情况来进行改革,而且是基于朝廷制度之上,并没有说要打破祖制,推翻一切,重新再来。
但是万历这么干,显然是破坏了祖制。
太祖当初可是非常优待自家人,但如今自家人可也得交税。
不过万历向来就无所谓什么祖制不祖制的,他是一个非常以自我为中心的皇帝,如今他连冠冕都不戴,还会在乎什么祖制吗?
别跟朕谈什么祖制,谈钱。
......
司礼监。
“內相,如今朝中乱成一锅粥,许多人可都在等着內相您表态啊!”
一个中年宦官小声向张诚言道。
“表态?”
张诚斜目一瞥,问道:“表什么态?”
那中年宦官道:“就是关于关税的事。”
张诚哼了一声:“这事跟咱们可没有什么关系,咱们只是负责帮陛下押送贡品,陛下又不会让咱们交税。”
那中年宦官道:“可是东厂那边最近比较活跃,越来越多的权贵、外戚与督公来往密切,咱们要是什么都不做,只怕......!”
目前为止,东厂始终是要压司礼监一头,而这时候可是笼络人心的好机会,因为如今那些权贵到处求人,尤其是内臣,是他们主要贿赂的对象,因为他们希望能够摸透皇帝的心思,司礼监许多太监觉得不能一直沉默,不然这好处都让张鲸给占了。
张诚冷笑一声:“他要出这风头,那谁拦得住。不过...呵呵,不过咱家心想,张鲸也未必摸透陛下的心思,而且你要知道,内阁可也没有出声,谁知道陛下与内阁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咱们在旁看着就行了。”
在此之前,他本来是渐渐偏向权贵集团,是郭淡的一番话,令他当时没有选边站,如今他可是非常庆幸,当时没有选边站,这情况显然就有些不对劲,万历和郭淡开始占有主动权。
慈宁宫。
“启禀太后,方才武清候又来了。”
一个老宫娥来到李太后身后禀报道。
李太后跪在蒲垫,拨动着佛珠,问道:“又是为了关税一事吗?”
“是的。”
那宫娥道:“如今这事已经闹得是沸沸扬扬,朝中都乱成了一锅粥。”
“哼!”
李太后轻轻哼得一声,“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倘若他们当初答应皇帝,拨款治理河道,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这事老身管不着,今后不管谁来求见,统统不见。”
“奴婢遵命。”
等到那宫娥退出之后,李太后才缓缓睁开眼来,喃喃自语道:“皇帝长大了呀!”
言罢,她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微笑来,又闭目继续诵经念佛。
因为这关乎外戚的利益,李家得人就希望来找太后帮忙,但是李太后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出手,都已经闹成这样,如果万历输了,那皇威将会受到非常大的打击。
然而,万历如今其实也有些慌,因为他们事先没有考虑到,大臣们会选择玉石俱焚来逼迫他做出让步,眼见这事越闹越大,他赶紧把郭淡找来商议对策。
“郭淡,这事不会弄巧成拙吧?”
万历有些忐忑地向郭淡问道。
郭淡轻松惬意道:“陛下请放心,只要陛下您强硬到底,表现出绝不可能妥协得气势,这事就不可能弄巧成拙。”
万历问道:“何以见得?”
郭淡道:“卑职之前就说过,这些人都非常贪婪,多要他们一文钱,他们都会觉得浑身难受,更何况是取消他们所有的特权,这是他们无法接受的。他们现在在赌陛下您也难以接受。只要陛下您坚持住,他们必然会在最后时刻松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退一万步说,即便真的弄巧成拙,陛下也不会亏损太多,甚至还有得赚。”
万历哦了一声:“还有得赚?”
郭淡道:“假设取消所有的特权,每个人,每一亩地都必须交税,那么国库必然充盈,陛下再也不用担心,需要从内府拿钱来补助国库所需。相比起来,陛下交得那些税,也算不得什么,况且那边海外计划已经在进行中,很快就能够获得大量的白银。不过依卑职之见,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万历点点头,又道:“那朕如何表现得更加强硬?”
郭淡回答道:“陛下可以委任工部尚书,全面负责河道的治理,同时再增发一份俸禄给治理河道的官员。”
万历愣了下,道:“增发一份俸禄?”
让工部尚书主持河务,他倒是没有任何意见,他非常清楚石星的才干,因为他的陵墓可就是石星修得啊!
