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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希北庆     承包大明txt下载     承包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四十八章 天佑肥宅

    这人还真是逼出来的,其实在很早之前,郭淡就想学骑马,毕竟骑马还是比马车要快得多,但想着想着,也就不了了之,这主要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于坐在马车里面查看一些资料。

    但是这一回,郭淡被朱翊鏐和徐继荣给硬拉上马,反而很快就学会了。

    虽然杨飞絮并没有阻止,只是表达了自己的关心,但其实她一直都在旁边保护着郭淡。

    这的确加快了他们回京的速度。

    而郭淡也想早点回去,虽然这事情关系不大,但是他害怕因为自己的预判失误,而导致万历对于他的整个计划,感到一些疑虑,他必须马上赶去解释这事。

    事实也正如郭淡的预计的那般。

    在郭淡收到消息的同时,关于关税入不敷出的消息也传遍朝廷。

    立刻就在朝廷内部引起轩然大波。

    其实最先知道的是内阁和户部,但是因为户部里面也不是全部都是申时行的人,有很多是保守派,是站在权贵那边的,这消息很快就传出来。

    这真的就仿佛就踩着了那些大臣们的尾巴。

    立刻就闹到内阁来。

    “各位难道不觉得自己所言非常可笑吗?这治理河道,本就是朝廷的责任,又不是贪污受贿,又不是强抢横夺,如今为了减轻地方州府的负担,由户部来拨款继续治理河道,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王锡爵也真是给他们气乐了。

    搞得他好像十恶不赦似得,说到底这钱也是用来造福百姓,造福国家,运河对于明朝太重要了。

    “王大人此言差矣啊!”

    李植立刻反驳道:“是,治理河道确实是朝廷的责任,而原本关税也负担得起,是王大人您擅自做主,降低关税,并且言明由关税负担治理河道,而当时朝中就有不少有识之士就反对这么做,是王大人您一意孤行,而如今已经证明关税根本负担不起,而王大人又让户部拨款,这难道不是欺骗吗?”

    “不错。”

    丁此吕也道:“如果这样也行的话,那当初派谁去都能够解决问题,只要减税、免税,那百姓当然不会再继续闹下去,可是这么一来,国家财政必然负担不起啊。”

    王锡爵不禁眉头紧锁,心里将郭淡给骂了个半死,当初郭淡预判是年中,他们也相信郭淡判断,导致他们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这些言官可不是吃素得,说得也是句句在理啊。

    当初你王锡爵决定减税,同时又利用关税来减轻地方官府的负担,从而获得大家的支持。

    如果你不这么做,你根本就没法解决当时的问题,而如今情况不对劲,你又让户部来额外拨款,这么一来,还需要你王锡爵去吗?我去也行,反正就是减税,减税大家都开心。

    申时行见王锡爵顶不住了,这才开口问道:“那依各位之意,该当如何?”

    李植立刻道:“废除新关税,一切照旧。”

    王锡爵立刻道:“这可不行,新关税才执行多久,如此便废除,那会影响到朝廷的信誉。”

    李植笑呵呵道:“依下官之见,影响的只是王大人您个人的信誉吧。若是王大人愿意个人出钱来负担的话,那下官也不会有意见,但是下官坚决反对,户部再额外拨款治理河道。”

    杨铭深点点头道:“是呀!这户部刚刚才额外支出一笔军饷,如今又要为河道额外拨款得话,只怕户部也难以负担啊!”

    申时行突然道:“各位的建议,我会奏明陛下,到底是废是留,由陛下来决定吧。”

    ......

    其实新关税目前影响并非是很大,但政治意义却是非常大,因为关税已经与内阁的权威挂钩,为什么李植他们要求废除新关税法,其目的并不在于关税法的本身,而是在于打击内阁。

    因为这是内阁主导的一次变法。

    只要废除新关税法,那么内阁的权威必然受到极大的打击。

    甚至可能迫使王锡爵辞职。

    内阁方面是绝对不会对此做出退让得。

    而保守派,是更加不可能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的,他们在得知这个消息,那真是欣喜若狂,因为这事涉及到普通百姓,地方官府,以及户部,有着太多漏洞可以攻击。

    比如说,地方官府是肯定不会愿意对河道治理支出任何一文钱,谁让你王锡爵将关税从地方官府收回归中央所有。

    而要增税的话,商民肯定不愿意。

    好像怎么做都不对。

    这可是咬死王锡爵的一个大好机会。

    申时行、王锡爵也赶紧去找万历商议。

    “怎么会这样?”

    万历闻言,不禁沉眉问道。

    王锡爵立刻站出来,道:“回禀陛下,这都是臣得罪,是臣误信了那信行,以为关税能够负担得起运河的治理,不曾想,信行竟然计算错误,恳请陛下责罚。”

    张鲸、张诚同时瞟了眼王锡爵,心里暗想,这还真是一只老狐狸啊。

    表面上王锡爵好像是在向万历请罪,实际上是在迫使万历站在他们这边,因为如果万历要惩罚王锡爵的话,那么信行肯定也是要受到处罚的。

    然而,谁都知道信行是郭淡的,如果要保信行,那么万历就不可能因为这事惩罚王锡爵。

    不过在张鲸看来,这也不是坏事,这是他们内斗的预兆。

    万历心中也在骂娘,当初大家都商量好了,这一出事,你就开始甩锅,你们这也太无情了。

    但这也真不能怪王锡爵,他本来是想当统帅得,不曾想却当了个工具人,这倒也罢了,我听你们的,结果你们竟然预判失误,导致我们完全没有准备,如今你皇帝肯定要将责任扛过去。

    可见能居高位者,谁也不是吃素啊!

    你想甩锅,我先把锅甩给你。

    我堂堂阁臣,都愿意当工具人,你们竟然还想让我来背锅,真是欺人太甚啊!

    “竟有这种事,可真是岂有此理啊!”

    万历一拍桌子,然后道:“立刻宣郭淡入宫,朕要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倘若真是信行计算失误,朕定当严惩不贷。”

    他现在也很虚,就是因为郭淡预判失误,导致他心里没有底,他决定先将锅甩给郭淡再说。

    张诚忙道:“陛下,郭淡前几日陪着潞王前往天津卫潞王府视察去了,如今可并不在京城。”

    万历哼道:“那就快将他叫回来。”

    张鲸又道:“据微臣得到的消息,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大概明日就能够抵京。”

    万历点点头,道:“待郭淡回京,立刻让他入宫来见朕。”

    ......

    第二日,当郭淡一行人还未抵达城门时,就被万历派来的人给叫去宫中了。

    “郭淡,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万历非常郁闷道:“你不是说至少要等到年中,关税才会出现亏损的情况吗?为什么在这年初就出现了?”

    “陛下真是洪福齐天,神通无量啊,这样都行,卑职对于陛下的崇拜,真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卑职现在甚至认为即便陛下找头猪来办事,也一定会成功的。”

    郭淡是答非所问,舔的也非常生硬,且毫无节操,都将自己放在与猪一样的位子。

    万历都听蒙了,他现在可不需要舔,他要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额头上冒出三条黑线来,“你在说什么?”

    郭淡立刻他将沈惟敬请来一些海商的事,告知了万历。

    “才七万两?”

    万历小声嘀咕了一句,对于这个交易额颇有不满,毕竟他们投资在海外计划的钱是非常非常多的,但此时他无暇关心这些,又问道:“不知这二事有何关联?”

    郭淡立刻答道:“回禀陛下,卑职其实也没有料想到,那沈惟敬竟然能够请来一些海商,故此如今根据卑职的计算,我们出海计划大概提前了半年之多。”

    “这倒是好事,但朕还是不明白,这两件事到底有什么联系?”万历兀自是一脸困惑。

    我跟你说得是关税,你却总是跟我说海外计划,这真是牛头不对马嘴啊!

    郭淡答道:“陛下,卑职承认之前卑职的确是预判失误,卑职是真的没有想到,以前那些地方官府治理河道,许多都只是敷衍了事,导致这正儿八经的治理起来,这问题反而是越治理越多。

    以至于年初就出现入不敷出的现象,幸亏有陛下你圣光普照,这错有错着,因为根据卑职之前的预判,海外计划也刚好要在年中之际才开展起来,不曾这年初就开始了。

    这时间上是刚好吻合,陛下现在接过关税来,三个月后便马上就可以转亏为盈,但卑职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只能说陛下您真是洪福齐天。”

    这个还真不全是假的,他真不知道沈惟敬会找一些海商来,是徐渭要找沈惟敬去帮忙,这确实令他的出海计划提前了几个月。

    万历想想好像也是,当初郭淡就是判断一旦出海成功,那么运河上的贸易将会倍增,又再问道:“你说得都是真的?”

    郭淡直点头道:“卑职怎敢欺瞒陛下。”

    万历双眸往上想了想,越想越觉得郭淡说得很有道理,这样都行,那么找头猪办事,兴许还真会成功,只可惜猪不会说话,问道:“那如何将这关税给拿过来?哦,你可能还不知道,内阁方面已经过失推倒信行。”

    “是吗?”郭淡笑道:“这反而整件事更加简单,就让他们推给信行,我们只需要明确地告诉大臣们,关税是可以扭亏为盈的。”

第六百四十九章 换套路了

    寇家。

    “夫君,你急着回来,是因为关税一事么?”

    寇涴纱问道。

    郭淡稍显诧异道:“夫人也知道了?”

    寇涴纱轻轻点头,“这两日传得是沸沸扬扬,又说朝廷要废新关税法,搞得大家都是人心惶惶啊!”

