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五章 大炮释兵权
将军控制边军的利益在哪里?
无非也就是军饷、粮草、盐、军备等物资。
这些都让你控制住了。
那我们李家去玩泥巴么。
此时李如梅有一种冤大头的感觉。
“郭...郭顾问,您...您说的都是真的么?”
秦得倚的语气顿时变了。
哥!
你就是我哥啊!
郭淡笑道:“将军先勿着急,在下这都还没有说完,其实不仅仅是辽东地区,因为辽东地区太小了一点,而我们一诺粮行一旦成立,手中就包括播州、宁夏、吕宋、澎湖,同时我们又可以从交趾、福州、广州、日本、朝鲜、等所有所有沿海地区购买粮草。
在不久的将来,各个边镇的粮草都将由我们一诺粮行负责供应,而陛下之所以答应在下的建议,全都因为是宁夏之役。相信各位也都知道,宁夏之役之所以爆发,就是因为文官控制一切军备,那巡抚党馨因一己私利,削减宁夏将士的军备,从而给予哱拜可乘之机。
而关于这一点,相信辽东军更是深有体会,当初就是因为那些文官反对,而导致辽东军无法再继续从卫辉府采购世上最优良的军备。陛下认为边镇关乎国家安危,决不能任由那些文官任意妄为,寒了三军将士的心,等到我们一诺粮行成立之后,我相信各位将军是绝不会让我们的士兵再饿着肚子打仗。”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啊!”
秦得倚立刻高呼起来。
鉴于对文官那刻骨铭心的仇恨,他们当然是举双手支持。
如此一来,他们再也不用看文官的脸色。
爽啊!
可李如梅怎么也爽不起来,突然问道:“郭顾问,倘若辽东军的粮草都由吕宋那边供应,那辽东地区得屯田该怎么办?”
秦得倚他们闻言,立刻又都看向郭淡。
其实屯田已经所剩无几,早已经被他们这些边军将领,以及地方豪绅给霸占了,然后他们再出售给朝廷,换取对军队的控制,以及其它当地所需得生活物资。
这里面的水深得很。
但如果郭淡一年就弄个一百万石粮食过来,那他们的粮食卖给谁?
卖给建州好男儿么?
郭淡笑道:“将军请放心,到时我们一诺粮行也会从辽东地区购买粮食,当然,当地的大地主亦可拿田地入股一诺粮行,大家一起赚更多的钱。”
这关系可就很微妙了。
退一步说,如果一诺粮行不买当地的粮食,他们就只能自己想办法。
现在问题就是不知道郭淡一年送多少粮食过来。
要是真如他所言,这粮价可就是郭淡说了算,其中也包括盐价、油价、茶价。
这么算下来,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拿田地入股一诺粮行。
不然的话,太没有安全感。
根据郭淡的话,将来朝廷只会从一诺粮行采购军粮,当地的粮食也得通过一诺粮行? 不可以直接出售给军队。
等于这里可就不是他们说了算。
郭淡左右看了眼,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浅饮一口,道:“各位将军? 其实关于此事? 确确实实是我连累了各位,我也绝不会推卸责任,也必定会拿出足够的诚意来补偿各位的损失。”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又道:“但若是没有私养家兵这些事? 那些文官也找不到借口来弹劾各位将军。”
李如梅心中一凛,侧目看向郭淡? 心知? 这根本就是为他们准备的鸿门宴。
郭淡笑道:“当今天子文韬武略? 英明神武,这心里其实清楚的很? 知道这事是怨不得各位将军? 故而在之前很长的时间内,陛下都没有搭理那些文官,坚定的支持各位将军? 只是后来实在是没有办法? 才罢免各位的官职。
可话说回来? 要是国库充盈,军饷能够准时发放,各位将军也就不会自己出钱保家卫国。然而,各位的一片赤子之心,却换得冷酷无情的弹劾,陛下也是甚感内疚。
这其实也是成立一诺粮行的一个原因,陛下要重振我大明武威,要给予军队足够的支持,再也不能让我三军将士,让任何一个士兵受到半点委屈。”
李如梅听得一哆嗦,急忙起身抱拳道:“陛下恁地体谅臣等,臣有负圣恩。”
秦得倚他们也急忙起身,拱手道:“卑职有负圣恩。”
他们就是再傻,也能够听出这弦外之音。
郭淡这话可得分两头说,是我连累了你们,我也愿意补偿你们,但你们自己要是问心无愧的话,那可也不会被人弹劾。
皇帝是支持你们的,但是你们也要记着,皇帝罢免你们的意思,就是决不允许你们私养家兵。
而且郭淡话也说得非常明确,以前是朝廷的错,故此皇帝才既往不咎,如今有了一诺粮行,你们可就不能再这么干了。
不让任何一个士兵受到半点委屈,这指得是谁,不是敌人,而是他们。
那些兵户都被他们这将军,当地的豪绅和朝中权贵当成家奴在用。
“哎呦!各位将军这是干什么,这一切都是在下的错,请受郭淡一礼。”
郭淡也是赶紧起身,躬身回敬一礼。
等到再度坐下之后,李如梅他们的后背已然湿透,仿佛是刚从鬼门关回来似得。
郭淡突然问道:“对了!李将军,我听说外面在打仗。”
李如梅一怔,道:“是...是的,是他们女真族内部得矛盾。”他心里却在犯嘀咕,郭淡这是不是在暗示,他们准备挑起战争。
郭淡哦了一声,又道:“那我们大明要不要参战?”
李如梅忙道:“这...这跟我大明没有关系,不过我们一直都在关注着,若有风吹草动,我军绝不会令他们得逞。”
“这样啊!”
郭淡道:“将军,你有没有办法让我们也混进去打一打?”
秦得倚看怪物一般的看郭淡,大哥,这可是战争,您这说得比做买卖还要轻松一些。
李如梅已经吓坏了,问道:“朝廷要对女真用兵么?”
“那倒没有。”
郭淡讪讪一笑,道:“是这样得,你应该知道,你哥哥最近拿着我大峡谷的新式火器,在南边那是横冲直撞,所向披靡,可惜那边敌人实在是太弱了一点,不堪一击,而且狭隘的地形难以发挥出火器的威力来。
这是一个巨大的遗憾,故此我想拿到辽东这边试试看,如今将军有办法让我们也参一脚进去,那我马上就可以从大峡谷调一万门火炮,十万条最新式鸟铳过来。”
“一...一万门火炮?”
秦得倚声音都在发颤。
郭淡笑道:“将来我们大峡谷可是要供应所有的边军,这一万门火炮还真不算什么,如果需要的话,朝廷甚至还能够派三百艘装置火炮的战舰加入进来,咱们海陆两线作战,打一场酣畅淋漓得大战。”
三百艘战舰?小小女真,至于你这么穷凶极恶吗?
李如梅听得是目瞪口呆。
“郭顾问,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试试看,这万炮齐轰,能不能将一个城给撸平了。你们是不知道,在播州的时候,他们要塞实在是有些脆,一百门火炮就能够摧毁,据说最多就是三百门火炮齐发,这难以看出火炮真正的威力。”
什么不知道,关于播州之役,他们都是非常清楚的,李如松打得仗,李如梅不可能不知道啊。
当时那战报可真是吓坏了他们。
强大的播州,在大峡谷的火器下,顷刻间,是灰飞烟灭。
让他们去打,就那点兵力,不得打个好几年。
又听郭淡小声嘀咕道:“这要不打仗,朝廷也没有理由采购太多的火炮啊!”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丫真不愧是一个商人。
李如梅当即冒出一头冷汗来,心里着实为那建州男儿捏了一般冷汗,遇到这么个奸商,为了卖点火炮竟然要将建州给撸平了。
可真是丧尽天良。
过分啊!
这真得有些过分啊!
李如梅颤颤巍巍道:“郭顾问,你可能是有所误会,那建州女真一直臣服我大明,若遇战事,陛下也可以调派他们前去征战,咱们真没有理由去打他们。”
事实也是如此,建州也是属于大明版图,努尔哈赤也算是明朝官员。
“是...是这样吗?”
郭淡故作不知。
李如梅连连点头,道:“是的。”
“那蒙古呢?”
郭淡又问道:“蒙古不是很跳吗?”
李如梅讪讪道:“经过我军这些年对外征战,这周边蒙古势力也已经不成气候,即便要打,也不需要万门火炮去打。另外,这...这是陛下的意思么?”
郭淡低声道:“将军,宁远伯可是大峡谷的大股东,打仗的话,李家也是挣钱得。”
这是一个神经病吧!
李如梅都快要哭了,他们李家玩这一手,玩得已经是炉火纯青,可郭淡这一番话,真是刷新了他的下限,是穷凶极恶,他们到底也是根据局势来的,而郭淡摆明就是要打,完全不讲道理,当然,有一万门火炮,似乎也不需要讲什么道理,道:“这...这我知道,但是...但是暂时真的没仗可打。”
其实要打也是可以打的,但问题是你这太恐怖了,动不动调万门火炮来打,这哪是打仗,你这是要毁灭一切,可是周边势力跟李家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那行吧。”
郭淡是一脸惆怅啊!
其实他是在告诉李如梅他们,皇帝能够立刻调集一万门火炮过来打蒙古、女真,也能够立刻调集一万门火炮来打你们。
各位将军,时代变了。
一万门火炮,足够取代你们。
别将自己太当回事了。
如今好处给了你们,这该放下的也就该放下了。
大棒加红枣,是永不过时啊!
第九百六十六章 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与郭淡谈判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关于这一点,喜欢嫁孙女的陈方圆那是深有体会啊!
他也是最早得受害人。
当初郭淡为了帮助陈方圆高价卖掉陈楼,曾一度令陈楼生意火爆,但这也令陈方圆想反悔,然而郭淡却非常直白得告诉他,如果你要反悔的话,那我就将帮助金玉楼收购陈楼。
最终还是逼得陈方圆将陈楼出售。
时至今日,套路依旧,只是受害者变了。
郭淡在谈判初期,先画下一个大饼,令众将领为之兴奋,随后他又巧妙地提出自己的条件,那个饼画得有多大,这个条件就有多么苛刻。
在令谈判对手陷入纠结、困惑之际,他又从身后拿出大棒来,扛在肩膀上。
仿佛是在告诉对手,如果你不答应,那么你们不但失去了大饼,同时还会受到伤害。
这几乎是郭淡惯用的套路,套路虽旧,但有用就行。
在与郭淡谈判完之后,李如梅、秦得倚等一众将士,陷入痛苦之中。
如果他们答应郭淡的条件,他们虽然得到了更多的财富,甚至于更大的权力,但是辽东将不再是他们说了算,他们不再控制辽东的贸易、田地、人口,等等。
可如果他们不答应,未来又是什么呢?
......
卫辉府。
近日被辽东一案弄得茶饭不思的李成梁又来到火器研究院。
一生戎马,导致他始终难以适应闹市的生活,故此一旦心情不好,他就会来到这里走走。
与往常一样,刚刚来到门口,就听得一阵阵炮火声。
轰轰轰!
日日夜夜的炮火声,让当地居民将火器研究院取名为“雷区”。
同时,这里也出现了军校影子。
只不过这里只是负责训练专业士兵,而是高级将领。
这是因为在火器的研发、试验的过程中,需要实际操作者,这些操作者本就是士兵,他们在操作的过程中,将每个细节都做到滚瓜烂熟。
因此在西南战役中,研究院为李如松他们提供大量了的炮兵和工兵。
在大规模配备火器的军队中,这两种兵可是非常重要的。
在军中也是非常吃香。
故此在西南战役结束之后,当李如松、赵士祯他们回头看时,发现这似乎能够一举两得,既能够为研究院提供足够人力,同时也能够源源不断为军队提供这些专业兵种。
故而赵士祯他们有意将火器试验过程? 当成一种培训。
当这一批士兵熟练掌握之后? 就立刻更换新兵。
“快快快!”
只见一名将官在催促着几十名士兵,赶着八辆马车快速前进,每辆马车后面拖着的一架火炮。
“停。”
又听得一声令下。
炮兵立刻马车调转过去? 将火炮口对准远处一扇扇巨大的红门。
“准备!”
士兵们立刻装弹。
准备就绪之后? 又是一声令下,八门火炮齐射。
四门红门应声而破。
虽然只是击中一半,但是命中率已经是非常可观。
要知道当初杨飞絮率领战舰进攻吕宋的时候,一轮齐发,那是无一命中。
李成梁看得是目瞪口呆? 走到赵士祯身边,问道:“赵主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赵士祯见过宁远伯。”
赵士祯先是行得一礼? 然后解释道:“我们这是在尝试着? 如何在野战中快速利用火炮进行攻击。”
“原来如此。”
李成梁点点头? 又道:“看来非常成功啊!”
赵士祯抚须一笑,道:“这还多亏了广州佛山来得那些铁匠。”
李成梁好奇道:“此话怎讲?”
“宁远伯这边请。”
赵士祯带着李成梁来到一门火炮前。
李成梁瞧着那火炮? 不禁眼中一亮,“这火炮.....!”
赵士祯道:“这是一种铜铁炮? 比青铜炮要更加轻? 比纯铁炮要更加耐用,威力也比二者更大,在各方面皆已经超过咱们曾今购买的弗朗机炮。”
他又指向边上那门更轻型的炮,“这门火炮乃是用钢与生铁铸造而成的,虽然耐用和威力不如铜铁炮,但要更轻,价格更加便宜,而这些冶炼技术,全都是佛山的工匠给我们带来的。”
说话时,他是一脸骄傲啊!
其实在此之前,大峡谷的生产的火炮,已经不弱于进口火炮,但不能说完全超越,而如今是全方面超越,其原因就是大明的冶炼、合金技术突飞猛进。
在炼钢、合金技术方面是要胜于西方的。
再加上郭淡的资本玩法,将全国大量的优秀工匠,都吸引来大峡谷,虽然没有什么理论,但这些优秀工匠集中在一起,无疑刺激技术进一步发展,另外,卫辉府作为生产中心,许多技术是可以相互分享的,比如说铸币技术,就给予了大峡谷一些技术支持。
当然,李如松他们那些将军见大峡谷有求必应,跟以前的兵部和工部简直天壤之别,自然也就不会客气,是疯狂的挑毛病,关于火炮机动性的问题,就是李如松拼命吐槽得问题。
你们知道推着一坨铁走在崎岖的山路,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吗?
我的士兵到达战场,都已经没有力气点火线。
跟西方不一样,自孙子兵法起,中国在军事上就一直强调机动性。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赵士祯也是深感羞愧,今年鸟铳的研发重点,是点火装置,而火炮的研发方向,就是增加机动性,那么减重自然是一个方向,这铜铁炮、钢铁炮是应运而生。
正当赵士祯在跟李成梁聊着还能如何改进火炮时,一个随从来到李成梁老仆身边,在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将一封信函递给那老仆。
老仆拿着信函,又来到李成梁身边,低声道:“老爷,辽东来信了。”
李成梁微微一怔,然后向赵士祯道:“赵主事,我这有点事要处理,明日再来跟赵主事详谈。”
“宁远伯慢走。”
刚转身走得几步,李成梁就拆开信,看了起来。
“原来如此!”
看罢,李成梁突然闭目叹了长叹一声。
这可是李如梅的亲笔信,而心中内容就是告诉李成梁,郭淡提出的条件。
原来李如梅和秦得倚他们商量半天,也没有个头绪,如果一诺粮行得计划得意施行,他们难以预判到底会怎么样,最终他们一致决定写信给李成梁。
李成梁这老狐狸,一看就明白过来,这就是一个坑啊!
皇帝的目的就是要借火器,来改革军制。
而关于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因为他一直都有参与火器的研发,李如松也总是写信给他,告诉他这火器装备起来是多么的痛快,而郭淡在宁夏军制改革,更加印证了他的想法。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日会来得如此之快。
他是太清楚一诺粮草成立的后果是什么,那就是不会再有什么李家军,戚家军,只有大明军。
但是他们李家在辽东经营这么多年,他心里又如何舍得将这一切交出来。
正当他纠结之际。
轰轰轰!
一阵炮声,将他惊醒过来,他回头望去,一门门火炮,令他五味杂陈。
他最初与郭淡接触,乃是希望借郭淡,来增强辽东军的实力,可不曾想,时至今日,竟被郭淡反噬。
这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李成梁深知自己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就这生产力,就这火器,就这财力,那真是圈一条狗都不见得会输,更何况皇帝身边是人才济济。
如果在这时候,他们李家有一点点动作,皇帝可能就会容不下他们。
那一诺粮行反倒是他们李家最后的救命稻草,如果他还想保持李家在军中地位。
身在卫辉府的李成梁并未纠结太久,因为卫辉府发生的一切,已经给予他明确的答案,他立刻写信给李如梅,将李家的一切化作股份加入一诺粮行。
他的唯一要求,就是要增加李家在一诺粮行得股份。
而就在七日之后,万历也终于露出了獠牙。
他以边军将领私养家兵一事,是大做文章,于是又做出了一系列的人事安排,他命兵部尚书方逢时经略辽东,又升济南知府宋应昌为兵部左侍郎,经略蓟州。升陕西按察使邢玠为兵部右侍郎,经略宣府。
三人立刻前往三镇,接管当地军务。
另外,万历还升李如梅为辽东镇大总兵,并且破格将赵士祯升为翰林院大学士,但仍在卫辉府就职。
与此同时,万历要求户部拨出五十万两给边军制备最新式火器。
朝臣们大吃一惊。
这是要干什么?
不过,他们很快就意识到问题所在。
万历这是要改革军制。
晋升赵士祯,就是要将火器研发纳入军政中。
然而,这事都是他们自己挑起的,万历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他们总不能自抽耳光,告诉万历,私养家兵是我们胡说八道的,你千万不要相信。
当然,朝中很多大臣也都是支持的,首先万历这回是按规矩办事,没有将辽东、蓟州承包给郭淡,他们都还不知道,一诺粮行即将闪亮登场,这些文官可也不想武将实力太过强大。
辽东镇。
当方逢时从马车上下来时,迎接他的乃是郭淡抱怨。
“这恶事由我来做,恶人由我来当,但是功劳却都归方尚书,这可真是一个操蛋的社会啊!”
“你这奸商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方逢时怒哼一声:“老夫一把年纪了,还送上门来给你当枪使,你可别不知好歹啊!”
郭淡嘿嘿一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到时功劳全算方尚书的,骂名全是我来背,如这种事,可别说当枪使,就是当马骑,我也乐意啊。”
方逢时道:“这功劳是算老夫的,但好处却都让你给拿走了,你当然乐意啊。”
郭淡神情一滞,心道,这老狐狸可真不好糊弄啊!
因为郭淡毕竟不是官员,万历也不可能将九镇都承包给他,他是没有权力推行改革的,他只能先过来将利益分配好,安抚好当地的将军,真正推行改革的是方逢时他们。
第九百六十七章 军制改革
方逢时这老狐狸非常清楚此行的目的,就是供郭淡使用。
他知道自己是没有能力进行改革,虽然他的威望很高,李成梁也曾是他的部下,但牵扯到个人利益,威望就没什么卵用。
如果你的威望会伤及到我的利益,那么我必将无视你的威望。
故此还得郭淡先摆平辽东地区的利益集团。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这样,让他主导改革,他就不会来,这真是太可怕了,会将人得罪完的。
而针对这些利益集团,大棒只能用来威吓,但真的要挥出去,那显然是下下之策,天下利益集团都可能会起来造反的,如今的大明可经受不起这种动乱。
还是要以利服人。
郭淡首先就宣布,免除辽东地区的一切农税。
这农税一免,等于郭淡跟当地的豪绅、地主、权贵,不再是敌对关系,我不向你们要钱,不会出现利益矛盾,那我之间就只有合作。
你们之前霸占的田地,也不用再藏着掖着,官方承认,那地就是你们的,大大方方亮出来就是,反正再多也不用缴税。
不但如此,郭淡还在成立一诺粮行的计划中,退让了一步,就是一诺粮行将与这些大地主签订粮食采购契约。
这是因为当地豪绅深爱着自己的田地,不愿将田地当做股本并入一诺粮行。
但他们又害怕,你郭淡万一每年真弄一百万石粮食过来,那我们种出来得粮食卖给谁。
这么一来,大家就都安心。
当然,这价格必然也高不了,比市场价还要便宜一些,毕竟量大。
但是李家还是将田地都拿出来,并入一诺粮行,追求更多的股份,李成梁看得非常透彻,时代变了,而秦得倚他们见李如梅都这么做,也都将自己田地拿出来。
然而,郭淡可不是来为他们服务得。
代价是什么?
