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章 礼乐崩坏
湿了?
徐姑姑稍稍一愣,旋即才觉得这背上有些黏黏的,不禁稍稍白了郭淡一眼:“这还不都是被你所赐么。”
“拜我所赐?”
郭淡诧异道:“我方才只是一个劲的在舔...咳...。”脑海里面闪现出一幅令人憧憬的画面。
“郭院长!郭院长!”
一阵叫喊声,打断了郭淡的憧憬。
但见那李贽是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一脸崇拜地看着郭淡道:“郭院长,我早就说过,你就是当代圣人,我看着这诸子百家时代便是要由院长您开始的。哈哈...!”
他本就非常崇拜郭淡,经过这番硬核理论,更是崇拜得无以复加啊!
天啊!又来了!郭淡当即一翻白眼。
“老朽认为百泉居士言之有理啊!”
苏煦老儿慢悠悠走过来,笑呵呵道:“放眼天下,当今世上唯有郭顾问可称之为圣人也。”
汤显祖也是频频点头。
一旁的徐光启,以及一干年轻学子纷纷侧目看向这边,个个心想,是呀!我们怎么忽略了院长。
而崔有礼他们则是对此嗤之以鼻,心想,原来这小子说这么多,竟然是想自己成圣,真是厚颜无耻。
正准备过来的顾宪成、高攀龙,听闻此言,不禁止步不前,他们这些以气节标榜自己的文人,可不愿意去当这舔狗。
好家伙!阴得不行,就给我来捧杀,不过你也太小看我郭淡了,我才不稀罕当这圣人。郭淡拱手言道:“多谢各位的厚爱,我也想当圣人,但可惜得是,我不具备圣人的特质,我是不可能成为圣人的。”
李贽好奇道:“院长此话怎讲?”
郭淡道:“你们仔细想想,但凡是圣人,其实在当代其实并没有受到世人的敬仰,在春秋战国时代,什么人是最风光,乃是管仲、商鞅、乐毅、范蠡等人。他们虽能力出众,但并未成圣,我个人以为,就是因为他们的私欲太强,而圣人追求的乃是,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就这一点来看,我显然是不符合圣人的特质,我对于金钱的渴望,是近乎于变态,虽然我也做了许多利国利民的之事,但这些事也帮助我赚了不少钱,我还是以逐利为先,顺便再为国为民,而且,若非千古第一帝在上面盯着我,有些事我是不会做的。
天下许多智者也都知道我是怎样的人,我骗不了谁,如果我承认我是圣人,那反而会严重影响我的信誉。但如果将我比作管仲、乐毅,嘿嘿,那我倒还真是可以比一比。哈哈......!”
活脱脱一个市井之徒啊!
李贽仔细想想,觉得郭淡说得也不无道理。
徐光启也皆是纷纷点头。
要说郭淡能够成圣,那可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因为他确实也做过许多令人不耻之事,当初那几场危机可都是他制造得,关于这一点,朝中许多大臣也都心里有数。
论道德品行,他是绝对够不上。
苏煦眼中闪过一抹失望,要是郭淡承认自己是圣人,那可就有趣了。
郭淡显然不会令他得逞,笑道:“各位,在下有些疲惫,就先失陪了。”
“哦,院长慢走。”
李贽兀自恭敬言道。
郭淡微微颔首,便携徐姑姑准备离开这里。
“院长,你说得是真的么?诸子时代真的会降临吗?”
一个年轻学子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喊道。
郭淡瞪他一眼:“自己查书去。”
一派院长作风。
“走走走,我们快去杂书馆去查查。”
“好啊!我们一块去。”
顿时有不少学子兴匆匆地向杂书馆的方向跑去。
“难道真如院长所言,诸子百家时代将会再度降临?”
“我觉得院长说得很有道理,土还是那片土,人还是一样的人,为什么自春秋战国之后,上千年来,也未诞生过一位圣人,唯一不同的还就是这生产力的变化啊!”
“那你们说,放眼天下,谁有机会成为圣人?”
“已故的阳明先生?”
“阳明先生在世得时候,可还没有卫辉府,这生产力可还未出现变化。”
“顾先生?”
“可是方才院长也说了,顾先生和李院长他们还是略显不足,只知其危,不知其因。”
......
在郭淡离开之后,操场上顿时是舆论四起,
他的这番言论,可真是石破惊天。
因为一直以来,大家所有的论题那都是代圣人言,就是以圣人的思维去判断世俗之事,而郭淡提出的却是新圣人即将出现,这个将是一个颠覆性的命题。
一旦新圣人的出现,那么代圣人言,将成为了一个伪命题!
因为代圣人言的一个先决条件,就是圣人是绝对正确的,而根据郭淡的理论而言,要出现新得思想,来适应新得生产力变化,换而言之,旧得一套已经是力不从心。
如果这一点成立得话,那么恩科就将具有合理性。
恩科考得是经济学,不是代圣人言,根据八股文的规则而言,这就是不对的,是不具有法理支持。
郭淡这番理论,看似像一个预言,但其实他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追求一个法理性。
就他目前的地位和实力,以及肥宅今年的一系列动作,他们帝商组合必须要得到法理的支持,否则的话,这就是空中楼阁。
“恩师说得对,此人的确是不可小觑。”
高攀龙摇摇头,道:“正如他自己方才所言,他所做得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此番演讲亦不例外。”
此时此刻,他也反应过来,郭淡的这番演讲其实是极具目的性的。
顾宪成点点头,长叹道:“但是我们却难以阻止他啊!这实事求是地说,卫辉府确实取得非常大的成功,在卫辉府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的确出现了很大的变化,这其中许多变化中又被礼教所不齿。
而就人性而言,试问天下间谁又不想成圣,如今天下名士皆聚集于此,相信此番言论很快就会传遍开封府,甚至于全国,必然会有不少人支持他的观点,如李贽等人就会坚定的支持他,因为支持他的这番言论,其实就是支持自己的观点,这还真是像极了在春秋时代,孔圣人所言得‘礼乐崩坏’。”
高攀龙不禁双目一睁。
诸子百家不就是诞生在礼乐崩坏之际吗。
那么反过来论证的话,如果礼乐没有崩坏,大家都相信一个统一的价值观,那就不可能出现诸子百家,正是因为礼乐崩坏,诸子百家才纷纷涌现出来。
“那不知恩师有何打算?”高攀龙问道。
顾宪成微微笑道:“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越是这种时候,我们就越要坚定自己的信念,不要被名利所惑。”
这话其实很值得玩味。
因为孔圣人当初就是走得这路线,在礼乐崩溃之际,孔圣人誓死捍卫得就是周朝礼乐。
这跟儒家思想尚古也有一定的关系,因为孔子自己就是一个尚古的人,他是无限怀念周朝礼乐,认为春秋简直就是狗屎一般的时代。
那么儒生们也必将怀念诸子百家时代。
郭淡的这一番话,在某种程度上是满足了儒生们的一些渴望。
大家才会这般激动。
......
“不知苏贤兄如何看待郭淡这番演讲?”
上得马车,谈修便向苏煦问道。
苏煦叹了口气,道:“他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厉害的是,他同时又拥有司马懿之智,我们不管是反对他,还是支持他,其实都要被他所算计。”
“这我也听出来了。”谈修点点头,又道:“但我认为他说得也不无道理,生产力的变化,导致人与人关系发生变化,思想必然要随之改变。”
苏煦摇摇头道:“其实光凭这一点,他本应该被株连九族,他又将陛下奉为千古第一帝,二者相辅相成,真是无懈可击。此时正值礼乐崩坏之际啊!”
谈修闻言,不禁心想,难道诸子百家真得会降临?
......
“我先回屋洗漱一番。”
回到居住得院子,徐姑姑便难以忍耐这一身汗。
郭淡忙道:“正好我也出了一身汗,要不一起?”
徐姑姑瞧了他一眼,冷冷笑道:“好啊!”
“哈哈哈......!”
郭淡大笑几声,又是哼道:“开什么玩笑,我还年轻,可不想英年早逝。”
说着,他便傲娇地离开了。
徐姑姑笑着摇摇头,便往自己的小院行去,可行到一半,她突然停下脚步来,侧目望着旁边的一扇门,沉吟少许,她突然走向那扇门,推开门来,原来是一间书房。
她走到桌上,随手拿起一份资料看了起来,看得片刻,她又拿起另一份,其实这些资料正是郭淡在马车上所看得资料,当时她并未注意,因为这些资料看着也确实普普通通,这里面还有《三国演义》,《水浒传》的一些片段。
可如今看来,这些资料确实至关重要。
并且每份资料上还写有不少笔迹。
可见方才郭淡在台上的风轻云淡,从容不迫,都是无数努力所堆积而成的。
看得一会儿,徐姑姑不禁喃喃自语道:“原来他从不胡说八道。”
第九百五十一章 借古讽今
天色渐渐已经暗下来,但比起平日里来,今日的一诺学府那真是灯火通明,从教室到杂书馆,无不点着烛火,供大家阅览书籍,偶尔还能够听见远处传来阵阵议论声。
院长今日的演讲,这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一点,观点也是具有颠覆性的,他们每个人都在查阅相关资料,不管支持郭淡的,还是反对郭淡的。
因为他们都知道,院长的此番演讲,将会形成一次非常大争论,出门必谈此事,这必须要做足功课,否则的话,到时可能就插不上话。
而此时郭淡却轻揽娇妻漫步在校园内,好不轻松惬意。
洗漱过后的徐姑姑虽换上了一件白灰色的素雅长裙,扎着一个比较复古的堕马髻,但却掩不住其雍容华贵的气质,可谓是妩媚之中又夹带着一丝清纯。
“我先前去过你的书房。”
徐姑姑突然言道。
郭淡愣了下,随即郁闷道:“可真是该死,终于还是让你发现我其实并不是一个天才。”
徐姑姑抿唇一笑,螓首轻摇道:“可别说得我曾认为你是一个天才。”
郭淡呵呵道:“那是,这天下间,谁又敢在咱们无思居士面前称之天才。”
徐姑姑轻轻哼道:“你少恭维我,我可远不及你,至少我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扬言诸子百家将会再度降临,并且还令如此多的名士哑口无言。”
此话倒是发自肺腑,最初她一度认为郭淡缺乏大局观,虽然聪明,但眼中尽是那蝇头小利,故而她当初才决定去到一诺牙行,在当时她当然是想利用郭淡,可是渐渐的,她发现这剧本完全没有按照她预想得在走。
她原本以为当郭淡到了某一个阶段,还是会入朝为官,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郭淡是坚决不入仕,并且在商界发挥的力量,已经在改变朝堂,这是她难以想象到的,她现在已经开始跟着郭淡的节奏在走。
她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心里也是自愧不如。
“你真的认为诸子时代会来临吗?”徐姑姑突然问道。
她虽聪明,但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个层面是她难以企及的。
郭淡反问道:“你觉得呢?”
徐姑姑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你说得似乎有一定的道理,但仅仅基于生产力的变化,而去推断圣人出现,我又感觉这有些言过其实。”
郭淡点点头道:“但其实是极有可能的。”
徐姑姑好奇道:“为何?”
郭淡沉吟少许,道:“就拿赵士祯来说,以前赵士祯在朝中郁郁不得志,但是自去到大峡谷之后,他是如鱼得水,那西南战役三分之一得功劳,可要归属于他,没有他的才智,我军将士也难以拿到那么优良的火器。
然而,他对于国家的贡献,并没有得到合理得回馈,没有人认识他,也没有人看得起他,这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所在,而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当前的思想无法给予赵士祯合理的回馈。
但是随着赵士祯的贡献越来越大,并且给国民带来实际的利益,人们终将会意识到这个问题的,这就需要新得思想,来给予赵士祯回馈,而赵士祯得问题,其实也是工商阶级现在所面临的的问题。
新得阶级崛起,旧得思想是肯定无法满足得,而当新的阶级取代旧阶级,必然会出现新得思想来迎合新得阶级,谁能提出来,谁就是诸子百家,还是那句话,时势造英雄。”
徐姑姑稍稍蹙眉,道:“但旧得阶级肯定不会甘愿被取代。”
郭淡笑道:“这就是目前陛下与我正在干得事。”
徐姑姑凤目一睁,顿时恍然大悟,可她突然斜目瞥了眼郭淡,疑惑道:“可你不过才二十多岁,为何懂得如此之多,而且,你的成功,并非是像他人一样,是撞南墙撞出来的,你的许多行为就好像你的演讲一样,起初让人感觉是东拉西扯,但最终却能够形成一套完整的理论,但这些却又不是经验所得,而像似凭空冒出来得。”
郭淡听得是心下惴惴,嘴上却笑道:“你说得也没有错,这当然是一套完整的理论,就是需求与供应,世间万物皆在遵守这个规律,我做得每一件事,也都是根据这个定律来的,只要将这两者理解透,那么就能够做到如我一样。但是我认为儒家思想下,人们是很难理解透这个道理。”
“此话怎讲?”
“存天理,灭人欲!”
郭淡道:“其实人欲便是需求,然而儒家思想又提倡克制私欲,但又有几个人能够克制私欲,故而世间才会有许多的伪君子,他们都无法正视需求与供应,又如何能够领悟透。”
说着,他突然看向徐姑姑,“关于这一点,夫人应该是最有体会。”
徐姑姑微微一怔,旋即又疑惑地看着郭淡。
郭淡笑道:“难道夫人不觉得在这宁静、美丽的傍晚,与自己的夫君,漫步在这林荫小道上,聊着彼此心中的困惑,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吗?”
徐姑姑见他又开始了,不禁翻了白眼,摇摇头道:“不觉得。”
郭淡立刻道:“看,这就是为什么夫人难以理解为何我如此出色得原因,因为夫人也与大多数人一样,不敢正视自己的需求,我就不同,我绝不会忽略内心的感受,我就喜欢现在的氛围,故此明天我还得与夫人来这里散步。”
徐姑姑顿时脸上一红,好气又好笑道:“你的需求,为何要我来满足?”
郭淡没好气道:“不然用手吗?”
“什么用手?”徐姑姑错愕道。
“呃...咳咳,我的意思是......!”
郭淡突然嘿嘿一笑:“这就要说到那一纸赌约,我用自己的性命换来这一刻得幸福,这必须得好好享受。”
徐姑姑无奈一叹:“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郭淡手臂微微加上几分力道,将徐姑姑揽入怀中,笑吟吟道:“我们这辈子可还有几十年,慢慢恨吧,千万别着急,可别弄巧成拙,因恨成爱。”
“你且放心,绝无可能。”徐姑姑轻轻一哼,可也没有挣脱开来,只是那向来处事不惊脸上露出了一抹羞赧。
......
炸了!
郭淡的演讲再度引爆开封府。
霎时间,舆论四起。
但有趣的是,这一回没有像之前那几回一样,大家是同仇敌忾,将矛头统统都指向郭淡。
而是相互撕咬起来。
有不少人还是要捍卫孔孟二圣的地位,那自然就要反驳圣人再度出现,可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支持郭淡言论,而且他们的理由令人对方是浑身难受。
我们就是生活在最美好时代。
我们的陛下就是千古第一帝。
这两条可真是令人有苦难言啊!
其实苏煦、徐姑姑、顾宪成等人,都已经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原因就是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以及与海外的联系,导致之前就有不少人提出新的思想,大明是存在这个基础在的,一方面儒家思想一统天下,但令一方面,不少新思想也在蠢蠢欲动,而郭淡的理论是很好迎合这一部分人的需求。
让他们能够更加自由得表达自己观点。
诸子百家不就是各抒己见。
倘若儒家一统天下,那就没得说了。
当然,关于郭淡演讲抄录,是八百里加急送去京城。
思想这东西,对于帝王是很敏感的,无处不在的锦衣卫自然会赶紧通报皇帝。
乾清宫。
“如今在那庙堂之上,是朽木为官,殿陛之间,是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使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而就在这危难之际,陛下是竭尽所能,力挽狂澜,在朝中是选贤任能,不拘泥于成规,力排众议,大刀阔斧得对国家进行改革,虽然步履维艰,但仍不忘初心......!”
“等等!”
万历突然打断了李贵,道:“这一段听着熟悉啊!”
李贵忙道:“回禀陛下,此前半段乃是借用三国演义中,诸葛亮与那王朗的辩论。”
“对对对!朕想起来了,难怪听着如此耳熟。”
万历说着,突然一拍桌子,道:“好你个罗贯中,朕今日才知道,原来他是在借古讽今啊。”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不过说得还真是一字不差,如今那庙堂之上,不就是朽木为官吗?那殿陛之间,不就是禽兽食禄吗?”
李贵讪讪道:“陛下,这三国演义乃是元末明初所著。”
万历眨了眨眼,轻咳一声:“倒也是的,呵呵,那刘玄德如何能与朕相比,他在川蜀之地折腾十几年,也未走出来,朕亲政才多少年,那海外的吕宋岛都已经纳入我大明版图,川路再险又怎能与大海相比。你再念一遍,就是提到朕的那一段,朕好好听听。哈哈.....!”
他盘起腿来,坐在塌上,笑得眼如新月。
李贵看了看,道:“陛下,这抄录中,多处提到陛下,不知陛下指得是哪一段?”
“就是千古第一帝那一段啊!”