郭淡点点头,道:“他们不是造谣,说陛下之所以向自己征税,实则是为了贪图关税吗?陛下若是立刻成立一个治理河道的小组,同时再补助这些官员一份俸禄,那足以说明陛下是真的希望能够治理好河道,而不是贪图那些钱财。
另外,这么做也能够帮助陛下笼络人心,让更多的大臣跟谁陛下一块励精图治。
最主要的,还是这能够表示陛下您的决心,陛下都已经下令让工部尚书在主持河务,证明这事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到时害怕弄巧成拙的反而是他们。”
万历突然眼中一亮,只觉这主意还真是不错。
关键不在于态度与否,而是在于多发一份俸禄给官员,就这么几个官员的俸禄,其实不要多少钱,但是这能够笼络那些正直、能干的官员。
毕竟对于官员而言,如果不贪污,那俸禄确实比较少,那么来皇帝这边做事,既能够展现自己的才能,保住自己的名节,又能够得到丰厚回报,解决生活上的问题。
同时,可以避开朝中的裙带关系,如今朝中裙带关系非常严重,没有关系是很难上位得。
这一群人必然就会靠向皇帝。
这可能能够分裂朝中的官僚集团,说不定将来还能够在国本一事上面取胜。
万历思量再三,点点头道:“就这么办。”
第六百五十五章 拿鞭的肥宅
兴安伯府。
“兴安伯,这回你可得考虑清楚啊,倘若你今日不站出来的话,那将来也没有谁会愿意帮助你的。”
英国公张元功扔下这句话,便与襄城伯李成功等人离开兴安伯府。
“唉...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徐梦晹不禁握拳狠狠捶了下桌子。
这事已经关乎到他们权贵的切身利益,几乎所有的皇亲国戚,功勋之后都动员起来,要向万历施压,以求万历收回成命。
但徐梦晹早就志不在此,他现在一门心思就希望徐继荣能够多生几个儿子,他还想要躲,可是他处在太仆寺这个位子上,想要躲可是非常困难的。
一旁的徐茂突然道:“老爷,事到如今,您也只能支持英国公他们,否则的话,咱们必然会受到他们的排挤。”
徐梦晹叹道:“我如何不知道,但是我更不想站到陛下的对面呀!而且我看这事不简单,万一这是一个圈套,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徐茂道:“但是老爷,有道是,法不责众,如今大家是一块上,陛下到时也不可能将皇亲国戚全部怪罪,这里面可还涉及到李太后的家人,但是您若不出声的话,那将来肯定会受到排挤的。”
徐梦晹凝眉思索一会儿,突然回头看向徐茂,浑浊得眸子射出两道精光来,仿佛能够将人看穿一般,问道:“你是不是与凤儿见过面?”
徐茂心虚地眨了眨眼,结结巴巴道:“上回...上回我碰巧遇到了大小姐......!”
“够了!”
......
东厂。
“督公,看来武清候他们认为还是能够令陛下收回成命,他们如今都在四处走动,希望能够联合更多的人向陛下施压!”
刘守有向张鲸汇报道。
张鲸瞥了他一眼,“怎么,你也想掺合吗?”
“那倒不是的。”
刘守有摇摇头,又低声道:“只不过他们希望督公你能够从旁劝说陛下收回成命。我觉得这倒是可行的,他们来向陛下施压,而督公你在中间调和,一旦成功的话,督公得威望必定无人能及啊!”
这些权贵、大臣可都是非常精明的,他们在面对万历这个二十多岁得皇帝,还担心自己这方太强势,会让万历下不得台,不知道如何办是好,故此他们希望能够对万历软硬皆施,他们唱白脸,张鲸去唱红脸,到时皆大欢喜。
“他们把这事想的太简单。”
张鲸冷笑一声,道:“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事,从王锡爵关税改革到如今,陛下其实一直都在受益,这绝不是一个巧合,这极有可能是一个阴谋,说不定陛下都已经想要招数在等着他们,而且我觉得此事很有可能与郭淡有关,毕竟这些天,陛下就只召见了郭淡,啧,这个臭小子,当初真应该杀了他。”
如果一开始他就宰了郭淡,万历估计也不会太怪罪他,现在要动郭淡,那万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刘守有忐忑道:“督公,那咱们如何是好?”
张鲸思索一会儿,道:“你就告诉他们,我会尽量劝说陛下的。”
“可是督公,你方才不是说......!”