当然是必须采用雇佣制,不能再用家奴或者佃农。
大地主们也都在算这笔账,他们当然不亏,因为以前的话,真要打起仗来,他们还是得拿粮食出来支持军队,这就是家兵诞生的原因,他们要保护自己的田地,而如今他们不用缴税,将这部分钱拿来发工钱,同时他们得到稳定采购商? 这粮食也不愁卖。
关键他们知道接下来? 郭淡会将军饷全部折成货币,这无疑会刺激农产品市场,大家都得拿钱出来买粮食。
当然,他们再精明也没有郭淡精明? 我不收农税,我可以收商税,只要你将粮食拿出来卖,这税你就逃不掉。
而且辽东还是贸易重镇,若让他来经营,他估算至少能够翻三倍,毕竟李成梁这老狐狸时不时就要打仗,时不时借关闭贸易,来威胁周边政权,导致贸易不是非常稳定。
这边谈妥之后,那边方逢时就马上宣布在辽东地区废除卫所制,其中就包括废除匠户、兵户、农户,不管是官,还是民,大家都统一用一个户籍。
匠户、兵户地位实在是太卑微,卑微到他们宁可去给人家奴,也不愿意当这兵户和匠户,如果不废除这些,那么家奴永远无法消灭,这么一来,他们等于重获自由之身,身上没有任何负担,不需要服役,亦不需要交税。
辽东百姓听到这消息,个个都是泪眼汪汪,奔走相告。
可见这户籍制度是多么的坑人。
严格来说,这其实等于也废除将军世袭制度,不过方逢时并未提到这一点,这个必须万历亲自下旨,他可做不了主。
其实他什么也不能做主,都得跟郭淡商量。
“这要真是清查旧账的话,那可真是有得查咯。”
方逢时诡异地笑道。
郭淡好奇道:“方尚书此话怎讲?”
方逢时道:“老夫前去巡视了一番,在兵册上面这辽东地区可是有着十八万军队,可我估算最多也不超过十万人,也就是说有八到十万的空饷。”
说着,他突然呵呵一笑:“不过朝廷也从未给足过。”
这真是什么样得朝廷,就什么样的将军。
你们吃空饷,我就拖欠军饷,大家都一个德行,就谁也别说谁。
这受累的当然就是那些士兵。
这就是为什么能征善战的兵,几乎都是将军的家兵,他们得到比较充足的军饷。
“这我在宁夏已经见识过了。”郭淡呵呵一笑,又问道:“不知辽东地区需要多少兵防卫?”
方逢时五指一张,道:“至少也得五万。”
“太多了。”
郭淡摇摇头,道:“这账我付不起。”
“五万还多?”
方逢时道:“老夫这都还是考虑到火器充足的情况下,否则的话,至少需要八万。”
郭淡道:“方尚书,这凡事得考虑实际情况,钱就这么多,养不起五万大军。”
方逢时问道:“那你说多少?”
“最多一万。”郭淡道。
我说最少五万,你来个最多一万?你这是讽刺我吗?方逢时觉得自己专业受到了质疑,气得是吹胡子瞪眼道:“一万?那你还不如一个兵都不要,你打过仗没,没有打过就给老夫闭嘴。”
郭淡摇头道:“我不会打仗,但是财政上只能养这么多兵,这样,一万常备军,两万服役兵,真的不能再多。”
方逢时鼓着眼道:“你这是在跟老夫讨价还价吗?辽东镇可是军事重镇,关乎京师安危,这三万兵马肯定不够啊。”
郭淡道:“这三万兵马也就是需要抵挡一时而已,根据新得制度而言,每个人都得服役,是全民皆兵,只要能够抵挡一时,就能够迅速组织起一支大军来,大峡谷能够提供充足的火器,难道这还不够吗?”
方逢时道:“这当然不够,为什么卫所制废弃,募兵制兴起,就是因为这临时组织军队战斗力根本就不行,就是再好的火器,给一群乌合之众使用,也发挥不出威力。”
郭淡笑道:“关于这一点,我与方尚书倒是又不同的看法,卫所制之所以废弃,不因为战斗力不行,而是因为待遇不行,这人天天饿着肚子,当然打不赢仗。
换而言之,当大家在辽东都有着很好的生活,将这里视作自己的家园,他们自然就会为自己的家园而战,加上他们平时的训练和必须的服役,足够他们拥有很强得战斗力,我们潜在对手也不是个个都是天将猛男。”
方逢时兀自摇头道:“这么做风险太大,况且只要没有人克扣军饷,这五万人还是养得起啊。”
郭淡笑道:“那是朝廷的养法,不是我的养法。”
方逢时问道:“你打算怎么养?”
郭淡道:“平均下来,每年拿出五十两养一个兵,这都还不算军备和赏金。”
“五十两养一个兵?”
方逢时双目一睁。
郭淡点点头,道:“我始终相信重赏之下,方有勇夫,如果当兵还不如务农,谁还会来当兵,我希望大家以当兵为荣,将这份职业当成一个香饽饽,当成一个铁饭碗,如此大家才会珍惜这份工作,才会奋勇杀敌。
服役兵的酬劳虽然不如常备军,但如果他们立下军功,我将会保证他们的孩子能够读书,风驰集团、一诺粮行也将会优先招收军人家属。
这话又说回来,若养十万兵,这里面能不出现贪污**得现象吗?我也难以管理,一万常备军,两万服役兵,每一笔账都能够算得清清楚楚。”
方逢时听罢,又站起身来,来到墙上挂着的那幅地图前,看得半响,才道:“如果只有三万兵马,那就必须修建更多的防御工事。”
郭淡笑道:“这没问题,养城比养人可要便宜多了。”
......
辽东镇大帐。
“一万常备军?”
李如梅惊讶地看着方逢时,道:“尚书大人,您是说整个辽东地区就只保持一万常备军?”
其余将领也都是目瞪口呆,你们这也太狠了一点,我们的家兵加在一起,也比一万要多啊!
老首长,您是不是老糊涂了。
方逢时点点头,道:“根据我对辽东地势来看,如果有充足的火炮支持,以及再修建一些防御工事,一万常备军,再加上两万服役兵,是可以防卫辽东。另外,我们边上还有蓟州、宣府,等军事重镇,目前没有可敌人能够同时进攻三个军事重镇,蓟州和宣府都是我们的支援部队。”
李如梅道:“若只有三万守军的话,哪能支撑到蓟州、宣府的救兵。”
方逢时道:“关于新兵制,其实也是一种全民皆兵,但这就需要将军们平时要勤于训练,届时我们会在各个城镇中竖立起大钟来,一旦敲响大钟,百姓们必须马上拿上武器投入到战斗中。我们将会要求,每个月必须抽出一天来训练全民总动员,以辽东的人口足够抵御任何敌人入侵。”
李如梅兀自摇头道:“可是这风险还是太高了,我不赞成,至少也得保证五万得常备军。”
这辽东地区有着一条很长的防线,可不是守一个路口,三万兵马平摊下来,每个防卫点可没有多少守军。
容易被人集中兵力突破,毕竟外面的敌人都是机动性非常强的军队。
方逢时瞧了眼郭淡,看,老夫没有蒙你吧。
副总兵孙守廉立刻察觉出什么,道:“朝廷若是连这点军饷都舍不得,那还打什么仗。”
郭淡笑道:“朝廷每年都将会拨出一百万两来养这一万常备军和两万服役兵,也可以说五十万两养一杯常备军,五十万两养两万服役兵,将军的酬劳全部另算,这应该不算小气吧。”
李如梅等将军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郭淡。
郭淡又将军人的福利一一告知他们,其中包括,军人退伍就业,家属就业,小孩读书,等等。然后道:“这都是陛下的意思,陛下要确保我大明士兵是世上最好的工作岗位,确保人人都以当兵为荣,确保士兵们没有后顾之忧。而这些将会确保我们的士兵在战场上无所畏惧。”
李如梅他们是哑口无言,除了人少了一点,还真没有什么可挑剔得。
这种待遇真是冠绝古今啊!
方逢时补充道:“另外,陛下对于我军现在的战略,有些不满,认为过于被动,也将会对此做出调整。首先,边镇将会加强与周边地区贸易,希望大家能够做到和睦相处,尽量避免战争。可是,若有不知好歹之辈,敢进犯我大明,那也必将要他们十倍奉还,大明军队受到的任何屈辱,都是将是陛下的屈辱。”
这就是先礼后兵,我不再将你们视作敌人,并且愿意主动示好,与你们共享繁荣,但如果你们不识好歹,那我就要你们的命,我集全国之力,打你一个小政权,我最多也就是伤筋动骨,百日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你们可就是连命都没了。
这恩威并施的战略,那周边政权肯定也会慎重考虑的,若是没有必要,就还是不要去招惹大明。
这还真是万历自个的想法,他不像之前的明朝皇帝,对于蒙古有着很深得敌意,他是很现实的一个人,这贸易能赚钱,那为什么不贸易,这一切都要向钱看齐啊。
没钱什么都不是。
在遇到郭淡之前,他就主张开放边境贸易。
但他比起汉武帝、李世民他们来,肥宅的心眼又比较小,可真是有仇必报,你要招他,他还真会打你,是绝不会客气得。
当初为消灭大海盗林凤,他都不惜去跟弗朗机人合作,给与他们很好的条件,只不过杀死林凤之后,他就都不认账了。
更何况,他如今又要追求千古一帝,更加不能受到任何屈辱,这可都是硬性指标啊。
郭淡笑道:“对此我倒是颇为期待,毕竟打起仗来,我大峡谷和一诺粮行将会得到更多得订单。”
直白!
是相当直白!
李如梅他们同时看向郭淡,只觉自己今后要万分小心,决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制造一点冲突来刷军功,万一让这奸商找到机会,他跑过来刷钱,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毕竟上阵杀敌的是他们,又不是他郭淡。
第九百六十八章 敌人永远在内部
关于先礼后兵的作战思想跟新兵制,其实是相辅相成得。
尤其是针对当下北方的局势,那蒙古已经不成气候,女真也尚未统一,都是一个个部落,或者小政权,那么大明针对任何一个北方的政权得优势,就是在于大明的纵深,你们就是再狠,这一巴掌也是扇不死我的。
那么现在的战略思想,就是先我主动示好,道德上我占据制高点,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你这一巴掌打过来,那我就要你的命。
只要有一方动手,那大家就别bb。
而事实就是你肯定打不死我的,但我要集全国之力,那我绝对能够弄死你。
这其实还是大棒加红枣的威吓战略,增加对方发动战争代价,你打之前要考虑清楚。
也可见大明的问题,从来都是在内部,不在于外面,在这个大航海时代,真正的威胁,其实是在西方,但西方现在也才刚刚崛起,还没有跨洋跟大明作战的本钱。
有足够的时间给大明。
那么只要稳定住内部,一切外部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什么女真,郭淡真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上。
只要把自己做好,他们要么加入,要么死,没有第三个选择,如果自己都做不好,那也不需要去劳烦人家女真来动手,就是那驿站小兵都能够灭你。
对于中原王朝而言,内部永远最关键的。
那么改革自然就是重中之重。
朱元璋曾自豪的说道:“吾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米。”
他引以为豪的卫所制,其实也是参照隋唐时期的府兵制,加以改进。当然,二者的结局那也是高度像似,都是因为土地兼并,士兵地位卑微,从而导致士气低迷? 战斗力低下,大量兵户逃亡,然后进入恶性循环? 不可避免的走向募兵制。
除非再来一次土地再分配,否则的话? 是不可能再回卫所制。
但是纵观历史,要想土地再分配的前提? 那就是必须经历过一场大战? 新政权的成立,才能够推动土地改革? 否则的话? 这将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郭淡为什么能够推动自己的改革? 其中一个关键原因,就是他不管在哪里,他都鼓励兼并土地,他鼓励大农场主? 他将大农主的非法的土地,都给算成他们合法土地。
在这个基础之上? 大地主们才愿意跟他合作,也愿意对此做出一些妥协,比如说消除佃农制。
当然,郭淡自己是非常愿意这么做? 如果百姓人人都有土地,那工商业怎么发展,另外,大家都种粮食,手里都是同样的货物,交易的空间就非常狭小,无法形成商品经济。
在这种情况下,卫所制正式进入寿终正寝得程序中。
一场由方逢时主持得军制改革,在辽东镇拉开了序幕。
首先就是要确立新制度。
第一步,就是提升总兵的权力,军队的指挥权都归总兵。
毕竟兵力就这么多,要是再限制总兵,那真得就没法打了。
以前每个军镇都有太监监军,但如今这个制度也将废弃,万历不会再派太监监军。
虽然提升了总兵得权力,但万历借着郭淡手段将财政给全部收回来。
军饷统一由朝廷拨款,士兵们自己去一诺钱庄领取。
粮草由一诺粮行控制。
后勤也将交予风驰集团。
换而言之,总兵就只负责领兵打仗,其它的都不管。
就没有派太监监军得必要。
当然,万历还是会派太监去得,但却是守着钱库,负责记账,跟其它地方一样,几乎所有得金库,都是万历的人在负责监管,只是使用权在郭淡手里。
这让李如梅他们稍感欣慰,至少不会有太监来教他怎么打仗。
这军令还是在皇帝手中,总兵可不能自己决定发动战争,毕竟战争只是政治得延续,这打不打就还得由皇帝和文官来决定。
其次,加强基层管理,毕竟是募征合一,一旦发生战事,就要立刻进入全民皆兵的状态,故此在总兵之下,还会设立一个庞大的基层组织,专门负责调动百姓参战。
而这个基层组织,就是由当地的豪绅、大地主组建起来的。
郭淡这么安排的用意非常简单,他就看一旦辽东失守,谁的损失最大,就让谁来负责这个基层组织。
讲国家荣誉,这个真的有些虚,谁能保证他们心里在想什么,郭淡就只相信利益,他一方面给予大规模免税,帮他们搭建农场品市场,然后告诉他们,你们现在干得事,就是在捍卫自己的一切利益。
最后,加强军事训练,加强军纪,要建立起一整套完善的训练制度,确保每个服役士兵都得到充分的训练。
这些事虽然是郭淡与方逢时商量好的,但都是方逢时在主持,郭淡自己主要负责对外宣传。
宣传就不需要讲什么制度,咱就讲钱。
废兵户,新待遇。
几乎在一瞬间,曾今被大家唾弃,百姓闻之色变的职业,立刻就变成一个香饽饽。
世上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职业。
这让辽东士兵们顿时患得患失,以前他们都是被迫参军,而如今......!
老大!我想留任!
但这好事往往就轮不到他们,这一万常备军,那必须要保证弓马娴熟,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论真正的实力,也都是将军们的家兵最强,大多数留任的也都是这些家兵。
可家兵一旦留任,那变成国家军队,因为发军饷给他们的不再是将军,而是国家。
那么退下来得士兵,该怎么办?
要是不管的话,将会引发一系列的社会问题。
对于这一点,郭淡来来回回也就一招,那就是大兴土木。
兵力减少,这防御工事就一定要加固,并且要专门为火炮的普及修改防御工事,故此郭淡就立刻召集一部分人去修建这些防御工事,当然,这是要给钱的,可不是奴役。
风驰集团将会在这里修建一个大港口和一个造船厂。
另外,一诺粮行也需要招不少人。
这都是早就计划好的。
然而,这一切对于朝中大臣而言,简直就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可真是太快了。
他们事先就已经预判到到,皇帝可能是要整顿军队,兵部三巨头全部出动,肯定是有大动作。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皇帝是要颠覆整个军制,而且已经是在执行中。
对此朝中没有开过任何一个会议。
大臣们都不知道这改革是怎么回事,还只能自己去打听。
当他们得知郭淡将会成立一诺粮行的事,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啊!
因为朝中许多大臣与边镇利益那可是息息相关的,每拨出一笔军饷,他们就得捞一笔走,一旦户部直接通过一诺钱庄和一诺粮行发放军饷,那他们怎么捞钱?
这将会伤及到整个利益集团的利益。
而且,废除兵户、匠户制度,乃是有违祖制。
后知后觉得他们,开始疯狂的上奏,要求皇帝立刻停止改革,并且召开朝会商议此事。
可万历却躲在深宫,坚决不出来。
这事他已经考虑的非常透彻,就是要改,既然如此何必跑出去跟他们打嘴仗。
他现在是要拖着。
武清候府。
“这是一个阴谋!这一切都是阴谋啊!”
莫若友是激动万分道。
陈胤兆沮丧道:“我们早就应该想到,关于郭淡赠送股份一事,又不是什么秘密,那李成梁早已是大峡谷的大股东,怎么突然就闹起来了,还对那些交易细节知道的那么清楚,这肯定是陛下故意为之。”
“但一切都为时已晚。”
李高叹了口气,道:“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陛下已经彻底控制住辽东镇,而蓟州、宣府也都在效仿辽东,进行军制改革,那么其它边镇也都无力回天。”
他们原本与那些大地主有着密切关系,并且他们在当地也都有土地,这一免税,大家肯定都靠向皇帝。
控制住这三个大军事重镇,其它军镇哪里还敢闹,而且,要闹,也是士兵们自个闹,因为万历和郭淡已经安排人去各大军镇宣传新兵制。
这么好的待遇,简直就是从地狱上到天堂,士兵肯定是站在皇帝这边的。
正当这时,一个人走了进来,在陈胤兆耳边说了几句。
“此事当真?”
陈胤兆面色骇然。
那人道:“千真万确?”
李高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胤兆道:“建昌的渔民和农夫认为风驰集团占据河道,破坏了当地的渔牧和农业灌溉,于是在愤怒之下,捣毁了风驰集团在建昌得港口,烧毁了风驰集团在当地建设的仓库。”
李高不由得面色一惊。
......
乾清宫。
“真得是风驰集团霸占河道引起的民怨吗?”
万历阴沉着脸问道。
田义道:“回禀陛下,此事的背后有着诸多势力参与,其中是以漕运为主,还有当地盐商,也许还涉及到荆王府。”
董平道:“陛下,根据目前的消息来看,南边的情势可能不太乐观,根据我们所得知得消息,漕运方面可能会采取突然罢运,而盐商方面也停止食盐销售,以便于引起恐慌,然后再借此逼迫陛下惩罚风驰集团。”
张诚立刻道:“要是这样的话,那可就糟糕了,目前朝中许多大臣、权贵对于军制改革一事,是甚为不满,他们极有可能会支持漕运。”
万历问道:“一诺牙行有什么行动?”
董平道:“一诺牙行只是调派了大总管刘荩谋前往景德镇,加强对钱庄的保护,随行的还有那小伯爷徐继荣,朱立枝和关小杰。但是一诺牙行没有想到,对方会突然袭击风驰集团。”
第九百六十九章 只能靠自己
一诺牙行!