万历狠狠瞪了李贵一眼。
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除了这段稍微有点水平之外,其余的就很一般啦。
第九百五十二章 论舔狗的自我修养
毋庸置疑,万历当然是支持郭淡的说法。
否则的话,郭淡也不敢说。
因为郭淡非常清楚,不管任何事,自己必须要捍卫万历的利益。
但这却是一个非常罕见的现象。
因为一般来说,皇帝必然是旧秩序得捍卫者,捍卫旧秩序,那就是捍卫皇帝自己的核心利益。
但是万历却是非常憎恨旧秩序,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旧秩序下的傀儡。
因为每天都有人告诉他,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就连他跟谁睡在一起,都得被人所非议。
尤其是之后的国本之争,更是令他感到绝望,也看透其中本质,大臣们其实是忠于儒家思想,而非是忠于他这个皇帝。
当初太祖制定八股文,其目的乃是要束缚人们的思想,巩固皇权,形成皇帝高度集权制度,这其实是每个皇帝都会做的事,帝王必然是要控制思想,但是太祖似乎有些用力太猛,再加上后来的皇帝、大臣也在里面添油加醋,导致反噬皇家,如今这种思想已经凌驾于皇帝之上,而舆论又控制在大臣手中。
这就导致皇帝虽然是高度集权,但在与儒家思想的对抗中,皇权往往占不到上风。
另外,这大臣们也都不傻,他们都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他们看到那些藩王什么都不干,却富得流油,而自己位居高位,且天天起早贪黑黑,这俸禄却是少得可怜。
是个人都会觉得不公平。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太祖过于照顾自家人,同时又对大臣太过刻薄,他甚至都把大臣们的俸禄给写入皇明祖训。
太祖在利益分配上面确实是个超级外行。
故而到了万历这里,大家就都开始走向极端,这一方面礼教是越发森严,但另一方面,这官场又是非常**。
这导致万历开始认为这旧秩序对皇帝太不公平了,非常渴望打破这旧秩序,然后以自己为中心,建立起新的秩序。
这很有趣。
制定规则的人,认为这规则对自己不公平。
而郭淡给他提供了一条道路,那就是资本。
相比起儒家思想,万历更愿意相信金钱,因为他觉得这儒家思想提倡的是君君臣臣,但实际上孔圣人才是老大,老二是孟圣人,后面还有程朱,他堂堂肥宅都不知道排到老几去了。
这人人都习惯性代圣人言,这代着代着,结果就把自己都给代进去了。
圣人的话要比皇帝的话要更加具有权威。
其实国本之争就深刻反应出这个问题来。
圣人说,长幼有序。
可皇帝不这么认为。
但结果就是皇帝完败。
在这种情况下,再加上万历的财货心态,让他选择了拥抱资本。
他知道在自己在旧秩序下,是玩不过这些大臣的,那就必须摧毁旧秩序,建立新的秩序,至于什么祖制,肥宅向来就看得很淡。
再加上还有千古第一帝的光环加持,万历对于这篇抄录那是举双手支持啊。
东阁。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许国将刚刚收到得消息,往桌上狠狠一甩,“他到底是要干什么,什么叫做‘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他这是在骂谁......!”
他这一番训斥下来,发现在坐的申时行、王家屏皆是沉默不语,不禁问道:“难道申首辅也支持他的这番言论?”
申时行瞧他一眼,不禁叹道:“我不是支持,而是我不知该如何反对,总不能跟陛下说,陛下您并非是千古第一帝,如今也并非最美好时代,而是最黑暗得时代。”
顿了下,他又道:“关键士林中有着相当一部分人是支持郭淡的。”
许国惊讶道:“这怎么可能?”
“可事实就是如此啊!”申时行感慨道:“试问天下读书人谁又不想亲眼见证诸子百家时代再度降临,见证圣人的降临。”
王家屏道:“我也查阅过一些史料,其实郭淡也并非是信口开河,他的理论确实是有一定的依据,想要反驳他的理论,可也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许国道:“但...但是这可能会对朝廷的统治造成巨大的冲击。”
申时行苦笑道:“但是却能够巩固陛下的统治,一旦郭淡的理论得到大家推崇,那么陛下就是千古第一帝。”
万历成为千古一帝的前提,就是那庙堂之上,朽木为官,他必须站出来力挽狂澜。
这确实会破坏朝廷的统治,但这对皇帝却是非常有利的。
故此万历是举双手支持,而朝中大臣却是举五肢反对。
郭淡的这番演讲,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
他们疯狂的弹劾郭淡,但有趣的是,他们弹劾的郭淡的奏章,却让万历觉得郭淡说得简直不要太对啊。
因为他们弹劾郭淡的奏章,无法就是说郭淡反圣人,反儒家思想,破坏社会和谐,破坏朝廷统治。
而万历的心态就是,不错不错,你说得太对了,朕要得就是这效果。
再加上这回民间有不少是支持郭淡的,那顾宪成就是一个典型的代表,他以前可是天天评论时政,批判朝廷,他当然觉得那庙堂之上,朽木为官。
如果他现在反对这一点,那他之前的那些话,不都是在放狗屁吗。
朝中圣贤,那他就成刁民。
而顾宪成也代表着是一大群人,这些人对于以前的朝廷是非常的失望,他们中间有部分人是直接倒向郭淡,如李贽他们,还有一部分则是站在中间左右摇摆。
顾宪成就是有些左右不定。
一诺学府。
此时郭淡正与顾宪成走在操场上,晒着和煦的阳光。
“阁下之前那番演讲,可真是别开生面,令顾某受益匪浅,回去之后,研读有关方面的文献,确有一定的道理,但是......!”
顾宪成笑道:“但是其中有些言论,也有些言过其实。”
郭淡忙问道:“还望顾先生赐教。”
顾宪成道:“比如说着千古第一帝,这...这恕顾某不敢苟同,而且阁下之言,也有投机取巧之嫌,让大家无法在一个公平的环境下进行辩论。”
这千古一帝,肯定会令不少人畏首畏尾,反对这个可是要命的啊!
郭淡一本正经道:“我是真的这么认为,绝不是故意拍陛下的马屁。”
顾宪成稍稍一愣,道:“是吗?那顾某愿闻其详。”
郭淡道:“秦始皇书同文,车同轨,筑长城,焚书坑儒,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逐匈奴于漠北,这些在当时可都引起极大的议论声,因为这些政策都是具有颠覆性的。
但这恰恰也是他们争夺千古一帝得资本,有道是,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但凡能够竞争千古一帝的帝王,不可能那些规规矩矩的皇帝,如文景二帝,就从未有人将他们纳入过千古一帝的竞争中。
就是因为他们的政策并未整个民族,产生深远的影响。
当今陛下的作为,绝对可以与秦皇汉武一较高下,我朝有永乐盛世,有仁宣之治,有弘治中兴,但我不觉得他们敢于向海外扩张我大明版图,我更加不觉得他们敢免除权贵特权,违抗祖制,大规模削减藩王俸禄,以此来减轻百姓的税赋。
当然,最终还是要以成王败寇来论,若失败了,那就是昏君,那王莽便是如此,问题是陛下现在正不断地取得成功,卫辉府、开封府在成祖和孝宗的治理下,可远不及当下,没有陛下的英明神武,卫辉府、开封府能有今日之美好吗?”
顾宪成笑呵呵道:“但你似乎忽略了一个人。”
郭淡问道:“何人?”
“就是你自己。”
顾宪成笑呵呵道:“这一切的功劳可都与你脱不了干系,而你却刻意将这一切功劳都推倒陛下头上。”
郭淡呵呵道:“并非刻意,而是事实,其实这恰恰能够证明陛下的伟大,难道先生觉得成祖、孝宗敢于将一个州府承包给一个牙商?秦皇汉武可也不敢这么做,这是需要多大魄力,当初陛下这么做的时候,面临着多大的压力,但事实证明,陛下的决定是对的,我若生在成祖、孝宗时期,可能也就是一个卑微的商人。”
说到这里,他向顾宪成笑道:“顾先生,说句比较得罪的话,尚未取得任何成功得你,会让你的批评会显得苍白无力,毕竟批评别人其实是天下间最容易的事。”
顾宪成闻言神情一滞,满脸通红,显得极为尴尬。
这一句话,便让郭淡取得主动权。
郭淡又道:“当然,顾先生未能取得成功,并非是先生胸无大志,极有可能是怀才不遇,但这还需要证明,如今一诺学府愿意给顾先生一个证明得机会,等到先生有朝一日,为国家,为百姓,做出巨大的贡献之后,我们可以再来讨论这个问题。”
顾宪成瞧了郭淡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从未想过在于郭淡的交谈中,自己会被对方气势完全压住。
而原因也正如郭淡所言,郭淡已经是一个成功者,而他还并未取得成功。
笑罢,顾宪成拱手道:“那就多谢了。”
郭淡笑道:“无须言谢,如果今后顾先生干得不好,我也会毫不留情得找人取代先生,毕竟我是一个商人。”
第九百五十三章 被金钱耽误的天才
商人!
而且还是纯种的。
郭淡的最后一句话,也让顾宪成幡然醒悟,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郭淡的气势压住。
其原因就是因为郭淡是一个非常有地位得商人,不需要对他有太多的尊重。
事实也是如此。
郭淡之所以答应顾宪成,不因为他仰慕顾宪成,而是因为顾宪成的名声能够令他的一诺学府更上一层楼。
就是这么简单。
这跟其它的买卖没有多大的区别,是一桩各取所需,且双赢的买卖。
而之后商定的契约,也充分说明这一点。
一般来说,顾宪成上哪教书,教什么可都是他说了算,但是在一诺学府这是不可能的,他只是一个院长,课程必须还是遵从郭淡提出的方案。
而一诺学府的特色,就是经济学、医学、农学,等等。
一诺学府也是唯一一家不教四书五经的学院,士学院也不教这个,但是能够入读士学院的学生,已经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
顾宪成只是担任院长。
他的职责更多是管理,以及制定教育模式。
而顾宪成也无意改变一诺学府的课程,他也觉得这些学问是国家需要的,他要的也是管理和教育模式。
双方是一拍即合。
当然,双方都有解雇对方的权力。
顾宪成也不是要来当郭淡的傀儡。
在与顾宪成完成契约之后,郭淡就正式对外宣布,将一诺学府将一分为二,分南北两院,如今的一诺学府就是北院,而之前由于经济危机,导致开封府不少学院关门,郭淡收购一些学院,将那些学员就组成南院,南院由顾宪成担任院长,北院将由李贽担任院长。
不管是怀庆府得艺术学院,还是归德府法学院,开封府的士学院,都将会被一分为二,唯独医学院独立于两院之外的。
因为医学院已经变得非常特殊,牵扯到医药方面的利益,郭淡可不会让其他人染指。
而郭淡将一诺学府一分为二的原因,其实也没有别的,就是为了扩招,万历都将恩科放在一诺学府,要不榨干其中利益,郭淡会觉得自己有负圣恩,顾宪成只是一个非常好的噱头。
果不其然,当不少人得知顾宪成、高攀龙加盟一诺学府之后,顿时就都倒向一诺学府。
之前有不少人只是因为郭淡这个商人,故而不来一诺学府,觉得加入一个商人建设的学院是非常丢人。
如今顾宪成都加入一诺学府,那他们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当然,这顾宪成也是一个狠角色,他直接就对外宣称,自己非常赞成一诺学府的教育理念,这是自己加入一诺学府主要原因,但同时他又狠狠批判李贽等人,表示不愿意让一诺学府的理念毁在李贽等人的手里。
对此李贽只是轻描淡写的表示,学生的成绩和前途将会说明一切,而不应该由院长的嘴来分出胜负。
这李贽可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主,他知道顾宪成乃是真君子,在道德方面,可以说是无懈可击,故此他暗讽顾宪成目前唯一的闪光点也就是那张嘴,但是学院是关乎千百学子得前途,而不是一张嘴就能够说明一切的。
顾宪成马上讽刺北学院乃是世上唯一一间学生的学位比院长还要高的学院。
他是进士出身,而李贽只是举人。
李贽立刻提醒顾宪成,一诺学府的建院理念出自一个童生,在一诺学府身份地位向来什么都不是,学问才是最重要的,顾宪成在破坏一诺学府的建院理念。
这都还未开始,南北两院就已经是势如水火。
这是一种分裂!
但对于郭淡而言,却是坐收渔翁之利。
因为实学与心学本就是两大派系,一直以来都在死磕状态中,他们的竞争,无疑能够凝聚人心,尚心学的学子就进北院,尚实学的就进南院。
可谓是生源广进啊!
苏煦、崔有礼他们刚开始都还在吃瓜,看你们两个狗咬狗,可吃着吃着这味道就变了。
这不对劲呀!
你们两个是在唱双簧吧。
这唱着唱着,怎么就没有我们什么事。
这学生老师都跑那边去了。
以苏煦为首的南京学府马上就竖起“事功学派”的大旗,主张经世致用,义利并举,通商惠工、减轻捐税。
可见苏煦也知道工商崛起,已是大势所趋,他也就选择一个比较功利的学派,其实他个人就是唯利主义,什么有用就干什么。
也学习一诺学府以六部为科,设立课程。
但他非常聪明,他知道玩技术,是玩不过一诺学府,他走得就是管理路线,他提出一个主张,就是工部尚书是不需要去扛沙泥的,而是要懂得如何选择最适应得方案,以及最适用的人才。
这当然是对的,技术和管理,就是两门学问。
而以崔有礼为首的山东学府,赶紧竖起程朱理学的大旗。
这牛鬼神色全部冒头。
其中除李贽之外,其余的学派,都属儒学。
李贽所尚得阳明心学,其实也是属儒学,但他个人的主张,其实要更偏法家,其实儒法已经快沦为一家,而一诺学府的学科又包含大量墨家的思想。
各学派是旗帜分明,这无疑进一步证明郭淡的理论。
诸子百家即将降临。
只不过春秋时代得诸子百家是从礼乐延伸出来的,而这一次将是从儒学开始延伸。
这直接导致捍卫圣人的唯圣派立刻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唯圣派就因为郭淡的那番演讲诞生的,专门为了驳斥郭淡的理论,故此唯圣派一个重要理论,就是我是对的,你们都是错的。
否则怎么捍卫圣人。
圣人必须是绝对正确的,那么任何与我不同观点得,就都是错的。
可这么一来的话,其他人当然就不答应,根据你们这个理论,那我们就干脆当哑巴算了,而如今我们就是很想说话,很想表达自己的观点。
这越争的厉害,郭淡的理论得到越多人的支持。
还出现唯皇派。
歌颂万历乃千古第一帝。
李贽就是代表性人物,他开始带头歌颂皇帝。
根据郭淡的理论,万历之所以是千古第一帝,就是万历将开启诸子百家时代,这里面有一个逻辑关系,你若要接受这是一个圣人降临的时代,就必须接受万历乃是千古一帝。
然而,如今民间许多反权贵的读书人,尤其是那些寒门子弟,这蛋糕都让你们给分了,我们吃什么,他们也都加入唯皇派,支持皇帝打击权贵。
渐渐有不少人开始支持皇帝新政。
其实苏煦他们这些聪明人,早就想到了这一刻,这争与不争,都会被郭淡那奸商给算计。
但是他们也没有办法,不争就是死,因为一诺学府自个就分成两派,搞得生源都快被他们抢去,还不如去争一争,先占据一席之地再说,况且圣人时代也不错,万一自己成圣了呢。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郭淡,到时没有加入他们的争论,他可不想成为圣人。
这期间他一直在与徐姑姑翻译利玛窦带来的《几何原本》。
那利玛窦如今正在怀庆府传道,因为他发现卫辉府的百姓根本就不信他那一套,他后来又跑来一诺学府讲学,但是开封府儒家势力强大到令他感到绝望,他一个人也无力与这么多大学士辩论。
索性又跑去怀庆府传道。
不过徐光启倒是被他忽悠到加入了天主教,并且利玛窦还把《几何原本》交予徐光启翻译,但是徐光启刚学弗朗机语言不久,对几何也是一知半解,弄了半年,才翻译出两页来。
但是这对于郭淡而言,简直就是小菜一碟,虽然利玛窦的语言,郭淡看得也不是很懂,但他就不需要看得太懂,毕竟这上面的知识,他清楚的很。
几日功夫,他便将《几何原本》全部翻译出来,并且还针对一些错误的地方进行修改。
“郭顾问,想不到你恁地博学多才。”
徐光启拿着刚刚翻译出来的《几何原本》,对于郭淡的崇拜真如滔滔江水......。
以前他一直都认为郭淡只是一个出色的商人,但是学问不怎么样,字都写得很一般,因为郭淡并未展露出这方面的才华,可是这一刻,他是彻底跪了,也明白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这门学问上,郭淡跟他比起来,那完全就是宗师与婴儿的区别。
郭淡呵呵道:“我承认我是一个被金钱给耽误了天才,但是没有办法,我对金钱太过热爱,要不是我认为这《几何原本》能够刊印卖几个钱,我可能也不会废这功夫。”
徐光启是直点头。
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一旁的徐姑姑轻轻笑道:“你还是老实说吧,你这学问都是从哪里偷学来的。”
她在几日可真是受益匪浅,在笔录的过程中,也是非常着迷于这几何,不过她也不着急,因为有得是机会向郭淡讨教。
但是她也看到郭淡博学的一面。
郭淡笑道:“我不是说过么,我有一个弗朗机老师,他曾也教过我这几何,后来我自己闲着无事,又研究了一大通,我那图表之术,便是从几何延伸出来的,只是后来我发现,这学问也没啥鸟用,又不能赚钱,就放到一边没有管,一心研究做买卖去了。”
这是属于天才的任性么?
徐光启真是无比汗颜,道:“郭顾问,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几何对于建筑、火器研发和兴修水利,可都是大为有用。”
郭淡笑道:“行了行了,你之前都已经说过几百遍了,我也已经答应将这几何当成一诺学府必学的学问。”
其实他怎么不知道几何的重要性,他只不过是借徐光启的嘴说出来,毕竟他可不喜欢教育工作,故此他将徐光启给推倒前面,让他来当这个牌面。
他的重心还是赚钱。
“院长!院长夫人!”