    自关税一事后,郭淡受到重视的程度,那真是空前得提升,大臣们的眼睛可都盯着他,一点风吹草动,便是闻风而起。

    但按理来说,关税再怎么,也没有以前郭淡承包卫辉府、开封府那么重要,关税名义上还只是朝廷雇佣信行和钱庄。

    之所以发生这种变化,就是因为大臣们都认为朝中出现叛徒,官僚集团在面对郭淡的问题,不再是铁板一块。

    这令大家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当然,还有一些人,是因为想浑水摸鱼,看中了郭淡赚得那点钱。

    换而言之,如今郭淡想要动一些歪脑筋,可不是那么容易。

    “是也不是。”

    郭淡笑道:“其实天津卫那边的事,已经忙完了,不过我本想多待两天,到处看看,听到这事,故此才选择早点回京。”

    寇涴纱见郭淡一脸轻松,于是问道:“夫君已经想到解决之法?”

    “都是计划好的。”

    郭淡一手搭在寇涴纱的肩膀上,“如这种事真的不值得我们夫妻去花太多时间考虑,我们应该考虑执行海外计划,我们的第一批货船已经出海,相信很快就会有更多的船只来到渔阳港。”

    寇涴纱惊讶道:“这么快?”

    郭淡笑道:“这确实是意外之喜啊!”

    他并没有就此事与寇涴纱做过多的交谈,夫妻二人在仔细研究如何推进海外计划,这在当代,可是一个非常大的贸易工程。

    月港那边几乎是自由的,进出口多少货物,都是市场决定的,但是这边,供货商就他一个,没有其它的卖家,这一切事务都得他来运转,并且还不是纯粹的买卖,里面还有战略意图,很多细节是要经过反复思量。

    可是却不少人却盯着他这块肥肉,尤其是广通钱庄,他们现已经在想办法说服那些大臣,不要完全废掉新关税法,可以将一诺钱庄改为广通钱庄。

    换而言之,他们已经不再看好新关税法能够持续下去。

    他们觉得这很无解。

    大臣们是肯定不会答应户部额外拨款,但是王锡爵又承诺关税负担河道治理,然而关税又拨不出钱来,地方官府也肯定不会再答应拨款。

    关键地方上又再催促朝廷拨款,这工程进行到一半,就还不如不搞。

    广通钱庄就想接过来,钱给我们,我们来负责治理河道。

    这种事他们来擅长了,再少的钱,他们也能办得了,就是这么神奇。

    ......

    郭淡回来之后,万历也立刻召开朝会商议此事,毕竟这些大臣成天都闲得慌,就这事都闹得沸沸扬扬,其实根本不需要户部拨太多钱。

    这才刚开始收支不平衡,再多也就那样。

    但就是不行。

    多一文钱也不行。

    搞得好像就是蒙古入侵一般。

    明朝真是从上至下都能够折腾,皇帝喜欢折腾,大臣也喜欢折腾。

    朝会一开,言官就立刻吹响进攻号角,不断的抨击内阁。

    还都不仅仅是政策不对,甚至有些言官直接抨击王锡爵贪污受贿,这才导致关税入不敷出,这钱都进了王锡爵和郭淡的口袋。

    王锡爵这回没有跟他们正面对抗,一味甩锅郭淡,是信行是计算错误。

    他们这一说,立刻又有不少人站出来,保护新关税,认为新关税这一套制度还是可以的,错在信行和钱庄,要解除钞关与信行、钱庄的合作。

    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坐在上面那位,就是整件事的幕后主导者。

    故此在这事上面,万历心里就跟明镜似得,敞亮敞亮,这些大臣心里在想什么,他是了如指掌。

    这反而促使他,更加下定决心,要跟这财政做一定的切割。

    你们这家伙就知道自己的利益,老子要是跟财政捆绑,那老子敛财不全都是为你们服务吗?

    搞了半天,你们给朕来一招黄雀在后。

    真是岂有此理。

    争执半天,这矛盾又集中在了郭淡身上。

    而争论得交点,从新关税法废除与否到是否解除雇佣信行、钱庄。

    万历就顺势宣郭淡入殿。

    郭淡也不是第一回参加朝会,但是这一次氛围明显不一样,以前他走上来,很多大臣都不看他一眼,仿佛觉得与他同处一殿,都是非常丢人的事。

    但是这一回,他一上来,立刻成为交点。

    可见对方终于正儿八经的将他是为一个重要的对手。

    一番行礼之后,万历便问道:“郭淡,朕听王大学士所言,他是根据你们信行计算出来的关税额,以及治理河道的费用来改变新关税法的。”

    王锡爵略显紧张地看着郭淡。

    这虽是事实,但他们可没有这么谈过,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

    郭淡忙道:“回禀陛下,确有此事。”

    王锡爵当即松得一口气。

    还算你小子讲义气。

    万历又问道:“你是否还向王大学士保证,关税收入一定可以负担起河道的治理。”

    “回禀陛下,是的。”

    郭淡话音未落,就见一个官员站出来,“陛下,如今郭淡都已经承认,这证据确凿,足见信行和钱庄,都只不过是沽名钓誉,且蒙骗了朝廷,臣恳请陛下将郭淡治罪。”

    李植等言官看着这个官员,几番张嘴,但最终还是忍下来。

    他们心想先收拾王锡爵,再收拾郭淡。

    但是外戚、权贵这帮人,希望集中火力攻击郭淡,维护新关税法,毕竟他们求得是财,跟内阁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恩怨,其实他们与言官的恩怨要更大。

    最终李植他们还是觉得,你们要是能够打击到郭淡,那也行,毕竟这小子可也是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这位大人,你还真是张口就来啊!”郭淡都气乐了,“草民什么时候蒙骗朝廷了?”

    现在他也不会一味的恭维这些官员,该讽刺的还是要讽刺,毕竟他不讽刺,这些官员对他的态度也不会有任何区别。

    李植立刻站出来,“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如今钞关那边已经来信,收上来的关税已经见底,但是治理河道还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此事草民已经听说了。”

    郭淡点点头,道:“但这不能证明草民是在蒙骗朝廷,这就好比做买卖,你先得投入,才会有效益,才能够盈利。这个因果关系,可不能弄反了,想要增加关税,首先得治理河道,首先得修路,路修好了,河道治理好,通商自然会变得更加频繁,关税自然就越多。

    这路就这么宽,而且还是陡坡,您却要求一次过十辆车,这明显就不合理,将路修宽了,整平了,就可以一次过十辆,关税就会增加十倍。

    故此关税负担河道治理,其实是非常合理得,因为想要增多关税,就必须治理好河道,一定就不会出现什么偷工减料的事,不像如今这样,治理好一处,能够发现十处问题。”

    石星、方逢时等部臣默默点头。

    他们认为,运河这么多问题,总不是郭淡弄出来的,要治罪不是应该找前面那些官员吗?

    李植哼道:“真是一派胡言,去年关税收上来的钱,不都投入道治理河道上面吗?你怎能说没有投入。”

    郭淡笑道:“李大人,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投入多少,你将来就能够收获多少,如果朝廷一直都想维持关税的收支平衡,很简单,少动一点工程就行了。

    而如今朝廷是针对运河所有的问题进行治理,这前期投入自然很大,但问题是现在运河并没有得到改善,还在治理之中,这收支当然会出现不平衡,但等到治理完之后,自然能够回本,并且长期盈利。”

    方才那官员问道:“你敢保证将来一定能够盈利吗?倘若不能盈利,你来承担这损失吗?”

    郭淡笑道:“大人,您得讲道理,治理河道一直都是朝廷的事,这关税收上来,也不是给草民的,有何道理让草民来承担这损失。”

    “可是你说一定能够盈利。”

    “这的确是草民说得。”

    郭淡点点头,道:“但是凡事得公平,如果朝廷是将关税承包给草民,那盈亏都可以由草民来承担,不能说盈利就归朝廷,亏损就归草民,大人认为这公平吗?再者说,这事也不归草民管,草民算得是没有人为得失误,如果有人为失误,这个让草民承担,也说不过去吧。”

    糟糕!

    李植如今听到承包,就觉得心慌慌,立刻站出来道:“陛下,郭淡分明就是信口雌黄,推卸责任,如果现在户部拨了钱,今后兀自得不到盈余,到时他又可以找出各种各样得理由,说这是人为的,说是没有治理好。臣以为原因还是在于新关税法根本就行不通,臣建议废除新关税法。”

    王锡爵立刻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郭淡说得很有道理,这没有投入哪来的回报,只要将运河治理好,通行的商船越来越多,关税自然会增多,这都是可以预见的,而且,户部拨钱治理河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内阁必须捍卫新关税法,而对方是铁了心要废除关税法。

    双方又各执一词,激烈得争论起来。

    好在这只是朝中常态,毕竟他们两派已经斗争已久,大家也都习惯了。

    “行了,行了,你们吵得朕都头疼了。”

    万历摆摆手。

    双方这才鸣金收兵。

    万历沉吟半响,突然向郭淡道:“郭淡,朕问你,你当真没有计算错?”

    郭淡回答道:“回禀陛下,草民算得绝对没有错,关税是可以负担得起河道的治理,但前提是不能有人为的破坏。”

    万历点点头。

    “陛下......!”

    杨铭深刚站出来,万历便是一抬手:“爱卿先勿要说,听朕说。”

    杨铭深讪讪退了回去。

    大臣们也都看向万历。

    万历道:“诸位卿家,关于郭淡的算术能力,朕非常信任,因为之前他也从来没有算错过,朕这回同样相信郭淡不会算错的,但是诸位卿家说得也很有道理,如果各位爱卿都认为户部无法额外拨款治理河道,那就这样,将所有关税都抵在朕的内府账上,到时盈亏,都由朕来负担。”

    杨铭深等人听得当即是目瞪口呆。

    不...不是郭淡承包吗?

    你们...你们又换套路了。

第六百五十章 大明第一影帝

    套路不对!

    这套路不对啊!

    之前他们一直都认为,这只不过又是一场“承包”阴谋,其目的就是让郭淡承包关税。

    那么这一次就是说破天,大臣们也绝不会同意郭淡承包的。

    如今整个官僚集团对于“承包”都出现了恐惧症,一听到“承包”,内分泌都会变得紊乱。

    但是没有想到,这对帝商组合突然换了套路,万历直接站出来了。

    这...!