“漕运势力在河道上,已经无力与我们风驰集团抗衡,这都是因为那些漕运官员的贪婪和无尽的奴役,令他们失去了人心。但是现在他们改从陆地上来对抗风驰集团,而风驰集团的势力远没有强大到能够控制到如此广阔的区域,我们需要朝廷的支持。”
徐姑姑面色凝重地向刚刚到来的张诚言道。
张诚微微笑道:“这咱家也明白,但是你们也得考虑陛下的难处,如今边军九镇正在陆续进行军制改革,这已经引起许多人的不满,如果陛下再在出兵的南方得话,这可能会引发难以预计的后果,你们要明白,南方可是我大明的粮仓,陛下暂时还不愿冒此风险。”
徐姑姑立刻道:“但是陛下若什么都不做,这反而促使他们更加团结起来对付我们。”
“你说得不错,这一点陛下也有过考虑,但是......!”
张诚笑道:“但是他们要团结那也是需要时日的,他各自之间也都存在着矛盾,你们一诺牙行可以利用他们的矛盾,来阻止他们团结在一起,锦衣卫将会为你们提供一些帮助。”
徐姑姑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张诚又道:“还有一件事,就是今年关于开封、卫辉、怀庆、归德四府的税入,先不用缴纳给户部,陛下打算直接将这钱拨给辽东、宣府、蓟州,当做军饷。”
徐姑姑看向寇涴纱。
寇涴纱忙道:“没有问题。”
“那行,咱家就先告辞了。”
这张诚刚走,寇涴纱便激动道:“大姐姐,他们怂恿百姓闹事,我们是防不胜防,这必须要官府来维持秩序。”
之前风驰集团与漕运一直都是围绕着河道竞争,不得人心得漕运显然不是风驰集团的对手,可如今他们改变战略,攻击风驰集团仓库点。
这么多仓库,这么多码头,风驰集团那点人那里够看,根本无法防守。
徐姑姑幽幽叹道:“但这恰恰是陛下的顾虑所在,若是依靠官府或者南方军镇来保护风驰集团,那么陛下也必将对他们做出妥协,整个计划可能都会失败,而从大局上来说,军制改革要胜于一切。”
北方边镇改制,南方军镇肯定也得改,勋贵集团是肯定不会愿意将自己的利益拱手让人,那么在这个关键时刻,如果万历开口要求他们提供保护,他们必然会问万历索要代价,万历可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
军制改革,那是势在必行。
“那该如何是好?”
寇涴纱显得非常困惑和焦虑,她对这种事向来没有什么主意。
“我们只能靠自己。”徐姑姑黛眉紧锁道。
“但是我们难以与他们的抗衡。”寇涴纱道:“要不还是写信给夫君,问问他的看法。”
徐姑姑闻言不禁眼中一亮,笑道:“他的办法估计也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又不是做买卖? 不过目前看来? 我们也只能这么做,防是肯定防不住的,我们只能以攻代守。”
“以攻代守?”
寇涴纱微微一愣。
徐姑姑道:“他们攻击风驰集团? 阻碍我们的贸易,但是他们自己也都需要贸易来往? 荆王府的那一亩三分地,可种植不出荆王府需要的一切,而那些盐商更加需求贸易。
我们亦可攻击他们的商队? 在湖广、江西等地制造他们难以承受混乱? 也以此警示南京等地的势力? 如果他们想要制造混乱? 代价将是他们承受不起得。”
.......
东阁。
“看来陛下这一次下了很大的决心,已经不可挽回得。”
申时行将皇帝的谕旨递给了王家屏。
王家屏接过来一看? 谕旨上写明将四府税入,全部算作三个边镇的军饷,不需要朝廷拨钱,那当然也就不需要通过廷议,他微微皱眉道:“这点钱恐怕不够吧。”
“应该是够了。”
沈***:“根据目前我们得知的消息,辽东镇正在大规模的缩减兵力,听说每年的预算是一百万两。”
许国道:“郭淡在宁夏施行新兵制,军饷也少了几十万两,算下来也差不多。”
王家屏道:“可是辽东承担防卫任务,远比宁夏要重得多,如此少的兵力,能否低于入侵的敌人。”
申时行道:“据说大峡谷的新式火器,是能够快速武装军队,故而陛下才采取募征合一的军制,平时的时候可以减少国库对于军队的支出,战时又能够快速武装起一支强大的军队,可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宁夏那边虽发生过几次战争,但都是我军出征,还没有全民皆兵。”
王家屏纳闷道:“这可是利国利民之好事,我也赞成废除兵户和匠户,为何陛下也不跟我们商量。”
申时行、许国、沈一贯同时看向王家屏。
王家屏道:“难道我说错了么?”
可话一出口,他便醒悟过来,不由得叹了口气。
跟他们商量有个屁用,这只会令内阁陷入与朝臣得嘴仗中,然后...然后就无疾而终。
万历索性就都不说,自己单干。
申时行他们也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朝臣问起来,他们也都是一问三不知,敷衍了事。
以前你们这些朝臣处处跟我们内阁作对,认为我们的权力太大,威胁到你们,现在如你们所愿,我们内阁现在已经成为吉祥内阁,纯摆设用的。
而万历就喜欢他们的吉祥,他们不做声,打马虎眼,就等于在朝臣和皇帝之间形成一个缓冲区,避免直接冲突。
发生这么多事,朝中也没有乱,就是因为内阁在中间起到一个润滑的作用。
......
辽东镇。
轰轰轰!
一阵雷鸣般的巨响,无不刺激在李如梅等将官的感官。
好刺激呀!
“哇!”
硝烟散去,李如梅、李定兴、孙守廉等大将,忙不迭走上前去,看着那十门大型火炮,不免都发出惊叹之声。
他们又望向远处的浓烟,看得都不是很清楚,于是又向边上的那名指挥发炮的人问道:“这炮能够打多远?”
那人回答道:“回将军的话,这是我们大峡谷所生产的最重型火炮,专门用于攻城和定点防御,有效射程大概在二里左右,最远射程可以达到三里。”
李定兴、孙守廉他们不免吸得一口凉气。
如果这是火炮,那我们之前用得是啥?
这时,郭淡和方逢时走了过来。
方逢时目光瞬间被边上的鸟铳了吸引了。
郭淡则是笑呵呵地向李如梅他们问道:“各位将军,满意否?”
李如梅道:“我听说在西南战役中,我军使用的火炮没有这么大,威力也没有这么强。”
李如松的战报,他也是了如指掌啊!
郭淡笑道:“他们使用的火炮跟你们之前用的火炮差不多,只不过在打造上要更加精良,不太会炸死自己的士兵,但已经是属于我们大峡谷的淘汰产品,以后也不会再生产,你们要是对这方面感兴趣的话,可以买一门来收藏留作纪念。”
“......!”
西南战役去年才结束的,今年就给淘汰了。
一众将领是深感无语。
郭淡又继续道:“我们大峡谷已经研发出一种更轻威力更大的野战炮,便于移动作战,只不过目前这里都是用于防御的,故此没有采购那种野战火炮,所采购的全都是我们大峡谷最新研发出来的重型火炮,其威力和射程是要远胜于那种野战火炮。”
拉着一圈火炮去打仗,这多么的带劲。李定兴嘿嘿道:“我认为朝廷这采购有问题,我们也经常要出去作战。”
郭淡道:“我们现在是要跟周边建立起贸易关系,不是要跟他们打仗,虽然我也很想。”
李定兴尴尬一笑,你掺合一脚,那就还是算了。
孙守廉突然道:“不是说一万门么,怎么这才十门啊!”
一万门那是用来打你们的,不是给你们用的。郭淡笑道:“我们大峡谷可是一个民营作坊,想要一万门,没有问题,但是得让朝廷先拨款,不过陛下已经拨出五十万两来各边镇装备火器,下一回将会送来一千条鸟铳和三十门这种重型火炮。”
正当这时,忽闻旁边的方逢时道:“这鸟铳怎么与之前的鸟铳怎么不一样?”
郭淡偏头看去,只见方逢时拿着一条鸟铳把玩着,走了过去道:“之前的那种鸟铳也已经被我大峡谷淘汰,今后全都是这种新式鸟铳,这种鸟铳不需要再点火,直接装上弹药便可射击。”
说着,他又朝着旁边的人道:“你给各位将军演示一遍。”
“是。”
那人拿起一支鸟铳来,掰开一枚弹药得末端,将火药倒入发火池,再装上弹药,然后瞄准前方。
砰地一声响。
方逢时、李如梅他们看得都是目瞪口呆。
他们头回见识到,不需要点燃引线就能够射击的鸟铳。
过得好半响,方逢时才回过神来,不禁大喜道:“好好好!我大明有此神器,谁人敢犯。”
郭淡笑道:“这个设计只是为了防止雨天作战和野战,这都是西南战役中,将军们反应我们生产的鸟铳在雨天难以作战,以及在野战时,容易被人发现,故此我们对此做了改进,不过这不是鸟铳最厉害的地方,鸟铳最厉害得是......。”
李如梅下意识道:“是快速装备。”
郭淡点点头,道:“鸟铳才是新兵制的核心,根据火器研发院那边的说法,一个健全的人能够通过一个月得训练,便能非常熟练的使用,方才你们也看见了,使用起来其实非常简单。”
李定兴他们是恍然大悟。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郭淡强调常备军一定要弓马娴熟,因为弓马都必须经过长期的训练,而火器兵将能够快速装备,服兵役再加上每个月训练一下,就足以娴熟的使用。
“一个月?”孙守廉突然道:“可是要打中目标也不容易吧。”
郭淡笑道:“不需要瞄准,鸟铳的使用方式就是密集射击,在训练鸟铳的时候,大家比得是快而非准,两队或者三队进行轮番射击,研发院那边会提供火器的基本战术供各位将军参考,而关于训练方面,也是由研发院那边提供训练官,他们几个都是。”
说着,他指了指方才使用鸟铳的那人,又道:“而在火器保养和维修方面,也将会有专门的人士负责。”
也就是说军政也细分开了,军备、训练、组织全都不用将军操心,将军就负责一件事,打胜仗。
这种专业性,他们也都体会过,当初采购新式棉甲时,一诺牙行就派出售后团队来这里,根据将士们得需求加以改进,那是他们人生中第一回感受到如此体贴得服务。
士兵们也终于觉得自己是个人。
李定兴道:“如此的话,可就需要很多鸟铳。”
郭淡笑道:“只要钱到位,一年之内,我们大峡谷就能够生产出装备整个辽东军的火器。”
一年之内?
他们同时吞咽了一下。
想想他们当初生产火器,那种艰难.......!
郭淡半开玩笑道:“故此当务之急,应该赶紧找个地方囤放以前得那些相当粗糙得火器,到时大峡谷会以破铜烂铁的价钱全部收走。”
“哈哈哈!”
众将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李如梅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李成梁让他尽量配合郭淡,舍弃李家在辽东多年的经营。
直白了一点的说,就是不用他们李家,也能够防卫辽东,在火器的冲击下,李成梁那一套玩法已经过时了。
已经是无法阻止。
这时候得赶紧支持皇帝,赶紧加入一诺粮行和大峡谷,若能成为大股东的话,李家还是能够保持在辽东的影响力,只是说威胁不到皇帝了。
正当这时,顾长生走了过来,小声喊道:“东主。”
郭淡偏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向李如梅他们道:“各位也可以试试看,我这有点事,先失陪了。”
他们赶紧扑上去,人手一条鸟铳。
“什么事?”
“我们在建昌那边的仓库被人烧了。”
郭淡微微皱了下眉头,问道:“损失了多少钱?”
“两千多两。”
顾长生掏出一封信函来,递给郭淡,道:“这是夫人刚刚送来的信。”
郭淡接过来,直接拆开看了起来,过得一会儿,他道:“你传个口信回去,我暂时还回不去,一切都由夫人做主,但让他们计算清楚,如果这么做的话,我们将会损失多少钱。”
“是。”
顾长生刚走,方逢时突然走过来,问道:“遇到麻烦呢?”
郭淡没好气道:“这恶人都由我来做,能不遇到麻烦吗?”
方逢时皱眉道:“会不会影响到军制改革?”
郭淡摇摇头道:“那倒不会。”
“那就好!”方逢时点点头,然后转身欲离开。
“等等!”
郭淡道:“方尚书,你这也太现实了吧,好歹也关心关心我啊!”
方逢时哼道:“你这小子这么精明,用得着老夫来提你操心么。”
言罢,他就跑去跟李如梅他们商量这火炮该如何安置。
第九百七十章 干就完事了
关于风驰集团的仓库被抢烧,其实郭淡是早有心里准备,故此他并未觉得非常震惊,因为他知道对方肯定会咄咄逼人,绝不会手下留情得,不是他不想避免,而是这已经无法避免。
如果可以避免的话,那风驰集团与漕运就不会发生冲突。
风驰集团、一诺钱庄、一诺保险,确实伤害到不少人的利益。
换他他也会这么做。
既然是避无可避,那么也就只有跟他们硬碰硬。
在这方面,他还是非常信任徐姑姑,故此他让徐姑姑全权做主,而他则是将重心放在辽东镇。
随着第一批新式火器得到来,不但令辽东的将军们振奋不已,同时令他们心悦诚服,光凭嘴只能忽悠一时,硬实力才能让人心服口服。
不但有新式的火器,而且郭淡还运来了大量的新式农具,甚至还从卫辉府调派农业团队过来,帮助辽东的大地主们改进生产模式,合理种植农作物,促进农业生产。
关键都是免费的。
新式农具也都是半卖半送。
对于卫辉府而言,产量越大,成本就越低,如今卫辉府就需要市场。
先以低价打入辽东市场,将来大家就都会跑去卫辉府购买新式农具。
在那些大地主、豪绅看来,你不但不收我们的税,还给我们这么多好处,这真心没得说。
大家就更加团结在郭淡身边。
“真不愧是一诺牙行,果真是财大气粗啊!”
方逢时不可思议地摇头道:“可老夫不明白得是,你这又是免农税,又是送农具,你负担得起吗?”
郭淡呵呵道:“我是赚钱的,哪有什么负担一说。”
“赚钱?”
“当然。”
郭淡道:“我像似一个做赔本买卖的人吗?”
方逢时摇摇头道:“这老夫真不太明白。”
“要真说起来,这还真是多亏朝廷。”
郭淡笑道:“正是因为朝廷的军政**和管理不当,导致这中间的消耗简直让人瞠目结舌,这么说吧,少运一石粮食过来,节省得成本将是至少十石粮食的钱,那么相比起来,这点福利就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方逢时无言以对。
因为他知道这可能是事实。
不过事实也没有这么简单,郭淡还是收取商税的,促进当地贸易,足以抵偿他免除的农税,当然,军政**是最主要的原因,如果回到太祖时期? 卫所制得巅峰时期? 郭淡完全不会有任何想法。
这里面无利可图。
郭淡又问道:“方尚书? 你那边进行得如何?”
“目前还算是比较顺利。”方逢时点点头? 又道:“但这都是基于外部势力比较虚弱的情况? 如果此时边境上有着一个强大北方政权,他们一定会乘虚而入? 绝不会这么轻松。”
郭淡笑道:“这最好的时机都让我们赶上了,我们焉有失败的道理。”
方逢时道:“但是此时没有? 可不代表将来也没有。”
郭淡问道:“方尚书何出此言?”
方逢时道:“我最近了解了下北边女真情况,那建州女真的野心可是不小? 他们近年来到处都在攻城略地,我看建州女真是想统一整个女真? 而在之前李家也并未限制建州女真的扩张,这可能是一个隐患? 值得我们注意。”
“我知道。”郭淡笑道:“但是他们成不了气候。”
方逢时哦了一声:“此话怎讲?”
郭淡笑道:“就是单纯比发展速度,女真也是比不过我们的,等到建州好不容易统一女真? 我们大明可能已经强大到他们难以企及的地步,那还有可打的。
当然? 我们不会给他们统一的机会,建州女真的四处征战,穷兵黩武,这只会给我们可趁之机,他们制造贫穷,而我们将给他们带去富裕和安宁。
等到他们打得满目苍夷,我们就以救世主的身份登场,让他们主动乞求成为我大明一个州府。所以我们只需要做到让辽东镇的女真族过得比任何一个女真族都要幸福,如此吸引更多的女真族来到辽东谋生,自然而然,大家就都成为一家人。
虽然我不反对战争,但是跟女真打,成本太高,利润太低,而且越往后拖,对我们越有利。”
事实也是如此,现在大明需要的只是时间。
吕宋岛。
由于当地汉人占据人口多数,故此在击败弗朗机人之后,童笠他们很快就在吕宋建立起官府来。
而与此同时,风驰集团借着吕宋战事,收购了大量的货船,之后又将葡萄牙人的船队并入其中,风驰集团几乎垄断了大明的海运。
这直接又导致吕宋港口变得更加繁荣。
今日童笠又来到码头视察,只见一个个码头工人将一袋袋粮食搬运上船。
吕宋的粮食产量,确实非常可观。
关键这里土地肥沃,种植成本非常低,再加上中原人擅于种地,自童笠他们入驻这里之后,这里的粮食产量开始暴增。
陈旭升走了过来,“头!刚刚风驰集团那边来信,我们在占城、暹罗购买的三十万石粮食,已经陆续出发。”
童笠点点头,道:“再加上这里的二十万石头,半年之内我们就能够运送了六十万石粮食。”
陈旭升道:“而且是毫不费力,我听说风驰集团在暹罗遇到海啸,损失了大概四艘小船,六千余石粮食,但是他们算出来,比起漕运的成本,根本就不值一提,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朝廷不推动海运,这明显要更加划算。”
童笠反问道:“那你现在明白为什么你在锦衣卫一直得不到晋升吗?”
陈旭升摇摇头。
“就是因为你不明白为什么朝廷不推动海运。”
“.......!”
在郭淡的命令下,郭淡开始大规模进口粮食,这都是因为周边地区,除了粮食,也没啥可以进口得,为了促进海运贸易,郭淡就大规模进口粮食。
明朝确实也缺粮食,而这边的粮价确实非常便宜,不买白不买。
“童大人!童大人!”
忽听得一个蹩脚声音。
童笠回头看去,只见几个弗朗机人走了过来,为首一人正是之前的吕宋总督马丁。
这弗朗机人倒也比较实际,一看大势已去,这身份马上就能够换过来,童大人叫得可是一点也不觉得别扭,这一点跟汉人倒是有些不太一样,若是汉人的话,一旦被打败了,死也不会待在这里。
太丢人了。
“马丁先生。”
童笠拱手一礼。
马丁回得一礼,然后道:“童大人,你为何阻止黑奴进入吕宋?如今吕宋的粮食卖得这么好,就应该多买一些奴隶来耕地,这样才能够赚更多的钱,这不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
童笠笑道:“我知道,但是我更愿意将土地留给汉人。”
“为什么?”马丁很不理解,“还是你打算从大明购买奴隶?我怎没听说你们大明还卖奴隶?”
童笠摇摇头道:“我们会从大明迁徙一些人来这里耕地。”
马丁道:“那些人耕地只需要交税,这可没有奴隶赚钱,奴隶种得粮食可都是我们的。”
童笠道:“但是我大明还有很多饿肚子得百姓。”
马丁一脸夸张表情道:“你是在做善事吗?”
童笠笑道:“这是我们的朝廷决定的。”
“......!”
马丁摇摇头道:“这我真不能理解。”
童笠呵呵道:“慢慢你就会理解。”
吕宋的繁荣,导致奴隶买卖渐渐兴起,但是童笠突然下令,禁止了九成的奴隶交易,只有一些女奴可以进入吕宋,对此马丁很不理解。
繁荣的农业市场,若有黑奴加入,那真是如虎添翼。
但童笠不是一个商人,他是一个官员,而且是一个明朝官员,对于田地有着深厚得感情,他一看这么肥沃土地,那肯定是便宜自家百姓,这商人少赚一点,但是能够解决国内很多问题。
当然,他也担心黑奴一旦太多,会面临治安问题,毕竟沟通都成问题,他到底还是信任自己人。
......