“他们哪里知道我有没有在劝说陛下。”
......
其实张鲸说得不错,如今朝中许多大臣似乎都还活在过去,他们认为皇帝只不过是世上最大的地主,与他们同属一个利益集团。
伤及特权,其实就是伤及皇帝自身的利益。
他们这么想,也并没有错,因为自古以来,皇帝就是那个最大的地主,所谓特权其实就是皇帝的核心利益。
他们见万历一直都不吭声,以为万历又要玩赖,那边把钱捞了,这边就当缩头乌龟,躲在宫里不出门。
这也是万历以前惯用的套路。
但是这回这伤及他们的根本利益,他们绝不会就此妥协的。
你要不分一杯羹给我们,那这皇帝就别想赖下去。
他们闹得更加起劲。
但他们并没有说皇帝这个决策是错误的,因为皇帝到底以身作则,这钱也是用来治理河道,不管你从哪个角度去说,治理河道都不能说是错的。
故此他们一致要求万历取消税务的特权。
其实官僚集团就是最大的特权人士,现在的问题是,你万历不厚道,你剥夺我们的特权,而满足自己的私利,你要这么干的话,那咱们就玉石俱焚,大家就都不要特权。
看谁更狠。
已经闹得是满城风雨。
而这一切始作俑者郭淡,却偷得浮生半日闲。
以往都是他冲在前面,迎接所有的暴风雨,但是这事,他没法冲在最前面,他只是一个小小商人,可撑不起这个场面,只能万历亲自下场来玩。
大家的火力也都集中在万历身上,谁也顾不上他。
此时,他刚从陈方圆的住宅出来,他今日来此主要就是询问有关信行的情况,毕竟现在信行做这么大,要处理的事也非常多。
出得门来,见天气还不错,郭淡没有选择坐马车,而是选择步行,顺便逛逛街。
“郭公子,郭公子!”
来到牙行附近的街道,忽闻一阵叫喊声,郭淡偏头一看,只见一个中年大叔从一家店里兴冲冲走了出来,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那店,好像是一间卖折扇的店。
“你是?”
郭淡问道。
那大叔反问道:“郭公子不认识我呢?”
郭淡摇摇头道:“我们以前有见过吗?”
“见过,见过。”
那大叔忙不迭地点头,突然指了下郭淡的手中的折扇。
郭淡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折扇---闲得蛋疼。
突然,他指着那大叔道:“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当初那个卖折扇给我的摊主。”
说着,他又看了眼那间店子,笑道:“大叔,不错呀!这才多久,你就从摊主变成了店主。恭喜!恭喜!”
“比起郭公子而言,我这真就算不得什么。”
那大叔腼腆一笑,又道:“说起来,这还真是托郭公子的福,不少人知道郭公子手中的扇子是出自我手,就都跑到我这里来买扇子,这生意才越做越好的。”
郭淡一听便明白过来,肯定不是别人主动找去的,是他主动宣传的。
那大叔见郭淡突然不语,心中本就有鬼,不禁神色显得有些尴尬,突然道:“郭公子,您稍等一下。”
言罢,他急忙忙回到店里,不一会儿,便又走了出来,只见他手中多出一把折扇来,双手递向郭淡,道:“郭公子,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大叔,没有这个必要,我......?”
“郭公子,这份礼物,我已经准备了许久,而且就是为郭公子准备的,这一直都没有机会,还请郭公子务必收下。”
“准备了许久?”
郭淡心生好奇,这才接过那把折扇来,打开一看,双目睁大,“暗中观察?”
那大叔嘿嘿笑道:“我一直都记得,郭公子最开始是准备写这四个字的,就怪我当时多了一句嘴,郭公子才换成‘闲得蛋疼’,虽然我一直不知其意,但想必其中必有深意。”
这人出名了,那真是打个屁都是香的。
郭淡哈哈一笑,心里寻思着,当初自己铁了心要吃软饭,故而才那么写,而如今这“闲得蛋疼”已经是名不副实,换一把“暗中观察”,倒也不错。于是点头道:“那就多谢了。”
“不不不,应该的,应该的。”
那大叔仿佛受宠若惊一般,眼中闪烁着喜色。
交谈片刻,郭淡便告辞了。
“暗中观察,有趣,有趣。”
一边走着,郭淡一边把玩着自己手中的新扇子。
一旁的杨飞絮忍不住道:“他不过是想再一次利用你。”
“我知道。”
郭淡笑着点点头。
如今他的名气,在商界真是无人能及,他看中得东西,必然会受人追捧,如果他两把扇子都是出自同一个店,那其中必有玄妙之处。
杨飞絮蹙眉道:“那你为何还......。”
郭淡笑道:“我们常常要活着有价值,其实这个价值,就是被利用的价值,当你没有被利用的价值,那就是说你活着毫无价值,所以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关键那大叔挺有生意头脑得,我非常欣赏他。”
说着,他继续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笑道:“暗中观察,哈哈,真是妙!太妙了!”