只见李贽入得屋来。
郭淡当即眉头一皱,道:“百泉居士,你来得正好,有件事我要好好跟你谈谈。”
李贽一愣,道:“我也正好有件事想跟院长商量,不过院长您先说。”
“关于歌颂陛下乃是千古一帝,应该是我这个总院长干的活啊!”郭淡激动道:“你突然插一脚进来算个什么事。”
李贽愣了下,委屈道:“我本是推崇始皇帝乃千古一帝,是被院长您给说服了,我现在支持院长您的想法也不对么?”
郭淡没好气道:“这无关对错,这关乎于各司其职,你搞得你学问就是了,这马屁就别来抢了,你的文采这么好,你这么一通吹嘘,那会喧宾夺主的,到时大家都认为这是你提出来的,可真是岂有此理。”
徐光启、徐姑姑顿时冒得一头冷汗。
李贽也是目瞪口呆。
但事实还真如郭淡所言,郭淡口才不错,但文采不行,跟李贽就没法比,前两日李贽趁着他在翻译《几何原本》之际,在报刊上刊登了一片《论千古一帝》,将万历与秦皇、汉武、唐宗相提并论,至于宋祖他就没有提,他就不认为宋祖有资格竞争这个席位,当然,太祖他也没有提。
那篇文章可真是写得精彩绝伦,字字珠玑,将万历捧上天了,这可让郭淡大为不满。
徐姑姑稍稍翻了个白眼,问道:“居士,您有何事要说?”
李贽忙道:“我希望能够在北院开一个女子学院,专门招收女子来读书。”
他一直都主张要尊重妇女,认为“妇女见短,不堪学道”的观点,乃是环境所至,而并非女人真的没用,而这个跟顾宪成的主张是肯定是矛盾的,如今南北两院竞争非常激烈,他就想开女子学院,更加凸显得自己的主张。
郭淡立刻道:“不行。”
李贽道:“为何不行?院长的佛道教学,不也招收女娃么?”
郭淡道:“是呀!所以我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但是我打算等我年纪大了,我自己来开这女子学院,自己来担任老师,手把手来教她们。”
第九百五十四章 不寒而栗
“......!”
徐光启、李贽皆是用一种怪异得眼神看着郭淡。
徐姑姑赶忙解释道:“我想夫君的意思是,到底这男女授受不亲,在未找到女老师前,这女子学院可不能轻易开,否则会遭人非议。”
原来如此!
徐光启点点头。
李贽却道:“郭夫人便可当这女子学院的院长。”
郭淡阴沉着脸道:“我说百泉居士,你到底几个意思,我大明第一赘婿的职责可就是服侍夫人,要是夫人去当院长,那我去干嘛?”
“......!”
李贽讪笑道:“是,是我考虑不周。”
“是非常不周。”
郭淡道:“而且还胜之不武,我并不认为顾先生会有那种‘女子见短’的想法,只是迫于礼教,迫于习俗,他不会这么干,你争取女人的支持,来完成对南院的压制,这其实是非常不公平的,也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
李贽连连点头道:“院长言之有理,这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他当然知道这会引来麻烦,但他认为郭淡一定会支持他,因为在郭淡身上看不到一丝男尊女卑的影子,故此他才来找郭淡商量这事。
显然,他估计错误了。
郭淡确实不觉得男尊女卑,但是他也不是理想主义,他是一个现实主义。
不得不说,李贽还真是走在了时尚的前沿,这妇女之友,他也是实至名归,许多女人就很喜欢听他演讲。
但是郭淡并不觉得就是时候开设女子学院了,这只是一个崇高的理想,仅此而已,若真得这么干的话,这风险太高,而利润太低,开个女子学院,除了引来更多的舆论攻击,得到的并不是很多。
而且在慈善教育那边,如果出现特别出类拔萃得女天才,也还是可以进入一诺学府的,关于这一点,郭淡其实早就有过安排,如今这一诺学府有十来个女学生,全都是就读经济学院。
这就足够了,真的没有必要去引那些大家闺秀来读书。
他们帝商组合还没有落魄到失尽男人心,需要依靠女人的支持。
虽然一诺牙行招收不少女员工,并且在卫辉府,也出现大量得女工,但那只是一个民生问题,这不工作就会没有饭吃,要么就去青楼,要么活活饿死。
但如果说开设女子学院,那性质完全就不一样,这女子读大学图得是什么?那是不是说女子也能够参加科举,入朝为官,这就会引发一系列的社会问题。
但是明朝明显还不具备这个基础。
绝大多数人还是认为女子还是要遵守三从四德。
徐姑姑这么出色的女人,从身份地位到容貌,再到风度,简直都无可挑剔的,但是她在开封府就是属于不入流得,因为天下名士都聚集于此,她就显得非常渺小,她从来没有在开封府演讲过,她也从来没有跟谁争论过。
那些大名士也没有几个看得起她。
郭淡是一个非常实际的人,他当然不会为了那些崇高理想,而做出伤害自己利益的事。
况且郭淡现在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
首先,这恩科到底怎么考?
其次,课程。
最后,入学资格。
这些都是迫切要解决的问题。
关于恩科的话,郭淡与万历也商量过,如果是按照科举模式来的话,这成本太高,而且不确定性太多,郭淡还是建议采取推荐得方式。
就是以毕业会考的成绩,以及学生在学校平时的表现,由一诺学府的院长直接推荐给皇帝。
然后参与殿试,就是由皇帝亲自来考。
那么也就是说,若想考取恩科还是必须就读一诺学府,但是郭淡规定,如果是秀才的话,那么只要通过入学考试,便可免费就读一诺学府的经济学院,这也是皇帝给秀才的恩惠,举人或者进士的话,若有本事,可以只读一年,便可参加会考。
话说回来,以前没有什么经济学,许多内容都是郭淡带来的,纵使你是个天才,你若不在经济学院读书,你也是考不上的。
关于这一点,郭淡还亲自跟顾宪成和李贽交谈过,这举荐权是分给了你们一些,但是若在殿试上面,学生表现的一般,甚至于非常丢人,那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
顾宪成和李贽都是拍着胸脯保证,若是出现这种情况,哪怕一回,我们就直接引咎辞职,绝不二话。
因为他们都非常反对权贵把持科举,且经常弄虚作假,官员都快成世袭了,如今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当然会珍惜。
那顾宪成来一诺学府其中一个主要目的,就是冲着恩科来的,若非他得知这个消息,他可能还不会来开封府。
他要用事实证明,朝廷的科举已经彻底**。
恩科将会成为最为公平的考试,考什么反而成其次。
而关于课程方面,郭淡这回做得最大改动,就是加入大量的数学内容,其中当然就包括《几何原本》,所有学院都得学习数学,成为一诺学府必学得功课。
哪怕是法学院也得学习一些少量的数学知识。
经济学院就更不用说,就是一个数学学院,数学考不过就得留级。
可见这恩科也不好考。
大家都必须从头学起。
至于入学资格么。
有三条途径,自己来报名,通过入学考试,小伯爷学院的毕业生,以及慈善教育的优秀生。
这看着是给予徐继荣极大的支持。
但其实不是,只是因为小伯爷学院完全就是抄袭他的,从课本到教育方式,甚至老师都是挖他的人,既然如此,郭淡当然会给予认可,只要在小伯爷学院毕业,可以直接来一诺学府就读。
这就形成一整套得教育体系。
在安排这些事后,最后郭淡又去视察了开封府的工商业。
可见工商业在卫辉府的地位是最末的,农业第一,学院第二,工商业排到第三。
除农业之外,开封府最大的产业就是报刊,如今开封府每年的印刷总量,如果不算小说的话,那比全国各地的公文、报刊、文章等等印刷总量还要多得多。
京城的生活日报、马报在开封府那就是属于不入流的,也不是一个量级得,除非是皇帝的谕旨,否则的话,他们都不太看京城的报刊。
内容完全没得比。
在江南,这九成九的报刊也都是来自开封府。
那么纸张、墨水与印刷有关的商品,也是开封府最大的生产业。
同时也是开封府第一进口商品。
如播州那兴建的造纸坊,全部都是送往开封府的,别得地方都不送。
在处理完这些事,郭淡便打道回府。
微微摇晃得马车中,郭淡与徐姑姑人手一张报纸看得是津津有味。
“名为山人,而心同商贾,口谈道德,而志在穿......!”
郭淡突然向徐姑姑道:“夫人,这是一个什么字?”
徐姑姑看都没有看,便道:“那个字念yu!”
“哦,而志在穿窬!”
郭淡又挠挠头问道:“百泉居士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徐姑姑瞧了眼郭淡一眼,道:“这是讽刺世上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你连这都看不懂吗?”
郭淡理直气壮道:“我一个童生,怎么可能看得懂,关键这错也不在我,都是百泉居士的错,这报刊应该是大众商品,他却写得连我这个童生都看不懂,可想这受众面是极其有限的,我待会还得让人告知他一声,尽量要写得通俗易懂,不然的话,这会影响我们报刊的销量。”
徐姑姑甚觉无语,就这文化水平,竟然也能够让天下聪明人都为之起舞,可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
与此同时,山东地区也在开始改革中。
临清。
“陈侍郎来了,坐坐坐,我跟你讲一件趣事。”
王锡爵见到陈有年入得屋来,乐呵呵地招手道。
陈有年坐下之后,满心好奇道:“什么趣事?”
王锡爵拿起一份资料,抖了抖,呵呵道:“这是柳家刚刚统计出来的土地亩数,信行算了算,如果不算朝廷给予那些免税人士的补贴,哪怕就是免除一半的农税,可结果却跟以前的税入相差无几,你说这可不可笑啊!”
“是挺可笑的,但是更加让人感觉毛骨悚然!”陈有年只觉不寒而栗,免一半的农税,结果这土地一算,收上来的税,跟不免差不多,小小一个临清,到底藏着多少免税土地,道:“而且这对于新政而言,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啊!”
王锡爵叹道:“是呀!真是没有想到这里面原来藏着一个这么大的漏洞,如此情况,国库能不空虚吗。但也可想而知,若想全国推行新政的话,那可真是要难于上青天啊!这回要不是陛下乾坤独断,我想这道政令肯定是连紫禁城都走不出啊!”
陈有年道:“近年来各地都以天灾为由,要求朝廷减免税入,可如今看来,这根本就不是天灾,而是**啊。”
说着,他又是担忧道:“这情况是如此严峻,参政院那边能不能将这税收上来。”
王锡爵沉吟道:“我认为山东应该是没有问题,毕竟这一次陛下是集中所有力量在山东推行新政,再加上这边上还有潞王府、风驰集团,钞关总部,一诺牙行在此保驾护航,他们是抵挡不住的,但是之后可就不好说了,毕竟这山东的情况是非常特殊的。”
当初郭淡选择山东,原因就是商人在临清的实力是异常强大,风驰集团和钞关总部可都在临清,这里面也牵扯到许多利益,他们肯定是支持皇帝的,有他们保驾护航,阻力自然会小很多。
但问题是山东之外呢?
郭淡压根就没有想过,他走这一步只是为了伸张皇权,皇帝要干什么,是一定能够干成,故此他在山东是要务求必成。
第九百五十五章 洗白白
既然是务求必须,郭淡怎么可能对于山东不闻不问,他一直都让人盯着的,有任何情况,立刻传信给他。
卫辉府!
“郭大哥,这是临清钱庄传来的数据。”
郭淡与徐姑姑刚刚回到卫辉府,曹小东便将一份资料递给他。
郭淡接过来,一边看,一边问道:“那边情况怎么样?”
曹小东道:“根据我们所得知的消息,新政在临清方面推行的非常顺利,当地百姓都准备今年上我们钱庄交税,当地的士绅也难以阻挡。”
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下,又道:“不过这倒是便宜了那柳家。”
郭淡哦了一声,道:“此话怎讲?”
曹小东道:“其实在推行一诺保险的时候,柳家就已经帮我们丈量过一回土地,只是因为我们有保密协议,那些土地资料他们是不能公开的,柳家又拿着同样的资料再卖给朝廷一回。”
郭淡点头笑道:“这钱该他们赚的,他们多赚一点,将来我们一诺学府的毕业生也就不缺就业岗位。”
等到曹小东下去之后,徐姑姑稍稍松得一口气:“想不到会如此顺利。”
“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顺利。”郭淡笑道。
徐姑姑诧异道:“此话怎讲?”
郭淡道:“在这个月内,我们临清的钱庄存银比往常多了整整三十万两,并且已经收上来十万两的税。”
徐姑姑愣了下,道:“这能说明什么?”
郭淡笑道:“说明这里面暗藏着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洗白白!”
“.......?”
徐姑姑一脸疑惑地看着郭淡。
郭淡道:“在没有任何经济政策刺激下,银两存储突然增多,那么有可能这些钱都是来路不正的。”
徐姑姑微微一怔,道:“你的意思是,这都是那些官员的脏钱?”
郭淡点点头,道:“应该是这样的,这一笔存入的时间,与王锡爵、陈有年去到临清的时间相差无几,他们终于意识到了,我们一诺钱庄其实是一个很好洗钱的地方,看来我得跟陛下商量一下,搞一场什么反腐活动。”
徐姑姑抿唇一笑,道:“真是无奸不商,马上就察觉到这其中的商机,但这也不是一场交易。”
郭淡道:“我指得交易是这后面价值十万两税入,现在还不是缴税的时候,这些税肯定也不是百姓缴得,肯定也是贪官污吏缴得,而缴税可是要拿地契去缴的。”
徐姑姑恍然大悟,道:“如此便可让那些非法所占的土地见得光。”
郭淡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我朝一直都在阻止土地兼并,导致勋贵、官员手中许多土地都是见不得光。我若没有猜错的话,曹恪应该学习他的偶像,跟他们完成一笔交易,只要他们缴税,他们的土地就能够合法化。”
“偶像?”
徐姑姑微微一愣。
“就是你的夫君啦!”
郭淡笑道:“当初我承包卫辉府的时候,薛舫手中七成的土地,可都是他那女婿在卫辉府当知府时弄来的,他的女婿被赶走之后,我没有动薛舫一寸土地,而且全部给他合法了。”
徐姑姑问道:“你认为这是好事吗?”
“当然是好事。”
郭淡笑道:“你想想看,朝廷不给他们合法化,那些土地就永远不可能缴税,但是又没有办法将土地拿回来,归还给百姓,何必跟钱较劲,让他们合法化,换取税入。”
他猜得一点都没有错。
这新政在山东推行得算是比较顺利,一方面,免一半农税,顺应民心,百姓肯定支持。
而针对地方豪绅、权贵、官员,曹恪采取的策略就是既往不咎,装傻充愣。
曹恪他们当然也知道那么多免税土地,十有**都是来路不正的,是那些官员、勋贵从百姓手中巧取豪夺来的。
曹恪事先就跟王锡爵、陈有年商量好,不要管这些事。
王锡爵、陈有年心里也清楚,他们就是往那一坐,成天跟山东官员们喝喝茶,聊聊天,巩固一下同僚之间的友谊。
那些贪官污吏也都是相当聪明,他们渐渐明白王锡爵他们其实不敢动,如果要查贪污**,那么全国都会反,因为明朝玩到现在,贪污已经是一种常态化,就没有一寸土地是干净的。
他们心想这税是肯定逃不掉的,既然如此,何不借机将那些非法得来的土地合法化,这个合法可是永久的,但新政不见得是永久得,万一新政难产,还将解除自己的一个后顾之忧,毕竟官员藏着那么多土地,这心里也害怕,不查还好,这一查起来,可也是要命的。
他们就将那些非法土地,全部划到自己的亲戚名下,然后几乎是当着王锡爵他们的面,借公职之便,批出新地契来,然后去一诺钱庄交税。
那么只要这税交上去了,这些非法土地就全部合法化。
结果发现对方还真不管,这一下大家心里都有数。
这其实就是一场交易,我们将钱洗白,你们拿功绩。
大家皆大欢喜。
关键也没法管,因为一诺钱庄只根据地契收税,没有调查的权力。
这么一来,贪官污吏突然发现,这当今皇帝有三大爱好,喝酒、泡妞、抄家。
这钱放在自己家里是非常不安全得,那张居正一死,钱全给搜出来了,何不弄个假户籍,存到钱庄里面去,一诺钱庄的信誉相当不错。
其实有不少正直官员,发现王锡爵、陈有年在临清天天喝茶,对于那些非法土地,是不闻不问,他们就上奏弹劾王锡爵、陈有年。
言官得知此消息,也疯狂上奏,但全都死沉大海。
万历心里清楚得很,可他不但不怪那些贪官,反而记恨这些言官,你们要是都支持我,那些贪官能有好日子过吗?就是因为你们处处跟我作对,参政院只能跟他们交易,换取新政继续推行下去。
而如今朝堂上可没有人再管这事,因为朝堂反而被开封府给反噬了。
最初郭淡的演讲传到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大家都弹劾郭淡,弹着弹着,那开封府先变味了,开封府的报刊不断传到京城来,大臣们也都是读书人啊!
他们也开始辩论了起来。
这明朝已经有这基础,思想已经多元化,关键还是因为儒学分支太多,如李三才、张鹤鸣他们就都是支持顾宪成的,崇尚实学,故此他们一看到李贽等人的文章。
卧槽!