景德镇。
“忍忍忍忍忍个屁。谋谋,你到底会不会当这大总管,不会当,就让我来当,人家如今都已经骑到我们头上,你还忍甚么,咱们立刻召集人马与他们干一仗,岂不快哉。”
徐继荣在大厅中,激动地直蹦跶。
他原本带着刘荩谋、朱立枝、关小杰他们四处去装逼,自万历决定让三王子就读小伯爷学院,他确实是风光无限,许多人都想将孩子送去小伯爷学院。
可是在途中,刘荩谋接到命令,让他去景德镇主持大局,徐继荣也屁颠屁颠的跟来了,而他就是来干架的,毕竟他的生活太悠闲了,他需要一点刺激。
上回宁夏,他就撒了一泡尿,啥也没干,好生失望。
刘荩谋头疼不已,道:“你不懂就闭嘴,这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以为这是京城吗?”
“我呸!”
徐继荣昂这脸道:“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简直就是狗屁,想当初我跟淡淡在宁夏生擒哱拜,你又怎说?”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刘荩谋暗自嘀咕一句,又向朱立枝投去两道求助的眼神。
朱立枝道:“这是人家风驰集团的事,与你何干。”
徐继荣道:“我是大股东,咋没关系了,你们不干就退到一边去,本小伯爷亲自动手,我就不信以我小伯爷的本事,连几个小刁民都解决不了。春春。”
“少爷有何吩咐?”徐春赶忙上前来。
徐继荣道:“立刻召集人马,本小伯爷要杀回去。”
“......!”
徐春听得浑身一颤。
刘荩谋道:“你不要胡搅蛮缠好么,此事比较复杂,不能轻举妄动。”
徐继荣只觉莫大的委屈,道:“这有啥复杂的,人家来打咱,咱要就跑,要就打回去,可是以我小伯爷现在的身份,我怎么能够逃跑,当然得打回去。”
刘荩谋、朱立枝一阵无语。
关小杰突然问道:“万一没打过咋办?”
嗖地一声,徐继荣坐在了关小杰身边,一手捏住关小杰那肥肥得脸颊,“小杰,你不信我?”
“信信信!”
这脸在他人手,关小杰忙不迭点头。
正当这时,一个人走了进来,将一封信递上,“大总管,京城来信了。”
刘荩谋赶忙一把拿过来,拆开一看,顿时满脸尴尬。
徐继荣凑过来,道:“淡淡咋说?”
刘荩谋瞧了眼徐继荣,突然干笑道:“你们京城双愚果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啥意思?”徐继荣问道。
刘荩谋尴尬道:“就是...就是跟他们干。”
徐继荣愣了下,旋即哈哈大笑道:“我说什么来着,你们根本就不懂,这大总管还是我来当吧。哇哈哈.......!”
第五百七十九章 血溶于利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郭淡昨日临时决定邀请的江南中小商人代表,此人名叫刘暠,南京人氏,是专门干染料买卖得。
根据曹小东的调查,他们目前是没有回江南的意愿。
而他却主动提出这个质疑。
郭淡非常理解他,正是因为他不想走,他才需要更多的理由留在这里。
对于他的问题,许多商人都是稍稍点头。
其实这新关税就是诞生于保护本土作坊,你在当地做买卖,那就不需要交任何关税,只需要缴纳市税,而且比以前还更有规矩,暂时是肯定不会有乱收费的现象。
那么你们为什么要将原料运到卫辉府来生产,然后再运回去贩卖?
这本身就是要扼制卫辉府的发展。
柳宗成也从来没有隐瞒过这一点,他很明确得告诉朝廷,卫辉府之所以发展的这么快,那是因为他将其它州府的钱都给吸了过去,导致其它州府的商业疲软,财政是捉襟见肘。
这对于国家发展不利。
“这就要问你们。”
郭淡笑道:“你们中有些人是跟着我从京城一块来的,也有些是自个来的,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你们都是自愿来到这里,而非是我强迫你们过来的。为什么你们当初要来到这里?”
大家望向彼此,但又都不做声。
郭淡继续言道:“我想是因为在这里更加有安全感,在这里商人不再受到歧视,又没有官府,每个商人都是平等关系,你们只需要专心做买卖赚钱,而不像在其它地方,你们面对许许多多买卖之外的麻烦。”
大家微笑地点着头。
你这说的可真是太高大上了,主要还是这里有钱赚。
在别的地方,都是讲究论资排辈的,能力只是其次中其次,有许多钱,就在你口袋边上,但是只要你地位不够,辈分不够,你身份不够,那么你就只能看着这钱,等着别人来拿。
但是卫辉府不一样,在律法得基础上,你可以想尽一切办法挣钱。
刘暠道:“但是现在我们也面临买卖之外的问题,很多商人都想回去做买卖,因为他们认为新关税法就是针对我们卫辉府,卫辉府也难以应对。”
胡渡点点头道:“刘兄弟说得很对,虽然郭校尉你说得也道理,我们应该要提升技术来减少成本,但这不能一蹴而就,当下我们该怎么办?”
面临罚款的王大福是可怜兮兮道:“我是非常喜欢卫辉府,但要赚不到钱,我们也不得不离开这里啊。”
许寒眉头紧锁,道:“而且据我所知,南京方面似乎希望借此次的新关税,让更多的商人去南京办作坊,毕竟南京可是有着得天独厚得地理优势。”
周丰闻言,不禁提醒郭淡:“贤侄,这咱们的确该小心,如今卫辉府有关这方面的传言可真是不少,而且已经有不少富商回南京去了。”
秦庄道:“我才刚到这里几日,我得一些老朋友就有在劝我去南京开纺织作坊。”
说起这事来,大家立刻七嘴八舌得说了起来。
不少人认为,这事比关税更具威胁性,人家可是以一个更加强大的州府来对抗你。
这其实也是事实,并非是传言。
如今南京官府和士大夫阶层,都非常支持新关税法,并且一方面宣传卫辉府给南直隶造成很恶劣的影响,一方面希望商人去那边开作坊。
在这一点上,南京的官僚集团和大士绅阶级是有着共同得利益,南京官府也看到商税给卫辉府带来得好处,他们也都非常眼红,因为他们南直隶原本商品经济就非常发达,可以说是明朝的商业中心。
这一下就被卫辉府给超过,这令他们很难接受。
还有很多大地主、大士绅他们不愿意离开南京,因为去到卫辉府,他们将失去很多优势,没有那些优势,他们就赚不到钱,他们当然希望南京继续成为商业中心。
那他们就能够赚得更多。
背后其实还是利益争夺。
郭淡笑道:“这事我也略有耳闻,但是我就一句话,你们现在可以坐在这里,与我平等对话,同时我也必须虚心聆听你们的难处。你们能与南京知府这么说话吗?他又会听你们的吗?”
商人们不禁面面相觑。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段长存道:“贤侄,你可能有些误会,我们不是要拿此事来威胁你,而是担心这会对我们卫辉府造成很大的损失。”
“我知道,我也会想办法应对得。”
郭淡点点头,又语气诚恳道:“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你们的难处,但是我昨日就说过,这需要我们团结一心,我也不会对此放任不管的。
我让你提升技术,是为了将来能够很从容得面对这些问题,朝廷的政策不可能一直不变,不可能每回朝廷稍稍有些改变,我们就这样惊慌失措。
而当下的话,我需要你们都做出一些调整,不要坐以待毙,不要消极应对,反而更应该积极去面对,我永远相信,危机也是转机,而同时我也会想办法,来帮助你们,我来这里主要是目的,可不是仅仅是来激励你们的,这些都是次要的,我会给与你们实实在在得帮助。
但是我需要先了解清楚每个细节,以及你们的近况,这些天我会去到你们作坊看看,然后再制定出一份详细得计划。
我觉得,卫辉府值得我们为它去努力。不是吗?”
他明确表示会给予他们帮助,而且语气非常诚恳,商人们也感到比较欣慰。
他们之前不满,就是因为郭淡只是说让他们调整,让他们提升技术,那要你来干嘛?你作为承包者,相当于卫辉府的老大,你当然得帮助我们呀!
秦庄立刻道:“贤侄说得极是,卫辉府曾让我们赚到我们以前都难以想象的回报,我们不能因为一点点麻烦就抛弃卫辉府。”
周丰点点头道:“不错,这才刚刚开始,我们都还没有想办法去着手解决,怎能就此认输呢?”
京城商人纷纷表态。
但随后晋商也纷纷表态,愿意支持郭淡,并且愿意为此努力。
他们可是卫辉府最强大得两股势力,江南势力在卫辉府目前还不如他们。
如周丰他们这些京城商人,他们多半是一诺牙行的股东,他们要捍卫一诺牙行的股价,那才是大头,所以他们一定会坚持下去。
而晋商得话,主要是因为他们的茶庄,他们近一年来,已经将他们那可以称之为原始金融体系给搬到卫辉府来,因为这里还是相对比较安全,而且商业非常发达。
如果没有茶庄,那他们肯定就走了,因为他们不太搞实业,他们喜欢长途贩卖,倒买倒卖,甚至于放高利贷。
这两大势力表态之后,人心就稳定了下来。
虽然具体的应对办法,没有出台,但是有一个思路,就是要自强不息。
既然朝廷的政策不会改变,那么就只能我自己改变。
他们回去之后,都是赶紧召开会议,商量如何调整计划,衣物卖去南京,要征收很多税,那就别卖南京,咱们卖蒙古,卖辽东。
虽然运费得成本可能要高一些,但是不用缴太多税,甚至去辽东都不用缴税得,因为那边是边境,有军队镇守,商人要不将货物运过去,朝廷自己也得运,朝廷巴不得你们把物资卖去那边。
当初王锡爵就是想以这个思路,改革盐税,用税和成本来诱使将盐贩卖到那边去,可惜被阻止了。
同时他们也都吩咐下去,要赶紧提升技术,利用技术得提升,来节约成本,这样一来,他们的产品在价格就更有优势。
这其实是郭淡非常渴望见到得。
从这一点来看,这恰恰也是卫辉府最大的机遇,关税的压力,迫使他们必须加强农业和工业和技术,就算这回他们挺过去,那下回呢?
朝廷的政策经常性改变,这你没法阻止。
打铁还需自身硬。
......
如果只是从卫辉府的角度来看,好像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但绝大多数州府都不太重视,就是官员有些郁闷,这油水没得捞了,百姓并没有什么感觉,很多百姓都不知道这事。
因为他们的生产规模就那么一点点,能够出口得商品并不多,故此他们要么不出口,出口必然是对方需要的,他们反而少交了许多苛捐杂税。
不像卫辉府,几乎覆盖了所有行业。
因为卫辉府的商品在那里有着极强的竞争力,他们到处在争夺市场。
但是对大名府的影响也非常大。
大名府是卫辉府崛起中受益最大的州府,即便后来郭淡与申时行爆发一些矛盾,大名府也没有任何动作。
就是因为程归时已经尝到甜头,大名府的税收是年年增加,大地主赚得是盆满钵满,百姓也安居乐业,和谐得一塌糊涂,程归时也跟申时行说了这事,如果我针对卫辉府,那大名府的地主阶级就都会反我的。
这两个州府就跟亲兄弟一样。
这回好了。
卫辉府的关卡就直接设在大名府和卫辉府的交界处,也就是滑县得下河村,把粮食运送过去,就得交税,商品出来也得交税。
虽咫尺之遥,但关税去好似将两个州府隔开了十万八千里。
这血溶于利啊!
大名府的地主、商人都跑去程归时,我们每年交了这么多税,大名府的财政可能也就仅次于卫辉府,你不能光拿钱不干活,我们赚不到钱,我们也交不出这么多税来。
他们非常迫切的希望能够免除两地的关税。
程归时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事本官也没有办法,如今钞关可不归本官管,他们都是直属户部,如今更是内阁在亲自管理此事。”
郑瑾眼眸一转,突然道:“但他们也不能胡来,大人您亲自去我下河村看看,那商船堵得可是连河水都看不见了,搞得那边是乌烟瘴气,百姓对此也是怨声载道,这到底是我们大名府的地界,可不是他官牙的。”
程归时瞧了眼一旁得主簿。
那主簿立刻道:“这倒是一个问题,钞关只负责受税和开税票,本就不应该影响当地百姓的生活。”
程归时点点头,道:“你立刻命人去把那毛深叫来。”
“是。”
他其实不想管,因为他是内阁这一边得,他不能阻碍内阁变法,但是他得做出一点样子来,给这些大地主看看,我还是帮着你们的。
况且那么多商船堵在那里,也确实是有安全隐患的。
两日之后,毛深紧赶慢赶从滑县赶到大名府。
滑县知县根本就不敢动弹,这可是内阁亲自下得命令,各地必须配合,也只有程归时敢说两句。
“草民毛深参见知府大人。”
一个天生笑脸的中年人在堂中跪地一礼,以前他是很胖的,有点像那弥勒佛,但如今却跟只瘦猴似得,可见他这两年吃了多少苦头,对郭淡可真是刻骨铭心的恨。
程归时道:“免礼。”
毛深站起身来,看了看左右两边的大地主,大士绅,是一脸淡然,浑然不惧。
程归时问道:“我听不少人说,自你们去到下河村开设钞关之后,导致那边商船拥堵,竟有数里之远,已经严重影响到当地百姓的生活,不知可有此事?”
毛深拱手道:“回禀大人,确有此事。”
程归时道:“既然是朝廷下达得指令,本官当然配合,但是你们也不能影响到百姓的生活,你们只是收税而已。”
毛深忙道:“大人教训的是,草民知罪,这都怪草民事先没有想到,卫辉府的商船是日以继夜的往外面运货,这令我们有些疲于应对,不过大人请放心,草民已经打算派人去通知卫辉府,让他们必须提前报备,由我们来统一安排,如此一来,便不会出现这拥堵的现象。”
郑瑾闻言,差点没有吐血,由你们统一安排,那岂不是更慢了,道:“你可真是血口喷人,你们没来之前,我们一直相安无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那郭淡的恩怨,但那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这里可是大名府。”
“放肆!”
程归时怒斥郑瑾道:“郑瑾,你若再在这里大声喧哗,本官定严惩不贷。”
“大人勿恼,其实郑大官人这般说,也在情理之中,因为目前是有不少关于草民与郭淡的传言。”
毛深倒是站住来帮郑瑾说话,只听他解释道:“草民的确与郭淡郭淡有些恩怨,但是草民绝对是秉公执法,从未公报私仇,倒是草民现在怀疑郭淡是不是在故意整草民,因为草民如今还是戴罪之身,稍有不慎,开错了一张税票,让郭淡抓住把柄,那草民全家老小可能会遭受灭顶之灾。
草民必须得慎重,要一件一件都查清楚,让每个人都无话可说。草民绝无针对郭淡之意,之所以打算让卫辉府那边先报备,首先是为了下河村得百姓着想,其次也是避免郭淡他意气用事,草民一条贱民虽死不足惜,但不能坏了朝廷的大事啊。”
郑瑾听着这厮颠倒黑白,气得直喘气。
真不愧是官牙出身,可真是铁齿铜牙啊!三言两语,倒是成了郭淡的阴谋。程归时虽知实情,但也无可奈何,道:“如此也好,总之,本官不希望你们影响到我大名府百姓的生活。”
“大人请放心,草民回去之后,立刻会做出调整。”
“很好,你先回去吧。”
“草民告退。”
毛深刚刚出去,郑瑾就跳起来,“大人,这......!”
“这本官也没有办法。”
程归时沉眉说道。
郑瑾一脸郁闷,早知道这样,就别叫他来了,如此一来,卫辉府那边更受影响。
第五百八十章 传教士
临清。
“你们想干什么?”
一个漕运官员惊怒地看向码头上准备登船的钞关人员。
“抱歉,我们需要登船检查。”一个小官吏道。
“登船检查?”
那漕运官员不禁勃然大怒,“这可是漕运的船,你们凭什么检查,是何人给你们的权力?”
“是我。”
只见一个三十来岁,国字脸,浓眉大眼,腰板挺直的官员走上前来。
“头,此人好像是上一科状元唐文献。”
那漕运官员身边的一个人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漕运官员一听,神色顿时收敛几分,抱拳一礼,然后便质问道:“唐员外郎,我怎不知漕运也得缴纳关税?”
那王家屏认为此次改革,规模不小,涉及到不少州府,各个地方上是难以监察到位,好在关税是流动性的,而临清是交通枢纽,这里一定要放一个值得信赖得人,唐文献就是他极力推荐。
因为唐文献不但才华横溢,关键此人视名节胜于生命,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
于是将唐文献就被升为户部员外郎,主管临清钞关。
唐文献回敬一礼,笑道:“这位军爷勿要动怒,在下并非是要征收漕粮得关税,在下也没有这个胆。”
“那你为何派人登船检查?”漕运官员质疑道。
唐文献道:“事情是这样的,最近有许多商人,是胆大包天,借漕运之名,偷运商品入京,上回我们还查到三艘假借漕运的商船,为了避免漕运的名声受辱,故而我才决定每一天都要抽查一些漕运船只,以免有人弄虚作假。”
漕运官员愣了半响,抱拳道:“不愧是状元,佩服,佩服。”然后吩咐手下让开,让他们登船检查。
唐文献连连拱手道:“得罪之处,还望军爷多多海涵。”
他知道漕运里面很大的猫腻,跟马政、军政都差不多,**得一塌糊涂,他要借此次新关税,严查漕运,当然,他事先也跟王家屏谈过,你要让我去,那我就要严查,我也不怕得罪人。
王家屏要得就是这一点。
不过漕运那边事先就收到风声,可也不敢顶风作案,因为朝中如今是众志成城,哪怕是剥肤之痛,也得先把郭淡也给整垮。
故此这个漕运官员也没有怎么反抗,不过话说回来,碰到唐文献这种有勇有谋,且刚正不阿的官员,即便他反抗,可能也改变不了什么。
除唐文献之外,还有杨道宾、舒弘志等后起之秀。
他们都是同科进士,而且他们早就对朝廷**深感不满,尤其是对那些权贵、宦官,甚至于皇帝,他们对郭淡倒是没有什么敌意,他们当然也看不上商人,但他们不会认为商人干什么都是错的,这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不能以人论事。
这回可算是让他们逮着机会,他们专挑硬茬来调查。
如果不算卫辉府的话,那么整个执行过程,其实是迸发出正能量的。
不管是百姓,还是小商人,都是非常支持。
话说回来,这交税的人都会觉得不爽,没有谁是心甘情愿交税的,但他们也都知道,这是必须要交的,其实最令人不爽得是,我交税,他们不交,要是都交税的话,可能就没有什么怨言。
当然,对于卫辉府而言,新关税法简直就是一把利刃插在他们胸口上。
卫辉府求得的市场,渴望开放,关税不算什么,关键关税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关税的目的是促使开放,那他们的当然愿意交,但问题是关税的目的地域性保护。
这就令卫辉府浑身难受。
郭淡也不敢麻痹大意,他这几日都在各个作坊视察,以及听取他们的调整计划。
今日,他来到纺织作坊视察。
“贤侄,以往我们的货物主要是卖往蒙古、京城和江南,如今我打算把运往江南的货物减少七成,将这七成卖去辽东地区,因为那边的一些军备也是我们在生产,我们可以顺道一块送过去。只不过...唉,以前卖往江南的,可都是好货,价钱也不便宜,但是卖辽东的话,可能就得多生产一些差一点的,毕竟那边比较穷。”秦庄唉声叹气道。
扔了富庶的江南,跑去辽东混,这心不是一般得疼啊!
“何谓好坏?”郭淡问道:“指的是做工吗?”