的确,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旁暗中观察,因为这已经变成万历与官僚之间的战争。
而且朝中的情况,已经进入白热化,眼看这事越闹越大,都快要到达不可收拾的地步。
万历终于召开了内阁会议。
而内阁在这一次事件中,必然是跟万历站在一边的,毕竟表面上,万历可就是为了保护他们,才挺身而出,他们要背叛万历的话,那真是腹背受敌。
一般来说,只要不是非常过分的要求,违反他们的原则,他们都会答应万历的。
而万历在这一次会议上提出的要求,不但不过分,而且深得阁臣之心。
万历主要就是要求,从今年开始,将要全面治理河道,并且特别委任工部尚书石星为河务大臣,主持河务。
以前这还得问问户部,毕竟治理河道是需要钱的,如今这钱是由万历出,就不需要考虑财政问题。
王锡爵、王家屏他们是欣喜若狂啊。
我们误会了皇帝啊!
皇帝不是要敛财,而是真的要励精图治,因为治理河道是很需要钱的,而根据他们对万历的了解,一般情况下,万历只会征收关税,但不会下本钱真的去治理河道。
皇帝是转性了吗?
不管转不转,先高呼“陛下圣明”再说!
以申时行为首的内阁,表示将全力支持皇帝这一项决策。
然而,接下来万历提出的建议,可真是将阁臣们吓出一身冷来。
万历认为官员待遇太多太杂,不利于发放,同时容易造成贪污**现象,以此为由,要求阁臣们立刻审查上至皇亲国戚,下至举人秀才的待遇。
看有没有办法,将这些待遇全部折合成银两,然后再发放给官员。
这不就是一条鞭法吗?
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抽的就是那些偷税漏税得人,但抽得还不够彻底,因为一条鞭法不针对那些特权人士,该免税还是免。
但是万历提出来的一条鞭法,可真是抽到他们骨髓里面去。
什么是官员待遇,那不就是特权么?
如果将所有待遇全部折合成银两,那可就没有什么特权一说,就是钱多钱少得事。
这玩得真心有些大。
申时行也感到害怕了。
这么玩下去,会不会天下大乱啊!
但是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他们要不答应万历的建议,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他们只能答应下来。
第六百五十六章 打我呀!来打我呀!
以前郭淡在前面冲得时候,玩得都是一些野路子,难登大雅之堂。
如今皇帝亲自下场,这格局当然不能跟郭淡一样,还是得有章有法,如此才会让人相信,他是真得要动刀子了,可不是吓唬人的。
如果万历只是要耍赖,就是什么“我要我要我要我就要”,那人家只会认为你万历是在小孩子气,自然也就不会害怕,肯定会继续斗下去。
目前为止,他们对付万历还是很有心得的。
如今申时行他们是真的感到害怕。
因为万历将一条鞭法的思想用于收回特权上面,其实是很有研究价值的,绝不是说张口就来。
要是直接废除所有的特权,这显然是不现实得,可能就会天下大乱,而一条鞭法只是将特权兑换成银两,等于是拿银子去换,但从国家制度而言,特权人士并没有亏什么,这合情合理,是具有可操作性的。
而且王家屏、王锡爵等阁臣,觉得这样做,真的能够给国家带来好处。
什么是特权,就是凌驾于律法之上的。
这个东西其实就是一种毒药,会慢慢腐蚀整个国家,并且特权还会不断的扩大。
甚至都可以这么说,不管这“法”好与不好,都比特权要好,再愚昧无知的法律,只要人人去遵守,总比一些人遵守,一些人可以不遵守要好。
一条鞭法再怎么说,也是法律,那么肯定比现在的情况要好。
这足以证明万历是要动真格的。
不是跟你们开玩笑的。
但是申时行认为,你这办法虽好,但是时机不对,改革是一件非常严谨的事,张居正的改革,前面花了很多年去做准备,可不是脑门一热,就开始改革,而万历并没有做任何准备,他似乎是被逼到这份上的。
你要跟朕耍横,那就看谁更横。
再好得想法,在这个时机上来做,肯定会变得一团糟。
因为你完全不具备这个基础。
但是申时行也不敢在这个时刻,去触怒万历,他也不知道,万历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会议结束之后,他们几个阁臣又开了个小会,商量着该如何应对。
最终他们认为,咱们内阁怎么想,那些反对派也不会听得,因为那些反对派反对的就是咱们内阁,既然如此,就不如将选择权交给反对派。
内阁方面并没有掩盖这个消息,是马上下令户部,开始审查律法上给予的特权,计算这些特权人士每年凭借特权能够得到多少银两。
然后又让吏部统计特权人士的数量。
以及让兵部、刑部为户部和吏部提供帮助。
这一道命令下来,部臣们可真是目瞪口呆。
您可真是要地动山摇啊!