这怎么忍得住。
他们也写文章支持顾宪成。
那些翰林院大学士都给自己起个笔名,然后投稿去开封府,大家玩得是不亦说乎。
如今到皇城,人人都在议论诸子百家时代。
关键这朝中也没事可干。
万历设了参政院,新政这么大的事,朝堂竟然不涉及,上奏弹劾,万历也不搭理,就不如寄情于文章。
当然,他们文人也非常好这一口。
身为皇帝的万历,也正在密切的关注开封府的情况。
在得知开封府出现唯皇派,可是开心的要命,这世上还真是不缺聪明人,他甚至还命锦衣卫记录那些唯皇派。
可见他自己也相信自己就是千古一帝。
既然是千古一帝,自然就不能再天天喝酒被妞泡,他得干一些千古一帝该干得事。
大臣们是严重误判。
万历不是真的要放弃朝堂,而是先将利益转移到别处,然后再针对这些问题大刀阔斧,否则的话,这一刀砍下去,自己倒是先挂了。
毕竟肥宅可是张居正学生,深谙帝王之道,若想大刀阔斧,首先就加强对军队的管控。
乾清宫。
“启禀陛下,这此次锦衣卫前往各大边军调查的结果。”
董平将一道奏章呈上后,道:“根据此次锦衣卫调查的结果来看,卫所制已经名存实亡,那些兵户地位连普通百姓都不如,多半都已经沦为边将的仆从,他们的户籍也被那些边将拿去大吃空饷。
在边军中,能征善战的军队,都是那些大总兵招募来的家兵,他们这些家兵能够拿到充足的军饷。”
“家兵?”万历怒哼一声:“朝廷的军饷帮助他们训练家兵,可真是岂有此理。”
董平忙道:“陛下息怒,目前边军都还在陛下的控制之中。”
“朕知道。”
万历道:“但是这么下去可是不行,等到他们羽翼丰满,朕可能使唤不动他们了。宁夏那边是什么情况?”
董平道:“经过郭淡的改制之后,宁夏军已经成为边军中装备最精良,军饷支出最少,士气最高昂的军队,在此期间,宁夏军曾三度出塞,与鞑靼人合作,打击周边的部落,三战皆胜,取得巨大的成功。”
万历问道:“这是为何?”
董平如实道:“这都是因为宁夏军士兵数量有着严格的控制,军饷本就是九镇中最少的,而且发放非常准时,每月的初三,士兵们直接去钱庄拿钱,不需要依靠总兵,且收入比一般百姓都要高,而且,他们的子女都能够免费读书,他们家属能够优先就业,故此当地有不少人想要当兵。可是除宁夏之外,几乎所有的边镇都还拖欠着军饷。”
万历沉吟半响,道:“你认为如今京城禁卫军与边军相比,如何?”
董平尴尬不语。
万历也没有逼他说出来,而是拿起那道奏折看了起来,过得一会儿,他手往边上一伸,李贵立刻将笔递上,万历接过笔来,立刻在奏章上花了个圈圈,然后递给李贵,向董平道:“你将几个总兵的罪状透露那些言官,记住,不让他们知道,这是锦衣卫干的。”
“微臣遵命。”
第九百五十六章 风波再起
申府。
二更时分。
最近比较清闲的申时行,平时睡得也比较早,但是今夜他刚刚躺在床上,正准备休息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又将他给拉了起来。
“是山东出事了吗?”
出得门来,申时行便是紧张地问道。
他如今唯一担忧的就是曹恪在山东的行动,这半夜的来窍门,他下意识得就认为山东出事了,心里是慌得一笔。
来人却道:“大人,不是山东出事了,而是辽东。”
申时行微微一怔,极为惊讶道:“辽东?是发生了战事吗?”
“不是,在傍晚时分,有人揭发郭淡与辽东、蓟州、大同的将领勾结,密谋造反。”
“又...又弹劾郭淡造反?”
申时行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他们又是闲着没事做,想搞点幺蛾子出来,可也真是不嫌累,不用去理会。”
“可是大人,他们拿出了一些证据。”
“什么证据?”申时行诧异道。
“不少将领的儿子无偿得到大峡谷的股份,并且还帮着大峡谷去游说其它边军,请求朝廷,从大峡谷购买军备。”
申时行听得当即一乐道:“这事只怕陛下比我们还要清楚,你就将那些奏章全部送去司礼监,咱们不用管它。”
说到后面,他连连摆手。
关于股份的事,他心里是很有底的,从李成梁身上,他就已经看出万历的意图,故此郭淡拿大峡谷的股份去笼络边军将领,在他看来,也都是在情理之中。
果不其然,这些揭发的奏章,上到司礼监,然后就是死沉大海。
跟申时行料想的一模一样,内阁也没有将这当回事。
然而,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事情却并未就此结束。
这揭发得奏折是越来越多,而且不仅仅涉及到郭淡与他们的股份交易,还涉及到那些将领掠夺百姓土地,克扣军饷,私养家兵。
原本这朝堂已经被开封府反噬,这一下又给拉了回来,大家纷纷将目光集中在这事上面。
申时行突然意识到这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啊!
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
“这些证据可有查明。”
申时行低声向许国问道。
许国摇摇头道:“暂时还未查明,不过这种事在边境常有发生,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我看都察院那边好像也是胸有成足,不像似假得。”
申时行紧锁眉头道:“看来他们之前弹劾股份贿赂的事,只是想借此事将那些将领跟郭淡联系在一起,然后再借用那些将领私养家兵的罪名,将郭淡谋反之罪给定下来。”
“我看也是如此。”
许国道:“当初李成梁可也是因为涉及到这些事,陛下才让他回来的,虽然陛下还是给予李成梁厚待,但是也没有再让他回辽东,可见这种事,陛下还是非常在意的。”
“是呀!此事确实比较敏感。”申时行沉吟少许,道:“我们先不要妄动,且静观其变,我总感觉此事好像不是那么简单啊!”
......
武清候府。
“平江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说此事乃是漕运官员揭露得,为何事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擅自做主。”
李高略显一丝不满地向陈胤兆道。
陈胤兆急忙解释道:“侯爷,此事真的与我无关,我事先是毫不知情,我也是刚刚得知,都是太原那边的漕运官员不满商人纷纷跑往宁夏做买卖,恰巧当时辽东将军秦得倚之子秦海疆前往太原游说当地将军向朝廷请求采购大峡谷的军备,如此这事才被揭发出来的,一开始弹劾的也都是有关大峡谷股份的事,没有想到会将军私养家兵上去。”
李高问道:“当真?”
陈胤兆激动道:“我骗谁也不会骗侯爷您啊!”
莫若友道:“侯爷,我倒是认为,这种事迟早会发生,这要怪就怪郭淡是在太过贪婪,拿下辽东军备还不知足,还想垄断边军九镇的军备,这当然会引起不少人的不满。”
李高瞧了莫若友一眼,沉默半响,问道:“你们有何打算?”
陈胤兆胆怯道:“此事涉及到边军不少将军,尤其是辽东军,若是弄不好可是出现兵乱的,要不咱们还是先看看,不要轻举妄动。”
莫若友却道:“我倒是认为,正是因为如此,陛下也不敢过于偏袒郭淡,反正朝中那么多人在闹,咱们就跟着后面起哄,万一成了,至少能够阻止其余边军跟郭淡来往。”
李高皱眉沉吟着,过得一会儿,他才稍稍点头,道:“跟在后面起哄倒是可以,但是平江伯说得也不无道理,暂时来说,咱们千万别有任何行动,此事可大可小,这弄不好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
然而,如今身处在卫辉府的郭淡,此时还在忙于铸币和钱庄股份制的事,他想着等着第一批一诺钱币面世之后,再回京城。
不曾想这京城的信倒先来了。
“他们也真是能够折腾啊!”
郭淡拿着京城刚刚传来的信,不禁笑呵呵道。
徐姑姑道:“谁?”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些言官么。”郭淡呵呵道:“他们又开始拿着我赠予边军将领股份一事,弹劾我与边军将领密谋造反。”
徐姑姑听得稍稍皱眉,道:“拿来给我看看。”
郭淡将信函递给徐姑姑,嘴上笑呵呵道:“有时候我也真的非常佩服这些人的意志,真得是他们不屈不饶,屡败屡战,就是智商有些堪忧,他们也不动脑子想想,要是没有陛下的允许,我敢这么做吗,我看他们心里都清楚,就是看我最近比较风光,又想给我找点不痛快,这是他们的捶死挣扎啊。”
徐姑姑没有看做声,而是仔细地看着信函,突然问道:“这不是你跟陛下商量好的?”
“当然不是。”
郭淡摇摇头,又略显好奇道:“你为何这般问?”
徐姑姑黛眉微蹙,轻轻摇头道:“事情可能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郭淡不禁眉头一皱,赶忙问道:“此话怎讲?”
徐姑姑道:“如果只是光弹劾你拿着股份贿赂将军一事,那倒是不用去在意,但是这其中还涉及到边军将领私养家兵一事,这就不能不在意。”
郭淡愣了下,旋即笑呵呵道:“关于边军将领私养家兵一事,我也非常清楚,宁夏那哱拜可就养了不少家兵,但这不是朝廷允许得吗,这有什么可说的。”
徐姑姑摇摇头道:“朝廷可没有允许这种事,这只是无奈之举,就是因为国库空虚,时常拖欠军饷,故而发生战事时,边军将领就与当地的一些大地主自掏腰包,招募士兵应付战事,久而久之这些兵就成为他们的家兵,可是大部分士兵可都还是朝廷养着的,否则的话,陛下如何控制边军。”
郭淡点点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朝廷当然不会公然允许将军私养家兵,但其实朝廷是默许的呀。”
“问题就出在朝廷不可能公然允许将军私养家兵。”
徐姑姑道:“一般情况下,大家心里都有数,只要那些将军私养家兵不多,大臣们也不会多说什么,陛下也会由着他们去,但这回他们显然要拿这事来对付你。可此事一旦闹大了,陛下就必须要出面给一个说法,那陛下到底是允许,还会不允许呢?”
郭淡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这事的严重性。
如今边军那些世袭将官都养家兵,那李成梁就养了好几千,这都是因为卫所制的崩溃,但又没有彻底废弃,虽然近年募兵制兴起,但也没有说全国都采取募兵制,这兵制变得异常混乱。
一旦遇到战事,将军只能自己募兵。
其实历朝历代一旦兵制遭到破坏,又没有一套完整的体系取代,那么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可这种事一旦拿到台面上说。
皇帝就很尴尬了。
因为皇帝不可能公开允许将军私养家兵,但皇帝心里也明白,那些将军其实也是无奈之举,也怪不得那些将军,你朝廷拿不出钱来,那我只能自己掏钱募兵打仗,那这兵当然就成为我的家兵,是我一直在付钱养着他们。
当然,这又会导致将军必须掠夺土地,大吃空饷,拿着朝廷给的权力和钱,来养自己的兵。
不然的话,将军哪里养得起几千个兵。
但目前来说,朝廷对于这方面还是控制的非常好,李成梁那么大的总兵,也就是了养几千而已,一般都是几百,上千,暂时都还在皇帝的控制中。
郭淡不免担忧道:“这会不会真得将我给拉下水。”
徐姑姑沉吟道:“我想那倒不至于,毕竟你之前是陛下商量好的,可如果让他们得逞的话,我们的鲸吞蚕食计划可能会胎死腹中啊。”
说到此处,她轻轻叹道:“我们之前确实忽略了这个问题,边镇的那些将军,几乎就没有一个是身家清白的,只不过之前大家都有默契,可如今你已经在破坏规矩,那么不管谁与你合作,他们就攻击谁,他们可不缺把柄,那到时谁还敢与你合作。”
郭淡皱眉道:“看来我们得提前回京了。”
第九百五十七章 腹黑一帝
李府。
“秦得倚?”
李成梁倏然起身,神情紧张道:“那可有牵扯到如梅?”
“那倒是没有。”
老仆道:“因为之前郭淡已经给予老爷您两成股份,故而他们这回并没有再去找少公子他们,可能少公子也就是帮忙牵线。”
李成梁稍稍松得一口气,坐了回去,又道:“不过得倚乃是我的旧部,要说不会牵扯如梅他们,可还为时过早啊!”
老仆道:“可是老爷,给予那些将军股份,这显然是陛下的意思,陛下又怎会责怪他们。”
李成梁叹道:“倘若只关乎股份,老夫倒也不会在意,可这里面还牵扯到家兵的事,朝中那些文官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他们这一招是非常阴险,如今得倚他们成为对付郭淡的武器,你可知道那朝中有多少人想对付郭淡吗?这闹到后面,陛下会不会弃车保帅,谁也说不准啊!”
这帅当然指得是郭淡,而非是他李成梁。
这时,一个家仆快步入得堂内,“启禀老爷,郭顾问在半天前已经启程回京了。”
李成梁闻言,不禁更显忧虑啊。
他的忧虑绝非庸人自扰,他毕竟活得这么多年,看得是非常透彻得,如今全国大势,已经变得是扑朔迷离,每个人都仿佛置身在迷雾之中。
完全没有套路可循。
原因就是因为这旧秩序的最的利益者如今要废除旧秩序。
而且是从改变的方式就做出了改变。
以往皇帝改革,那都是从上至下,一步步推行,有章有法,但是这一回万历是剑走偏锋,并非是从上至下的改革,而是从下至上。
在万历推动新政之前,其实已经有很多事在发生改变,主要就是因为卫辉府,卫辉府改变了许多事情,在国内也崛起了一股新得势力。
万历是凭借这一股势力,凭借这一股变化再推行改革。
导致整个体制都在受到冲击。
别看表面上还算是非常平静,那只是因为万历撇开朝廷单干,朝中现在非常安静,但其实整个国家其实是处于动荡之中。
一丁点小事都可能发酵,成为改变国家走向的大事件。
事情似乎也在照着这个剧本在走。
股份贿赂案突然就开始剧烈发酵。
不但是京城的官员,就连蓟州、太原、大同、天津、大名、河间等官员也纷纷上奏弹劾那些接受大峡谷股份的将军。
给人的感觉就是破鼓万人捶。
虽然这其中也有些人是针对那些将领的,但绝大多数官员都是要借机攻击郭淡。
万历似乎也有些顶不住,于是在武英殿召开内阁会议,询问此事,他似乎不太敢召开朝会。
“关于大峡谷股份之事,乃是朕亲自准奏的,朕的目的是希望那些能征善战的将军能够给大峡谷提供经验,研发更优良的火器,如果这也算是谋反的话,那以前兵部官员,工部官员不天天都在谋反吗?”
万历气急不过道。
以前是兵部、工部负责武器生产,将军都会回馈经验给兵部或者工部,如今改为大峡谷,只是改变一种方式而已。
王家屏立刻道:“陛下,这事朝臣事先不知,可不能怪他们。”
万历道:“朕也没打算怪他们,你们去跟他们解释清楚。”
申时行道:“陛下,现在再来解释,可能为时已晚啊!”
万历皱眉道:“爱卿指得可是私养家兵一事?”
申时行点点头,道:“股份一事,可以解释清楚,但是私养家兵一事,可就不好解决,他们都已经拿出确凿证据。”
万历哼道:“关于将军私养家兵一事,又不是昨日才发生的,大家心里都有数,偏偏跟郭淡扯上关系,就开始拿出来说事,他们真当朕是傻子么,他们心里打得是什么主意,朕心里可是清楚的很呐!”
许国道:“陛下心里清楚,但是...但是那些将军心里可不清楚,如今这事是越闹越大,若朝廷再不采取行动,只怕那些将军会怂恿士兵犯上作乱。”
万历皱了下眉头,道:“依卿之言,该当如何?”
许国道:“微臣建议先派人去调查,若真属实得话,暂时先免除他们的官职,以免酿成大祸。”
“这如何能行。”
万历道:“是朕允许郭淡这么做的,若又因为这事而将他们免职,将来谁还会相信......相信朕,这君无戏言啊。”
那些将军也都知道,这股份是万历赐予他们的,拿了你股份,结果连官职都丢了,你这弄得可真是出彩啊!
许国道:“可是陛下,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总不能说允许他们养家兵吧。”
“那就不说。”
万历怒哼一声道:“你们去告诉那些朝臣,股份一事是朕答应的,其余的不用多说。今日会议就到此为止吧。”
言罢,他便起身离开了。
“首辅大人,你看着如何是好?”
许国向申时行询问道。
申时行叹道:“只能尽力去跟他们去解释,这事大家心里都有数,是他们先不讲规矩得。”
王家屏道:“可就事论事,边军将领养家兵,犯了大忌,若朝廷明知而不作为,会不会助长这种气焰,长此下去,唐朝得藩镇割据只怕又会卷土重来。”
申时行紧锁眉头,左思右想后,双手一摊道:“这我也没有办法呀!”
这种事要就不说,说出来,就不能不管,当初李成梁就是如此,因为关于这种事,皇帝是非常敏感的,根据以前的事例来看,如果闹得非常凶,皇帝一般还是会做出选择,免除那些将领得官职。
其实大多数情况,都不用皇帝出声,那些将军自个就上奏请辞。
如今情况有些不同,这导火索就是皇帝自己弄的,皇帝若还将他们免职,这就说不过去了。
......
“陛下。”
万历刚刚出得武英殿,董平便来到他身边。
万历问道:“如今边镇是什么情况?”
董平道:“秦得倚他们都已经都得知此事,目前他们都非常担忧,而且九镇中许多将官都选择站在他们的对面,甚至有些将军还在收集他们的证据交给咱们在漕运的人。”
“如此朕就放心了。”
万历点点头,又道:“你要让秦得倚他们知道,朕是相信他们的,是支持他们的,是那些言官不放过他们,但朕一定会保他们周全的。”
董平抱拳道:“微臣明白。”
“你先下去吧。”
“微臣告退。”
等到董平走后,万历便向迎面走来宦官问道:“什么事?”