    真心不厚道啊!

    我们才刚刚适应你们的承包**,你们这又来一套,讲不讲道理,我们年纪可也不小了。

    “陛下,这不合规矩呀!”

    杨铭深急得就站了出来,先不管怎么样,反对再说。

    “朕也知道这不合规矩。”

    万历微笑地点点头,但似乎这已经是万历最后的微笑,突然间,他神色一变,勃然大怒道:“这不都是让你们这些人给逼得吗?朕早就说过,朕希望能够励精图治,振兴大明。”

    啪!

    话说至此,他突然拍案而起,然后用手指着台阶下的大臣,“可是你们这些人,却将朕的话视作耳边风。这国家拨款,治理河道,在哪朝哪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唯独你们却认为这治理河道,仿佛就是十恶不赦一般,难道拨了这点钱,这天都会塌下来吗?

    哼...要是连运河都治理不了,何谈励精图治啊!”

    这皇帝发飙了,不少大臣下意识得就想下跪请罪,他们的套路还真是一点也没有变。

    但丁此吕却突然站出来,直接回怼:“陛下,臣等并非是说国库不应该拨款治理河道,只不过当初王大学士曾承诺这关税足以负担河道治理,以至于朝廷答应全面执行新关税法。

    如今这才过去几个月,内阁就让户部拨钱,身为阁臣怎能言而无信,倘若将来人人效仿之,先夸下海口,博得朝廷的支持,然后再要求朝廷补助,照此下去,国家财政必将陷入窘境,还望陛下三思而行。”

    万历道:“朕也并未说你们的担忧是杞人忧天,不过方才郭淡已经说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且有理有据,王大学士亦无过错,如今只是你们不相信他,但朕相信他绝不会算错得。

    如今要么国库拨款给钞关治理河道,要么就将关税抵在朕的内府账上,由朕亲自来承担,其余的就不要多说了,毕竟你们吵架就还不如街边泼妇那么精彩有趣。”

    郭淡听罢,双唇抿了抿,差点没有忍住,笑出声来,心想,肥宅变了,变得是越来越幽默了。

    但是明朝的大臣们那也是经得起嘲讽,绝不会因为皇帝的一句讽刺就去投河自杀,毕竟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被脱了裤子打屁股,区区羞辱,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只是没有适应这个新套路而已,一时间还真不敢往下判断。

    宋景升见局势变得扑朔迷离,便站出来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臣以为这还需从长计议啊!”

    “你说得不错,此事的确事关重大,故此才不宜再拖下去,要及早决定,毕竟还有那么多百姓等着朝廷发工钱啊。”

    万历目光一扫,道:“你们平日里总是跟朕说,要仁政治国,要体恤百姓,怎么这回你们反倒不在乎百姓?”

    此话一出,大臣们可受不了,毕竟这可是他们耐以生存的本钱,如果这个理论被万历给推翻,那么将来他们还怎么规劝皇帝啊。

    这些聪明人开始绞尽脑汁。

    毕竟这套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皇帝竟然要这么搞,这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啊!

    他们主要是在判断,这万历究竟是真想将关税收回去,还是想借此逼迫他们就范。

    如果是前者,那他们就选择后者,如果是后者,那他们就选择前者,总之,不能皇帝得逞。

    李植偷偷瞄了眼郭淡,只见郭淡是一脸淡定,又瞟了瞟万历,见万历已经坐回龙椅,面无表情,但是一手却抓住那椅把手,且额头上有些反光,显然是有些紧张。

    一个淡定,一个紧张。

    这意味着什么?

    这又到底该选什么呀?

    判断不出,他们又开始算账,如果将关税给万历,他们会承担什么后果。

    如果他们松口,让朝廷拨款给钞关,他们又会承受什么后果。

    这权衡利弊之后,他们发现,这关税本就是在内阁的控制之中,他们现在插不进手,那么抵在万历的账上,他们好像也没有损失什么,反而这河道是经常出问题,而且必须得治理,那么到时他们还能够让万历拿出更多的钱治理河道,于民于国都非常有利。

    因为他们一直都觉得万历太过贪婪,国家又没有什么钱,能让万历拿钱出来治理河道,那对于国家而言绝对是好事。

    如果他们就范,答应国库拨款给运河,万历也没有损失什么,等于是内阁捡了个大便宜,国库出钱,内阁得利,这肯定不行。

    宋景升毕竟户部侍郎,他最先算好这笔账,问道:“陛下,请恕微臣愚钝,微臣实在是不知,这关税如何抵在内府得账目上?”

    万历不禁眉角一抖。

    张鲸看得非常真切,又瞟了眼郭淡,发现郭淡垂首站立,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心道,原来他们是在吓唬我们啊。

    不少大臣也都看见了,心中已有计较。

    “抵在账上,呃...就是抵在账上啊。”万历目光开始飘忽了,气势也有些回落。

    李植立刻道:“臣等也不是很明白。”

    “这...!”

    万历又偷偷瞟了瞟郭淡。

    郭淡已经埋首于胸,发现一座大拱桥。

    万历道:“就是...就是将关税交予朕,再由朕的内府负责治理河道的支出。”

    丁此吕立刻道:“陛下,这不对吧!臣还以为是内府每年拿出相应的收入给国库,来抵消这关税。”

    杨铭深点点头,道:“丁御史言之有理,老臣也是这般认为的,因为唯有如此,才算得上合情合理啊!否则的话,定有人乱嚼舌根子,说陛下您这么做,不是为了治理河道,而是为了将关税据为己有,这人言可畏啊!”

    姜应鳞这时站出来道:“陛下,臣也以为,如果只是将关税划入府库,不合规矩,除非陛下拿出相应的收入来交换。”

    大臣们对此皆是反对。

    这万历的信誉还真就不怎样。

    只要谈到钱,大臣们是一个万个不相信万历,毕竟万历以前经常骗国库的钱,也经常言而无信,关税要是就这么交给你,你到时又能让国库负担河道治理,即便我们顶住压力,可你一道圣旨下去,那些地方官府敢违抗圣旨吗?

    你要是这个套路,那就没得谈。

    申时行突然站出来,道:“陛下,老臣以为还是按规矩办事吧,这治理河道所需之钱,本就该国库支出。”

    万历刚想点头,李植立刻道:“申首辅此言有失偏颇,下官依稀记得,内阁当初可是言之凿凿,这关税是一定能够负担得起河道的治理。”

    这关税一事,本就是最近所有矛盾的根源所在,保守派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你们还想要更进一步,那是绝不可能得,一文钱都别想,这回就是拼了老命也得阻止你们。

    万历气急败坏,一拍桌子道:“交换就交换,你们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

    大部分大臣躬身齐声喊道。

    万历猛地一怔,眨了眨眼。

    大殿中是一阵鸦雀无声。

    过得好一会儿,万历突然怒哼一声,起身愤然离去。

    李贵愣了下,才上前喊道:“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少大臣脸上均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就你们这点手段,还想唬我们?

    我们只能呵呵了!

    这回你可真是要骑虎难下啊!

    “郭淡,郭淡,你先别走!”

    忽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叫喊。

    大臣们同时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小宦官从门边上跑出来,这时他们发现方才还站在殿中的郭淡,已经在台阶下来了。

    差点让这小子给跑了!

    很快,郭淡就低着头跟着那宦官往后宫方向走去。

    “呵呵...这回可是有好戏看了。”

    杨铭深抚须笑道。

    他们瞥了眼申时行、王锡爵,然后面露微笑的走了出去。

    因为万历最终也没有确定,到底是不是抵在内府的账上。

    他们估算万历肯定会想办法反悔,那么他们就能够集中火力,进攻内阁,废除新关税法。

    转眼间,这局势得到了逆转。

    等到他们都出去之后,申时行、王锡爵才缓缓从殿中行出。

    望着他们得意的背影,王锡爵不禁感慨道:“我们是不是高估了他们?”

    他们两个可是知道实情的,这一整出戏的目的,可就是要关税,而且之前他们并不知道,万历和郭淡怎样将关税夺回去,然而,郭淡的预判失误,导致他们都有些胆怯,赶紧将锅甩给郭淡,不曾想,这又给绕了回来,他们真的什么都不需要干,静静看着万历与郭淡的精湛表演就行了。

    申时行叹道:“不是我们高估了他们,而是我们一直都低估了郭淡,其实郭淡并没有给他们多余的选择。”

第六百五十一章 先捅自己一刀

    申时行说得很对,郭淡看似给了大家一个选择,就是要么国库拨钱,要么皇帝承担。

    但仔细向来,其实这不是一个选择。

    因为鉴于保守派对于内阁的敌视和怀疑,导致他们是不可能答应让国库额外拨钱,去支持内阁的计划。

    但是万历又是从治理河道的角度来阐述此事,朕要励精图治,朕要治理河道。

    最终他们只会选择让皇帝来承担。

    这么做他们不会损失任何利益。

    倒是权贵集团眼睁睁地看着煮熟鸭子飞走。

    他们并不知道,其实这煮熟的鸭子早就在郭淡的肚子里面。

    因为关税计划,是郭淡目前为止下得最大的一盘棋,从灭四大官牙开始,就已经在布局中,如果不能掌控河道,那海外计划就真的是孤悬海外,官僚集团可以随时掐住运河这条生命线。

    所以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全部拿下。

    乾清宫。

    回到自己地盘的万历,再也绷不住了,坐在椅子上,呵呵乐道:“郭淡,你说朕方才得表现如何?”

    郭淡摇着头,不说话。

    万历皱眉道:“怎么?你认为朕表现不行么?”

    “不是。只不过!”

    郭淡兀自摇头道:“只不过卑职才疏学浅,一时间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四个字词来形容陛下您方才的表现,以卑职的文采,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完美!