秦庄道:“以前倒是有这方面的原因,毕竟那时候许多人才刚开始做,这手还不熟,但是现在的话,就不存在做工不好,关键还是在于质料和染料方面。”
郭淡点点头,道:“你去拿两件来给我比一比。”
“你稍等下。”
秦庄赶紧命人拿来两件质料不一样的衣物过来。
郭淡两手一摸,道:“还真有些不一样。”
秦庄道:“那是当然,别得行当可以以次充好,但这布是非常难得,家家户户都织布,都是行家,这一摸就知道这质料的好坏。”
郭淡拿着两件瞅了好一会儿,突然道:“员外,你有没有想过,将这两种料混合在一起。”
秦庄笑道:“这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小作坊经常这么干,但是咱们可不能这么干,咱们的货,大家可都盯着得,要是让人知道我们是以次充好,这会有有损名誉的。”
“一分钱一分货。”
郭淡道:“你价钱便宜一点,那就不算骗人呀!”
秦庄诧异道:“那又何苦,如果没有新关税,这好的也不愁卖,差的也不愁卖,利润还是那么多。”
郭淡摇摇头道:“我的意思是,将这种两种掺合在一起,在节约成本的情况,提升衣物的舒适感,其实追求舒适和美观的人不多,大多数人追求的还是马马虎虎。”
秦庄皱眉道:“但如果是照实定价,这利润还是没有变,那些小作坊这么干,那是以次充好,谋取更多的利润。”
郭淡笑道:“员外,你做了这么久买卖,难道还不懂,不管利润有没有增多,这成本低本身就是一种优势,你先照我说的去做,只要你能够做到在尽可能节约成本的情况,同时将舒适感提升到你们这里的主管都可以接受得程度就行了。到时你尽管生产,卖不出全算我的。”
秦庄干了几十年得绸缎买卖,大行家一个,这不过是蒙人的雕虫小技,怎么可能难倒他,但郭淡这话,令他目光直闪,哆嗦着嘴皮道:“贤侄,你是不是已经想到对策了?”
郭淡低声道:“你先做着,而且这事先给捂住,别说是我说得。”
秦庄直点头,心情就好了,恨不得赶紧去温泉阁舒展舒展筋骨。
二人又到处看了看,郭淡便回住所去了。
回到屋里,只见徐姑姑坐在茶桌前泡茶,其实比起寇涴纱而言,徐姑姑倒是更像一个贤妻良母。
“真是渴死我了。”
郭淡闻着茶香,便走了过去。
徐姑姑将一杯刚刚泡好的茶递给他。
“多谢!”郭淡接过来一饮而尽。
杨飞絮冷不丁道:“别喝这么快,听说茶叶涨价了。”
“咳咳咳!”
郭淡当即呛了个半死。
徐姑姑不免也是噗嗤一笑。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郭淡回头瞪向杨飞絮,还未开口,徐姑姑突然问道:“情况怎么样?”
“待会再找你算账。”
郭淡狠狠威胁了杨飞絮一句,又向徐姑姑道:“还不就那样。”
徐姑姑稍一沉吟,道:“我觉得他们太过于依赖你,如果没有你,难道他们就做不成买卖了吗。你应该还是要以大局为重,有些事可以纷纷别人去做。”
她觉得郭淡如今要有统帅风范,而不是跟个技术人员似得,每个作坊都跑去看看,亲自指导,那应该是辰辰、曹小东干得事。而郭淡这些天就天天往作坊跑,聆听他们的调整计划,给点意见。
郭淡笑道:“居士之意,我也明白,但是辰辰和小东他们,火候还不够,许多问题他们是看不到得。不要说他们,周丰他们也未必能够看明白,毕竟卫辉府是一个非常新的州府,当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们也有些难以应付。”
徐姑姑微微蹙眉,好奇道:“难道你曾今就见过如卫辉府一样得州府?”
郭淡眨了眨眼。
“郭淡!郭淡!”
只见吉贵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不好了,报复来了,报复来了。”
郭淡错愕道:“什么报复?”
吉贵微微喘气道:“方才大名府钞关那边传来消息,说咱们的商船进出杂乱无序,毫无章法,导致下河村那边拥堵不堪,故此要求我们出船之前,先向他们报备,他们审批过的商船,才能够进入大名府。”
“什么?”郭淡不禁皱眉道:“他还真是欺人太甚啊!”
吉贵也是气急败坏道:“可不是么,那毛深本就在耍手段,其它钞关都是用抽查的方式,那厮偏偏要一件一件的查,如今更是蹬鼻子上脸,这咱们要答应下来,那还得了,他一天批一船,那咱们这买卖可就别做了。”
徐姑姑突然道:“我倒是认为这是一个好消息。”
郭淡和吉贵同时转过头去,看着徐姑姑,异口同声道:“此话怎讲?”
说罢,二人尴尬地相觑一眼。
徐姑姑道:“这无规矩不成方圆,那边既已设下关口,若还像以前那样,定会出现拥堵得现象,就好像当初的卫辉府,城门前也是拥堵不堪,以前的规矩根本就不适用,时常还出现争吵斗殴的情况,后来定下规矩,虽然车队更多了,但是井然有序,反而更快了。”
吉贵嗨呀一声:“他那是成心刁难咱们,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郭淡也点点头。
要能讲道理,也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徐姑姑笑道:“他一个小小官牙,又岂敢刁难公公您。”
“刁难我......?”吉贵愣了愣,道:“这也算是属于外事,我跑一趟倒是无所谓,可问题是我也吓唬不了他,我要有这权力,那我的胭脂......。”
徐姑姑微笑道:“公公若愿意去,那这事就一定成。”
吉贵忙问道:“你有何办法?”
徐姑姑道:“公公去了之后,见到毛深,别管能不能吓唬住他,先给他一个下马威,指责这拥堵的情况,都是因为他们钞关懈怠或者直接说他们故意刁难所导致得。”
吉贵道:“他肯定不会承认啊!”
徐姑姑道:“他当然不会承认,故此公公你得让他拿出证据来证明他没有从中动手脚,以此逼着他演示一遍给你看。”
吉贵问道:“然后呢?”
郭淡突然笑道:“然后还是不要信,指责他没有说实话,最终以此迫使他将检查规矩给定死了,倘若他将来没有按照规矩,那我们就去内阁那里告他一状。”
徐姑姑点头笑道:“正是如此。”
吉贵恍然大悟,呵呵道:“我明白了,如此一来,他将来就不好动手脚了,凡事都得规规矩矩得来。”
徐姑姑道:“其实若郭淡更好的检查办法,还可以顺便教教他们如何检查。”
郭淡好奇道:“这怎么操作?”
徐姑姑笑道:“很简单,你就让公公指出他们的不足,并且一口咬定他们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为什么不用更好的。”
郭淡眼中一亮,向吉贵道:“公公,你先别急着去,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这时,一仆人走了进来,道:“姑爷,那徐秀才带着一个弗朗机人求见。”
“弗朗机人?”
郭淡微微一愣。
吉贵道:“不是你邀请来的吗?那弗朗机人可是拿着陛下的手谕来到咱们卫辉府的,说是你让他来的。”
“哦...我想起来了。快些请他们进来吧。”郭淡突然想了起来,这个传教士是当初那个叫凯瑟琳的修女介绍得,又嘀咕道:“这弗朗机人怎么跟徐光启搞到一块去了。”
过得一会儿,只见徐光启带着一个三四十岁的弗朗机走了进来,这弗朗机身着儒衫,戴着十字架人项链,显得不伦不类。
“郭校尉。”
徐光启拱手一礼。
郭淡笑道:“徐秀才,别来无恙了。”
徐光启笑着点点头,又向那弗朗机人介绍道:“利先生,这位便是你要找的郭淡。”
那弗朗机人稍显惊讶地看了眼郭淡,旋即又有模有样得拱手一礼,用蹩脚的汉语说道:“在下利玛窦见过郭校尉。”
郭淡用拉丁语笑道:“利先生,你的汉语说得跟我弗朗机语一样好啊!”
第五百八十一章 瘸了瘸了
利玛窦是万万没有想到,郭淡竟然能够说一口流利的弗朗机语,虽然这口音是有些不一样,但并非是那种夹带汉语口音的,且肯定比他的汉语说得可是要好多了,他非常惊喜地用弗朗机语道:“先生会说我们的语言?”
徐光启也是震惊地看着郭淡。
只觉郭淡是深不可测啊!
“我不但会弗朗机语。”
郭淡手指向利玛窦胸前得十字架,“我还算是半个天主教徒。”
教...教徒?
利玛窦差点没有泪崩,远在万里之外,竟然能够看到一个不同肤色,不同发色的教徒。
圣母玛利亚!
伟大得圣母玛利亚!
这是您赐予我的福音吗?
利玛窦相信这定是圣母的旨意,颤声道:“你...你说得是真的吗?”
“当然。”
郭淡随随便便就背了几句圣经。
他在美利坚的时候,虽然不信教,但他非常注重教派,如果把天主教、基督教、犹太教搞混了,那会引起客户的不开心。
利玛窦当即是欣喜若狂,赶紧向同志行教礼。
只言片语,却让利玛窦觉得郭淡犹如亲人一般。
郭淡面色一紧,“神父可别乱来,这会出事得。”
利玛窦顿时惶恐不已,目光在徐姑姑、吉贵他们脸上瞟了瞟,“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郭淡笑道:“其实我比神父更激动。走,我们去里面谈谈。”
“请请请!”
二人直接去到里面房间。
徐光启站在门前是呆若木鸡。
什...什么情况?
利玛窦已经完全忘记徐光启,入得屋内,便向郭淡道:“郭先生,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天主教的?”
郭淡摇摇头道:“此事真是说来话长,我小时候曾遇到过一个名叫法里奥的神父,是来自威尼斯,记得他告诉我,那是一座非常漂亮得水上城镇,神父他博学多才,且心地善良,教会了我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并且还帮我取了一个弗朗机名字,叫做马里奥。”
利玛窦虽然不是那种单纯懵懂的教徒,非但如此,他还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不然的话,他也到不了这里,但他对此是深信不疑,否则没法解释郭淡为什么会背圣经,会知道威尼斯,会说弗朗机语,赶忙问道:“法里奥神父还在这里吗?”
郭淡道:“八年前他就离开了这里。”
利玛窦微微有些失望,又问道:“马里奥,你可有在这里建立教会。”
郭淡叹了口气道:“这是法里奥神父毕生的愿望,我也想帮他去实现,只可惜...只可惜,我大明禁止传教,所以,唉...我令法里奥神父失望了。”
利玛窦道:“不不不,你有这份心思就足够了,唉...我也知道在这里,是禁止传教,你看看我,看看,我现在也穿上了你们的儒袍。”
郭淡眼眸一转,道:“神父是想借儒家思想来传教?”
利玛窦神情一滞,谨慎道:“也不能这么说,我只是觉得儒家思想与我们的天主教有很多像似的地方,所以......。”
别装,我认识你,你也是狡猾狡猾滴。郭淡摇摇头道:“这恐怕是不行。”
“为什么?”利玛窦激动道。
郭淡道:“因为我们儒家,崇拜祖先,崇拜圣人,凡事都得代圣人言,在你没有成为圣人之前,你若乱改动儒家经典,那会被人赶出去的,甚至于杀头。”
这吓得利玛窦一抖,赶忙问道:“那...那可如何是好?”
不能传教,他来干嘛。
郭淡故作沉思,过得一会儿,他才道:“神父来卫辉府也有些时日了吧。”
利玛窦点点头,非常激动道:“卫辉府真是太伟大了,这里令我想起了威尼斯,听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简直不可思议啊!”
他开始疯狂得吹嘘郭淡,而且是发自内心,因为这里令他有一种家得感觉,威尼斯和现在的卫辉府都处在资本萌芽时期,有着很多像似的地方。
甚至这里比威尼斯还要好得多,毕竟这里压迫比较少,没有教皇,没有贵族。
郭淡谦虚了几句,又道:“神父,你若想在这里传教,首先,你得取得大家的信任......。”
“是的,是的。”
“在建立起自己的名望......。”
“对对对!”
郭淡看着直点头的利玛窦,不禁觉得好笑,继续道:“而卫辉府如今是以商业为重,尤其是现在,每个商人都在想办法提升自己的生产工具,我知道在弗朗机,有些知识是我大明没有得,如果先生能够教他们一些这方面的技巧和知识,他们一定会非常感激先生,等到那时候,先生再来传教,势必会事半功倍。”
利玛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郭淡道:“所以,暂时咱们先不提天主教,就提知识,先赢得大家的信任和支持,然后再传教。”
利玛窦道:“马里奥,你说得非常有道理。”
郭淡呵呵笑着,心想,亲爱的利玛窦,有道理也没有用啊!我们儒家思想简直就是宗教克星,什么教来都是白搭,你就安心当一个技术顾问吧。
利玛窦突然问道:“为什么你不这么做?”
“呃...!”
郭淡眨了眨眼,道:“这是因为我太年轻了,我只能带大家一块赚钱,但是哲学、思想方面的,是没有人会听我的。”
利玛窦点点头道:“是的,是的,这我知道,你们的大官可都是老人。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郭淡想了想,道:“我会聘请神父做我们的技术顾问,专门指导那些商人和工匠,神父以为如何?”
利玛窦大喜不已,这特么还是一个管事人员,这可真是太好了。
他忙不迭地答应下来,思索片刻,他突然道:“你看这样如何,我...我帮卫辉府建造一座钟楼,对了,你知道钟吗?”
聪明的利玛窦之所以没有怎么犹豫,就答应郭淡,是因为他觉得这是非常对的,你得给人家帮助,人家才会相信你,才会信教的。
光凭嘴说是没有用的。
他们这些传教士,在各地都非常热衷于帮助别人。
郭淡顿时欣喜不已,道:“知道,知道,神父若能够建造一座钟楼,那必定名震卫辉府。”
利玛窦却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我急忙忙赶来这里,身上没有带多钱。”
郭淡立刻道:“钱我出,神父不用为此担心。”
“马里奥,你是圣母派来帮助我的吧。”
利玛窦说得是越发激动,张开双臂,想要拥抱郭淡。
郭淡当然没有让这个老男人得逞。
二人聊了小半天,才从屋里出来,当利玛窦看到徐光启的时候,顿时内疚得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赶忙上前像徐光启道歉。
徐光启原本是有些在意的,但是看到利玛窦非常真诚向他道歉,又觉得自己太小气量了。
郭淡道:“徐秀才,我已经委任神父出任我们卫辉府的技术顾问,不过神父初到卫辉府,这人生地不熟,既然你们已经认识,那你就先带着他。”
徐光启颇为激动道:“郭校尉真是慧眼识人。”
可见他已经知道利玛窦是非常博学多才。
郭淡呵呵道:“说到慧眼识人,我最值得骄傲得,就是留你在卫辉府,我听说卫辉府的河道在你的治理下,变得更好了。”
徐光启当即脸都红了,道:“那非我一个人得功劳,在下也远不如郭校尉,想不到郭校尉还懂得弗朗机语。”
郭淡笑道:“这算不得什么本事,只是机缘巧合罢了。”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利玛窦与徐光启便向郭淡告辞。
郭淡也亲自送他们到门前。
“对了!”
利玛窦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马里奥,凯瑟琳在你哪里吗?”
郭淡愣了下,笑道:“她现在在北京,我忘记带她一块过来了。”
“她还好吗?”
“非常好!”
“谢天谢地。”
利玛窦是长松一口气。
“郭校尉!”
忽见晋商胡渡走了过来。
真是多事之秋啊!喝杯茶都能喝出这么多事来。郭淡不禁暗自苦笑。
徐光启、利玛窦见罢,向郭淡行得一礼,便离开了。
等到他们走出几步远,胡渡便向郭淡道:“郭校尉,我听说大名府那边突然下令不准我们的商船过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晋商走的是贸易,这货物通不过去,那可真是要了他们的命啊!
郭淡微微笑道:“进屋说吧。”
胡渡见郭淡一脸轻松,不禁也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后又见郭淡没有请他到厅堂,而是请他到里屋坐,这心又提了上来。
“请喝茶。”
郭淡将一杯茶放到胡渡面前。
“哦,谢谢。”
胡渡有些晕。
郭淡坐了下来,不紧不慢道:“关于大名府突然封关的事,我方才听说了,这不是什么大事,我已经请吉公公去解决此事,相信问题不大。”
胡渡听到吉贵出手,立刻松得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顿了下,他又道:“可是对方明显就是在针对我们,这防不胜防啊!”
“那毛深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不足为虑。”
郭淡随意地摆摆手,又道:“其实即便你今日不来找我,我明日也打算去你们茶庄坐坐,因为我有一件更重要得事要与你商量。”
胡渡微微皱眉,谨慎道:“什么事?”
郭淡道:“你在南京可有茶庄?”
胡渡稍稍迟疑了下,道:“倒是有一家。”
“一家?”
郭淡皱了下眉头,“茶叶主要可是江南地区在供应啊。”
胡渡道:“原本不止一家,但是近一年来,我都把茶庄搬到卫辉府来了,毕竟许多商人贩卖茶叶来卫辉府加工。”
郭淡沉吟少许,又问道:“那你可有认识得晋商在江南那边开茶庄得?”
胡渡点点头。
“有多少家?”
“我认识的就只有二十来家。”胡渡被他问糊涂了,道:“郭校尉,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来了?”
郭淡笑道:“我打算借你们的茶庄去江南放贷。”
“去江南放贷?”
胡渡双目一睁。
郭淡点点头,道:“关税保护本地商业,而江南又有地理优势,必定会吸引不少商人过去,我希望在江南进行商业放贷,专门支助那些商人建立作坊。关于钱得话,到时我们让南京的一诺牙行拨五万两出来,放贷对象,由我们来决定,但是利息全部给你们,让你们做一笔无本买卖。”
胡渡听着一点也不高兴,道:“也就是说郭校尉打算放弃卫辉府?”
“当然不是。”
郭淡笑道:“这番说辞,是我希望你们告诉那些江南大地主的,江南商业必定会更上一层楼,南京将会取代卫辉府,此乃放贷的绝佳时机。”
胡渡好奇道:“这么做得目的是什么?”
郭淡笑道:“南京那边不是要学习我们卫辉府吗?那我就去亲自跟他们上一课。”
第五百八十二章 办法就两个字
然而,徐姑姑这一杯茶的故事远不止如此。
这胡渡都还未离开,就立刻有其它的商人上门来。
此时的卫辉府已是惊弓之鸟,他们突然听闻大名府要封关,个个都吓惨了,这交钱也就罢了,连交钱的机会都不给你,那可就真的完了,他们赶忙来找郭淡询问详情。
郭淡好说歹说,才让他们稍稍安心。
在当晚郭淡又与吉贵商定策略,然后吉贵第二日就赶往大名府与毛深谈判。
这是不能拖的,如今的卫辉府已经是人心惶惶,一点风吹草动都吓得要命。
而相比起来,京城可真是一片和谐。
从来没有......。
这真是明朝廷从来没有过的顺利。
且效果是立竿见影!
商税**现象几乎降至为零。
仅有的**可能也都发生在边境地区,主要是集中北边与蒙古人得贸易,毕竟此番改革,主要是针对国内,不涉及到海关和边境地区。因为那边是边军控制着,且不说李成梁就是申时行得人,即便不是,官员也没法在那边立足。
因为没有军队得支持,谁敢去边境让蒙古人停下来开税票,哪怕是换个人去统管,军队还是军队,这是没法控制的。
但除此之外,少了许多苛捐杂税,又提拔了一群能臣干吏上去,变得是更加有效率。
京城的物价也开始下跌,包括酒、绸缎,除了奢侈品上涨之外,其余的都在跌。
别说那些普通市民,就连中下级官员都觉得很开心。
今日王锡爵、王家屏又来到集市视察。
看到热闹的集市,王锡爵突然感慨道:“不满你说,我现在真有些为郭淡担心啊!”
王家屏抚须一笑,“此番改革如此顺利,大半功劳都是因为郭淡。不过我看你也不需要为郭淡担心,在做买卖方面,郭淡的手段可真是深不可测,我们不但不能为他担心,还是得防着他。”
王锡爵点点头,道:“但是我们也得为下一步做打算,我大明的问题可不仅仅是关税,还有这盐税和农税。”
都是税!