那宦官行礼道:“回禀陛下,郭顾问求见。”
“这小子的警觉性也不低啊!”
万历呵呵一笑。
......
书房。
“卑职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待郭淡直起身来,万历便问道:“关于钱庄的事,进行得如何?”
郭淡忙道:“回禀陛下,一切都非常顺利。”
“那就好!”
万历点点头,又问道:“那你是已经处理完事,本就该回来的,还是为了大峡谷股份一事回来的?”
郭淡讪笑道:“回禀陛下,原本卑职也快回来了,只不过之前是想见证第一批一诺币发行后再回来,可又听到朝中又有不少人弹劾卑职,卑职就提早几日回来了。”
万历饶有兴趣道:“此事你犯得着害怕么?”
郭淡一脸憨厚道:“陛下圣明,卑职刚开始还真是不害怕,可是卑职的夫人提醒卑职,这事牵连许多边镇将军,可能会给陛下您带来一些麻烦,故此卑职就赶了回来。”
万历呵呵道:“那朕倒是要恭喜你多了一位贤内助。”
郭淡嘿嘿道:“什么贤内助,请了个姑奶奶回来。”
万历听得哈哈一笑,揶揄道:“作为天下第一赘婿,不就是转请姑奶奶回家的么。”
“陛下说得好像也对。”
“哈哈...!”
万历挺喜欢跟郭淡闲聊,但凡太规矩的事情,他都不喜欢,跟申时行他们那些老头,是他最痛苦的事,他就比较喜欢随意,而郭淡恰好年纪跟他们差不多,且又不太懂规矩。
郭淡见肥宅一脸轻松,心里已经是松了口气。
这一切应该还在掌握之中。
“这事确实有些麻烦。”万历突然笑意一敛,又道:“但这麻烦是朕自己制造的。”
郭淡一愣,道:“陛下,卑职...卑职听得不是很明白。”
万历道:“那些关于你将股份赠予边将得证据,其实都是朕让人传出去的。”
郭淡眨了眨眼,一头雾水道:“陛下,这...这是为什么?”
万历面色凝重道:“因为你当初的计划,在朕看来,太过缓慢,且治标不治本,尤其是在新政出来之后,边镇也变得有些不安,但朕绝不允许军中出事,故此朕选择先下手为强。”
郭淡兀自听得不是很明白,眼中充满着困惑。
万历道:“如今边镇卫所制已经崩溃,大量的兵户逃离边镇,故此多半都是采取募兵制,而当地许多将军都是世袭制的,他们与当地士绅勾结,私占原本属于兵户的田地,故此他们才有钱养一些家兵,虽然目前那点家兵还不足为虑,但是朕也不能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
这国库每年的八成税入都用在边镇上面,但每年仍然拖欠不少军饷,而你在宁夏推行的制度,既省钱,又能够提高士兵们的战斗力,深得朕心,故而朕打算全面普及这种兵制。”
郭淡忙道:“陛下,卑职之所以可以在宁夏那么做,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宁夏一战,当地最势力的将军都被一网打尽,故而才有那么多田地供卑职所用。”
万历点点头道:“这就朕为什么说你的办法治标不治本,你只是用大峡谷的股份去笼络那些将军,但并不能解决土地问题,那些世袭得将军与当地士绅,控制着边镇大量的土地,平时他们是将粮食高价卖给朝廷,可一旦发生战事,他们便借这粮食私募兵马,以前朕没有办法,故而只要他们做得不过分,朕也就由着他们,但是如今朕在国内推行新政,他们个个都是免税大户,虽然朕给予他们一些股份,但是你能指望他们就一定会站在朕这边吗?”
第九百五十八章 肥宅的野心
也许是习惯跟肥宅嘻嘻哈哈,吹牛打屁,这肥宅突然认真起来,还令郭淡觉得有那么一些些不适。
肥宅是一个财货不假,但他同时也是一个擅于操弄权术的帝王。
他对政治局势的变化,其实把握得是非常准确,这一点郭淡可是远不及他,不然怎么说是帝商组合,一般都是万历提出目标和想法,而郭淡提供技术支持。
虽然目前万历还是牢牢控制着边军,但是那些边军将领肯定是旧秩序得捍卫者,然而,他现在要打破旧秩序,这显然就会触动军方的利益。
故此,只要有机会,有办法,他就一定会开始整顿军部。
因为明朝面临最大问题其实就是军饷问题,每年支付那么多军饷,疲软的国库是难以负担,要不是张居正给大明朝打了一针强心剂,估计早就崩了,而崩得原因肯定也就是因为军饷。
虽然他自己也比较喜欢花钱,但是他花的钱,可是远不及军饷的十分之一。
军饷就是压在他身上一座大山,他再拼命的敛财,最终这钱还是得流向军部,这种感觉是郭淡难以体会到的,故此在将张鲸、刘守有等其一干党羽全部清理干净之后,他就让锦衣卫开始着手调查此事。
而目前的局势,在他看来就是一个最佳时机,且必须得当机立断,决不能再犹豫,否则的话,后患无穷。
首先,北边局势相对比较稳定。
其次,火器发展迅猛,可以在短时间内生产出大量的火器来,武装器一支强大的部门,这强大的生产力和财力让他有足够得底气,对军部动手。
最后,就是新政问题,根据锦衣卫的调查,边军不少人其实是反对新政的,只是不敢明言而已? 这令他觉得不能再拖下去? 必须得快刀斩乱麻,等到新政开始全国推行时? 边军一闹,他可能就会面临两头不着岸的窘境,他决定先发制人。
在权力方面? 万历其实是非常果决的? 只要发现控制不住,他绝对会先下手为强。
“陛下圣明。”
郭淡先赶紧高呼一声,又道:“卑职考虑不周,还请陛下恕罪。”
万历呵呵一笑道:“这事本就不归你管? 朕也没有跟你具体谈过,你又何罪之有啊!”
“多谢陛下。”
郭淡躬身一礼? 又非常尴尬道:“陛下,还请恕卑职愚钝? 卑职还是不太明白......。”
万历微微笑道:“朕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你来承包军饷。”
“承包军饷?”郭淡面色一惊。
万历点点头? 道:“这别得钱? 朕可以不给? 可唯独这军饷,朕是不得不给,但是每年近千万两的军饷,令朕也有些力不从心啊,朕赚点钱可也不容易,哪容得他们这么挥霍,而朕一直都在观察你在宁夏的改制,发现竟然能够节省整整三十万两的军饷。”
郭淡听得肩膀扭动了下。
万历道:“怎么?朕说得不对么?”
郭淡讪笑道:“陛下的数据确实有一点点偏差。”
他是一个数据控,听到错误的数据就浑身难受。
万历愣了下,道:“哪里不对?”
郭淡忙道:“卑职估计陛下也许只算了户部的支出,却没有计算宁夏的收入,以前宁夏是入不敷出,如今宁夏还有剩余,当地的贸易兴起,给宁夏创造更多的财富,大致的数据应该是六十万两。”
万历眨了眨眼,脖子往前一探道:“六十万两。”
“是的。”
郭淡道:“虽然目前这只是卑职估算,但如果不出现天灾**的话,应该是这个数,因为陛下现在还能够宁夏赚钱。”
“还能够赚钱?好好好好!”
万历笑得直点头,又是开心道:“可见朕决定将军饷承包给你,是没有错的。”
郭淡好奇道:“可是陛下,这军饷如何承包?”
万历笑意一敛,正色道:“如今那些朝臣为了攻击你,不管朕是如何支持你,他们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因为此事越闹下去,对他们只会越有利,不单单是朝臣,还有漕运方面的势力,以及边镇的一些总兵,都是支持他们的。
这事闹到最后,那些将军是不可能再在军中任职,朕必须要免除他们的职责,但是这事与朕也有关系,毕竟赠予他们股份,是朕授意的,朕也不能亏待他们,故此......。”
郭淡忙道:“卑职就有机会趁虚而入。”
“不错!”
万历点点头,道:“一旦他们被免职,那他们在当地的田地可就得不到很好的保护,而这时候朕就会派你出马去帮他们保管好土地,就好像你当初在宁夏一样,将当地土地都承包起来,雇人耕种,然后朝廷再花钱在当地购买粮食。”
郭淡顿时明白过来,忙道:“陛下此策可真是高呀!”
“这只是第一步而已,毕竟目前涉及得此事将军还比较少,且大多数集中在辽东,第二步,就是借用这些被免职的将军去攻击其他将军,然后朕就顺势一一解除他们的世袭制度,全面推行你在宁夏的那种募征合一的军制。”
万历的面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他是非常喜欢郭淡在宁夏施行的军制,这能为国家节省不少钱,在宁夏,常驻兵就依靠招募,但只有几千而已,但是当地居民人人都必须训练,熟练得使用火器,一旦打起仗来,是能够快速扩充军队。
这得益于大峡谷的生产,而大峡谷又控制在他手里,他没有任何一个理由不这么做,利用大峡谷来控制住军队。
而他之所以先在山东推行新政,其实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意图,让大家都觉得他的重心是在新政上面,而他真实的目的是要先就整顿军队。
他也不太敢明目张胆整顿军队,之前就有人想整顿军部,结果刚有苗头,马上就闹兵变。
他要麻痹那些总兵,让他们认为自己是被动的。
就连申时行都没有想到,万历会在推行新政的同时,立刻对军部开刀,在他们看来,郭淡当初拿股份去笼络军部,实则是安抚军部,换取他们对新政的支持。
这才是该有的套路。
其实郭淡也就是这么想的,但是万历认为,这是不对的,治标不治本,如果过于讨好军部来推行新政,必然会受到军部的束缚,再加上那些世袭将官在边镇得势力,也让他一丝不安,他索性将那些世袭得将军连根拔起,就好像他当初决心铲除土司制度。
然而,这需要郭淡的技术支持。
万历又问道:“朕若将军饷承包于你,你可有办法改善这一切?”
郭淡沉吟少许,便道:“卑职可以专门成立一个粮行,专门负责帮助朝廷采购军粮,如此一来,卑职就可以将那些将军的土地全部整合在一起,然后以股份的形式发放给他们。
因为有朝廷的税入支持,这粮行是肯定赚钱的,一旦股份制,股价必然是稳中又涨,如此一来,那些将军还是那些田地得主人,但是这一切都将控制在陛下您的手中。
一旦我们在辽东成功,陛下还可以派锦衣卫各个边镇宣传,有关宁夏的士兵,辽东得士兵过得多么好,拿多么高的俸禄,以此来分化将军和士兵,到时那些士兵都心向陛下,即便那些将军反对,也闹腾不起来。”
“好好好!此法深得真心。”万历连连点头,又道:“但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一旦推行你在宁夏的兵制,可能就不需要那么多士兵,你可有办法安置这些人。”
郭淡道:“这倒是简单,吕宋、澎湖皆有大量的土地,陛下可以以驻军的方式,将部分人调去那边,同时,大峡谷的发展需要铁矿、煤矿的支持,如果陛下能够将一些矿承包给大峡谷,扩大大峡谷的生产规模,那么这里又可以安置不少人。”
说着,他又想起什么来似得,道:“对了!一旦朝廷通过粮行购买军粮,那么便有理由从吕宋、澎湖等地购买大量的粮食,从海上直接运往辽东地区,如此一来,不但可以解决粮食问题,还可以巩固陛下在海外的势力。”
“妙妙妙!”
万历这脑瓜子转得也很快,这粮行是他的,吕宋也是他的,这么一来的话,他才是最大赢家,他现在最不爽的就是那些将军在赚他的钱,我肥宅的钱,你们也敢赚?你们可真是活腻了,又道:“如此朕便放心了,在整合军队之后,朕就会宣布彻底废除原有得户籍制度,所有百姓统一拿一个户籍。
为何边镇将官能够在边镇拥有这么大的势力,原因就是因为他们都是世袭,而且兵户和匠户制度又令不少士兵沦为他们的家奴,帮助他们耕种土地,生产武器,朕决不允许这种情况继续发生下去。届时朕还会针对武举改革,以此来取代武将世袭制度。”
太祖定下的户籍制度也是如今的病根所在,已经严重影响到肥宅的利益。
因为他又没有享受多少,他现在都是雇人,他心里当然觉得这不公平,朕都是雇人,凭什么你们这些将军借着户籍制度,去奴役兵户、匠户。
关键你们奴役他们,他们还不用缴税。
老子倒成了冤大头。
这是肥宅跟其他皇帝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比较现实,大家一块赚钱没有问题,但我必须赚最多,更何况先在是你们在赚我得钱。
郭淡眼眸一转,道:“武举也将受到朝中大臣的影响,陛下何不干脆一点,直接开一所军事学院。”
万历大喜,道:“妙极!妙极!此策可真是妙啊!哈哈哈!”
武举到底是通过朝廷,必然会受到大臣们的牵制,自己开个军事学院,直属皇帝,显然比武举要高明多了。
第九百五十九章 千古一帝之路
如果万历要成为千古一帝,这最大绊脚石其实不是秦皇汉武,而是明太祖朱元璋。
目前来说,太祖、成祖肯定都在他之上,关键还是太祖,现在的明朝还是太祖的明朝。
历史上能够反杀建国之帝的是真不多,秦始皇当然不能算,他就是皇帝的开创者,千古一帝也就是从他这开始的,前面都没人,怎么去反杀。
李世民得话,虽然功绩、名声、地位都高于李渊,但他本也是建国的大功臣,那天下就是他们父子一块打下来的。
如果这么算的话,到明为止,汉武帝可能就是唯一一个反杀成功的。
不是刘邦太弱,而是刘彻太横!
之后中原王朝得制度,跟刘彻都是有着莫大的关系。
在汉武帝之前,汉朝一直都是道家的天下,而他却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从“无为”走向“有为”,进一步强化皇帝集权制度。而之后中原王朝一直沿用的外儒内法,也是汉武帝打下基础,他的功绩可不仅仅是打匈奴,各个方面,他的影响都是非常深远的。
那么万历要超越太祖,就必须先抹去皇明祖训,如汉武帝一样,独尊儒术,将太祖的大明变成他肥宅的大明,各个方面都要打上“肥宅”的章印,从思想到制度。
他虽然已是违反祖训的惯犯,但他还没有正面去对抗皇明祖训。
这一回他就是要动真格的。
他选择的就是卫所制和户籍制,这可全都是太祖定下的,也算是太祖的两大政治遗产,虽然已经崩坏,但并没有官方否决。
万历这回显然就是要一锅端。
是彻底否定。
就是不行。
我肥宅牌军制、户籍才是最好的。
关键这两项制度,令许多百姓苦不堪言,万历这么干的话,是顺应民心。
......
一诺牙行。
刚刚回到京城的郭淡,真的是来不及跟妻儿共享天伦之乐,从皇宫里面出来之后,他又与他的二位夫人坐在楼上那更加封闭的总裁办公室商议如何应对。
因为这并不是郭淡的计划,而是肥宅的计划,他们必须得立刻做出调整。
“原来如此。”
徐姑姑点点头,又向郭淡笑道:“看来陛下这是要将你的嘴里的千古一帝变成实至名归啊!”
郭淡面色凝重道:“而这恰恰是我最担心的,我可不希望这个名号过多影响到陛下的判断。”
毕竟不是他的计划,他还是有些担忧? 因为他在这方面可不是那些专业级别的? 所以他虽然有办法,但他难以判断如今的局势该不该走这一步。
徐姑姑微笑道:“我倒是认为陛下走这一步并不冒进,如今陛下已经拥有着巨大的财富? 以及世上最为优良的火器生产? 只不过陛下并没有通过朝廷? 故而这些优势都显现不出来,可从实际上来看,陛下现在拥有军制改革的实力。”
郭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一点他最清楚,万历现在是有钱、有人、有粮食,以前的兵制问题? 再也不是非常难以解决的? 也有了替代得办法。
即便是闹兵变,万历也不是那么的害怕。
寇涴纱却道:“可如今正在推行新政,我们牙行也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在里面? 这事都还没有解决,就又去处理军队问题,这会不会有些着急了。”
徐姑姑沉吟少许? 突然向郭淡道:“你认为有机会吗?”
郭淡道:“机会肯定是有的,近年来我们一直都在跟李成梁他们家打交道,从李成梁到李如梅,可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据我所知,每个去辽东巡察的官员,都是满载而归,他们家族非常擅于讨好朝中大臣,地方官员。
这上梁不正下梁歪,李成梁的旧部亦是如此,他们都已经过上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只要保证他们的财富,拿捏住他们的命脉,他们真不见得有勇气与陛下对抗,因为要是输了,他们可将会失去一切,而从目前的局势来看,不仅仅是朝中文臣弹劾他们,其他总兵也弹劾他们,他们可能连兵变得勇气都没有。”
说到这里,他眉头一皱,道:“其实从这一点来看,陛下的计划应该也是经过深谋远虑的。”
徐姑姑道:“故此在山东推行新政可能只是一个幌子,陛下真正的目的还是要整顿军队,就连涴纱都知道,目前正在推行新政,陛下一定会选择笼络军队,而不会去整顿军队,那么试问谁又想得到,陛下会同时去整顿军队。”
“还真有这个可能。”郭淡稍稍点头,又道:“只要陛下是理智的在判断局势,那我就放心了。”
徐姑姑道:“可是边军九镇势力非常复杂,若想连根拔起,也不是易事,你应该清楚,你在宁夏能够成功,在于你能够生擒哱拜。”
郭淡笑道:“这我当然明白,可事实就是那些世袭将官根本就不会玩这游戏,他们冒着被人弹劾的风险,这一年才赚多少钱,我不是要将他们连根拔起,而是要教怎么去赚钱,贪污点军饷能够赚多少。”
徐姑姑好奇道:“那该怎么赚这钱?”