    如果陛下习惯于听四个字得,那就是---非常完美!”

    “哦---是吗?哈哈!”

    万历当即开心地大笑起来。

    这种感觉可真是太爽了。

    以往他都是坐在裁判位子上,而这回他可是亲自下场表演,这种靠自己努力,得到自己一步步计算来的结果,感觉真是妙不可言啊!

    “绝对是的。”

    郭淡一脸崇拜道:“陛下有所不知,卑职方才都有些害怕,故此一直都是低着头的,生怕让他们看出什么来,而且卑职注意到申首辅、王大学士,他们也很慌,唯独陛下您临危不惧,独自一人,撑住了场面。”

    万历突然回过神来,“还真是呀!朕当时看你一直低着头,还以为你在想什么,原来你是害怕了。”

    郭淡满脸委屈道:“不瞒陛下,卑职是真的怕了,上回军备一事,就弄得卑职是心慌慌啊!”

    万历点点头,道:“你毕竟还年纪比较轻,还需再历练历练啊!”

    “卑职谨遵圣命。”

    郭淡赶紧抱拳一礼,心里默默念道,舔狗应有尽有,嘿嘿嘿......!

    万历强行将得意得笑容给憋了回去,能让他这么做的,唯有金钱,他又稍显忐忑地问道:“郭淡,如今这关税十有**是归朕所有,朕现在想知道,这何时能够盈利啊?”

    “这......!”

    郭淡沉吟少许,道:“其实盈利是迟早的事,不可能不盈利,就看陛下您是希望快一地,还是慢一点。”

    “当然是越快越好。”

    万历是迫不及待道:“你有什么办法,就赶紧说来听听。”

    郭淡道:“卑职还真有一条捷径,可迅速帮助关税扭亏为盈。”

    “什么捷径?”万历当即睁大双眼。

    郭淡道:“就是向陛下您的贡品进行征税。”

    万历听得当即傻了,“你...你说什么?向朕的贡品进行征税?”

    郭淡点点头道:“据卑职所知,各地向陛下进贡的贡品是不需要交税的。”

    “是又如何?”

    万历眉头一皱,神情显得有些不悦,哥是要去坑别人的钱,你却首先拿朕开刀,你想清楚一点再说,小心朕让人拖你出去打屁股。

    郭淡嘿嘿一笑。

    万历更不爽了,“你笑甚么?”

    郭淡憨厚地笑道:“其实卑职还知道,除陛下之外,还有许多许多人的船只是不需要征税的。”

    万历双目一睁,吸得一口冷气。

    他渐渐明白郭淡究竟在说什么。

    郭淡搓着手,傻呵呵地笑道:“陛下,如今关税不都是您的吗,您交税那也是交给您自己,不是交给别人的,但话说回来,如果连您的贡品都得交税,那谁还敢不交税,这笔钱可是真不少啊!”

    哇......好狠的招啊!

    不过朕喜欢!

    万历胖胖的脸,露出了无耻得笑容,突然,他又神情一滞,问道:“朕若都要交税,漕运也得交税啊!”

    “是,漕运的确也得交税。不过。”

    郭淡嘿嘿道:“不过根据新关税法,漕运所运的货物,多半都是免税的,涉及到交税的货物,多半跟漕运没啥关系,要不就是帮陛下您运得,要么就是帮别人运得,跟漕运自身没啥关系。”

    万历想了想,好像还真是如此。

    往京城等地运送粮食、丝绸多半都是免税的,漕运帮国家调度,基本上也就是这些,至于那些昂贵得物品,多半都是贡品,如果贡品的税务都是皇帝自己承担的话,那漕运自身并没有损失什么。

    真是损失的恰恰就是那个利益群体,特权人士,皇亲国戚,藩王,大太监,等等。

    而郭淡早就惦记上这些人,他不管承包哪个州府,他第一步做的就是消除特权,因为明朝的特权,实在是有些变态,不是说特权有多么多么大,而且太多太复杂,就连秀才都有很多特权。

    这些特权将会严重阻碍经济发展,一旦他们的货物不用交税,你的货物需要交税,那你拿什么跟人家竞争,之前卫辉府还有生产模式的优势,但这又不是高技术,人人都能够学会。

    一定废除利益集团在运河上的特权,确保相对公平的贸易。

    这其中一个最大的困难就是漕运,漕运这个就真法动,因为郭淡也找不出替代者,任何一个商人,包括他自己,将漕运给承包下来,那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北京因为粮食缺乏而沦陷,要么自己就赔得倾家荡产。

    只有国家才能够负担起漕运。

    他在设计关税的时候,就已经把许多大宗商品都免税,尤其是运往京城的,更是大幅度免税。

    这都是郭淡早就计划好的,但是他之前不敢说出来,就是觉得这时机还不够成熟,毕竟这里面涉及到皇亲国戚,但是在万历答应他的蚕食鲸吞计划之后,他知道万历已经厌倦与这个利益群体站在一起。

    时机已然成熟。

    “妙极!妙极!”

    果不其然,万历笑得眼睛都没了,他已经在想象,等到关税落入内府之后,他突然向自己征税,那些官僚不得气晕了过去,“就这么办,就这么办,哈哈......!”

    这一出戏可真是演得越来越带劲了。

    事到如今,他知道这金币已经落入袋中,因为到时内阁集团也一定会支持他这么干,这恰恰王锡爵想干,又干不了的事,既然皇帝主动要这么干,那他们当然愿意做一个顺水人情啊。

    顺便还能够恶心他们一番,以报当初辽东军之仇。

    ......

    慈宁宫。

    “儿臣拜见母后。”

    “吾儿回来了。”

    跪地诵经的李太后作势要起身,朱翊鏐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母亲来。

    李太后非常慈爱地拍了拍朱翊鏐的手背,笑问道:“不知吾儿对这新潞王府可还满意?”

    她绝对算是一个贤后,但是她对于这个小儿子也是非常溺爱,不过潞王干了什么坏事,她都会护着他,反倒是以前对万历要求比较严格,这当然是对的,溺爱皇帝,纵容皇帝,那会出大问题的,可惜并没有什么卵用。

    但是还政之后,她也再不干预万历的任何决策,安心在慈宁宫诵经念佛,两耳不闻窗外事。

    “嘿嘿!”

    朱翊鏐偷偷一乐,“满意,儿臣挺满意的。”

    李太后笑道:“你是对潞王府满意,还是对那片汪洋大海满意?”

    朱翊鏐挠着头,傻笑不语。

    李太后笑着摇摇头,突然正色道:“其实为娘并不希望你去冒这个风险.......。”

    朱翊鏐不由得面色一紧,“母后.....!”

    “先听母后说完。”

    李太后拍了下他的手背,朱翊鏐赶紧闭上嘴。

    又听李太后言道:“但是你皇帝哥哥如今非常渴望从海外获得银子,唉...虽然为娘一直对于这个计划,心怀疑虑,但是为娘既然已经还政与你皇帝哥哥,自然也不便干预。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若非郭淡建议在你的潞王府设立港口,为娘还真不一定会答应这个计划。为娘与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够明白,将来你去到那里,不是去当一个闲王的,而是要掌控住潞王府的一切,决不能让郭淡控制住一切。”

    朱翊鏐小心翼翼问道:“母后认为郭淡不值得信任吗?”

    李太后摇摇头道:“为娘与郭淡只见过两三面,不知其为人,目前看来,他的确是非常忠于你皇帝哥哥,但有一点为娘心里非常清楚,此人聪明绝顶,且颇有野心,虽然目前为止,他的野心只在追求金钱上面,但是谁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你一定要记住一点,郭淡这人可用之,但不可尽信之,因为他的手段和智慧,就连为娘都从未见过。”

    朱翊鏐点点头道:“儿臣定当谨记母后地教诲。”

第六百五十二章 惊不惊喜?

    兴安伯府。

    徐梦晹都已经上朝回来,徐继荣才刚刚起床。

    只见这蠢货揉着眼睛来到大厅,含糊不清地说道:“爷爷回来了。”

    徐梦晹倒是不在意这些,毕竟他渴望徐继荣的夜生活能够更加丰富一些,白天出去玩乐,那就是纯粹的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毫无意义,笑着点点头,道:“荣儿,你从潞王府回来,怎么也没有跟爷爷说说其中趣事啊!”

    徐继荣搓着鼻子道:“孙儿也想跟爷爷说些趣事,唉...但没啥趣事可说。”

    “是吗?”

    徐梦晹问道:“这潞王府不好玩吗?”

    徐继荣撇着嘴道:“一点也不好玩,那里啥都没有,所以哥哥还叫我以后多去那里陪陪他,不瞒爷爷,孙儿如今都在为此犯愁啊!”

    不得不说,这厮说起谎来,也真是一绝,但他必须要瞒着徐梦晹,因为他知道徐梦晹不可能允许他去当海盗得。

    徐梦晹狐疑地瞧了眼徐继荣,道:“那郭淡向来鬼主意多,这潞王府可是他亲自设计的,怎么会一点趣味都没有。”

    徐继荣立刻道:“孙儿当时也跟爷爷想的一样,可没有想到淡淡跟孙儿一样,也是第一回去,啥也不知道,孙儿可是郁闷了。”

    徐梦晹点点头,道:“你还没有吃早饭吧?”

    徐继荣直点头。

    徐梦晹笑道:“那你先去吃早饭吧,可别饿着了。”

    等到徐继荣出去之后,徐梦晹笑道:“可真是近朱者赤啊!这小子跟着郭淡,这说谎得功夫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一旁的徐茂问道:“老爷,何以见得?”

    徐梦晹呵呵道:“他生性好玩,尤其是贪图新鲜,他这是第一回去潞王府,且潞王府就在海边,又怎会觉得无聊,他一定是在说谎。”

    徐茂问道:“可是小少爷为何要说谎?”