可见明朝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就是没钱。
张居正的变法不仅仅是一条鞭法,但是提起张居正变法,大家首先想到得就是一条鞭法,因为这是核心,一切都是为了钱。
王家屏问道:“你有何打算?”
王锡爵道:“盐税得话,上回我们已经讨论过,申首辅对此比较谨慎,的确,盐税牵扯太多利益。但是我们可以从农税着手。张阁老当初变法,虽然取得很大的成功,但也遗留下不少问题。
比如说那火耗问题,郭淡在卫辉府,凭火耗一年就能挣好几万两,而关于此事,我也特地去打听过,其实郭淡还算是比较收敛的,官府比郭淡赚得要多得多啊!这回我们是郭淡来改革关税,下回我们可以借张阁老,完善农税制度,减轻百姓负担,增加地主税收。”
王家屏皱眉道:“但是申首辅会答应吗?”
他当然懂王锡爵得意思,这回为什么这么顺利,主要就是因为大家都要对付郭淡,而在郭淡之前,还有一个人,令朝中官员深恶痛绝,这个人就是张居正。
王锡爵希望能够把张居正放到前面,如法炮制,先指责张居正改革弊端,获得反对势力的支持,再进行一轮改革。
王锡爵道:“我们要想继续改革,必定还是获得其它大臣的支持,否则的话,绝不会像今日这般顺利,就事论事,张阁老的变法到如今,确实出现许多新得弊端。”
王家屏点点头。
既然他们已经开始改革,就必须走下去,因为他们是要加强内阁权力,为了巩固这得之不易得成果,必须要继续下去,不断的去深化改革。
不然的话,关税改革也会变得没有意义。
......
如今的万历,比以前还是要勤快一些,谁让他一时口嗨,喊出“励精图治”的口号,并且还去掉了他讨厌得冠冕,那他也总得表示表示。
不过他对大臣们不太信任,他信任得还是东厂、锦衣卫、司礼监。
乾清宫。
“厂臣,如今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万历向张鲸问道。
张鲸道:“回禀陛下,如今新法执行的非常顺利,百姓、商人都非常支持,运河上也是风平浪静,而且税入还增加不少。”
说话时,他偷偷瞄了万历几眼。
东厂非常关注此事,动员了很多人,然而新法执行到如今已经有三个月,内阁方面是非常顺利,而卫辉府情况却是岌岌可危,不管是进口,还是出口,都在下降。
但郭淡并没有大的动作,就是天天帮助那些商人调整生产计划。
这令张鲸有些怀疑,他想试探一下万历对此事得态度。
万历闻言,当即面色一惊,“这怎么可能?哪回变法不出问题,怎么这回就这么顺利,你们到底有没有调查清楚?”
张鲸忙道:“微臣怎敢欺瞒陛下,卑职是句句属实。”
“这就奇怪了。”万历皱眉道。
张鲸如实道:“陛下,这是因为大臣们都想对付郭淡,即便是自己的利益受到了些许伤害,他们也在隐忍,故此新法才会如此顺利。”
万历哼道:“说来说去,还是靠郭淡。”
张鲸点点头道:“微臣相信内阁也不会反对这个说法的。”
他当然也不想把功劳都归到内阁头上。
“他们可真是有出息啊!”
万历有哼了一声,又问道:“卫辉府可还好?”
张鲸道:“因为卫辉府没有官府,我们东厂也不好进入调查,但是据微臣所知,卫辉府好像是这一次新关税法中,唯一一个受到伤害的州府。”
“受到伤害?”
万历急急问道:“受到多大的伤害?”
张鲸道:“具体微臣不清楚,不过传来的消息,好像伤害还不小。”
万历恼羞成怒道:“不是说不针对卫辉府吗?”
“他们倒是没有针对卫辉府,只不过卫辉府非常依赖与其它州府的贸易,然而,新关税法的一个目的,是为了照顾当地百姓,限制了一些粮食、木材得出口,所以.......。”
张鲸这话可真是说得不偏不倚,那是因为他现在处在一个非常有趣的位置上,他是既不想郭淡能够突破重围,但又不想郭淡就这么死了,最好的结果就是郭淡躺倒坟墓里面,内阁就躺在病床上。
他才把卫辉府实情告诉万历,老大你就出手拖郭淡一把,别让他就这么死了。
万历眉头紧锁,道:“厂臣,你立刻派人多多看着卫辉府,若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朕汇报。”
张鲸道:“微臣遵命。”
“若无其它事,你就告退吧。”
“微臣告退。”
等到张鲸出去之后,万历身子往后微微一靠,“这郭淡到底在搞什么,怎么还不出手?”
李贵道:“陛下还请放心,既然这一切都是郭淡安排得,他定有解决的办法。”
万历叹道:“朕就怕他是在玩火**啊!”
有一个人与他的想法一样,这个人就是柳承变。
“爷爷,郭淡这回不会玩火**吧?”
柳宗成瞧了柳承变一眼。
柳承变继续道:“据卫辉府传来的消息,如今卫辉府的情况已经非常不妙,他们与外地得贸易在持续下降,其中粮食和原料的进口也都在下降,再加上整个南直隶都在鼓励商人回家做买卖。这种种的一切,对郭淡都非常不利。”
柳宗成叹了口气道:“这恰恰是爷爷最为担心得事。”
柳承变道:“爷爷不是更希望郭淡失败吗?”
柳宗成点点头,道:“话虽如此,但是爷爷之所以选择与郭淡合作,不是赌郭淡失败,而是因为即便郭淡成功,我们依然能够控制官牙,可是新关税法若对卫辉府百害而无一利,那么郭淡又怎会容得下新关税法?”
柳承变心中一凛。
张鲸就希望变成一个零和游戏,两边斗得是鱼死网破,反正他们东厂置身事外,而柳家恰恰就不希望变成零和游戏,因为这风险太大了,他喜欢见得是慢性死亡。
而李植、黄大效这一派势力,就希望郭淡赶紧趴下,咱们内部再好好算算账。
王锡爵、王家屏就希望郭淡就维持现状,郭淡以要死不死的状态跟他们僵持下去。
他们虽然干得是同一件事,但其实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
而卫辉府的商人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是越发的焦虑、失望和恐慌。
虽然吉贵去大名府将过关一事给解决了,虽然还是比以前慢许多,但至少大家心里有数,自己货物什么时候能够出去,但这一点不足以打消大家的疑虑。
因为他们在调整,其它州府也在调整,环境在变,那些知府已经渐渐形成一个共识,就是卫辉府把他们的商税都给抢走了,他们多多少少也在使一些手段在阻碍当地商人与卫辉府来往。
不过他们也只能宣传宣传,可不敢动用权力来对付卫辉府。
纺织作坊。
“秦兄。”
“哟!是胡四哥。”
秦庄赶忙起身向胡渊拱拱手,“今儿怎么有空上我这来。”
“我刚好经过这里,故此进来看看。”胡渊左右看了看,小声道:“秦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这作坊怎还在加紧赶工。”
“这......!”
秦庄稍稍显得有些犹豫,突然问道:“我听说你的皮革作坊也在加紧赶工。”
此话一出,二人目光一对。
“是不是郭淡......?”
“让你降低成本。”
“卖不出算他的。”
“还说不要告诉别人。”
这二人一人一句,顿时就傻眼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呀!是郭淡让我这么干的,而且那边蒙古人又不受限制,那皮革还是一批一批往这里送。可我听说江南那边少有运送丝绸过来。”
“江南那边是少了一些,但江南那边主要是好的丝绸,而郭淡让我将次的和好的混在一起,我这也不缺丝。”
“可是现在行情不太好,生产了这么多,卖不出去怎么办?我仓库已经积累了不少货,故而今日才上你这里看看。”
“我又何尝不是,这行情是一日不一日,不过......郭淡都说了,卖不出算他的。”
“你跟郭淡签了契约没?”
“......你...你签了没?”
“......!”
......
陈楼。
“郭大哥,这三日,钱庄那边就已经有五万两存银汇到南京去。”曹小东向郭淡说道。
辰辰也道:“姑爷,这情况是越来越不妙了,许多原本在观望得商人,都决定要回南京,相信未来几日,还有更多的钱汇到南京去。”
郭淡沉吟半响,低声道:“我让你们准备的钱,都有准备好吗?”
曹小东点点头。
辰辰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因为他知道郭淡这回可能会调动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款项。
郭淡点点头道:“那就行了,你们先回去,不过要密切得关注存银的动向。”
“哦。”
两个小家伙相觑一眼,失望得离开了这里。
他们都觉得很压抑,希望郭淡能够早点想到应对之策,可惜每一次都是失望。
“三姐!”
“三姐好!”
刚到门口,就见到杨飞絮走了进来,二人赶紧行礼。
杨飞絮点点头,来到郭淡身旁,拿出一张钱票递给郭淡。
郭淡面色一喜,拿过来一看,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可算是来了,要再不来得话,我可也顶不住了。”
话音刚落,他目光往外面一瞥,只见徐姑姑走了进来。
郭淡是当着她的面,将钱票折好,放入袖中。
杨飞絮看在眼里,心想,这人真是天生的锦衣卫。
徐姑姑当然没有在意这些,她面泛忧虑道:“如今外面的情况如何?”
她渐渐意识到,好像这卫辉府是难以适应新关税法,固定得原料供应要重新谈判,甚至于重新去找,而零售渠道方面,也因为价格过高,而导致有退货的情况,她当然是不希望郭淡倒下。
“非常不好。”
郭淡摇摇头,问道:“不知居士可有办法解决?”
徐姑姑凝眉不语。
她如果有办法,那自然是官场上得手段,但问题是,她又不想看到新关税法失败。
郭淡岂不知她在想什么,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再让这种情况蔓延下去,我必须得出手拯救卫辉府。”
徐姑姑微微一怔,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发钱。”
说出这两个字时,郭淡是霸气侧漏。
第五百八十三章 贫富与共
发钱?
徐姑姑还真是第一回被郭淡的霸气给震慑住。
过得半响,她兀自反应不过来,只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发...发钱?”
郭淡点点头道:“如今情况虽然还不算是非常严重,但如果再不出手的话,可能就是发再多得钱,也都难以挽回,已经有不少的小作坊快要坚持不下去,我必须得给他们一些钱,帮他们先撑着。”
“这绝非长久之计啊!”
徐姑姑忙劝道。
郭淡苦笑道:“这我也知道,但若这一时都撑不过去,又何谈长久。”
徐姑姑道:“那你又能拿出多少钱来发给他们?”
发钱这种事,只能救济灾民,救济商人,这怎么想都觉得非常不靠谱啊!
“不惜一切代价。”
郭淡非常坚定地说道:“居士,你应该是知道的,如果卫辉府垮了,那我得一切也都完了,我将不惜一切代价对他们进行援助。”
徐姑姑对此不敢苟同。
你这么做,无疑是告诉别人,你只不过是强弩之末,一个人想要拯救这么多作坊,甚至于整个州府,这怎么可能?
难道他真的已经到了绝境......不,就算真的到了绝境,他也不可能这么做,他是个商人,目的还是要赚钱,明知不可挽回,还赔上自己的一切,这不像似他的作风,我还是先看看再说吧。徐姑姑瞧了眼郭淡,嗫嚅两回,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不过郭淡很快就付诸行动,令徐姑姑都有些应接不暇,就在当日郭淡让辰辰立刻张贴告示,三日之后,自己将会在集市针对这一次新关税法,发表重要演讲。
此消息一出,可真是振奋人心啊!
虽然郭淡很早就来到这里,但是郭淡并未专门针对此事,发表过任何言论,或者有任何针对性得任何举措,他们一直都在苦苦的期盼着。
正所谓希望有多大,这失望就有多大。
郭淡寥寥无几的一些举措,根本无法解决问题,这令大家非常失望。
故此在第三日,各大作坊就直接给员工放假,因为他们也知道此时此刻员工们也无心工作,他们希望能够亲耳听到郭淡的声音。
法院、诉讼院、纠察院也全部关门。
就连集市路边的小摊位都收了,为大家腾出更多的地方来。
但这还是远远不够,因为整个府城的人几乎都来到了集市,虽然许多人所站的位置是不可能听到郭淡的声音,但是站在这里他们就很心安。
偌大的集市从清晨开始,就被挤得是水泄不通。
周丰、秦庄、曹达这些大富商自然也都赶来这里,他们坐在二楼得雅间内,望着楼下那空空的木台,是既期待,又不安,他们怕郭淡又只是纸上谈兵,忽悠他们一番。
那种话在如今已经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虽然他们现在都还支撑的住,但是作为商人,看得是当下,而是未来,如今他们眼中未来就是一片黑暗。
“你们有谁知道郭淡到底想到了什么办法?”郭淡还未来,那周丰便是迫不及待地问道。
其余人都纷纷摇头。
胡渊就道:“平日里就属你跟郭淡走得最近,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我方才都还想想问问你。”段长存也道。
曹达是眉头紧锁道:“若是你们都不知道得话,那我倒是对此番讲话,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周丰忙问道:“此话怎讲?”
“因为事先可没有任何预兆,如这种大事,事先得有准备才行,岂是一番讲话可以解决的。”曹达叹道。
“是呀!而且光凭郭淡一人,也是难以解决问题,他自己也说了,此时我们要团结,要他真有办法,事先也应该跟我们商量。”
“难道郭淡是打算退出卫辉府吗?”
“你可别吓我。”
“是呀!郭淡要是退了,那咱们可就都完了,到时我们这些人必成丧家之犬。”
“你们就别瞎猜了,还是先听听郭淡怎么说吧。”
......
对于他们而言,仿佛处在科考前夕,各种忐忑不安,郭淡的人影都没有看见,他们就把自己给吓得够呛。
而坐在他们隔壁的正是黄大效和姜应鳞。
他们两个现在非常低调,其实不低调也不行,因为卫辉府的百姓早就不再将他们当回事,这主要是因为三院体系的日渐成熟,法绅、诉讼师、纠察员可都不喜欢这些科道官。
说到底还是因为权力。
如果他们在这里拥有权力,那三院必然会受到压制。
起初的时候,法绅还是非常尊敬他们的,对他们也是恭恭敬敬,但是随着法院的影响力是越来越大,那些法绅们也就不再恭维他们,并且与诉讼师、纠察员是非常有默契得降低科道官的存在感,就是都不跟他们打交道。
即便以前是认识的,如今也视作路人。
任何事都不问他们。
反正他们坐在这个位子上,跟科道官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们主动切断与官府的关系,那么百姓又只知道找他们,官员的存在感自然就非常低了。
“看来他们都不知道郭淡在打什么鬼主意。”
黄大效侧耳相闻,不禁皱了皱眉头。
虽然他嘴上看不起郭淡,但郭淡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
他生怕郭淡又憋个大招出来。
姜应鳞笑道:“你勿要焦虑,在法律之下,郭淡要是能够为卫辉府百姓带来安居乐业,那当然也是好事。”
黄大效可不这么觉得,但他也知姜应鳞得性格,故此没有多言,而是静静地等待着郭淡的到来。
过得一会儿,只听得一阵震耳欲聋得欢呼声。
这不用看也知道,是郭淡来了。
黄大效已经见过好几次这种场面,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现象,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卫辉府,只要郭淡出现在这种场合,那必定是万众瞩目,欢呼声也是震天动地。
可没有哪个官员有这种待遇。
果不其然,只见郭淡从马车上下来,百姓们立刻往后退,宁可挤着自己,也要为郭淡让出更宽的道路来。
郭淡一边招着手,一边在杨飞絮的保护下,往木台走去。
“郭校尉!郭夫人!”
人群中响起阵阵激动地叫喊声。
郭夫人?
郭淡左右看了看,徐姑姑没有来呀!
突然,他瞟了眼杨飞絮。
杨飞絮低声愠道:“你看甚么?”
“没有!”
郭淡摇摇头,心道,看来我跟任何美女站在一起都显得非常般配,长得帅就是容易被人误会啊!
在众人得欢呼声中,郭淡来到木台上。
欢呼声还在持续中.......!
虽然周丰他们是忐忑不安,但是只要郭淡能够站出来,那么卫辉府的百姓就还是对他充满着信心。
过得好一会儿,郭淡才举手示意。
欢呼声这才慢慢地回落,直至消失。
郭淡是一脸轻松,左右看了看,突然朗声道:“今日,我在此郑重地向你们保证,下回我会带我的夫人来卫辉府,让你们认识认识,以免你们总是认错人。”
说到这里时,他还看了眼杨飞絮,惹得杨飞絮好不尴尬,他又回过头去,继续言道:“这要是传到京城去,那我可有得罪受,毕竟我是一个赘婿。”
场面先是一片寂静,每个人显得始料未及,但随后便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这小子在胡说八道什么。”
黄大效听得是摇头晃脑。
这可不是娱乐节目啊!
姜应鳞是沉眉不语。
虽然他不认同在这种场合适合说这话,但是他已经见过好些回,也渐渐明白郭淡的套路,虽然这听着是很离谱,但是这种话,能够拉近郭淡与百姓的距离,更容易得到百姓的信任。
郭淡自己也笑了起来,等到笑声消失之后,他神色一变,严肃道:“但这不是我们今日要说得主题。”
顿了下,他继续言道:“我知道,我知道在这段期间内,我们卫辉府所有人都在饱受煎熬,都对自己未来充满着不确定,但我曾一度认为,这种煎熬是短暂得,不会持续太久。可是...可是直到今日,我不得不承认,我当初的预计是错误得,并且错得非常离谱。
记得两个多月前,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曾说过,我非常支持朝廷的变革,直到今日,兀自是如此。
因为我大明不是只有我们卫辉府,还有着很多个州府,朝廷是要顾全大局,而不能只顾着我们卫辉府,但同时我也认为,我们是可以挺过去的,就好像以前我们所遇到的困难。
每一次,每一次我们凭借着智慧和努力,克服了我们遇到的困难。只不过这一次,显然有些不太一样。”
黄大效对此是嗤之以鼻,信你个邪。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郭淡说话看似随意,但其实是滴水不漏,他要在这种集会的场合,公然反对朝廷的变革,那绝对是可以冠上造反得罪名。
拥堵的市集此时是寂静无声,每个人都注视着郭淡,但是他们心中并不害怕,也并不惶恐,虽然郭淡主动承认自己的误判,但是坦诚的郭淡,更令他们感到踏实,也更加期待。
包括周丰他们。
他们之前就非常担心郭淡又会忽悠他们一番。
但是从这番话看来,郭淡并不会那些话来搪塞他们。
“我希望大明能够更好,大明越好,我们卫辉府才能够更好,有道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但是。”
郭淡微笑道:“但是我会与你们站在一起,共同去面对这一切,并且还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帮助你们度过这个难关,在未来的日子里面,我将会拿出一百万两,来救济我们卫辉府的作坊。”
此话一出,顿时响起一阵惊呼声。
第五百八十四章 淡,你真猛!
茶楼上!
唰唰唰!
坐在窗边上的周丰、秦庄、黄大效、姜应鳞等人动作、神情皆是出奇得一致,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又将半个身子都给挤出窗外,睁大双眼的看着台下的郭淡。
饶是坐在马车内的徐姑姑也不禁猛地掀开窗帘来,望着台上的郭淡,美目中充满着震惊。
之前她只知道郭淡会发钱来帮助他们坚持下去,但是具体发多少,郭淡并未明说,只是说不惜一切代价。
郭淡没有骗她。
这真的是不惜一切代价!
一百万两!
一百万两啊!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当初修建潞王府用了几十万两,就已经差不多把整个卫辉府给毁于一旦,哪怕是后来卫辉府的重建,可也没有花这么多钱啊!
这百万两的数目,一般都是出现在朝廷税收,朝廷打仗,或者皇帝去修建皇陵时。
赈济灾民......。
咳咳...。
更何况这还不是赈济灾民啊!
这可是赈济有钱人。
听错了!
定是我们听错了!
没有惊喜!