郭淡道:“军队赚钱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护商人的贸易,到时商人必然会回馈军队,其实李成梁已经入门了,辽东的贸易可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中,但也只是入门而已,就辽东那块地方,顶破天也就那么点。”
稍稍顿了下,他又接着道:“另外,我本也想成立一个专门粮行,毕竟一诺保险为我带来非常多的粮食,如果这些粮食不能盈利,那就是在做善事,而不是在做买卖,再说,那边还有吕宋、澎湖、播州,如果能够运用好这些粮食,那么对于我,对于国家和百姓都是好事,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朝廷玩得非常糟糕的情况下。”
寇涴纱问道:“不知夫君你打算如何建设这粮行?”
郭淡稍一沉吟,道:“肯定还是以股份制方式,而且多方参股,交叉持股也便于我们少量的股份取得控制,我寻思着可以由牙行、钱庄、一诺保险三方先出钱......!”
徐姑姑突然道:“那不如也试着将当初曹恪提到的盐利也算入其中,在边镇中粮食与盐是有着非常精密的关系。”
郭淡点点头道:“这倒是可以的,有军粮在手,再去影响盐业,要事半功倍。”
徐姑姑笑道:“如果你这一次能够成功拿下军饷,再加上风驰集团取代漕运,那可以说你将整个大明都承包了。”
郭淡呵呵道:“我只是一个代言人,真正的承包者乃是陛下,不过说到漕运......!”
他又向寇涴纱道:“夫人,你传个信给李通,让他最近先收敛一点,据说漕运在这件事中闹腾得很欢,我们也可以将计就计,让漕运认为我真得受到此事影响,这样他们才会更加疯狂弹劾那些将军。”
寇涴纱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
傍晚时分。
“香儿,有没有想爹爹?”
郭淡将寇承香抱在怀里,狠狠亲了下寇承香的小脸蛋。
寇承香嘟着小嘴道:“香儿很想爹爹,爹爹下回能带香儿一块出门么,香儿也想跟爹爹一块出门玩。”
郭淡笑道:“等香儿再长高一点,爹爹就带着香儿到处去看看,男人可不能天天待在家里。”
“爹爹真好!”寇承香嘻嘻一笑,伸出小胳膊亲昵抱着郭淡的脖颈。
一旁的寇守信笑道:“香儿,有了爹爹,就忘了爷爷。”
寇承香忙道:“香儿最喜欢爷爷了。”
寇守信立刻道:“那快些过来让爷爷抱抱。”
寇承香不舍地看了眼郭淡,但还是麻利从郭淡身上爬了下去,扑倒寇守信怀里,他知道家里爷爷最大,没有爷爷的保护,那屁股都会被娘打肿的。
那边寇涴纱立刻将郭承嗣送到郭淡怀里。
寇承香见罢,轻轻揪了下寇守信的胡子,抱怨道:“爷爷就是想让爹爹抱弟弟。”
寇涴纱严肃道:“当哥哥得当然得让着弟弟。”
寇承香立刻反驳道:“可是那孔融让梨的故事,是弟弟得让着哥哥。”
寇涴纱顿时就气得美目睁圆,道:“娘是这么跟你说得么。”
寇承香当即怂了,缩在寇守信怀里,瑟瑟发抖。
寇守信哈哈大笑道:“贤婿,香儿这口才可真是像极了你啊!”
这是在夸我吗?郭淡讪笑不语。
寇涴纱哼道:“这好的不像,坏的可全拣着了。”
郭淡赶紧举起郭承嗣,道:“香儿有爷爷保护,爹爹有嗣儿保护。”
惹得郭承嗣格格直笑。
寇承香生怕郭淡偏心,立刻道:“爹爹,香儿也能够保护你。”
郭淡忙道:“那你快些过来保护爹爹。”
寇承香一瞅寇涴纱,又往寇守信怀里缩了缩,道:“可是娘说了,哥哥得让着弟弟,还是让弟弟保护爹爹吧。”
寇涴纱都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寇守信、郭淡也被寇承香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
浴房内。
热气弥漫间,寇涴纱与郭淡坐在大浴桶内,妙曼、性感得玉体是若隐若现。
“夫君,大姐姐怎么回去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性,她要回去,我拦得住么?”
“那你和大姐姐...?”
寇涴纱难得八卦一回。
郭淡突然一手轻轻揽在寇涴纱那光滑、细腻的玉肩上,道:“仅限于此。”
寇涴纱一开始还未反应过来,待了看了眼郭淡得手,才明白过来,惊讶道:“这是真...真得么?”
郭淡问道:“夫人是在惊讶进展太慢么?”
“当然不是,我反而是惊讶大姐姐竟然会...会让你碰她。”
在寇涴纱看来,徐姑姑也是高高在上的,没有谁能够配得上徐姑姑,她是真的无法想象徐姑姑被郭淡揽着的画面,这也是为什么她之前从不觉得郭淡会跟徐姑姑发生什么,即便徐姑姑几次跟郭淡前往卫辉府。
郭淡不可思议道:“想不到夫人你竟然会质疑你夫君的魅力,你难道忘记你是如何沦陷得么。”
“呸!什么沦陷,瞎说。”
寇涴纱顿时晕生双颊。
“还没有沦陷?”郭淡嘿嘿一笑:“那没有办法,夫君我只能现在再攻一回城,直到沦陷为止。”
第九百六十章 物极必反
清晨时分。
徐梦晹如往日一般,早早起来,在院中散步。
“爹爹早!”
只见徐姑姑走了过来。
“怎么起这么早,昨日才回来的,不多休息一会。”徐梦晹笑呵呵道。
“女儿都已经习惯了,不觉得累。”
徐姑姑来到徐梦晹身边,微微搀扶着他,问道:“对了,爹爹,怎么一直都不见荣儿?他昨晚又是很晚才回来的么?”
“荣儿?”
徐梦晹当即哼了一声道:“如今可要叫他徐院长,叫荣儿他不开心的。你是不知道,自陛下决定让三王子去小伯爷学院读书后,那小子可真是就不得了呀,在你去卫辉府之前,他就拉着朱家小子他们,说是要去各个学院巡视一番,老夫都还是后来才知道的,就他那副德行,这一圈巡视下来,估计就关上好几家学院,老夫光想想他在外面丢人现眼,就觉躁得慌,可惜这人长大了,又看不住了,只能在家掩耳盗铃。”
徐姑姑笑道:“爹爹,女儿倒是认为荣儿现在也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也该让他自己去闯闯,可不能总是活在爹爹羽翼之下。”
徐梦晹摇头道:“老夫可是天天盼着他能懂事,可是那小子是就光长个,不长脑子,干得事都是匪夷所思,当初他决定搞什么小伯爷学院,老夫在朝中可是天天被人嘲笑,只不过...只不过...这事说来也怪你那夫君,跟荣儿弄个什么京城双愚,这个东西还真是够邪乎的,就连陛下都相信了,上回陛下之所以让荣儿陪着郭淡一块去宁夏,还就是信了这京城双愚,老夫现在都有些信了。”
徐姑姑抿唇一笑:“爹爹,也许是我们的思想跟不上了,可不仅仅是荣儿,还有立枝、荩谋、小杰,他们小时候可都不让人省心,可如今你看看他们,个个都取得不错的成绩,他们的想法在我们看来可能离经叛道,但是却得到大家的认同。”
“要说离经叛道? 谁也比不上你夫君啊!”徐梦晹呵呵一笑? 就说那春宫画? 天下谁敢将春宫画做到这种规模,可那几个小子就敢,结果是大受欢迎,如今朱立枝亲笔的春宫画,更是价值千金,他又道:“对了!你们夫妻此次赶回来,是因为辽东的事吧。”
徐姑姑点点头,道:“不过从目前情况来看,不会影响到一诺牙行。”
“是吗?”徐梦晹稍稍点头? 也没有多问,道:“但是这事你们还得小心一点,涉及到边军,可不能麻痹大意。”
徐姑姑道:“女儿明白。”
徐梦晹又是感慨道:“你那夫君可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每年弹劾他的奏折? 已经是冠绝文武百官,他们京城双愚在这一点还真是非常像似? 当初上门告荣儿状得人,可也是多不胜数啊。”
徐姑姑莞尔不语。
......
而与此同时,郭淡在床上跟着寇承香、郭承嗣玩闹,直到上午时分,他才晃悠悠来到牙行。
“......在过去两年五条枪的业绩一直算是比较平稳,可从今年开始,五条枪的业绩同比去年已经上涨五成,而增长的利润其中七成是来自教科书的印刷,目前五条枪已经印刷了十万册教科书,还有三成因为报刊的增长。
京城马赛的收益却有所下降,包括整个马赛区,根据信行的调查,主要原因是因为不少人离开京城,去往开封府、卫辉府。
而在西南战事结束之后,风驰集团的实际收益已经开始扭亏为盈,如无意外,今年的净利润应该可以达到十万两。
其中多半都是依靠天津卫的贸易,天津卫的贸易量在今年年初虽然停止一段时间,但是之后又开始迅速增长,目前为止,已经超过去年一整年。
南京和临清的钱庄的存银、汇兑已经是去年的一倍多,尤其在大家得知我们会铸一诺币后,各地钱庄存银都开始急剧增加,今年我们钱庄的存银应该可以达到三千万两。”
朱尧媖拿着一份报告,坐在办公桌前,向郭淡汇报。
整个牙行,她无疑是成长最快的,从最开始与人聊天都困难,到如今,她已经在牙行渐渐竖起自己的威信,在工作方面,也显得更加精明干练,不过她的干练与寇涴纱不同。
寇涴纱骨子里就是雷厉风行,冷若冰霜,让人畏惧,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而朱尧媖与她刚来时,简直就是判若两人,非常活泼,工作起来,是充满着激情。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珍惜现在的生活。
郭淡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朱尧媖旁边的寇涴纱。
寇涴纱立刻递上一份资料:“这是你要的数据。”
郭淡接过来,仔细看了起来。
寇涴纱又道:“在一个月前,风驰集团的第一批粮船已经从澎湖出发,前往天津卫,一共是十万石粮食,这粮食本是弗朗机人征集来攻打澎湖的,可是随着吕宋被我们占领,其中部分粮食落在我们手里,之后我们又花了一万两买下了其余的粮食。吕宋那边不缺粮食,正好我们又决定尝试海上运粮,故此李通就安排船队将粮食全部送往天津卫。”
“一万两,这跟送又有什么区别。”郭淡笑了笑,道:“不过这事得保密,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寇涴纱、朱尧媖同时点了点头。
郭淡看完资料后,然后便向朱尧媖道:“芳尘,你去一趟钱庄那边,以牙行的名义在临清开个户头,然后从牙行拨十万两进去,从钱庄和一诺保险再各拨五万两进去。”
“我这就去办。”
朱尧媖站起身来,微微颔首,然后便离开了办公室。
等她离开之后,郭淡便向寇涴纱笑道:“看来她成长得挺快的。”
寇涴纱笑道:“她也是最努力的,小小她们在休息的时候,她兀自在学习,研究你之前的一些方案。”
郭淡呵呵笑道:“可见皇宫真不适合人类居住。”
“你又来了。”
寇涴纱当即剜了一眼,又问道:“二十万两够拿下辽东吗?”
“用来做启动资金是足够了,关键是在于那些将军愿不愿意接受,他们要不接受,就是准备一百万两也是白搭,这事目前还不用我们来操心。”
郭淡道:“我目前要做的还是筹备钱庄股份制。”
寇涴纱问道:“你打算估多少?”
郭淡点点头,道:“三百万两。”
“这么多?”寇涴纱惊讶道。
郭淡笑道:“这可真不多,要不是考虑大家心里承受能力有限,我都打算估五百万两,其实光凭一个铸币权就值三百万两,更何况随着贸易的增长,将来谁也离不开钱庄,三年之内牙行的价值必定翻上一番。”
寇涴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好,他们对钱庄的投入一共才十万两,因为目前钱庄只负责汇兑,又不贷款,银子存放在钱庄,不但不给利息,还得交保管费,这凭得是信誉,而不是本钱,至于房产的投入,对于如今的一诺牙行,那都是忽略不计的,这明朝的房价非常非常低。
就说卫辉府那条一诺街,钱庄加信行一共才花了五千两。
正当这时,小安突然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姑爷,大事不好了,我们在湖广、两淮地区的六家钱庄和三家保险铺都被人给砸了。”
“什么?”
郭淡和寇涴纱同时起身。
小安立刻递上一封信函道:“这是大管家从南京传来的信。”
郭淡赶紧接过来,拆开来看了看,狠狠往桌上一拍,道:“岂有此理。”
寇涴纱急急拿过信函来,看了起来。
根据寇义信中所写,这应该不是一个简单的事件,原因也是非常复杂,都还得从郭淡承包景德镇说起,当初万历拿下景德镇之后,顿时令周边的大地主,大富商无法从瓷器上面得利,而之后推行到那边的一诺保险,更是伤害到地主和权贵的利益,阻碍了他们凭借灾难兼并土地。
如今他们又得知钱庄将来会低息放贷,这更是令他们感到恐惧,他们就开始怂恿家丁去各地钱庄闹事。
当然这些大地主都只是一盘散沙,这背后肯定有势力在推动。
寇义得知的消息,这里面可能就牵扯到漕运和荆王府的势力。
漕运自然就不用多说了,都已经是他们的死对头。
而荆王府乃是湖广最大的藩王府,第一代荆王乃是明仁宗第六子朱瞻堈,所在蕲州,也就是以后蕲春县,刚好处在湖广、南直隶、江西的中间。
“夫君,这可如何是好啊!”寇涴纱面色焦虑道:“那些地方可都是交通要冲,一旦失守,我们将会失去与播州、福州等地的联系。”
如蕲州、九江等地区,全都是交通要冲,播州的货物都得往那边走,这里得钱庄要是被冲了,损失是郭淡难以承受的。
郭淡道:“我得马上进宫。”
正当这时,小小出现在门口,道:“总经理,宫里来人了。”
“看来唯一值得欣慰得是,我们的效率已经与锦衣卫和东厂旗鼓相当。”
言罢,他便随那宦官一同入宫去了。
第九百六十一章 态度明确
这盘子大了,就不可能让人有片刻省心。
郭淡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总会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突发情况。
但如果只是针对风驰集团、牙行、五条枪,甚至于一诺保险,那郭淡也不会感到太着急。
可偏偏是钱庄。
这可是金融。
目前整个金融体系可还在建设之中,是最为脆弱的时候,可是受不了太大的冲击。
一旦金融崩盘。
那郭淡真的会疯了,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是鼓励他人搞实业,以及帮助他人搞实业,他自己其实很少直接参与,商人都非常尊敬他,你这人心地可真是太好了,尽顾着帮我们发财。
殊不知郭淡帮助他们,只是为自己搞金融,因为这金融是建立在实业之上的。
没有生产,没有资金往来,无法产生金融。
如今整个牙行其实就是一个金融机构,投资别的作坊,也是一种金融行为,牙行很少参与管理。
而钱庄就是金融的核心。
这要是出问题,真是郭淡承受不起的。
他火速赶往皇宫。
乾清宫。
“卑职...!”
“免了吧!”
未等郭淡行礼,万历就是一挥袖,面色凝重道:“朕刚刚得知消息,远在湖广、两淮的几处钱庄和保险铺被当地百姓给冲毁。”
郭淡立刻道:“回禀陛下,卑职也刚刚收到了消息。”
“是吗?”
万历急忙问道:“那你可知我们损失了多少钱?”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郭淡微微喘气道:“卑职还未估算,但损失可能会达到五百万两。”
“五百万两?”
万历急得倏然起身,激动道:“不过就是几个钱庄而言,而且当地银库也没有被他们冲毁,怎么可能会损失五百万两。”
这国库一年白银税入才四百万两,要是这一下就损失五百万两,肥宅会不想活了。
关键你这也太夸张了,目前得知的消息,只是店铺被人冲毁,银库并没有受到打劫,因为看守银库都是锦衣卫。
郭淡解释道:“陛下,那几处钱庄全都是处在交通要冲,播州有九成的货物都得往那边走,一旦那边的钱庄被冲毁,这货物流通必然受阻,如果他们再进一步,控制住河道,那...那我们投入在播州的两百万两可就打了水漂啊。
关键这边钱庄正准备股份制? 卑职估算得是三百万两? 我们钱庄凭借得就是信誉? 如果大家得知钱庄这么容易就被人冲毁,谁还敢就两钱存入我们钱庄,那股份制就更是无从谈起。
光这里就有五百万两,更别说景德镇瓷器,以及我们和福州贸易,如果任由这种情况继续恶化,我们的损失可能会达到千万两。”
钱庄马上就要挂牌,结果出这事,肯定又得推迟。
“千...千万两。”
万历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下。
李贵赶忙上前? 搀扶着万历,“陛下,小心身体啊!”
万历一把推开李贵,狠狠一掌拍在桌上? “真是岂有此理? 朕是决计饶不了他们。”
郭淡这么一说,他知道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因为他是知道一些原因的,这种情况如果不遏制住的话,那肯定还会持续发酵得。
一旦一诺牙行在那边全面崩溃,千万两的损失,还真就不夸张。
那块地方实在是太重要了。
光景德镇得瓷器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万历又向郭淡问道:“你认为该如何应对?”
郭淡道:“卑职认为该调派湖广神机营前往平乱。”
“神...神机营?”