这一条鞭法比张居正的一条鞭法,可是要震撼的多啊!
毕竟张居正变法的基本面还是百姓,而万历的一条鞭法就是权贵,没有丝毫的掩饰。
......
“不知忠伯以为,陛下此举是真得要动手,还是虚晃一招?”
方逢时向王家屏询问道。
王家屏摇头道:“这我还看不出来,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但不管是虚是实,陛下都将获利,故此难以判断陛下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方逢时稍稍点头,道:“在陛下废除张居正变法之后,便是处处碰壁,浑浑噩噩过得几年,不管此事是虚实,但可以知道的是,陛下是真的要有所作为啊。”
王家屏问道:“不知方兄认为,此是好是坏?”
方逢时沉默少许,道:“是好是坏,也难以判断,但是我认为,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啊!”
虽然万历亲政之后,权力都在他手中,但他什么都干不成,主要就是舆论不在他手里,其实古往今来,不管干什么,都还得有舆论的支持,毕竟谁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刚开始的时候,万历还是非常虚心的,都以大臣们的意见为重,毕竟他当时也才是二十岁出头,哪是这些老狐狸的对手,总是被牵着鼻子走。
久而久之,万历突然发现,好像不管我干什么,他们都反对,我只能干一些他们希望我干得事。
到底谁是皇帝?
万历对此是越发的不满,与官僚之间的斗争,也是越发激烈。内阁与言官之间的斗争,多多少少都跟万历有关。
那国本之争,也有这方面的较劲,万历就是不想立长子,大臣们非得让他立长子,这问题不在于对错,就是在于谁说了算。
但国本之争,还是一种迂回斗争,两边没有正面对抗,而这一回,万历就是直接冲着官僚权贵去的。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老子现在就是要弄你们。
如果说这么做会将所有人都给得罪了,那后果也真是不堪设想,可能真的会天下大乱。
万历可也不是愣头青,他狡猾狡猾滴,他知道这么干,朝中是有部分大臣支持他的,不是说全都反对,至少内阁是肯定支持他的。
前面他一直沉默,就是在偷偷摸底,看看这些大臣们到底在想什么。
事实也正是如此啊。
“好好好!可真是太好了!”
那姜应鳞闻此消息,不禁是激动地来回踱步,嘴里念道:“陛下圣明,陛下圣明啊!”
屋里还坐着刑部主事孙如法,吏部员外郎沈璟。
孙如法也是激动地直点头:“看来陛下绝非是意气用事,而是早有计划,一步步要解除他们的特权。”
沈璟也是开心地笑道:“看来我们以前都误会了陛下啊!”
他们这个圈子,表面上是跟官僚集团站在一起的,甚至为他们冲锋陷阵,但实际上目的是不一样,他们是真的希望逼迫皇帝解除这些特权。
万历的一条鞭法,在他们看来,可真是太妙了。
既给予了大臣们合理的待遇,同时又消除了一些不公平的现象,以及一些贪污**得问题。
一举三得。
激动之后,姜应鳞又坐了下去,道:“各位,这关键时候,我们可不能懈怠,我估计着武清候等人可能会选择退让,我们必须再接再厉,决不能让这事平息下来。”
孙如法问道:“不知姜给事有何想法?”