没有震撼!
有得只是质疑。
“一...一万两,是一万两吗?”
一个非常善良的年轻人,他渴望纠正郭淡的错误。
“不是。”
郭淡铿锵有力道:“是一百万两。”
他这回是一字一顿,说得无比清楚。
但是大家的脑子却给听昏了。
不少百姓是情不自禁地双手捂脸,恐惧地看着郭淡。
要不要这样?
后面的人听不到郭淡的话,见大家如此神情,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向前面的人询问。
霎时间,一万百两传遍了整个集市。
黄大效、姜应鳞也是面面相觑。
他们顿时感觉自己在郭淡面前,是如此的渺小,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他们都料到郭淡可能会出招,但是他们没有想到,郭淡的招式会这么简单直白,直接给钱。
以往郭淡可都是非常狡猾得,各种套路,玩得是层出不穷。
故此这一回,大家是处处提防,生怕中了郭淡的圈套,却不曾想郭淡这回的招数是如此刚猛。
而那边商人也比他们好不了多少。
“哇...!”
胡渊嘴里发出一声惊讶之声。
“他...他是疯了吗?”周丰哆嗦着嘴唇道。
这一百万两是他们这一生中都难以企及的呀。
“咕噜!”
秦庄吞咽一口,道:“他...他想干什么?”
“谁知道呢。”
曹达怔怔说道。
......
“吼---!”
突然间,整个集市沸腾了!
这可真是太刺激了,光听听都给高chao了。
黄大效也顿时惊醒过来,“阴谋!这其中定有阴谋!郭淡怎么可能会愿意拿出一百万两来帮助他们,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
姜应鳞道:“先别急,且听听他这么说。”
他也不相信郭淡会洒出一百万两。
就算郭淡有一百万两,那可能也是他的全部家当。
稍微正常一点的人也不会相信。
周丰他们也清醒过来,双目直直地盯着郭淡,他们自然也不相信郭淡会这么干。
这里面定有玄机。
过得好一会儿,整个集市还是处于沸腾中。
郭淡不由得抬手示意。
但即便还是过了好半响,才渐渐安静下来。
郭淡环目四顾,笑道:“也许这里不少人,心里肯定在想,这家伙一定是在说谎,这里面一定有阴谋,不然得话,就是疯了,一百万两?开什么玩笑。”
“哈哈---!”
又是一阵大笑声。
但是这笑声黄大效听着尤为刺耳。
又听郭淡言道:“但是他们哪里知道,卫辉府对于我,对于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我们曾经历过卫辉府最黑暗得一段日子,他们哪里知道,我们这一步步走来是多么的不容易。直到今日,我相信很多人都没有忘记那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不少人听得是热泪盈眶,抿着唇直点头。
郭淡道:“我们不能再回去,绝对不能,我也不愿见到我们一切的努力,都化为泡影。同时我也不能否认,我从卫辉府赚得不少钱,且大部分都是你们的税钱,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决不能对此袖手旁观,倾其所有来拯救卫辉府,在我看来,这其实是我的义务。”
欢呼声再度响起。
泪水滚滚落下。
大家都感动到不行。
虽然还没有见到一两银子,但心里异常得踏实,不再恐惧,不再忐忑,不再彷徨。
就凭郭淡的这一番话,他们眼中的未来,变成一片光明得。
毫不夸张得说,郭淡仿佛已经成为他们的守护神。
“你是把钱发给我们么?”
一个懵懂少年突然激动地大喊道。
他如此年纪还不谙世事,这生平头回遇到发钱这种事,只觉颇为兴奋。
唰唰唰!
顿时无数到目光看向那个少年。
少年吓坏了。
可是大家的目光渐渐由愤怒、鄙夷,变成为关爱和温馨。
问得漂亮!
郭淡笑道:“记得我第一次来到卫辉府,就是一路洒着铜钱过来的,当时你们捡钱捡得开心吗?”
“开心!”
大家异口同声道。
郭淡又问道:“相比起后面你们去作坊干活呢?”
沉默!
大家顿时沉默了下来。
郭淡朗声道:“相信你们对此都是深有体会,捡钱只有一时得开心,但不足以消除内心的恐惧,只有当他们去到作坊做事,拿到坊主给你们发的工钱时,那种喜悦才是发自内心的。直到那时候,你们才真正的从彷徨走出来,我说得对吗?”
大家是齐齐点头。
郭淡道:“但是自那以后,我们卫辉府再也不食嗟来之食,因为人家给予得幸福,那不是真正幸福,那只能是一时的快乐,只有通过自己的双手得来的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而这,就是我们卫辉府的精神。”
“我就说他哪里会拿钱出来给大家,不过这小子口才倒真是厉害,这都能够说得冠冕堂皇。”黄大效是嗤之以鼻。
听到这里,他当然明白,郭淡不会发钱给他们。
但是百姓们脸上却充满着自豪。
不错!这就是我们卫辉府的精神。
“而如今,我们需要一个为未来努力的机会,而我也会像之前一样,为大家创造一个能够通过努力致富的环境。”
郭淡顿了下,继续道:“我知道,在这段期间,不少商人打算辞去一些人,或者想降低你们的工薪,以此来减少一些成本,如果你已经这么做了,你最好赶紧给我恢复原样。因为任何这么做的商人,都将不会得到我一两银子的补助。”
“吼---!”
这一次得欢呼声无疑是最大的。
因为这直接关乎他们的切身利益啊!
周丰他们相互看了看,皆是松得一口气。
咱们都没辞。
但是晋商们有些慌。
晋商毕竟干得实业不多,行情不好,他们就会立刻脱身。
等到大家安静下来之后,郭淡才继续道:“首先,我将会给予我们运输队五十万两的补助,今后但凡是来往我们卫辉府的商船、商队,除船夫、车夫的酬劳外,一切费用都将减半。”
秦庄、胡渊这些商人顿时是大喜不已。
这运输费可是大头,这要减半,那可真是太棒了。
晋商已经是慌得一笔,寻思着赶紧把那些人给请回来。
这补助对于他们而言,可是不得了啊!
不,还要多请一些人来。
可能会出现人手不足的情况。
郭淡又继续道:“除此之外,我还会拿出二十万两补贴到作坊的租税中,你们今年的租税将会比往年减少三成,如果你是借钱买得土地和作坊,也会得到同样的补贴。
同时我们将会一些茶庄合作,算上之前的三个月,也就是说,从三个月前,到冬季之前,你们来卫辉府借钱开作坊,我们将会帮你们缴纳利息,等于你们是无利息借贷。”
这是真的吗?
周丰不敢相信得捂住脸。
那些晋商则是欣喜若狂,这么一来得话,他们茶庄的生意肯定暴涨啊!
他们激动地双拳紧握。
郭淡又道:“另外,我会拿出十万两来,用于支援一些作坊,同样也是无利借贷。以及,我们将会拿出二十万两来贴补粮价和盐价,确保卫辉府的粮食和盐等百姓生活上必须用品不会涨价。”
集市再一次沸腾!
笑着笑着就哭了!
哭着哭着又笑了!
而黄大效则是傻眼了。
这可都是真金白银啊!
这不是忽悠人的。
但是,这未免也太猛了一点。
徐姑姑也真是看不太明白,她以为郭淡还是会耍巧,不可能拿这么多钱出来,但是这些补助都是肉眼可见得,糊弄是肯定糊弄不过去的。
但她认为这绝非长久之计。
这也是瘦了自己,肥了别人啊!
舍生取义?
这不像似郭淡的为人啊!
在这欢呼中,郭淡招招手,然后从抬上下来。
欢呼声更甚。
“马里奥!”
忽见一个留着褐色络腮胡的男人奋力得从人群中挤出来,流着眼泪,冲着郭淡大声喊道:“马里奥,你真是太伟大了。”
正是利玛窦!
郭淡这回没有拒绝利玛窦,给了他一个大大得拥抱,哽咽道:“神父,你说我能上天堂吗?”
利玛窦当即泪崩。
真是一个虔诚得信徒啊!
“能!你一定能!圣母玛利亚会保佑你的。”利玛窦紧紧抱住郭淡。
不用这么麻烦。如果圣母玛利亚能给我一百万两,我宁可下地狱去,绝不打扰她老人家。
郭淡哭了。
“哇----!呜呜呜!”
第五百八十五章 豪赌
除了开场那句有关夫人之论,剩下的可全都是干货。
都不带一句废话的。
郭淡的这番演讲,真是超出所有人的预计。
谁也没有想到郭淡会这么猛,直接就砸出一百万两来。
以至于等到郭淡离去之后,不少人都还傻傻地站在那里。
他们还是觉得这有些不真实。
而周丰他们这些大富商则是立刻跑去找郭淡。
首先,他们渴望得知,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呀!
他们觉得郭淡不见得能够拿出一百万两来啊!
其次,仔细分析郭淡的补助计划,其实围绕着他们商人为中心,而不是普通百姓,关于百姓的福利,只是确保物价不上涨,以及他们不会因此事而丢掉工作。
主要利润全都给到商人身上。
他们商人当然希望能够立刻就得到具体实施计划。
到底我们该怎么获得这些利润。
但遗憾得是,他们都扑了个空。
郭淡并未回住所,也没有在钱庄。没有人想到,郭淡此时此刻正坐在法院与法院院长王煜和诉讼院院长薛文清商谈此事。
这是因为自新关税法执行以来,大家似乎都忽略了三院,毕竟三院的职责只是维护社会安定,跟钱没有多大的关系,他们也无法干预朝廷的政策。
找他们是一点用都没有。
法院。
“你说...你说由我们法院来颁布你的补助计划?”
王煜不可思议地看着郭淡。
郭淡点点头,道:“之前我已经是再三提到过,我希望我们卫辉府能够团结一心,而三院是我们卫辉府的管理核心,我当然不希望三院在这种危难时候,突然消失在百姓的视野中。反而,我希望三院能够及时站出来,与百姓站在一起。另外,如果不经法院,以我个人名义来发布的话,那多多少少会缺乏一些公信力,毕竟个人的威望与律法是两回事。”
王煜与薛文清不禁相觑一眼。
都觉得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薛文清突然起身拱手一礼:“郭校尉高风亮节,克己奉公,薛某人真是钦佩万分,请受薛某一礼。”
郭淡提出这个建议,自然对三院是非常有利的,毕竟这是发钱,而不是收钱,收钱那种得罪人的事,郭淡又是自己在干。
然而,郭淡本可以不经法院,自己公布整个补助计划,因为这是属于财政,卫辉府的财政一直都是郭淡在统管。
说是高风亮节,克己奉公,一点也不为过啊!
郭淡笑道:“薛院长无须如此,我这人还是比较实际的,我不是在照顾你们,更不是施舍你们,这其实也是你们通过努力赢来的,这些年你们干得都非常不错,我也感到非常满意,如果我对你们不满意,那你们就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两银子。”
薛文清笑意一敛道:“我们做这些事,不是为了让郭校尉满意,而是让百姓满意,让卫辉府更好。”
郭淡笑道:“百姓满意,卫辉府更好,这恰恰就是我想要的,否则的话,我为何要砸出一百万两来,这可比用在三院建设的钱要多得多啊!”
其实郭淡这么做的原因,跟他建立三院的原因是一样的,就是因为他不可能天天待在这里,我需要竖立三院的威信,以便他们能够更好的管理这里。
如果他将自己塑造成救世主,威望盖过三院,那当他不在这里的时候,就可能就会出现危机。
在确定之后,法院自然是非常乐意接受这个要求。
而关于法院怎么颁布,就连草稿郭淡都为他们准备好了。
其实就是将郭淡说得那些话,以法律的名义书写成条例来颁布。
虽然不是真正的律法,但是具有法律效应。
郭淡要不给这钱,你都可以去告他。
但是有一点没有被列为条文,就是关于一百万两的这个数目。
而郭淡给出得解释,是非常直白的,这一百万两我也得从各地去调动,我这一下子也拿不出一百万两来,那么如果将此列为条例的话,法院势必就会干预到财政。
你们要确保我拿出了一百万两,你们就要查账,问这,问那。
这是郭淡无法接受的,且不说法院没有查税的权力,即便有,这一百万两也不仅仅是税钱,还有郭淡个人的钱,法院凭什么查私人的账户。
法院只需要确保这些补助能够到大家的手中。
这才是法院该干的事。
如果说郭淡一不留神只拿出九十九万两,法院是不是要判郭淡有罪,那也有些扯啊!
这又不是拿现金,这一种补贴。
法院方面也觉得郭淡说得有道理,其实他们也不太会算这些账,说不定还得请求钱庄帮他们计算,那又是何必了。
数目多少也并不重要,重要得是,这补助是不是真的发到大家的手中。
他们也就答应下来。
就在当日,法院就根据郭淡的草稿,将此次补助计划,列为条例,公布于众。
而卫辉府的百姓,已经习惯于法院的权威,法院公布任何条例,那都是必须得遵守的,否则的话,纠察员就会上门找你谈谈天,嘘寒问暖。
这无疑给整个卫辉府吃下一颗定心丸。
而且,商人也不需要再去找郭淡,现在找郭淡问也没用,都已经写得非常明确,难道要郭淡违法吗?
商人现在都忙于计算,这些补助,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优势。
纺织作坊。
“老爷,出来了,算出来了。”
一个账房拿着一本账目,激动地快步来到秦庄面前,将账目递给秦庄道:“老爷,若是根据我们现在的生产情况来算,我们的价格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具有很大的优势,甚至要胜过以前。”
“是吗?”
秦庄激动地借过账目来,仔细地看了起来,过得一会儿,他突然眉头一皱,“如果回到调整前的生产方式,我们的价格跟以前相比差不多。”
那账房点头道:“是的,因为以前比较差的衣物,多半都是放到卫辉府买,这一部分本就不涉及到太多得关税,但是我们卖去别得地方的衣物,用的丝料都是非常好的,来回都得缴纳非常多的关税。”
秦庄眉头紧锁,过得半响,他直点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原来他早就打算这么做了。”
其它商人也与秦庄的情况非常像似,如果根据调整好后生产计划,他们商品的价格在各个地方都会变得极具优势,但如果回到调整前,他们的价格就并没有任何优势。
由此可见,郭淡绝不是冲动,他前些天之所以天天去各个作坊看,询问他们的生产计划和成本、利润,又给他们提意见,都是有目的得。
他提得意见,就是基于整个补助计划之上。
换而言之,郭淡来之前就已经想好这么做了,或者有这个打算。
与此同时,钱庄被挤爆了!
那些正准备离开卫辉府的商人,或者已经拿了汇票并未走的商人,赶紧来到钱庄,把汇票还给钱庄,将银子给取出来。
也就是说,他们打算继续留在卫辉府。
租金减少、无利贷款、减半的运输费。
傻缺才会离开卫辉府。
而就当日,已经有不少人从钱庄拿到真金白银的补助。
这些人几乎都是这三个月内,来到卫辉府租房做买卖的商人,他们可以凭借契税票,来到钱庄拿到该有的补助。
钱庄方面是当场就兑现。
虽然这部分人不多,钱其实也不是很多,但可都是真金白银,而且都是已经掏出去的,这令大家对于整个补助计划是深信不疑。
姜应鳞坐在钱庄边上的茶肆内,看着那些拿着银子出来的商人,脸上充满着困惑。
真发银子啊!
任何官府可都没有这么干过。
这可真是让他开了眼界啊!
这困惑归困惑,但心里他还是为郭淡竖起大拇指,这家伙可真不一般,你说他狡猾、奸诈、贪财,可世上那么多自诩正直的人,可也不会这么做。
郭淡又不是有几百万两的人,一百万两能不能够拿得出,也有些够呛。
“我知道了!”
黄大效突然惊呼一声:“郭淡这是在赌啊。”
“赌?”
姜应鳞好奇道:“赌什么?”
黄大效道:“郭淡定是知道,新关税法其实也会伤害一些权贵的利益,而朝野上下之所以支持新关税法,其目的就是要对付他,他赌得就是朝廷会先支持不下去,我估计那一百万两都是吓唬人的,他根本就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姜应鳞恍然大悟,皱眉道:“你说得不错,很有这个可能。”
说话时,他脸上透着些许悲伤。
因为他也认为,黄大效所言,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新关税法不但是变相征收富人税,而且还伤害了官员和漕运的利益空间,这里面的猫腻可是大的很,现在都没有办法下手,而那些人能够忍多久呢?
但这并不是值得高兴得事。
黄大效道:“不行,我们得马上将这里的事告诉京城,以免他们中了郭淡的奸计。”
........
而这一回,徐姑姑与黄大效的看法是一样的。
“你这是在进行一场豪赌吗?”
徐姑姑向郭淡询问道。
郭淡并未否认,直接问道:“居士以为我成功的希望有多大?”
徐姑姑摇摇头道:“没有。”
郭淡皱眉道:“居士对于那些权贵恁地有信心?”
徐姑姑却是倍感担忧道:“一百万两听着是很多,但是对于偌大的一个州府而言,能够坚持多久,想必你比我有数,而那些权贵敛财的办法可不只是关税和漕运,只要他们看出你的用意,相信他们是能够比你坚持的更久。”
郭淡点头道:“上面的人也许可以坚持一两年,但是下面的人可就未必了,我不相信他们能够忍受得住。”
徐姑姑兀自摇头道:“但是下面的人,他们影响不了大局,哪怕你说得有道理,我仍不赞同你这么做,你拿出来的是真金白银,而朝廷拿出来的无本政策,即便是对于那些权贵而言,你其实也是以本伤人,而若打成持久战,那你是必输无疑。”
郭淡低声道:“说句不太好得话,我朝自建国以来,是有无数次将必胜局势给玩成大败收场,我觉得只要敢下血本跟朝廷赌,都有可能取胜,至少也是五五开,那为什么不赌。”
正当这时,一个仆人走了进来,躬身一礼,“姑爷,李通求见。”
郭淡哼道:“这家伙要钱倒是非常勤快。请他进来吧。”
徐姑姑也适时的站起身来,“我先回屋了。”
她出得门去,正好见到李通急虑地往这边走来,心想,看来他也觉得这样做太冒险了,难道郭淡是真的想豪赌这一把,可是这风险太大了。
她一时也有些想不明白。
李通来到大厅,草草行得一礼,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东主,你真的要拿出五十万两来补贴运输吗?”
郭淡道:“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这...这东主是否在深思熟虑一番。”李通真是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的钱可也是赚回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得,就这么纯补贴,这谁也受不了啊!
郭淡笑道:“也许对手比我们更加难熬,我坚信对手一定会比我们先倒下去。”
李通见郭淡非常坚决,又道:“但是...但是东主你只拨了十万两给我。”
当初他觉得十万两已经是非常夸张了。
但如今他觉得这十万两就太少了一点。
郭淡却是轻松惬意道:“你先拿着用,这钱不够了,你再告诉我,我会立刻拨钱给你的。不过你要记住,尽量都将钱都用在人力上面,若非必要支出得,是能省则省。”
第五百八十六章 作茧自缚?
卫辉府!
自上回卫辉府吉贵与毛深谈过之后,卫辉府的码头就出现一大批闲得蛋疼得船夫,因为现在是要到点才能走,一天出船多少都是有明文规定的。
“通爷!东主真的要将运输费减半么?”
一个船夫坐在船上,向岸边的李通问道。
李通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船上的另一人道:“减一半,这也忒多了,那不得赔死么?”
“东主一向很精明,怎会犯这种错误。”
“你们就少说几句吧。”
李通瞪了他们两个一眼,“东主自有东主的打算,岂是你们能够猜透的,反正你们工钱可是一分也不会少的。”
“这不是无聊么。呵呵!”
“无聊?”
李通哼道:“用不了多久,你们可能就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
“我们也想忙,但是一天就只能出这么多船,想忙可也忙不起来啊!”
“我们马上就会调整路线,你们到时可能要去开封府那边待命,我们会分一部分商品直接从开封府出去。”
......