    “这就是关键所在。”

    徐梦晹微微皱眉,道:“近日一直都有不少人一直在拉拢我,但是老夫一直都没有答应,就是因为老夫认为陛下和郭淡在潞王府藏着不可告人得秘密,如今看来,老夫料想得没有错。”

    如今那个利益群体非常活跃,也在拉帮结派,而徐家又有钱,又控制着太仆寺,故此不少人都来拉拢徐梦晹,但是徐梦晹都给婉拒了,与各派都保持着距离。

    因为他觉得这事可能不是那么简单,轻易选边站,后患无穷。

    这也是为什么他终于答应徐继荣可以跟着郭淡到处乱跑。

    ......

    这场大戏,其实还没有演完,还得继续演下去。

    第二日,万历便向张诚授意,让司礼监向户部施压,尽早拨款给钞关治理河道。

    户部很快就将消息散播出来。

    光户部可是无法抵抗司礼监的压迫。

    这顿时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

    这事做得可真是太万历了。

    大臣们闭着眼都知道,这就是万历干得事。

    因为万历以前就经常这么干,今日说的话,明日就不认账。

    你要言而无信,其实那也没什么,反正我们也都已经习惯了,但问题是你竟然施压户部拨款,换而言之,就是你万历既不想认账,又想维护内阁。

    感情你好处都要占尽。

    那怎么可能。

    朝中大臣是坚决反驳户部拨款,并且向万历施压,说好的君无戏言,你当着满朝文武得面,说自己要承担起来,怎么这一转眼,就不认账,这怎么能行。

    并且这事很快就从朝中传到民间,士林也当然是坚决反对万历言而无信。

    反对声是一浪高过一浪。

    大家开始从各个角度去批判万历。

    迫于舆论压力,万历不得不答应下来。

    户部开始各种计算,该怎么交换。

    但万历也不傻,以前是没选择,如今...呵呵...他直接聘请信行来跟户部互怼。

    最终户部丝毫便宜没有占到,但要说户部面对信行还会吃亏,那也是不可能的。

    最终决定在黄蜡、纸张,等等方面,削减一些,以此来抵消关税,毕竟以前交到户部的关税是真不多,而这些商品,卫辉府都能够大量生产,可以直接买来供应皇宫。

    当然,皇帝、太后、贵妃,以及一些大太监用得,那都是不能动得,因为那都是贡品,非常珍贵,是有钱都买不到,主要削减的是宫女、宦官用的,这些就可以直接从卫辉府购买。

    最终由万历以圣旨的名义,公布了这一张交换契约,是具有法律效应的。

    大臣们皆是为万历歌功颂德。

    其实是他们在庆祝。

    这是他们再一次战胜皇帝,这种感觉可真是太美妙了。

    与此同时,万历是立刻在东阁召开了内阁会议。

    这会议才刚刚开始,万历就是龙颜大怒。

    “朕今日终于明白,为什么郭淡一再提到人为之事会导致关税入不敷出,原来如此。”

    万历直接将一份奏章,扔在申时行脚下,道:“这是唐文献给朕上得奏章,里面写得是清清楚楚,不少商人与朝中权贵勾结,将他们货物放到权贵的船上,以此来躲避关税。”

    申时行暗自皱了下眉头,唐文献这是越级上奏,弯身捡起奏章来,打开一看,心中满是困惑,这奏章是年前上得,而且从奏章的格式来看,应该是上给朝廷的,不是直接给皇帝的,可见这应该是万历通过特别渠道得到这份奏章得。

    他不露声色地递给王锡爵,心里也在盘算,万历是什么用意。

    王锡爵也是一眼看出这其中猫腻来,稍一沉吟,便立刻明白过来,先是将奏章递给王家屏,然后便向万历禀报道:“回禀陛下,这种事确有发生过,臣也是知道的。”

    万历皱眉道:“那为何爱卿不说出来?”

    王锡爵结结巴巴道:“这是因为...因为...!”

    万历是一副明君风范:“爱卿有话但说无妨,朕先赦你无罪。”

    好似在催促,你丫还不快说。

    王锡爵更加笃定自己心中的想法,这才言道:“这都是因为许多权贵都是免税的,这其中甚至都还涉及到陛下的船,当初唐文献就是因为查到陛下的贡品,才被人弹劾的。

    虽然如今陛下已经赦唐文献无罪,并且奖赏了他,但是不少钞关官吏还是比较忌惮,怕惹祸上身,故此对于很多船,他们都不太敢去调查。”

    万历眉头紧锁,道:“当真如此?”

    王家屏倒是没有想到这其中的原因,但是他觉得王锡爵说得很对,立刻站出来道:“陛下,王大学士说得都是事实,只要有人是免税的,自然会有人借此来偷税漏税,如这种情况在我大明比比皆是。”

    为什么明朝收不上税来,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申时行点点头道:“陛下,此事想要完全杜绝那是不可能的......。”

    “为何不可能?”万历问道。

    申时行讪讪道:“总不能向陛下您的货船征税吧。”

    万历反问道:“申首辅的意思,是不是如果朕愿意缴纳关税,那么此事便可以杜绝?”

    申时行眨了眨眼,道:“回禀陛下,如果连陛下您都交税,那...那臣相信没有人敢偷税漏税。”

    万历立刻道:“那就这么干吧!即日下旨,钞关必须要针对有所的船只进行征税,包括朕的,以后再出现唐文献说得情况,那朕必将严惩不贷。”

    王家屏、余有丁是一脸懵逼,什么情况?

    皇帝是要想自己征税吗?

    这...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突然间,他们想到,如今关税的一切收入就是皇帝的,皇帝这等于是向自己征税,那不就是将自己左手的钱放到自己的右手。

    无耻还能够进化吗?

    等到万历离开之后,他们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这...?

    这就给解决呢?

    要知道他们一直都渴望消除一些权贵的特权,但一直都未能成功,连丝毫进展都没有。

    不曾想竟然就这么给解决了。

    可是他们心里也五味杂陈。

    他们想要消除特权,其目的是希望能够充盈国库,但现在国库没有丝毫得利,全都让万历给赚走了。

    申时行、王锡爵是早就知道万历要夺关税,但他们万万没有料到,原来这里还藏着一把屠刀在等着他们。

    不过他们仔细想想,不管这钱最终是落到谁得口袋里面,但是至少皇帝已经开始交税,这绝对是一个好的开始。

    他们赶紧动了起来,当天就根据万历的意思,向钞关传达圣旨,所有船只无论大小,无论是谁的,一律都得开税票。

    朝中的庆祝声立刻戈然而止。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

    一诺钱庄。

    “真是没有想到,原来这关税里面是大有学问啊!”徐姑姑笑吟吟地看着郭淡。

    郭淡呵呵道:“我觉得居士不应该感到意外,毕竟我的任务就是帮陛下赚钱,这么做难道不是合情合理吗。”

    徐姑姑优雅地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朝之所以贪污**非常严重,其中有着一个非常关键的原因。”

    既然她问我,那就是应该不是深层次的原因。郭淡稍一沉吟,道:“居士是指官员俸禄太低吗?”

    徐姑姑点点头,微笑道:“对于陛下而言,光有钱还不行,还得想办法收买人心,我觉得这可以一举两得。”

第六百五十三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

    不得不说,当年元璋兄做了一件非常非常错误的事,就是对于官员太过刻薄,给予的俸禄太低,导致如海瑞那种大清官,连基本生活都成问题。

    可问题是,他又重科举,重礼教,重士农工商,坚持自古以来得官本位。

    这听着都觉得非常矛盾。

    这直接就导致官员一手握有至高无上得权力,但另一手却是空空如也。

    关键,这老朱还不一视同仁,他只对别人刻薄,对于自家人又是非常慷慨,什么都想留给自己的子孙后代。

    这是一个非常明显得失误。

    在这种制度下,必然会促使官员将手中的权力转化为金钱。

    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朝惩治贪官是最严厉的朝代,但是最终却演变成无贪不官。

    看着那些清官的下场,谁还愿意当清官。

    但郭淡却认为,俸禄给高给低,还是会有很多贪官的,毕竟人性的**是没有止境的,他对于反贪反腐是没有太多的想法,他只想确保自己的利益不被侵蚀,他对于徐姑姑提议的一举两得,不太明白,问道:“居士此话是何意?”

    徐姑姑正色道:“关于治理河道,在历朝历代,都是一件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此事决不可马虎,因为稍有不慎,将会贻害无穷!”

    郭淡点点头道:“这也是我要夺回河道治理的一个关键原因。”

    黄河与长江,以及京杭大运河几乎就是中原王朝的命脉所在,这若稍有疏忽,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对于商业亦是如此。

    想要致富,首先就要修路,这其实真理,没有一个国家可以违反这个定律的。

    徐姑姑又问道:“但是你会治理吗?”

    郭淡摇摇头。

    徐姑姑道:“若想要治理好河道,是需要许多许多的人才,而这些人才绝不是那些手艺精湛的工匠,你在民间是找不到这方面的天才,唯有请朝中的一些官员去主持河务。”

    郭淡问道:“不知徐姑姑想要推荐何人?”

    “这只是其次。”

    徐姑姑又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关税已经归陛下私人所有,但是陛下又必须派遣官员去干这事,这算不算的上以公谋私?”

    郭淡皱眉道:“这应该算不上吧?”

    皇帝的事不就是公事吗?

    徐姑姑笑道:“如果算不上,那为何又要分内臣与外臣,外臣若干预后宫,那可是死罪啊!”