姜应鳞沉吟少许,道:“陛下的一条鞭法,其实对于许多官员、秀才都是很有利的,尤其是那些没有背景,没有关系的,我们应该拉拢这些人。”
沈璟道:“这样可能还不够,我们还必须团结科道官,据我所知,其中有一些言官并非是真的希望改革,我们必须要抢先一步,逼迫他们只能支持陛下改革。”
姜应鳞点点头。
......
这一下可就有趣了。
在此之前,整个都朝廷都嚷嚷着,万历无耻,关税在你手中,你特么就开始免特权,人人都得交关税,有本事你就都免了,那你算条汉子。
其中相当一部分人,只是借此逼迫万历让步。
没有想到万历这回却是异常的刚猛,你们都这么要求,那行,我就如你们所愿。
这就好像那方唐镜在黄线边上左右横跳,嚷嚷着“来打我呀!来打我呀!”,然后就被一顿痛扁。
这不是万历要求的,万历只是希望免除关税方面的特权而已,是他们自己要求要就全免。
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去反对。
如果只是两派相争,任何一方认怂,那也就行了。
但问题是,还有一部分人不是虚张声势,他们是真的希望免除特权,因为他们都知道,尤其税务得特权,导致国家财政一直不能恢复,并且他们还蚕食着百姓的利益。
搞得国家和百姓都不好。
张居正还只是在表面上抽了一鞭子,结果国库立刻就得到恢复,要是能够从根上抽一鞭子,那估计都能够恢复汉唐之威。
更加要命的是,万历的一条鞭法,对于许多底层官员是非常有利的,尤其是那些正直、清廉的官员。
以姜应鳞等人为首的中低层官员,开始往死里拱火,我们就不信你皇帝敢这么做,你就是在虚张声势,咱们别害怕,一定要顶住,决不能认怂。
他们这一发力,结果所有的科道官,就都被他们绑上战车。
言官在别的方面可以没有原则,但是在怼皇帝的层面上,必须要宁死不屈,要跟皇帝斗到底,如果你退缩,那么你在个圈子就混不下去了。
同时,他们又暗中宣传万历的一条鞭法的好处,不少人是能够因此获利的,又导致许多官员是发自真心得支持他们。
权贵们这回就真傻眼了。
事先是他们先怂恿言官们去怼皇帝,向皇帝施压,结果言官好像有些过于认真,明显这情况就有些不太对劲,你们还往死里怼。
这......!
情况似乎已经失控了。
......
奖池大厅。
“涨...涨...破两分了,破两分啦!”
今日奖池大厅可真是异常热闹。
交易量也达到最近半年来最为疯狂的时候,交易量也促使股价不断的上涨。
这都是因为有个大股东在偷偷摸摸地出售手中的股份,有人带头,又有更多人抛出一些股份来。
而这个大股东就是此时站在二楼包间里面,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搂着佳人的郭淡。
“夫君,你怎知道最近股价会上涨?”
寇涴纱偏过脸去,双眸充满着爱慕地看着郭淡。
郭淡笑道:“因为大家都知道,如果那些权贵失去特权的庇佑,那么他们肯定是玩不过我们的,我们牙行将会更上一层楼,再加上他暗中派人散播这些消息,这股价必然会上涨。”
寇涴纱稍稍点头,道:“但同时你又知道,特权不会被免除,故此到时你又可以低价收回来。”
郭淡摇摇头道:“不需要!我们现在需要的资金,而不是股份。”
因为海外计划提前,他现在需要货币,去购买或者生产大量的货物,他这一回是要抛出手中两成的股份。
寇涴纱蹙眉道:“但如果我们不收回股份的话,我们可能会失去牙行的控制权。”
“如今的玩法已经不一样了。”
郭淡道:“将来谁能控制货币,谁就能够控制一切,而不是控制股份,整个海外计划得根本目的,就是取得对货币的绝对控制权。”
第六百五十七章 肥宅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以前海外计划还在筹备中时,对于郭淡而言,这股份当然是最重要的,而原因就是为了将来能够从大家手中将银子给套出来。
如果股份永远只是股份,那就没有什么意义。
一定要套现。
如今海外计划已经开展,他需要足够的银两来推进海外计划。
而海外计划的目的,恰恰也就是为了赚取更多的银两。
货币才是每个资本家所追逐得至高奥义。
然而,现在那些大佬们可没有时间关注郭淡的这点小动作,他们如今已经是焦头烂额,甚至都觉得自己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
如果说万历突然要求免除特权,那他们肯定会激烈反对。
问题是他们自己要求免除所有特权。
万历只是满足他们而已。
他们不能又去反对啊!