万历吸得一口冷气,你小子可比朕还狠一些啊!就是一些地痞流流氓而已,至于派神机营前往吗?道:“你这是不是杀鸡用牛刀,动用神机营去对付一些地痞流氓,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郭淡却是面色凝重道:“陛下,卑职之所以建议派神机营去,只不过希望能够雷声大一点,搞个大阵仗,意在震慑住他人,让人不敢再打钱庄的主意。
因为钱庄靠得不是金钱,而是信誉和安全,我们在钱庄的投入才十万两左右,但是我们可以估三百万两,并且根据卑职的预计,三年之后可能能够翻上一番,这一切凭得就是信誉和安全,一旦这两样受到冲击,那钱庄可能就会全面崩盘。”
三百万两翻一番可就是六百万两,而成本只是十万两,卧槽,这可真是一只会下金蛋的鸡啊!
“神...神机营,派...派神机营去。”
万历抬起微微颤抖的手,哆嗦着嘴皮子道。
这他可真受不了。
什么都好说,唯独这金钱......!
可真是要了亲命啊!
李贵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陛下,动用神机营可不是小事,朝中大臣可能会反对的。”
大臣?万历猛地一怔,又紧锁着眉头,思忖半响,他突然摇摇头道:“不行,这可能还得再等一等。”
郭淡开始急了,哆嗦了起来,“等等...等一等?”
老大!这事可不能等呀!我用得也不是夸张句啊!
这真是要命的事啊!
“必须得等一等。”
万历眉头紧锁道:“如果朕现在就出兵的话,不但能够震慑住别人,也可能会震慑住那些正在弹劾辽东将军的大臣,那样的话,辽东计划可能也会因此而功亏一篑。
你先自己想想办法,等到辽东一事结束之后,朕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总兵弹劾案,就是要对付郭淡,那边同样也要是对付郭淡,人家只是冲你几个店铺,你出动派神机营,大臣们肯定也会再掂量掂量,至少后面那些起哄就不太敢出声。
然而,对于万历而言,整顿军队才是当务之急,目前可是最佳的时机。
“卑职遵命!”
虽有心中有所不愿,但郭淡还是一如既然的支持肥宅的一切决定,这金融是他核心的利益,但肥宅的利益更是核心中的核心。
二者是没得比。
......
一诺牙行!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寇涴纱幽幽叹道。
刚刚来到这里的徐姑姑稍稍摇头道:“也并不能这么说,因为这些隐患其实是一直都存在的,只不过表面得太平,让我们忽略了这些问题。”
寇涴纱道:“但是一诺保险在临清,在南京都还算是比较顺利,为何在两淮和湖广却受到如此大的阻碍。”
徐姑姑道:“那是因为从京城到南直隶,都还算是笼罩在陛下的皇威之中,纵使有人对此感到不满,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南直隶再过去的话,地方势力可就非常强大,当初两淮盐利之争,朝廷也向地方妥协。然而一诺保险和进行放贷的钱庄,将会严重伤害当地地主、权贵的利益。
目前一诺保险才刚刚在那里驻扎,结果就出现这种事,可见他们是坚决要阻止一诺保险和能够放贷钱庄进驻当地,这种事必须马上做出回击,否则的话,其它地方肯定也都会效仿。”
以前钱庄只有汇兑业务,那大家都很欢迎,毕竟这是方便大家做买卖,即便是漕运官员,不管跟风驰集团打得再厉害,他们还是用钱庄汇银。
然而,一旦给钱庄赋予放贷功能,还是低息,那高利贷就没得活了。
放高利贷得是些什么人,可都是有权有势的人。
一个一诺保险加上一个放贷,简直是要将他们逼死。
其实不爽的人有很多,但是南直隶方面之前闹过几回,元气大伤,他们就是不爽,也不太敢做这出头鸟,可若是两淮成功了,他们肯定还是会闹的。
“我也知道。”
郭淡略显无奈道:“但是陛下希望还是能够先整顿军队,故此我们还得再忍一忍。”
寇涴纱道:“不如先停止在那边售卖保险,同时表示钱庄暂时不放贷,其实放不放贷对于我们并不是那么重要。”
徐姑姑摇摇头道:“万万不可,如果他们这么一闹,我们就立刻后退,那其它地方马上就会闹起来。”
“不错!此事决不能退步。”
郭淡点点头道:“他们找地痞流氓闹事,那我们也找,一定要抗住。”
寇涴纱道:“可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不可能拼得过他们的。”
郭淡道:“打不过也要打,总之一定要给予他们狠狠的回击,只要不死,就得跟他们咬住。夫人,你立刻传信寇义,从景德镇拨出五万两,我不管他是买凶杀人,还是干什么,反正一定要给予回击,让对方也知道疼,打不过那是另外回事,但态度一定明确。”
寇涴纱听得是直翻白眼,道:“夫君,我们只是做买卖,可不是在当强盗,怎么能做买凶杀人这种下三滥的事,这也会影响我们牙行的名誉,我绝不答应这么做。”
用资本发动战争,那是战争,打仗得也是职业军人,这不是违法的事,但买凶杀人,那她就有些无法接受。
徐姑姑点点头道:“涴纱说得不错,如果杀人可以解决问题的话,那我们也不需要做买卖。”
郭淡瞧了眼她们,尴尬地笑道:“这就是我愿意入赘寇家和徐家的原因,在关键时候,二位夫人总是能够惊醒我。好吧,就让他们雇一些人保护好自己,以及加大我们一诺保险的宣传,让那些家伙知道,我们是绝不会让步的。”
其实要他决定的话,他真会这么干,你要来阴的,那我就比你更阴。
不过寇涴纱既然这么说了,那他知道肯定不能这么干,夫妻尊重是相互的,寇涴纱也对他做过很多妥协,又道:“还有,立刻将此事告知我们的股东,虽然这会引起一定的恐慌,以及股价的拨动,但如果我们隐瞒的话,这会影响股东对我们的信誉。这对于我们而言,也是一个非常好得考验,在遇到问题时,我们怎么才能够让我们的股东相信我们。”
第九百六十二章 负隅顽抗
蕲州(湖北蕲春县)。
其实也可以叫做荆王州。
光荆王府就在蕲州占地近二十万平方米,宫殿修得真是金碧辉煌,规模宏大,南京都比不了,就仅次于皇都。
卫辉府的潞王府可不能与之相比,因为荆王府已经建设几十年,而第一代荆王由于是明仁宗的六子,故此在明朝皇室中的地位非常高,荆王的子女们,就分封郡王、郡主。
他们又要拿土地,建设郡王府,越建越大,又要拿地税。
光蕲州府百姓还真养不了这一家人,好在这蕲州处在交通要冲,来往商贾非常多,所以荆王府不但垄断着这里面农桑渔牧,同时商业也被他垄断着。
比如说盐铁茶,就都是荆王府的,在这里卖盐,卖茶,都得向荆王府交税。
在城南的一座石楼上,上面有着一个巨大的亭子,站在亭子上,是一览无余,景色宜人。
此事亭中正坐着几人畅饮。
其中最年轻的那位俊朗公子哥就是荆王府世子朱由樊,其父就是第八代荆王朱常泴。
而坐在他左手边的那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就是蕲州知府李春然,其右手边那位名叫万仞,乃是蕲州千户,统管当地漕运。
下面还坐着几人,都是蕲州的大地主和建昌得大盐商。
因为荆王府之前是设在建昌府,之后才迁到蕲州来的,在建昌府也是非常有势力的。
周边还站着十余个袒胸露乳的少女,十四五岁,模样标志,有些跪在老爷们的边上,伺候着老爷喝酒,还有些则是拿着乐器站在一旁。
唉...这种人生真是枯燥无味啊!
万仞突然向知府李春然问道:“李知府,听说一诺钱庄的人已经去官府告状了。”
李春然笑呵呵道:“告了告了,我也已经派人前去缉拿,可能否抓到,那可得看老天的意思。”
“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
流氓即是官府,官府即是流氓,这肯定抓不到啊!
一位名叫陈文吉的大地主就道:“不管怎么样,可决不能让一诺牙行在此立足? 若让一诺保险和一诺钱庄都进入我们蕲州,百姓今后不都得听他们的。
那临清就是一个活生生得例子,我听说朝廷要在那边推行新政,当地士绅屁都不敢放一个。”
一个名叫侯天得盐商道:“陈员外? 你可就自私了,就顾着你们蕲州,那我们建昌怎么办? 自从风驰集团和钞关来了之后,我们这些盐商每年都得多缴几百两的税,那个臭牙商凭什么让咱们缴税。”
两淮盐商非常横的? 他们还真不怕郭淡。
当然? 这也是因为郭淡还没有针对盐商动手? 双方没有交过手。
“哎呦!几百两而已,算得了什么? 我们以前每年光卖瓷器也得卖个上千两? 可如今啥都没有了。”
万仞道:“候老弟说得不错,在一诺牙行没有来之前? 不管是湖广,还是两淮? 那可都是风平浪静? 可自他们来了之后? 这钱都进到他郭淡的钱袋里面去了。其实最主要的就是风驰集团? 如果不将风驰集团赶回去,咱们可都没有好日子过。”
侯天道:“万爷说得是,以前我们找万爷送盐才多少钱,如今找风驰集团,可是要多花好几倍的钱,真是岂有此理。”
漕运运输成本是相当低的,这百姓都要服漕役,都是免费干活,当然比风驰集团便宜,但是有了钞关之后,这漕运走私就遇到问题了,再加上风驰集团又借西南战争,控制大量的码头和仓库,漕运在湖广都快没有立足之地。
陈文吉道:“可是你们漕运又干不过风驰集团。”
万仞道:“不是我们干不过他们,而是陛下向着他们,风驰集团的装备比咱们漕运官兵都还要精良,就差没有给他们配上鸟铳火炮,可陛下对此却不闻不问。”
李春然突然道:“我倒是有一策,如果世子答应的话,或许能够将风驰集团赶走。”
朱由樊侧目看向李春然。
李春然道:“这河道上打不过,咱们可以在岸上收拾他们,咱们蕲州控制着关键河道,而这一片的渔牧,又都归荆王府管,世子何不借广大渔民之利为由,怂恿渔民去攻击风驰集团在附近的仓库和码头,一旦涉及到民生,陛下自然也不能再偏袒郭淡,即便陛下想偏袒,朝中大臣可也不会答应的。”
万仞点点头道:“世子,我看这招能行,之前是因为西南战事,咱们只能忍着,而如今西南战事已经结束,风驰集团干得都是私人买卖,那咱们也无须再忍。”
朱由樊沉吟不语。
陈文吉突然道:“世子,如今陛下已经被郭淡那奸商蒙蔽了双眼,我可是听说,那宗学院就是要断了这藩王世袭,近日陛下不是又让潞王去吕宋就藩么,将来世子即位得时候,可能就不是在蕲州,而是在海外那鸟不拉屎的岛屿上。”
万仞也道:“如今对郭淡不满得可不止是咱们,听闻那一诺钱庄正在铸一诺币,据说使用这种一诺币,就可以免除火耗税,这可是断了大家的财路,到时大家都得喝西北风去,如果世子能够站出来反对一诺币,那天下官员、地主,必将对世子感恩戴德。”
朱由樊瞧了眼万仞,呵呵道:“我们荆王府就管这一亩三分地,别得州府的事,我们荆王府可不会管。”
大家听罢,均露出失望之色。
朱由樊话锋一转,又道:“不过风驰集团确实也影响到蕲州的渔民,渔民早已对此心生怨气。”
......
......
乾清宫。
万历阴沉着脸看着面前的董平、张诚、田义,道:“可真是笑话,不就是一群地痞流氓去钱庄捣乱么,如此小事,为何锦衣卫、东厂、司礼监三方得来信,竟然会十种不同的说法,朕可真是想不明白呀。”
真是尴尬啊!
两个最大的情报机构加上百官之首的司礼监,竟然得到十种不同的说法。
同是东厂的情报,有些情报就说是一诺钱庄和一诺保险挟天子之威,任意妄为,引起当地民怨,才引发此事的。还有就说是伤害到当地势力的利益,故而他们对一诺钱庄做出报复。
万历都快气昏了。
我到底该信谁啊!
而其中最尴尬得莫过于张诚,因为边上两位全都是新上任得,就他一个老人。
田义如实道:“回禀陛下,依微臣之见,出现这种情况,证明东厂、司礼监、锦衣卫有不少人跟当地势力有着千丝万缕得关系。”
万历当然也知道这个问题,道:“那你认为朕该怎么做?”
田义道:“如此不忠于陛下的人,应当全部除之,以儆效尤。”
张诚、董平赶紧附和。
东厂、锦衣卫、司礼监全都是皇权延伸,如今这都延伸到别人家去了。
这皇帝是决不能忍得。
他们连解释的勇气都没有,关键他们也才刚上任不久,待在那边的人,都不是他们安排过去的。
万历又问道:“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何人所为?”
董平道:“回禀陛下,依微臣之见,原因可能还是因为一诺保险和一诺钱庄已经严重伤害当地地主、盐商、权贵的利益。”
这些情报实在是太感人了,他作为锦衣卫的头头,也只能说是“可能”。
田义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据说这后面牵扯到蕲州官府,蕲州漕运,建昌的盐商,以及荆王府。”
万历惊讶道:“这么多势力联合起来对付一个钱庄?”
张诚道:“陛下,此事虽然小,但成因却极其复杂,其中涉及到各个方面,甚至包括还未发行的一诺币,其实各地官府都反对一诺币,因为火耗税已经成为地方官府的重要收入,一旦出现免火耗税币,各地官府都会损失惨重。陛下需要三思而后行,以免因小失大。”
田义、董平也纷纷出言附和。
看着就是几个店铺得事,但背后的矛盾却是非常尖锐得,而且涉及面非常广,皇帝与郭淡的一系列动作,已经伤害到许多人根本利益。
不管是东厂,还是锦衣卫,都认为当前局势是非常危险的,稍有不慎,可能会引发一系列的动乱。
万历沉思许久之后,道:“内臣。”
“臣在。”
“你去一趟一诺牙行,告诉郭淡,一诺币暂时先只在卫辉府发行,不要急于在其它州府发行。”
“微臣遵命。”
......
一诺牙行!
“唉...不瞒內相,其实出了这事,我也有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郭淡将一杯茶放在张诚面前,然后无奈地叹道。
张诚道:“你早就该想到这一点,凡事得一步步来,一诺保险都还没有铺开,你就又搞什么一诺币,还让钱庄进行放贷,你这可是将人都给得罪了,谁也不敢帮你说话。”
郭淡没好气道:“这我没有办法,如今货币事如此混乱,已经严重影响到交易,铸币本是朝廷该干的事,朝廷干不了,我才接过来干得。”
张诚道:“你可以铸币,但你也不用针对火耗税啊!”
郭淡欲哭无泪道:“內相,你了解我的,我不是一个大善人,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百姓,只是这铸币是要钱的,要不免火耗税,我就没有办法铸出精美的钱币,我总不可能自己拿钱出来垫吧,朝廷铸币都亏成那样,我哪里亏得起。”
张诚叹道:“有些事不是讲道理,而是要讲利益,你现在已经将陛下给逼到进退两难的境地,你得收敛一点,减少陛下的负担。”
郭淡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通知卫辉府那边,推迟在其它地方发行一诺币。”
第九百六十三章 弃车保帅
南京,一诺牙行。
“老弟,今日我又听说在两淮那边,有不少人要对付你们一诺牙行!”
大地主孙贺天来到牙行,向寇义通风报信。
寇义心中一凛,嘴上却是笑道:“孙老哥,看到他们,老弟倒是想起了一个人啊!”
孙贺天问道:“谁?”
“就是老哥你呀!”
寇义笑道:“当初我家姑爷下南京的时候,你们可没少给我家姑爷添堵,但结果又如何?而那些个盐商,根本不能跟孙老哥您相提并论,他们不过就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我家姑爷那是嫌路太远了,懒得跑那边跟他们较劲,真要将我家姑爷激怒了,可有他们好受的。”
“那是,那是。”
孙贺天连连点头道。
关于郭淡的手段,他可是比谁都清楚。
寇义又问道:“老哥,你那庄园现在如何?”
孙贺天笑道:“托老弟的福,可是赚得不少,难怪开封府的大地主都搞什么大农场,如今三元他们都在想办法将自己佃农转成雇农。”
寇义道:“早就该这么干了,以前佃农还能抵抗一下天灾,如今有我们一诺保险在,你们怕什么。”
“言之有理啊!哈哈哈!”
在南京,支持郭淡的是大有人在,不管是那些大地主,还是那些富商,经过上回货币危机,他们跟郭淡已经紧密联系在一起。
......
一诺街。
只见周丰等一群大富商站在一诺街上,个个面色显得极为焦虑。
“我就说了,这一诺币是行不通的,不少官员可就指望着那火耗税去养小妾的,这不是断人家的财路么。”
周丰十分激动地说道。
曹达道:“你有这么说过么?”
周丰道:“我怎么没有说,只不过...只不过陛下都下了圣旨,那我当然相信。”
秦庄道:“你也知道陛下都已经下了圣旨,那这事就是板上钉钉,跑不了得。”
周丰嘀咕道:“陛下也经常收回圣旨啊!”
陈平道:“你们看,胡老三来了,问问他吧。”
只见胡渡、许寒二人走了过来。
周丰问道:“胡老三,这到底是啥情况?”