    郭淡想了想,笑着摇摇头道:“这我不太了解,居士说了算。”

    徐姑姑点点头,是欣然接受,道:“我觉得如果陛下要派遣大臣去治理河道,可再发一份俸禄给他们,如此一来,既可以名正言顺,又能够帮助陛下笼络人心。能够治理好河道的大臣,必然都是一些能臣干吏,利用这一份俸禄,将这一部分人集中在陛下的周围,将来陛下要做其它的事,就不愁没有人才。”

    郭淡听得眼中一亮,笑道:“妙哉!妙哉!这简直就是最完美的补充。”

    万历是要另起炉灶,这手下没有人才怎么行,倘若身边都是张鲸那样得人,那可是非常糟糕的事。

    这增发的一份俸禄,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让一些大臣与朝廷做出一定程度得分割。

    说得更加直白一点,其实是跟官僚集团做分割,直接服务于皇帝,降低官场对于一些能臣干吏的掣肘。

    如果真的能够从中挑选出人才,那绝对是最完美的补充。

    郭淡不禁问道:“不知居士可有合适的人选?”

    徐姑姑笑道:“工部尚书石星。”

    ......

    然而,当郭淡与徐姑姑都在考虑下一步计划时,不少人都还在处于震惊之中。

    万历向自己征税的这一道圣旨,可真是震惊朝野。

    自古以来就没有皇帝这么做过。

    皇帝可以拿钱出来支援国库,或者直接赈济百姓,但不会有皇帝向自己征税,万历可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故此没有人想到皇帝会这么做,再给他们一万次机会,他们也想不到。

    皇帝都是要集权,不受任何束缚,怎么可能甘愿束缚自己,这真的不科学啊!

    乾清宫。

    “陛下您贵为九五之尊,怎能向自己征税。”张鲸是一脸焦急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可是不能意气用事啊。”

    他掌管着内府,对于此事自然有发言权。

    另外,他可也是免税大户,如果真的要交关税,那也令他非常难受,他当然是要阻止万历这么做。

    万历哼道:“朕并没有意气用事,是他们意气用事,朕只不过是想励精图治,治理好河道,这个要求怎么说都不过分吧。而他们却借此来排挤党羽,甚至还企图算计朕,朕要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他们迟早会骑到朕的头上来。”

    张鲸赶忙道:“陛下,他们的确是罪该万死,但是微臣是在为陛下您考虑,一旦开了这个头,万一他们要想向陛下的农田征税,向陛下的牧场征税,那可如何是好?”

    万历稍稍皱了下眉头,但旋即便笑道:“好啊!征就征,朕可也不怕。”

    来呀!

    咱们就来互相伤害,看谁对自己更狠。

    张鲸当即一脸呆若木鸡,他自己想想自己方才说的话,都感到恐怖。

    要这么下去,那真的.......!

    但是万历都放出这种狠话来,代表这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张鲸心里不禁是万分后悔,早知这样,当初真应该支持户部拨款给钞关。

    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回到东厂,李高、刘守有、邢尚智、郑承宪等人早已经在那里等候。

    “督公,情况怎么样?”

    李高最先迎上来,面色焦虑地询问道。

    张鲸摇摇头,坐了下来,道:“陛下心意已决,此事看来是没有任何回旋得余地。”

    李高等人顿时露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这是他们难以接受的。

    且不说他们将来也得交税,关键这个特权没了,所损失的可不单单是那点点税钱,这里面是彻底没有油水可捞了,这可真是要断他们的财路。

    “不行。”

    李高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我们必须要阻止陛下这么做,这...这不合乎朝廷的规章制度啊!”

    刘守有也点头道:“是呀,督公,我们得想办法阻止陛下这么干。”

    张鲸自然也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他不禁凝眉思索起来。

    正当这时,一个小宦官走了进来,在张鲸耳边嘀咕了一番。

    张鲸听得眉头一皱,当即怒道:“他们还有完没完,真是岂有此理。”

    刘守有赶忙问道:“督公,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本来就慌得一逼,要再出任何差错,他们可都承受不起啊!

    张鲸面色严峻道:“丁此吕、姜应鳞等人,打算奏请陛下,要求取消所有人的免税权,针对每个人的农田桑林进行征税,其中也包括陛下。”

    “什么?”

    刘守有、郑承宪等人不禁是大惊失色。

    这可真是越玩越大了呀!

    “督公。”

    李高突然说道:“这么一来得话,陛下可能会收回成命啊!”

    郑承宪这时也回过神来,道:“不错,不错,关税的话,陛下向自己征税,那等于是左手换右手,陛下当然愿意这么做,但如果是针对所有的农田桑林进行征税,可就是国库向陛下征税,陛下是绝不可能答应的,我们便可以此来阻止陛下对所有人征收关税。”

    “万一陛下答应了呢?”

    张鲸反问道。

    “这不大可能吧。”邢尚智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就万历的个性,他怎么可能甘愿让朝廷对自己征税。

    “事到如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张鲸哼了一声,道:“不瞒你说,我方才就提醒过陛下,朝中肯定会有大臣这么干,但是陛下说了,要征就征。”

    李高道:“陛下这明显就是气话。”

    “气话?”

    张鲸都乐了,道:“武清候,你难道还以为陛下向自己征收关税,是在意气用事吗?你好好想想,这里面谁是最大的受益者,如今谁又敢保证,陛下的最终的目的只是关税,而不是农税?”

    万历最近的动作是一反常态,张鲸都摸不清万历的套路,他隐隐觉得这可能是一个圈套,但他也不敢肯定,因为这事发展到这一步,万历动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说到底万历也不过是想户部拨点钱去治理河道,又不是为自己修宫殿,这事真的没话说,但是对方却希望借此打击内阁,如果万历不想动内阁,那么他就有可能这么做。

    当然,也有可能是早就计划好的。

    但是这种事谁敢去赌,要是没有赌对,那整个利益集团都会受到毁灭性打击,农田桑田的免税权几乎就是他们的根。

    为了治理河道,陪上性命去跟万历对赌,你不是疯了吗?

    “哎呦!这可如何是好。”

    郑承宪顿时就慌了,他这才刚刚加入外戚集团,征收关税对他的伤害还是比较小的,要是对他农田桑林全部进行征税,那他可受不了。

    张鲸当机立断道:“我们必须要阻止他们这么做,否则得话,这事真的可能会到了不可收拾得地步。”

    不要再去考虑万历的目的是什么,目前首先是要保住自己。

    他们都已经在悬崖边上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 绝不退让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其实张鲸等人还是算是比较冷静得,因为他们首先思考的是自己的利益,以及万历这么做的目的。

    但是朝中大臣在面对这个消息时,可就不是那么得淡定。

    当即就炸锅了。

    多半人在乎得不是那些关税,他们在乎的是万历这种行为。

    简直就是厚颜无耻。

    不少言官真的就是直接开骂。

    骂皇帝也不是一回两回。

    见过无耻的,就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

    他们之所以愤怒,是因为这关税在朝廷手中这么多年,不交税的多了去,你丫就从来不闻不问,甚至还有意纵容,更别说面向所有人征税,而如今关税刚到你手里,关税关乎到你个人的收入,你就立刻向所有人征税。

    吃像未免也太难看了吧。

    哪像个皇帝,分明就是一个无赖。

    这还真不是什么隐藏的利益,这就是明面上的,关税全归皇帝所有,然后向皇帝自己征税,这不就是脱了裤子放屁么。

    当我们傻吗?

    但明朝廷的情况,总是充满着戏剧性。

    同时有一部分大臣,原本就对于权贵外戚的特权是深感不满,这些人多半都是中小地主或者商人家庭出身,他们刚好处在中间,既拥有一定的资产,但同时不具有特权。

    这种家庭环境出身得官员,对特权自然就会非常反感。

    还有一部分大臣,就真的是为国家考虑,免除特权,确实可以充盈国库,杜绝**。

    这两拨人见皇帝主动向自己征税,那寻思着就不如扩大化,同时免除所有特权。

    他们开始活动起来,告诉大家,这么反对是没用得,皇帝的圣旨现在都已经到达钞关。

    原本内阁是可以拒不执行的,毕竟钞关是属于内阁管辖的,不归东厂和锦衣卫,但是内阁在这情况下,怎么可能反对皇帝,皇帝这么干,可是要保护他们,他们当然就默许了万历这种行为,并没有任何反对。

    那么只能想办法逼迫万历收回成命。

    什么办法?

    扩大化!

    免除一切税收方面的特权。

    这皇帝肯定受不了,这涉及到皇帝本人,以及大量的藩王和皇亲国戚,到时皇帝将会面临更大的压力,基于这一点,皇帝就很有可能会收回成命。

    许多大臣们都非常赞成。

    觉得这么干,确实能够令皇帝收回成命。

    如果皇帝真的要免除特权,那就互相伤害,反正他们又没有从中占什么便宜,都征税他们损失的也比较少,你皇帝肯定损失最大。

    以言官为首的一些官员,就开始上奏,直接讽刺万历,你这么干就是为自己敛财,除非你将其它免税特权全都免除,那证明你就真是想励精图治。

    而且声势浩大啊!

    万历都还没有开口,那些权贵集团倒是先慌了。

    这可真是要命啊!

    他们赶紧相互联系,商讨该怎么应对。

    他们当然也知道,一些官僚这么干,其目的可能是要逼迫万历收回成命。

    故此有一部分权贵支持向皇帝施压。

    就不能开这头。

    但也相当一部分权贵,希望能够制止目前这种态势。

    万一弄巧成拙了呢?

    关税才多少?

    相比起农田桑林,关税就是渣渣。

    但总得来说,还是那些企图跟万历硬肛正面的大臣占得上风,这其实也是明朝官僚集团得一贯作风,在面对皇帝的时候,就没有服软一说。

    就是要硬肛到底。

    看谁先眨眼。

    这一道圣旨下去,真是令明朝廷从上至下,丑态尽显啊。

    不过真要说起来,这可比张居正改革还要凶猛,张居正的改革是有板有眼的,只是根据实际情况来进行改革,而且是基于朝廷制度之上,并没有说要打破祖制,推翻一切,重新再来。

    但是万历这么干,显然是破坏了祖制。

    太祖当初可是非常优待自家人,但如今自家人可也得交税。

    不过万历向来就无所谓什么祖制不祖制的,他是一个非常以自我为中心的皇帝,如今他连冠冕都不戴,还会在乎什么祖制吗?