而且情况已经有些失控,这舆论已经起来了,想其平息又平息不下去。
玩火**。
在他们身上体现的真是淋漓尽致啊!
东厂!
“督公,这必须得阻止陛下,要真这么干得话,那咱们可全都完了。”
武清候李高急得头发都白了,在张鲸面前是手舞足蹈,口沫横飞。
虽然万历是兑换银两给他们,但是户部是根据名义上的免税来计算的,比如说,秀才免五十亩地税,那他们就算,免除多少税额,然后直接给他们这么多钱,你到时再拿这钱来交税。
等于就是说,你没有交税,这五十亩地所有的收获都是你的,但多余得土地你就得交税。
可是,你若没有这五十亩地,只要你是秀才,你也能够得到这份收入,所以这肯定有人是支持的。
但问题是,如武清候这种外戚,他们利用这个特权,从中可以得到几十倍的利润,如果这么兑换的话,那可真心亏得腚上去了。
张鲸听得也真是火冒三丈,“当初我是怎么跟你们说来着,此事没有那么简单,不要轻举妄动,可是你们却都不听,还联合不少官员向陛下施压,如今好了,你们这回是彻底激怒了陛下,现在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说到底那关税才多少钱,就跟杀你们父母似得,闹到现在,兴许赔得连裤衩都丢了,这回你们是开心了。
李高忙道:“是是是,之前的事,就算是我们错了,今后怎么向督公赔罪都行,可如今是要阻止陛下推行这一条鞭法。”
张鲸又气又急道:“我倒也想去劝,可问题是现在朝中那么多官员,支持陛下这么干,要不先平息朝中,我去劝也没有什么用啊!”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李高垂首顿足道。
张鲸道:“你们得喝止那些人,让他们别再吵闹了,大家冷静下来,这才有得谈。”
“要能够喝止,我们早就喝止了。”李高的眼泪都快流了下来。
正当这时,一个小宦官走了进来,“启禀督公,陛下命你立刻入宫。”
李高看着张鲸。
张鲸道:“你先别着急,我去看看,陛下要见我,总比不见我要好。”
他火速赶往宫中。
“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张鲸站起身来,突然发现董平和张诚站在一旁,心里咯噔一下,怎么董平也回来了。
万历道:“厂臣,朕急召你入宫,是有件重要的任务交予你。即日起,你们东厂必须得时时刻刻盯着那些大臣,任何人轻举妄动,都要立刻向朕汇报。”
张鲸闻言,不禁吓得面色惨白,他之前还一直在揣测万历是不是动真格,这回不用揣测,万历就是要来真的,但他认为这风险太大了,忙道:“陛下,这......?”
不等他说完,万历便问道:“厂臣不愿意吗?”
“不!”
张鲸赶忙俯首道:“微臣遵命。”
肥宅的眼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
这回张鲸可再也不敢左右逢源了,可真是要了亲命,回去之后,就吩咐手下,今后谁也不见了,然后立刻让东厂动员起来。
与此同时,董平接管了京城防卫。
整个京城立刻陷入风声鹤唳之中。
这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皇帝是要来真的了。
京城的权贵吓得已经是瑟瑟发抖。
肠子都悔青了,为了一点点关税,结果闹成这样,真是不作不死啊。
兴安伯府。
“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我让你们先看看情况再说,而你们呢?竟然还威胁我,如今我可也被你们牵连进去了。”
徐梦晹气得又是摔杯子,又是踢凳子。
他是真的生气,他再忍那么一小会,事情就会出现转机,结果这奏章刚上去,事情就急转直下,可这是气得够呛啊!
张元功年纪大,脸皮也厚,道:“兴安伯,你先别生气,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如今我们可都指望你。”
徐梦晹听到这话,都恨不得咬张元功一口,你特么不能这么无耻啊!
张元功道:“你先别瞪我,你听我说,凤儿不是跟郭淡走得很近吗?”
徐梦晹握紧拳头,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张元功讪讪咳得一声:“如今我们都不好开口,但是郭淡可一直置身事外,陛下可是非常宠爱这小子得,而且这事,我看郭淡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内幕的,何不让你凤儿去跟郭淡说说。”
“呵呵......!”
徐梦晹笑了。
“兴安伯,你笑甚么?”