李通说得不错,他们很快就会忙碌起来。
此时此刻,纺织作坊仓库门前的那些牙人都快把自己给堵成难民了。
“哟!是江大户呀!你上回不是说要回临清么,怎么还没有走啊!”
仓库的管家站在门口突然瞅着一个缩头缩脑地瘦子道。
名叫江大户的牙人讪讪笑道:“幸亏没走,幸亏没走,就如今贵坊衣物的价格,那真是有多少,我就能够卖多少,呵呵,当初若有得罪之处,还望秦管家多多包涵。”
秦管家哼道:“要这作坊是我的,我铁定不会再卖给你,你们这些牙人脸皮那真叫一个厚啊!”
其余牙人纷纷都躺着中枪。
但也他们兀自笑脸以对。
没有办法,如今的卫辉府,在牙人面前那就是一个香饽饽。
因为只要是用卫辉府的运输队伍,以及用卫辉府的仓库,那不管是从卫辉府出货,或者是运货来卫辉府,运费一律减半,如今的运输费可是不少,这牙人当然是蜂拥而至。
另外,卫辉府的商品是集体降价。
就这性价比,上哪都不愁卖。
基本上每个大作坊前面都有不少牙人在那里等货。
而这些作坊的东主此时却不在坊内督工,而是坐在陈楼的会议室。
今日他们可算是见着郭淡了。
“各位现在的生意怎么样?”郭淡看着这些商人,笑呵呵地问道。
周丰呵呵道:“贤侄...贤侄恁地为我们着想,生意哪能不好呀!”
“如今咱们的货物可都是是供不应求啊!”
“不但如此,那些牙人又上门要求为我们供给原料。”
......
这些商人其实都挺不好意思的。
因为这都是郭淡拿钱给他们砸出来的血路,但是郭淡并没有这个义务来做这些事。
曹达就道:“贤侄,你如今拿这么多钱出来补助我们,你自个受得了吗?你若倒下了,那...那咱们也做不下去。”
“不错,不错,我等今日前来,就是想问这事,你这应该不是意气用事吧?做买卖可是不能意气用事啊!”
......
这兴奋之余,他们又是倍感担心,因为他们觉得拿钱砸,可非长久之策,虽然砸得不是他们的钱,但要是郭淡把自己给玩垮了,那他们可能赔的更多,毕竟他们手握不少股份。
城门失火,哪有不殃及池鱼的道理。
郭淡哈哈一笑:“各位无须为我担心,我反倒是在为各位担心。”
秦庄好奇道:“担心我们甚么?”
郭淡笑道:“我非常担心各位能否将那一百万两给用完,你们若是用不完那一百万两,百姓会认为我是在骗人,这有损我的名誉,如果你们一个月就能够用完,那我就再拿一百万两出来。”
大家闻言面面相觑。
再...再拿一百万两吗?
你这也忒霸气了。
周丰小心翼翼问道:“贤侄,你到底有多少钱?”
郭淡笑道:“这你们别管,反正你们不用为我的钱担心,尽管用便是,我不怕你们多用,我就怕你们能力有限,用不了多少。”
我们能力再有限,再不及你,这花钱还不简单么?
段长存一拍桌子道:“有贤侄你这句话,那我们便可放心了,就贤侄给的这些补助,要是我们还卖不出货,那我们也无颜来见贤侄。”
其余商人也是纷纷点头。
郭淡呵呵道:“我非常期待各位的表演。”
.....
京城!
“郭淡拿出一百万两来救济卫辉府?”
申时行左右看了眼王家屏和王锡爵,旋即摇摇头道:“此乃谣言,不可信也。”
“首辅大人,谣言恐怕也谈不上。”
王家屏递上一张告示,“首辅大人请看,此乃卫辉府法院发布的告示,上面写明郭淡的补助计划。”
申时行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道:“这上面并未说明是一百万两啊!不过,郭淡真的要这么做,可也需要不少钱啊!”
王锡爵道:“根据都察院那边传来的消息,目前郭淡的确做到上面所言,但是黄大效和姜应鳞都认为郭淡这是虚张声势,首先,他不一定能够拿得出这么多钱来。其次,根据卫辉府的制度来看,一般法院发出的告示,就具有法律的约束,故此郭淡并未让法院写明一百万两。”
申时行微微皱眉,道:“也就是说,郭淡这是做给我们看的,而目的就是希望我们内部出现矛盾。”
他可也是老狐狸,一听便明白其中玄机。
王锡爵点点头,道:“黄大效和姜应鳞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但是郭淡这回恐怕是作茧自缚啊!”
......
户部。
“宋侍郎,你以为郭淡真的拿得出一百万两吗?”
杨铭深笑呵呵问道。
宋景升摇摇头道:“虽然我并不清楚,郭淡到底有多少钱,但是我敢保证,郭淡是绝对拿不出一百万两来。”
李植哼道:“郭淡这回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以为如此我们就会沉不住气,那他可真是小看我们了。”
杨铭深呵呵道:“李御史勿要生气,这是好事,如果郭淡不这么做,那我们也不能把他的钱给抢过来,就让他往里面扔钱,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少钱可以扔。”
“不仅如此。”
宋景升道:“因为我认为他定是拿着本该交给朝廷的税往里面扔,等到时他若交不出税钱来,哼,那陛下也护不住他了。所以,如今我们更是团结起来,那郭淡已是强弩之末。”
李植赶忙道:“李御史还请放心,这轻重缓急我们还是分得清楚的。”
......
乾清宫。
“一百万两?”
万历倏然起身,惊讶地看着张鲸。
张鲸点点头道:“是的,黄大效的信上面是这么说得,而根据东厂所得的消息,到底郭淡能不能拿出一百万两来,还犹未可知,但是可以确定得是,郭淡的确拿了不少钱出来支援当地商人。”
万历沉吟少许,问道:“那你们可有打探清楚,郭淡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你只怕比谁都明白。张鲸如实答道:“微臣没有介入此事,不敢乱言,但是据黄大效他们所言,郭淡主要是做给朝廷看的,其目的是想借此分裂朝廷,以此来破坏新关税法。”
万历哼道:“黄大效历来就针对郭淡,他的话不可信也。”
张鲸没有做声。
万历瞟了眼张鲸,轻咳一声,问道:“那...那大臣们又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张鲸道:“大臣们对此是不以为意,郭淡用得可都是自个的钱,旁人又能多说什么,甚至有不少大臣夸郭淡心地善良,仗义疏财。”
万历眼中闪过一抹恼怒之色,什么仗义疏财,那可都是朕的钱。问道:“就仅是如此吗?”
果然如此。张鲸可都看在眼里得,道:“是的。”
“朕知道了,你且告退吧。”万历挥挥手。
“微臣告退。”
等到张鲸一走,万历噌的一声窜了起来,在台阶来回踱步,“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郭淡这一招不奏效啊!”
李贵赶忙安慰道:“陛下先勿着急,根据郭淡的计划,这才刚开始。”
万历道:“这可是几十万两,不是几万两,你叫朕如何不着急。”
说着,他又吩咐李贵道:“你赶紧写信给郭淡,将朝中的情况告诉他。”
“是,奴婢遵命。”
......
寇家。
“外面是什么情况?”
寇涴纱向小安问道。
“外面...外面...。”小安吞吞吐吐的。
寇涴纱微微蹙眉道:“是什么就说什么。”
“是。”
小安吓得一哆嗦,赶忙道:“外面那些人多半都在嘲笑姑爷,说姑爷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还有人说姑爷被逼疯了。”
寇涴纱面无表情道:“钱庄的情况又是如何?”
小安道:“虽然许多商人都知道姑爷的补助计划,但是也没有太多人汇钱去卫辉府,因为他们觉得姑爷已经是强弩之末。”
寇涴纱道:“奖池大厅那边是什么情况?”
小安道:“最近两日倒是有零星的几个人抛出自己手中的股份,但是并未有人买。”
“什么价?”
“还是一分,并未涨价。”
“等到低于一分,你就去全部给我买来。”
“是。”
“你出去吧。”
等到小安出去之后,寇涴纱嘴角露出轻蔑一笑,“相信此事过后,会有更多的人去经济学院报名。”
第五百八十七章 猛龙过江
郭淡这史无前例的补助计划,立刻化身为八卦新闻,瞬间就传遍整个中原地区。
大家都似乎忘记新关税法,议论的就是那一百万两。
吃瓜群众们皆是感到非常刺激。
当然,同时也有不少人在嘲笑郭淡疯了。
一言不合就砸一百万两出来。
其实疯子都干不出这事来。
也有不少人看出猫腻来,知道郭淡是要拖下去,寄望于朝廷内部出现矛盾。
可是,整个官僚集团却因此事变得更加团结,因为在他们眼里,郭淡已经是强弩之末,朝廷的新政策不过是刚刚开始,郭淡就放出这种大招来,往后他还能干什么?
这足以证明新关税法的确对卫辉府可以造成很大的冲击,以至于郭淡要散尽家财来救。
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再去做些什么,继续严格执行新关税法就行了,不能让郭淡找到任何借口,然后又将万历给拉出来。
为什么新关税法执行这么久,贪污受贿的现象几乎为零,就是他们在防着万历,一点借口都不能给万历。
帝商联手确实令他们有些顾此失彼。
从这一点来看,郭淡还真有点作茧自缚的味道,原本不管是漕运,还是运河周边的官员,心里多多少少都还是会有些怨气的,毕竟不是每个官员都恨郭淡,他们更多的只在乎自己的口袋。
毕竟养小妾,逛青楼,偷人妻可都是需要钱的呀!
但是此事一出,就连这些人可都不敢再发半句牢骚。
郭淡已经到悬崖边上,这时候谁要来扯后腿,那真是所有官僚的敌人。
在官场肯定是混不下去了。
通州钞关。
“爷爷小心。”
柳承变来到一辆马车旁,小心翼翼地将柳宗成搀扶下来。
柳宗成下得马车,也不顾柳承变,直接往河道那边看去,只见河道上可真是旌旗飘飘,“那些都是从卫辉府来的船只吗?”
柳承变点点头道:“自郭淡在卫辉府宣布他的补助计划后,卫辉府入京的货物是与日俱增,比新关税法之前是有增无减,也许如今在运河上卫辉府的船要比漕运的船还要多。”
说着,他又一脸困惑道:“爷爷,郭淡到底打算干什么?”
柳宗成摇摇头道:“我这些天也一直在想这事,但至今仍然未有头绪,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郭淡此举绝非是意气用事,他是早有谋划。”
柳承变道:“孙儿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郭淡这么补贴商队,他迟早会撑不住的。”
柳宗成沉默少许,叹道:“这我们管不着,但越是这种时候,咱们就越不能麻痹大意,一定要事事谨慎,你也看紧一点,若有人想浑水摸鱼,那必须严惩不贷,不管对方是谁的人。”
郭淡是寄望于朝廷内部分裂,那么他肯定也盯着这些钞关,若有问题,立刻跟万历告状。许多政治斗争,往往不是因为大事,就是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孙儿知道。”
柳承变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又道:“爷爷,孙儿最近听说一件事,那陈方圆的信行,在这三个月内,就已经扩张到十五家。”
柳宗成惊讶道:“有这种事?”
柳承变嗯了一声:“他们信行如今是专门帮人算税,并且还与钱庄合作,生意非常不错,因为如今的税制是非常复杂的,不同的货物,不同的数量,不同的.asxs.和终点,这关税都是不一样的,许多商人并不相信我们官牙,导致大家都跑去找信行算税。”
柳宗成感慨道:“由此可见,整件事还都在郭淡的计划之中。”
.....
相比起南京而言,这京城的情况就还算是比较不错的,毕竟北京不是原料产地,而江南地区,又是大市场,又是原料产地。
如今南京都快要被卫辉府的船只给挤爆了。
自卫辉府法院颁布补助条例以来,立刻就有大量的货物南下,主要功劳当然是因为那些活跃的牙人和晋商,就卫辉府如今的商品,他们都不需要去先找下家,直接就买货运走。
再加上因为之前的行情不好,各大作坊都有不少存货,这一下全都冲了出去,那可是非常恐怖的。
南京钞关。
“哟!这不是寇大管家吗?”
只见一个身形消瘦,留着一缕稀松山羊胡的男人朝着走来的寇义笑道。
此人名叫孙不言,本是京城有名的恶牙,当初还曾帮李守錡坑了徐继荣一把,但是后来又被郭淡狠狠惩罚了一番,随着郭淡在京城的崛起,他也不敢再在京城待下去,于是就跑到南京来了。
如今可真是时来运转,鉴于他与郭淡的恩怨,朝廷便将他升为官牙,主要负责南京的钞关。
寇义与他也算是老熟人,走了过来,呵呵道:“没有办法,如今这里的船九成都是卫辉府的货物,我也得经常过来看看。对了,你上回不是说,今后都难以在南京见到我卫辉府的船只么?”
在那段期间,寇义在南京的日子可是非常难熬,孙不言是几番嘲弄他,如今他非得找回这场子来。
孙不言丝毫不恼,拱手笑道:“大管家多多包涵看,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没有想到你家姑爷这么有钱,一百万两扔出来,连眼都不眨一下,就是不知道你家姑爷还能够扔出几个一百万两。”
“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
寇义冷哼一声,又吩咐左右道:“从今日开始,你们在这里给我日夜在这看着,谁若敢故意针对我们卫辉府船只,立刻告诉我。”
孙不言神色一变,冷冷道:“大管家此话是何意?”
寇义昂首道:“没别的意思,我就是不相信你这瘦猴。”
“你......!”
孙不言刚刚张口,突然神色一变,呵呵笑了起来,“寇大管家未免也太小瞧我孙不言了,就你这小伎俩,可是激怒不了我的,你们卫辉府来多少货物,我就收多少,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少钱往里面填。”
正当火药十足时,一个牙行的人跑了过来,在寇义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我知道了!”
寇义点点头,又向孙不言道:“抱歉,我们钱庄今日又来了不少存钱的人,那边都已经忙不过来了,我得赶回去看看,你给我看仔细一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唯你是问。哈哈......!”
他上得马车扬长而去。
这可是把孙不言气得够呛,他真的很想一把火将卫辉府的货都给烧了,可惜总部那边是千叮万嘱,让他一定要秉公执法,千万不能让郭淡抓住把柄。
同时还有不少柳宗成的人和监察御史在这里监督着。
故此卫辉府的货物再多,只要交了税,那他们也不敢拦。
伴随而来的,当然是两地的汇银变得是非常频繁,这边钱庄的存银也是越来越多,许多商人的银子到了这里,也不会立刻取出来,因为可能马上就得汇过去。
然而,寇义、孙不言都没有注意到,边上有两个小商人一直都注视着他们。
其中一人道:“徐兄,这可如何是好?”
“直娘贼,我们被骗了,还说什么南京的货物要咱们南京人自己生产,这回好了,卫辉府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货物,价格还这么便宜,这么下去,咱们的货物根本就没法卖出去。”
“要卖不出去我可就完了,我可是问江家借了一百多两啊!”
......
当然,其中最为火爆还是卫辉府。
鉴于吉贵与毛深商定的运输制度,大名府已经满足不了卫辉府的需求。卫辉府的出货量太多了,一天出这么一点船,卫辉府的河道很快就会被船只填满。
郭淡与李通调整了运输计划,决定四面出击。
除了往大名府走之外,还安排很多货物往河间、开封出去。
为此郭淡还调用了卫辉府所有的马匹、骡子、驴。
好在这些年与蒙古人的交易,换得不少马匹,足够应付当下的情况。
然而,郭淡近日的又一个举动,真是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只见在城中心的一块空地上,有不少工人在忙碌着,边上堆放着许多石料和木材。
这立刻引来不少人围观。
“这又是谁家要建作坊?”
“什么作坊,你难道忘记,城内早已经不能再建作坊,要做买卖也只能去租人家房屋。”
“那...那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郭淡与那弗朗机教士合作建得一座钟楼。”
“钟楼?是什么?”
“好像说是用来计时的。”
“作坊里面可都有计时的呀!”
......
“郭淡最近几年到底赚了多少钱?”
饶是周丰也对此非常不理解。
曹达也是纳闷道:“是呀!那边都刚刚拿出一百万两,这边又要建这可有可无的钟楼,看着真不像似缺钱啊!”
秦庄笑道:“这对于我们而言,那可是好事,这证明郭淡也并未骗咱们,咱们根本不用为他的钱担心。”
“话是这么说,但是...呵呵...感情我们都是瞎担心一场啊。”
这些商人皆是苦笑地直摇头。
之前他们多多少少都有些为郭淡担心,没有想到,郭淡竟然还有心情搞这些事,要还为郭淡去担心,那可真是缺心眼了。
然而,他们更加没有想到的是,此时郭淡正与两位美女坐在边上的茶楼上,注视着他们。
“呵呵.....!”
郭淡端着一杯茶,饶有兴趣地向徐姑姑道:“居士,你信不信,那些家伙肯定没有在说我的好话。”
徐姑姑笑道:“也许我跟他们是一样的想法。”
“但居士的担忧绝非庸人自扰。”
郭淡神色一变,严肃道:“我之所以如今能够与居士坐在这里喝茶,那是因为真正的战场并不是在这里,而是在下江南,能够影响到卫辉府的,其实不是京城,是江南地区,故此我们还要去江南走一遭。”
徐姑姑稍稍点头,新关税为什么让卫辉府一度面临巨大危机,就是因为突然丢了江南市场,当时还是有大量的货物被运送到京城,但是去江南就非常难,因为江南水草肥沃,物资充足,基本上什么过去都得面临高关税,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再过两天就出发,这猛龙终究是要过江的。”
“这么快?”
徐姑姑略显惊诧,“那这里怎么办?”
这么大的补助计划,刚开始执行,你竟然要离开,你心得有多大?
郭淡笑道:“在这里我花了这么多钱,若还要我天天起早贪黑,那我花这么多钱的意义何在?你看我最近天天都这么闲,要继续留在这里,只怕会让他们生出错觉来,觉得好像危机已经过去了。”
“这倒也是。”
徐姑姑挺无奈地点点头。
她现在都没有想明白,郭淡的底气到底从何而来,万历可也没有这么多钱任他挥霍。
郭淡突然问道:“居士可了解南京的官场?”
“南京......!”
徐姑姑突然问道:“你不就是南京人吗?”
“呃...?”
郭淡眨了眨眼,是呀,我本就是南京人,我这不是猛龙过江,我这是荣归故里啊,这口号可不能喊错了。面不改色道:“居士认为我以前会关注那些事吗?即便关注,那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徐姑姑稍一沉吟,还是跟郭淡讲解了一番关于南京的情况。
南京虽然最为陪都,但其实它的官场氛围不是那么的浓烈,远比不上京城,这都是因为南京六部的官员,本来就没有太多的权力,而且多半都是退休下来得,年事已高的他们,早已经没有雄心壮志,相比起处理政务,他们更愿意寄情于山水。
这官府一旦缺乏控制,民间自然就更加自由,民间的势力自然也就更加强势。
那也必然会变得更加复杂。
从思想上来分,儒家思想就分为心学派和实学派,以及礼教派。
这里面又分很多派系。
从阶级上来说,有官僚阶级,士大夫阶级和工商阶级。
这些势力又都是犬牙交错,
许多官员都是出身商人家庭,许多士大夫又行商。
是非常复杂的,不像京城,管控非常严,朝廷始终是中心,斗争也都是来自朝廷内部,跟民间没有多大的关系。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早点过去,咱们就后天出发吧。”郭淡笑呵呵道。
他说得虽然是非常轻松惬意,但他可不是在开玩笑,后天一早,天都还未亮,他便与徐姑姑、杨飞絮偷偷乘坐马车前往江南。
若非徐姑姑提醒一句,他都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回家乡。
如今卫辉府上下都忙的要命,根本就没有人关注他的离去。
只要钱到位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