    别跟朕谈什么祖制,谈钱。

    ......

    司礼监。

    “內相,如今朝中乱成一锅粥,许多人可都在等着內相您表态啊!”

    一个中年宦官小声向张诚言道。

    “表态?”

    张诚斜目一瞥,问道:“表什么态?”

    那中年宦官道:“就是关于关税的事。”

    张诚哼了一声:“这事跟咱们可没有什么关系,咱们只是负责帮陛下押送贡品,陛下又不会让咱们交税。”

    那中年宦官道:“可是东厂那边最近比较活跃,越来越多的权贵、外戚与督公来往密切,咱们要是什么都不做,只怕......!”

    目前为止,东厂始终是要压司礼监一头,而这时候可是笼络人心的好机会,因为如今那些权贵到处求人,尤其是内臣,是他们主要贿赂的对象,因为他们希望能够摸透皇帝的心思,司礼监许多太监觉得不能一直沉默,不然这好处都让张鲸给占了。

    张诚冷笑一声:“他要出这风头,那谁拦得住。不过...呵呵,不过咱家心想,张鲸也未必摸透陛下的心思,而且你要知道,内阁可也没有出声,谁知道陛下与内阁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咱们在旁看着就行了。”

    在此之前,他本来是渐渐偏向权贵集团,是郭淡的一番话,令他当时没有选边站,如今他可是非常庆幸,当时没有选边站,这情况显然就有些不对劲,万历和郭淡开始占有主动权。

    慈宁宫。

    “启禀太后,方才武清候又来了。”

    一个老宫娥来到李太后身后禀报道。

    李太后跪在蒲垫,拨动着佛珠,问道:“又是为了关税一事吗?”

    “是的。”

    那宫娥道:“如今这事已经闹得是沸沸扬扬,朝中都乱成了一锅粥。”

    “哼!”

    李太后轻轻哼得一声,“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倘若他们当初答应皇帝,拨款治理河道,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这事老身管不着,今后不管谁来求见,统统不见。”

    “奴婢遵命。”

    等到那宫娥退出之后,李太后才缓缓睁开眼来,喃喃自语道:“皇帝长大了呀!”

    言罢,她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微笑来,又闭目继续诵经念佛。

    因为这关乎外戚的利益,李家得人就希望来找太后帮忙,但是李太后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出手,都已经闹成这样,如果万历输了,那皇威将会受到非常大的打击。

    然而,万历如今其实也有些慌,因为他们事先没有考虑到,大臣们会选择玉石俱焚来逼迫他做出让步,眼见这事越闹越大,他赶紧把郭淡找来商议对策。

    “郭淡,这事不会弄巧成拙吧?”

    万历有些忐忑地向郭淡问道。

    郭淡轻松惬意道:“陛下请放心,只要陛下您强硬到底,表现出绝不可能妥协得气势,这事就不可能弄巧成拙。”

    万历问道:“何以见得?”

    郭淡道:“卑职之前就说过,这些人都非常贪婪,多要他们一文钱,他们都会觉得浑身难受,更何况是取消他们所有的特权,这是他们无法接受的。他们现在在赌陛下您也难以接受。只要陛下您坚持住,他们必然会在最后时刻松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退一万步说,即便真的弄巧成拙,陛下也不会亏损太多,甚至还有得赚。”

    万历哦了一声:“还有得赚?”

    郭淡道:“假设取消所有的特权,每个人,每一亩地都必须交税,那么国库必然充盈,陛下再也不用担心,需要从内府拿钱来补助国库所需。相比起来,陛下交得那些税,也算不得什么,况且那边海外计划已经在进行中,很快就能够获得大量的白银。不过依卑职之见,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万历点点头,又道:“那朕如何表现得更加强硬?”

    郭淡回答道:“陛下可以委任工部尚书,全面负责河道的治理,同时再增发一份俸禄给治理河道的官员。”

    万历愣了下,道:“增发一份俸禄?”

    让工部尚书主持河务,他倒是没有任何意见,他非常清楚石星的才干,因为他的陵墓可就是石星修得啊!

    郭淡点点头,道:“他们不是造谣,说陛下之所以向自己征税,实则是为了贪图关税吗?陛下若是立刻成立一个治理河道的小组,同时再补助这些官员一份俸禄,那足以说明陛下是真的希望能够治理好河道,而不是贪图那些钱财。

    另外,这么做也能够帮助陛下笼络人心,让更多的大臣跟谁陛下一块励精图治。

    最主要的,还是这能够表示陛下您的决心,陛下都已经下令让工部尚书在主持河务,证明这事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到时害怕弄巧成拙的反而是他们。”

    万历突然眼中一亮,只觉这主意还真是不错。

    关键不在于态度与否,而是在于多发一份俸禄给官员,就这么几个官员的俸禄,其实不要多少钱,但是这能够笼络那些正直、能干的官员。

    毕竟对于官员而言,如果不贪污,那俸禄确实比较少,那么来皇帝这边做事,既能够展现自己的才能,保住自己的名节,又能够得到丰厚回报,解决生活上的问题。

    同时,可以避开朝中的裙带关系,如今朝中裙带关系非常严重,没有关系是很难上位得。

    这一群人必然就会靠向皇帝。

    这可能能够分裂朝中的官僚集团,说不定将来还能够在国本一事上面取胜。

    万历思量再三,点点头道:“就这么办。”

第六百五十五章 拿鞭的肥宅

    兴安伯府。

    “兴安伯,这回你可得考虑清楚啊,倘若你今日不站出来的话,那将来也没有谁会愿意帮助你的。”

    英国公张元功扔下这句话,便与襄城伯李成功等人离开兴安伯府。

    “唉...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徐梦晹不禁握拳狠狠捶了下桌子。

    这事已经关乎到他们权贵的切身利益,几乎所有的皇亲国戚,功勋之后都动员起来,要向万历施压,以求万历收回成命。

    但徐梦晹早就志不在此,他现在一门心思就希望徐继荣能够多生几个儿子,他还想要躲,可是他处在太仆寺这个位子上,想要躲可是非常困难的。

    一旁的徐茂突然道:“老爷,事到如今,您也只能支持英国公他们,否则的话,咱们必然会受到他们的排挤。”

    徐梦晹叹道:“我如何不知道,但是我更不想站到陛下的对面呀!而且我看这事不简单,万一这是一个圈套,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徐茂道:“但是老爷,有道是,法不责众,如今大家是一块上,陛下到时也不可能将皇亲国戚全部怪罪,这里面可还涉及到李太后的家人,但是您若不出声的话,那将来肯定会受到排挤的。”

    徐梦晹凝眉思索一会儿,突然回头看向徐茂,浑浊得眸子射出两道精光来,仿佛能够将人看穿一般,问道:“你是不是与凤儿见过面?”

    徐茂心虚地眨了眨眼,结结巴巴道:“上回...上回我碰巧遇到了大小姐......!”

    “够了!”

    ......

    东厂。

    “督公,看来武清候他们认为还是能够令陛下收回成命,他们如今都在四处走动,希望能够联合更多的人向陛下施压!”

    刘守有向张鲸汇报道。

    张鲸瞥了他一眼,“怎么,你也想掺合吗?”

    “那倒不是的。”

    刘守有摇摇头,又低声道:“只不过他们希望督公你能够从旁劝说陛下收回成命。我觉得这倒是可行的,他们来向陛下施压,而督公你在中间调和,一旦成功的话,督公得威望必定无人能及啊!”

    这些权贵、大臣可都是非常精明的,他们在面对万历这个二十多岁得皇帝,还担心自己这方太强势,会让万历下不得台,不知道如何办是好,故此他们希望能够对万历软硬皆施,他们唱白脸,张鲸去唱红脸,到时皆大欢喜。

    “他们把这事想的太简单。”

    张鲸冷笑一声,道:“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事,从王锡爵关税改革到如今,陛下其实一直都在受益,这绝不是一个巧合,这极有可能是一个阴谋,说不定陛下都已经想要招数在等着他们,而且我觉得此事很有可能与郭淡有关,毕竟这些天,陛下就只召见了郭淡,啧,这个臭小子,当初真应该杀了他。”

    如果一开始他就宰了郭淡,万历估计也不会太怪罪他,现在要动郭淡,那万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刘守有忐忑道:“督公,那咱们如何是好?”

    张鲸思索一会儿,道:“你就告诉他们,我会尽量劝说陛下的。”

    “可是督公,你方才不是说......!”

    “他们哪里知道我有没有在劝说陛下。”

    ......

    其实张鲸说得不错,如今朝中许多大臣似乎都还活在过去,他们认为皇帝只不过是世上最大的地主,与他们同属一个利益集团。

    伤及特权,其实就是伤及皇帝自身的利益。

    他们这么想,也并没有错,因为自古以来,皇帝就是那个最大的地主,所谓特权其实就是皇帝的核心利益。

    他们见万历一直都不吭声,以为万历又要玩赖,那边把钱捞了,这边就当缩头乌龟,躲在宫里不出门。

    这也是万历以前惯用的套路。

    但是这回这伤及他们的根本利益,他们绝不会就此妥协的。

    你要不分一杯羹给我们,那这皇帝就别想赖下去。

    他们闹得更加起劲。

    但他们并没有说皇帝这个决策是错误的,因为皇帝到底以身作则,这钱也是用来治理河道,不管你从哪个角度去说,治理河道都不能说是错的。

    故此他们一致要求万历取消税务的特权。

    其实官僚集团就是最大的特权人士,现在的问题是,你万历不厚道,你剥夺我们的特权,而满足自己的私利,你要这么干的话,那咱们就玉石俱焚,大家就都不要特权。

    看谁更狠。

    已经闹得是满城风雨。

    而这一切始作俑者郭淡,却偷得浮生半日闲。

    以往都是他冲在前面,迎接所有的暴风雨,但是这事,他没法冲在最前面,他只是一个小小商人,可撑不起这个场面,只能万历亲自下场来玩。

    大家的火力也都集中在万历身上,谁也顾不上他。

    此时,他刚从陈方圆的住宅出来,他今日来此主要就是询问有关信行的情况,毕竟现在信行做这么大,要处理的事也非常多。

    出得门来,见天气还不错,郭淡没有选择坐马车,而是选择步行,顺便逛逛街。

    “郭公子,郭公子!”