“来人啊!送客!”
“哎哎哎,兴安伯......!”
徐梦晹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将张元功他们赶出门去。
等到张元功他们一走,徐梦晹当即勃然大怒道:“这个不孝女,竟想害老夫.....!”
徐茂忙道:“老爷,大小姐她......!”
“老夫都还没有说你。”徐梦晹指着徐茂道:“你也是帮凶。”
徐茂讪讪道:“老爷请息怒,其实上回小人没有将大小姐的话说完。”
徐梦晹一愣道:“你为什么不说完?”
“是大小姐吩咐的。”
“你......!”
徐梦晹指着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强忍着怒气,“你先把话说完。”
徐茂道:“大小姐还说了,等到他们顶不住的时候,老爷可以站出来,领导他们支持陛下的关税政策,如此一来,此事便可平息。”
徐梦晹皱眉凝思半响,道:“这...这的确像似凤儿的计谋,可既然如此,她为何上回又叫老夫跟他们一块上奏?老夫现在也不好开口啊!”
徐茂道:“大小姐是这么说的,如果老爷您不先站在他们那一边,此时又如何来领导他们,大小姐还说了,陛下要得就是你们屈服,如果老爷之前不反对,如今又怎谈得上屈服。”
徐梦晹双目一睁,这才幡然醒悟过来。
......
一诺钱庄。
“这事好像闹得越来越大了。”
皇城开始有些刀光剑影,郭淡都感到有些虚,道:“不会玩脱了吧。”
徐姑姑笑道:“放心,一切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
郭淡狐疑地看了眼徐姑姑,道:“居士似乎知道什么?”
徐姑姑道:“对于陛下而言,皇权始终是最重要的,其次才是金钱。”
“所以呢?”
“而这是伸张皇权得绝佳机会。”
徐姑姑笑道:“你可能有所不知,陛下自亲政以来,还从未压制住满朝文武,虽然陛下也杀了不少大臣,但无济于事,导致什么事陛下都只能派东厂、锦衣卫偷偷去做。
而如今的情况是,整个朝堂都四分五裂,内阁被迫支持陛下,权贵与言官也从合作走向貌合神离,底层官员和高层官员,也出现一些矛盾。
陛下求得不是那点点关税那么简单,陛下最希望见到的是,是大臣们支持他的关税决议,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大臣们教陛下如何制定关税决议。”
“原来如此。”郭淡稍稍点头,问道:“可万一他们不肯妥协呢?”
徐姑姑笑道:“他们一定会妥协的。”
而最先做出妥协的,就是她的父亲徐梦晹。
徐梦晹上了一道奏折,这道奏折简直可以纳入舔狗的教科书中,里面表明坚决支持万历的关税决策,并且还阐明万历的关税决策,将会给国家和百姓带来多大得好处。
从而又歌颂万历的励精图治,仿佛大明振兴就近在咫尺。
“哈哈......!”
当万历看到徐梦晹这道奏折时,不禁仰面大笑。
这绝对是他一生之中,看过最为美妙的一道奏折,不在于这里面吹捧得多么好,他是什么马屁没有听过,而是对比前面徐梦晹上得那道奏折,那就真是妙不可言。
而张元功等人,一看这情况失控,他们是很想妥协,只是鉴于自己之前反对过,不知道该怎么去妥协。
如今大家一看,徐梦晹怎么这么厚颜无耻,前天才刚上奏折反对万历的关税,今儿你这马屁就拍得这么响。
那咱们也不要这脸了。
皇亲国戚,权贵功勋,开始上奏折,坚决拥护万历的关税决策。
而内阁方面,之前一直都非常低调,他们虽然在执行,但也没有嚷嚷着支持万历的决策。
如今情况渐渐明朗,他们也上奏拥护万历的决策。
他们本来也是支持的,因为万历已经言明,要全面治理河务。
六部也都上书。
对于万历的一条鞭法,大家就非常有默契的都不提,权当自己之前就放了个屁,您别当真。
最郁闷的莫过于姜应鳞等人。
他们没有想到这些权贵们,这么不要脸,竟然就这样认怂了。
但问题是如今满朝文武全都支持万历的关税,就凭他们几个言官闹腾不起来啊!
最开心得莫过于万历。
终于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啊!
有本事你们再反对呀!
老子不管说什么,你们都反对,你们现在倒是再反对啊。
看看谁比较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