胡渡笑道:“各位放心,这跟一诺币倒是没有关系,这都是放贷引起的,是有人听说钱庄将会低息放贷,故而才去钱庄闹事,郭顾问为避免有人散播谣言,借机闹事? 故而才先暂缓在其它州府发行一诺币。”
秦庄点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许寒道:“其实这也怪我们? 是我们要求放贷的。”
周丰啧了一声:“你们不懂就别乱出主意? 这回好了? 引起了众怒? 还将我们给连累了。”
胡渡、许寒相觑一眼? 甚觉委屈? 他们是要高息放贷? 低息放贷那可是郭淡的主意啊!
但如今得捍卫老大的英明神武,这锅只能他们来背。
胡渡点点头道:“周员外说得是? 目前钱庄方面也会进行调整? 暂时不会开放放贷的业务得。”
曹达道:“可是这么一来,会不会让人以为? 只要找几个流氓去钱庄闹事? 钱庄就是让步。”
许寒道:“放贷这种事,陛下也不好支持郭顾问,但是一诺币、一诺保险可都是为百姓着想,同时又减轻国家负担? 他们要敢以此为由闹事,那郭顾问就绝不会善罢甘休得。”
周丰他们相互用眼神交流了一番? 然后稍稍点了点头。
郭淡的应对策略就是死鸭子嘴硬,虽然一直在被打,但嘴里绝不认输,不是哥怂,只是哥还没有出手。
鉴于前几回郭淡表面上都是后发制人,故此在郭淡还没出手前,他们还都比较淡定。
郭淡定藏着后招。
殊不知郭淡现在也很难熬,他的策略就是以眼还眼,但这得看肥宅的意思。
......
一诺牙行。
“郭顾问,这事不能怪在我们头上,我们柳家可也是受害者!”
柳承变在郭淡面前,是一脸委屈地说道。
“我明白。”
郭淡点点头,笑道:“我们的合作暂时先停一停吧,一诺保险也会进行调整得,另外,我们牙行会赔偿医药费给你们的人。”
柳承变忙道:“那倒不用,你们能够将这买卖交给我柳家,我们柳家非常感激,我此番来只是向你们解释,不是我们的人没有完成任务,而是因为其它原因,导致我们的人无法丈量土地。”
“明白,明白。”
郭淡点点头。
一诺保险是不负责丈量土地的,在这方面他一直都是柳家合作,但是近日柳家在合肥、徽州等地丈量土地时,遇到当地大地主的阻止,并且打伤了不少人。
这任务根本无法完成,故此柳承变赶来跟郭淡他们解释,不然根据契约的话,他们可是要赔偿一诺牙行。
柳承变走后,寇涴纱道:“夫君,你打算怎么办?”
对方明显是在变本加厉。
郭淡道:“我们现在也只能等陛下那边出结果,如这种事没有陛下的支持,我们是不可能成功的。”
寇涴纱道:“但是这会不会影响已经跟我们签订契约的州府?”
徐姑姑摇摇头道:“这应该不会,毕竟这两年,我们已经针对一些受灾得州府,给予足够的赔偿,在京城以南到南京之北,一诺保险得到不少百姓的拥护,他们即便要闹,也不会借一诺保险闹事。”
郭淡道:“我已经传信刘荩谋,让他立刻去景德镇,先稳住那边的局势,等我腾出手来,再去收拾他们。”
徐姑姑听得微微蹙眉,道:“我听说荣儿跟刘荩谋在一起。”
“什么?”
郭淡睁大双眼道:“小伯爷跟刘荩谋在一起?”
徐姑姑点点头。
郭淡急急道:“你赶紧让我那岳父大人写封信叫小伯爷回来,外面太危险了。”
徐姑姑好气又好笑道:“你不是一直都很相信荣儿的吗?”
郭淡欲哭无泪道:“可我们京城双愚缺一不可啊!”
是他缺不了你吧。徐姑姑稍稍瞪了郭淡一眼,又道:“回去我就跟爹爹说,但...但如果你那封信先到刘荩谋手里,就不一定叫得回。”
“天啊!”
......
户部!
“李侍郎,你可听说了蕲州发生的事?”
张鹤鸣急匆匆来到户部,向李三才问道。
李三才道:“你说得可是有关一诺钱庄被人捣乱的事?”
“正是。”
“昨日我便知道了。”
“是吗?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鹤鸣问道。
李三才冷笑一声:“还不是因为一诺保险让那些大地主难以再趁虚而入,兼并百姓的田地。”
张鹤鸣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说着,他诧异看了眼李三才,今儿李三才怎么为郭淡打抱不平了。
李三才也察觉到他的眼神,长叹一声:“不瞒张御史,这些天我闲着无事,于是查阅了近两年来户部的账目,也真不怕你笑话,我这户部侍郎什么都没有做,这户部的账目就比往年多余出百万两之多。”
张鹤鸣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三才道:“钞关归陛下之后,户部再也不用负担河道治理,每年可就能够省出好几十万两,一诺保险出来之后,许多的地方天灾也不用我们户部支出,这里又省出几十万两,自宁夏被郭淡承包之后,军饷也少了几十万两,加在一起足足上百万两之多啊!你说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张鹤鸣听得是目瞪口呆。
李三才道:“还是顾先生看得清楚,不能以人论人,不能以人论事,当以事论人,事实已经证明郭淡做得很多事确实利国利民,且是我们无法做到的。”
说到这话时,他的眼神却是充满着矛盾,他心有抱负,望能在户部大展身手,可事实是他什么都没有干,这户部的情况已经渐渐转好。
他现在非常困惑。
......
关于一诺钱庄被冲毁的消息,很快也传了出来,聪明的官僚们立刻意识到这事是可以操作的。
这钱庄被捣毁,郭淡到底是受害人,他们当然不会拿这事出来说。
他们对此事是只字不提,但是他们却在弹劾郭淡与边军勾结的奏章中,又添加了许多内容,他们将边军将领欺压百姓的事转移到郭淡身上。
边军将领欺压百姓,那是肯定是有得,证据确凿,都没得辩。
这天下乌鸦一般黑。
根据他们的理论,郭淡与边军勾结,那么欺压百姓,郭淡肯定也有份。
这无疑是在隐射那边钱庄被百姓冲毁一事,乃是因为一诺牙行到处欺压百姓,引起民怨,为将来弹劾郭淡做准备。
这招可真是非常阴险。
若万历还让这事继续发酵,各地地方官府就都会上奏弹劾郭淡。
这谎言说多了,那也会成为真理。
一诺牙行将会面临重大危机。
他们都知道,对于万历而言,郭淡比那几个边军将官可是要重要的多,肯定是要弃车保帅。
可一旦弃车保帅,那将彻底斩断一诺牙行和军队的关系。
这些官僚玩这种套路,那真是信手拈来,郭淡再学十年,也绝不是他们的对手,就好像他们玩财政是永远玩不过郭淡。
故此从始至终,郭淡都在跟他们争节奏。
这事的节奏完全不在郭淡这边,不过郭淡也无所谓,因为这事不是他在主导,而是肥宅在主导,目前是肥宅的节奏。
不过万历也真是沉得住气,坚决维护那几个边军将官。
他要让那些边军将领知道自己是支持他们的,是那些文官要对付他们。
然而,大同知府递上来的一道奏折,迫使万历必须做出决定。
奏折上说明,辽东有一些将军迫于朝中压力,开始向蒙古和女真挑衅,希望借外部矛盾来保护自己。
一旦打起仗来,你皇帝可就不敢动我。
可见那些被弹劾的将军已经沉不住气了,这天天被人弹劾,试问谁能沉得住气。
但这是非常危险的动作,弄不好就会演变成一场大战。
故此以申时行为首的内阁,开始督促皇帝,此事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不管你是怎么决定的,总得给个答案。
这拖着人心惶惶,边境可能会失控的。
人家是证据确凿,万历当然也不会允许边将私养家兵,于是他“被迫”下旨,罢免辽东地区八名将官的职位,蓟州两名,宣府一名,只是鉴于他们之前立下的战功,故而不治他们的罪。
这些将官都不是什么大总兵,只是一些世袭的将官。
可这已经足够了,官僚们都是喜出望外,这么一来的话,那些大总兵自然就不会与郭淡合作,那么就只能成为郭淡的敌人。
因为他们知道新政和一诺币,都会伤害这些边军将官得利益。
然而,他们都并不知道的是,这恰恰是万历渴望见到得。
北郊外,一辆马车悄然无声向辽东方向行去。
马车内,郭淡正全神贯注地翻阅着有关辽东的一切的资料。
这一次他没有带徐姑姑一块去,因为在这个动荡的局面,他需要徐姑姑留在牙行帮助寇涴纱。
第九百六十四章 十倍奉还
刚过山海关,郭淡便遇见早就在此等候的顾长生。
“东主,对不起,我......!”
而此时的顾长生,真是羞于见到郭淡,他认为自己将整件事都搞砸了。
“这不怪你。”
郭淡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道:“其实你做得很好,只是我想要得到更多,故而才导致计划受阻,与你无关,坐吧。”
“多谢东主。”
顾长生正襟危坐在郭淡的对面。
马车又缓缓向前驶去。
郭淡问道:“现在辽东是个什么情况?”
顾长生心有余悸道:“可真是好险,倘若陛下的圣旨再晚些时候到,这辽东可能就会打起来。”
郭淡皱眉道:“跟谁打?”
“跟谁打?”
顾长生迟疑了一番,道:“其实也不能说跟谁打,因为在辽东以北最近一直都在交战,那建州女真正在与海西女真相互攻伐,而那建州女真得首领努尔哈赤,本就是宁远伯得家丁,只要李家一句话,建州就能够将战火引向辽东,我军随时可卷入进去,然后辽东军击退敌人,又能立下战功,朝中自然也不会问责于他们。其实他们也不是第一回这么做,那建州可就是宁远伯一手扶植起来的,需要的时候,就立刻可以利用建州制造混乱,然后借此达到自己的目的。”
自己设一个副本,自己刷,那李成梁可真是会玩啊!郭淡突然问道:“你说建州女真与海西女真正在交战?”
顾长生点点头道:“那努尔哈赤的野心可也不小,如今他们建州女真到处攻伐,地盘是与日俱增。”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事先不跟我说一声。”
“他们女真自相残杀,跟我们没啥关系。”
“没啥关系?”
郭淡鼓着眼道:“记得上回我就跟你说过,得找个地方兜售武器,不然我大峡谷怎么创收,这边打得火热,你就不知道去问问他们,要不要武器,这都不需要动脑子啊!唉...目前战况如何?”
“建州一直占优势。”
“那海西女真肯定需要武器啊!”郭淡很郁闷道:“卧槽!你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顾长生眨了眨眼,道:“东主,可是建州女真一直都有李家支持,咱们要是卖武器给海西女真的话,李家会不会......!”
“你是李家的人吗?”
郭淡瞪他一眼,道:“咱们是买卖人,这买卖人就是要挣钱? 难道就准他李家刷战绩,不准我挣钱,如今我大明正在更换火器,以前的武器都没啥用? 正愁没有地方脱手,你赶紧想办法联系上海西女真,如果他们需要的话? 我们可以立刻为他们提供所有军备,如果他们有银子,我们甚至可以买火器给他们。
但是你要记住? 建州女真也不能得罪? 有野心是好事? 因为有野心就会到处打仗,打仗就要消耗? 那我们就能够发财。”
顾长生抹了抹汗? 道:“可...可是东主,他们就在边上? 这会不会......。”
郭淡道:“会怎样?打我不成,我还就怕他不打? 要真打起来? 朝廷肯定更要拨款? 那我们可就发了? 你一定要懂得怎么利用战争赚钱,这可是世上最赚钱的买卖,你一个买卖人竟然还不如宁远伯那个武夫,可真是气死我了,这么大一块肥肉放在面前,你竟然今天才告诉我。”
李成梁都已经将副本都设好了,他刷战绩,咱们刷钱,这一家开花两家香,这买卖可真是不要太爽。
顾长生被训得是连连点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东主请放心,我马上就安排人去海西女真那边。”
郭淡叹了口气,道:“你要记住,你现在我一诺牙行辽东大总管,不要将自己束缚在蝇头小利上面,那些小钱就让宁远伯他们去赚,咱们要玩就玩大得,不然你一个月凭什么拿这么多钱。”
“是,是是。”
顾长生满脸通红,到处找地缝。
不过这也不能怪郭淡着急,机会是稍纵即逝的,万一结束了,这钱可就没得赚了。
郭淡又道:“你继续说那边的情况。”
顾长生愣了下,道:“什...什么情况?”
郭淡阴沉着脸道:“你说呢?”
顾长生这才反应了过来,忙道:“如今辽东将领都非常不满,尤其是对我们一诺牙行不满,他们才刚刚上位不久,正准备大捞一笔,结果就被免职了,这些天可没有给我好脸色看,要不是得知东主您亲自来了,他们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郭淡笑道:“大捞一笔,就他们手中的那小木瓢,又能捞多少,真是可怜啊!”
“......!”
又行得数日,郭淡终于来到辽东镇。
那李如梅是亲自来到城门相迎,要知道他爹如今都是大峡谷的二股东。
“哈哈哈!郭顾问别来无恙了。”
“多日不见,将军风采是更胜往昔啊!”
......
二人一番寒暄之后,李如梅又向郭淡引荐其身后站着的几个虎背熊腰得大汉。
不得不说,这番介绍可真是非常有趣,都是“名字”加“以前”,以前在辽东军中担任什么职位。
无一例外,全都是刚刚被罢免的将军。
郭淡拱手一礼,道:“各位,发生这种事,在下真是感到非常抱歉。”
“哼...!”
那些将军个个将脸偏到一边。
道歉有个屁用。
他们心里是真的非常委屈,是你们主动赠送股份给我们的,还说这是皇帝赏给我们的,结果拿到这点股份,红利都没有开始拿,就丢了铁饭碗。
可真是太冤了。
李如梅见气氛如此尴尬,赶紧打圆场,邀请郭淡入得大帐。
此时美酒佳肴已经备上。
这李家人玩这一套,可真是熟能生巧啊!
席间,郭淡又起身举杯道:“在下知道各位将军受了委屈,而这一切都是在下的错,是朝中那些文官想借各位将军来对付在下,故而才连累各位将军,在下在此自罚一杯。”
“.....!”
兀自没有一个人做声。
大家都将目光投向帐外。
李如梅瞄了眼郭淡,也没有做声。
他这回没有涉及其中,万历也没有罢免他的职位。
郭淡等了片刻,独自将酒饮尽,将酒杯放下,又道:“在下此番前来,除了向各位道歉,还有就是来补偿各位的,我郭淡做买卖向来讲究诚信,如果今日各位将军因为与我郭淡合作,而蒙受此等冤屈,那今后谁还敢与我郭淡合作。所以,各位将军今日失去的一切,在下必将十倍奉还。”
十倍奉还?
众人立刻回过头来,看向郭淡。
坐在李如梅身边那位四十来岁的汉子突然道:“在下秦得倚,本是镇守宁远的指挥使,要说十倍奉还的话,那倒也为难你了,你让我当上大总兵吧。”
这秦得倚乃是李成梁的旧部,也是这回被免职的最高将领。
他刚刚被派去镇守宁远,正准备学习老首长的招数,发家致富,结果当头一棒令他直接变成平民。
最冤得可就是他了。
郭淡笑呵呵道:“秦将军,当总兵可是有危险的,我怎么能让秦将军置于危险之中。”
秦得倚哼道:“你做不到就直说,休要弄些花言巧语来蒙骗我们。”
郭淡道:“看来秦将军并不了解在下,在下在数字方面,从不说谎,说是十倍奉还,就必须十倍奉还,一分钱都少不了,一丝权力都少不了。”
众人面面相觑。
秦得倚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如何十倍奉还?”
郭淡笑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兵马,什么粮草......!”
李如梅道:“郭顾问说的可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对对对,就是这句。”
郭淡连连点头,道:“虽然我不可能让各位将军当上大总兵,但如果我能够将整个辽东地区的一切军备物资都交给各位将军管理,那可不可以说,这不是总兵胜似总兵。”
李如梅听得虎目一睁,那我干什么去?
秦得倚惊讶道:“你...你说得可是真的?一切的军备物资?”
“一切的军备的物资。”
郭淡点点头,道:“包括粮食、盐、火器,等等。”
“这怎么可能?”一个将军惊呼道。
郭淡笑道:“如今我是坐在辽东镇,我要身在蓟州,我可以说出同样的话。”
大家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
敢情蓟州也是你家开的呀。
郭淡道:“各位应该都知道,陛下已经派锦衣卫拿下吕宋、澎湖等地区吧。”
众人稍稍点头。
郭淡道:“那边盛产粮食,甚是都不需要耕地,拿种子往田里撒就是了。而我们风驰集团已经控制住整片海域,换而言之,风驰集团将可以直接通过海运将那边的粮食运送到辽东来。这里面不仅仅是澎湖、吕宋,还包括交趾、福州、广州等地区的粮食。而目前已经有十万石粮食在运往这边的路上,不过这只是一次尝试而已。”
拿十万石粮食来尝试。
我们之前是不是对财大气粗有什么误解?
郭淡道:“一旦航线确定之后,将来会有源源不断的粮食运往这边,一年轻轻松松弄个百万石粮食过来,真是不成问题,就看这边需不需要。”
轻轻松松百万石?
众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郭淡笑道:“其实关于这事,陛下早就与我商量好了,马上我就会成立一诺粮行,将来朝廷就只需要从一诺粮行采购军粮。可不曾想中间又发生这种事,我愿意无偿给予各位将军一诺粮行的股份,每年所得之利,我保证将会是现在的十倍。
另外,一旦这粮草、盐、军备统统都被我们控制着,大总兵不也得看我们的脸色么,而且还不用冒着生命危险。”
李如梅抑郁了。
这场鸿门宴敢情是为我开的,关键...关键这还是我付的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