    来到牙行附近的街道,忽闻一阵叫喊声,郭淡偏头一看,只见一个中年大叔从一家店里兴冲冲走了出来,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那店,好像是一间卖折扇的店。

    “你是?”

    郭淡问道。

    那大叔反问道:“郭公子不认识我呢?”

    郭淡摇摇头道:“我们以前有见过吗?”

    “见过,见过。”

    那大叔忙不迭地点头,突然指了下郭淡的手中的折扇。

    郭淡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折扇---闲得蛋疼。

    突然,他指着那大叔道:“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当初那个卖折扇给我的摊主。”

    说着,他又看了眼那间店子,笑道:“大叔,不错呀!这才多久,你就从摊主变成了店主。恭喜!恭喜!”

    “比起郭公子而言,我这真就算不得什么。”

    那大叔腼腆一笑,又道:“说起来,这还真是托郭公子的福,不少人知道郭公子手中的扇子是出自我手,就都跑到我这里来买扇子,这生意才越做越好的。”

    郭淡一听便明白过来,肯定不是别人主动找去的,是他主动宣传的。

    那大叔见郭淡突然不语,心中本就有鬼,不禁神色显得有些尴尬,突然道:“郭公子,您稍等一下。”

    言罢,他急忙忙回到店里,不一会儿,便又走了出来,只见他手中多出一把折扇来,双手递向郭淡,道:“郭公子,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大叔,没有这个必要,我......?”

    “郭公子,这份礼物,我已经准备了许久,而且就是为郭公子准备的,这一直都没有机会,还请郭公子务必收下。”

    “准备了许久?”

    郭淡心生好奇,这才接过那把折扇来,打开一看,双目睁大,“暗中观察?”

    那大叔嘿嘿笑道:“我一直都记得,郭公子最开始是准备写这四个字的,就怪我当时多了一句嘴,郭公子才换成‘闲得蛋疼’,虽然我一直不知其意,但想必其中必有深意。”

    这人出名了,那真是打个屁都是香的。

    郭淡哈哈一笑,心里寻思着,当初自己铁了心要吃软饭,故而才那么写,而如今这“闲得蛋疼”已经是名不副实,换一把“暗中观察”,倒也不错。于是点头道:“那就多谢了。”

    “不不不,应该的,应该的。”

    那大叔仿佛受宠若惊一般,眼中闪烁着喜色。

    交谈片刻,郭淡便告辞了。

    “暗中观察,有趣,有趣。”

    一边走着,郭淡一边把玩着自己手中的新扇子。

    一旁的杨飞絮忍不住道:“他不过是想再一次利用你。”

    “我知道。”

    郭淡笑着点点头。

    如今他的名气,在商界真是无人能及,他看中得东西,必然会受人追捧,如果他两把扇子都是出自同一个店,那其中必有玄妙之处。

    杨飞絮蹙眉道:“那你为何还......。”

    郭淡笑道:“我们常常要活着有价值,其实这个价值,就是被利用的价值,当你没有被利用的价值,那就是说你活着毫无价值,所以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关键那大叔挺有生意头脑得,我非常欣赏他。”

    说着,他继续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笑道:“暗中观察,哈哈,真是妙!太妙了!”

    的确,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旁暗中观察,因为这已经变成万历与官僚之间的战争。

    而且朝中的情况,已经进入白热化,眼看这事越闹越大,都快要到达不可收拾的地步。

    万历终于召开了内阁会议。

    而内阁在这一次事件中,必然是跟万历站在一边的,毕竟表面上,万历可就是为了保护他们,才挺身而出,他们要背叛万历的话,那真是腹背受敌。

    一般来说,只要不是非常过分的要求,违反他们的原则,他们都会答应万历的。

    而万历在这一次会议上提出的要求,不但不过分,而且深得阁臣之心。

    万历主要就是要求,从今年开始,将要全面治理河道,并且特别委任工部尚书石星为河务大臣,主持河务。

    以前这还得问问户部,毕竟治理河道是需要钱的,如今这钱是由万历出,就不需要考虑财政问题。

    王锡爵、王家屏他们是欣喜若狂啊。

    我们误会了皇帝啊!

    皇帝不是要敛财,而是真的要励精图治,因为治理河道是很需要钱的,而根据他们对万历的了解,一般情况下,万历只会征收关税,但不会下本钱真的去治理河道。

    皇帝是转性了吗?

    不管转不转,先高呼“陛下圣明”再说!

    以申时行为首的内阁,表示将全力支持皇帝这一项决策。

    然而,接下来万历提出的建议,可真是将阁臣们吓出一身冷来。

    万历认为官员待遇太多太杂,不利于发放,同时容易造成贪污**现象,以此为由,要求阁臣们立刻审查上至皇亲国戚,下至举人秀才的待遇。

    看有没有办法,将这些待遇全部折合成银两,然后再发放给官员。

    这不就是一条鞭法吗?

    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抽的就是那些偷税漏税得人,但抽得还不够彻底,因为一条鞭法不针对那些特权人士,该免税还是免。

    但是万历提出来的一条鞭法,可真是抽到他们骨髓里面去。

    什么是官员待遇,那不就是特权么?

    如果将所有待遇全部折合成银两,那可就没有什么特权一说,就是钱多钱少得事。

    这玩得真心有些大。

    申时行也感到害怕了。

    这么玩下去,会不会天下大乱啊!

    但是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他们要不答应万历的建议,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他们只能答应下来。

第六百五十六章 打我呀!来打我呀!

    以前郭淡在前面冲得时候,玩得都是一些野路子,难登大雅之堂。

    如今皇帝亲自下场,这格局当然不能跟郭淡一样,还是得有章有法,如此才会让人相信,他是真得要动刀子了,可不是吓唬人的。

    如果万历只是要耍赖,就是什么“我要我要我要我就要”,那人家只会认为你万历是在小孩子气,自然也就不会害怕,肯定会继续斗下去。

    目前为止,他们对付万历还是很有心得的。

    如今申时行他们是真的感到害怕。

    因为万历将一条鞭法的思想用于收回特权上面,其实是很有研究价值的,绝不是说张口就来。

    要是直接废除所有的特权,这显然是不现实得,可能就会天下大乱,而一条鞭法只是将特权兑换成银两,等于是拿银子去换,但从国家制度而言,特权人士并没有亏什么,这合情合理,是具有可操作性的。

    而且王家屏、王锡爵等阁臣,觉得这样做,真的能够给国家带来好处。

    什么是特权,就是凌驾于律法之上的。

    这个东西其实就是一种毒药,会慢慢腐蚀整个国家,并且特权还会不断的扩大。

    甚至都可以这么说,不管这“法”好与不好,都比特权要好,再愚昧无知的法律,只要人人去遵守,总比一些人遵守,一些人可以不遵守要好。

    一条鞭法再怎么说,也是法律,那么肯定比现在的情况要好。

    这足以证明万历是要动真格的。

    不是跟你们开玩笑的。

    但是申时行认为,你这办法虽好,但是时机不对,改革是一件非常严谨的事,张居正的改革,前面花了很多年去做准备,可不是脑门一热,就开始改革,而万历并没有做任何准备,他似乎是被逼到这份上的。

    你要跟朕耍横,那就看谁更横。

    再好得想法,在这个时机上来做,肯定会变得一团糟。

    因为你完全不具备这个基础。

    但是申时行也不敢在这个时刻,去触怒万历,他也不知道,万历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会议结束之后,他们几个阁臣又开了个小会,商量着该如何应对。

    最终他们认为,咱们内阁怎么想,那些反对派也不会听得,因为那些反对派反对的就是咱们内阁,既然如此,就不如将选择权交给反对派。

    内阁方面并没有掩盖这个消息,是马上下令户部,开始审查律法上给予的特权,计算这些特权人士每年凭借特权能够得到多少银两。

    然后又让吏部统计特权人士的数量。

    以及让兵部、刑部为户部和吏部提供帮助。

    这一道命令下来,部臣们可真是目瞪口呆。

    您可真是要地动山摇啊!

    这一条鞭法比张居正的一条鞭法,可是要震撼的多啊!

    毕竟张居正变法的基本面还是百姓,而万历的一条鞭法就是权贵,没有丝毫的掩饰。

    ......

    “不知忠伯以为,陛下此举是真得要动手,还是虚晃一招?”

    方逢时向王家屏询问道。

    王家屏摇头道:“这我还看不出来,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但不管是虚是实,陛下都将获利,故此难以判断陛下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方逢时稍稍点头,道:“在陛下废除张居正变法之后,便是处处碰壁,浑浑噩噩过得几年,不管此事是虚实,但可以知道的是,陛下是真的要有所作为啊。”

    王家屏问道:“不知方兄认为,此是好是坏?”

    方逢时沉默少许,道:“是好是坏,也难以判断,但是我认为,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啊!”

    虽然万历亲政之后,权力都在他手中,但他什么都干不成,主要就是舆论不在他手里,其实古往今来,不管干什么,都还得有舆论的支持,毕竟谁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刚开始的时候,万历还是非常虚心的,都以大臣们的意见为重,毕竟他当时也才是二十岁出头,哪是这些老狐狸的对手,总是被牵着鼻子走。

    久而久之,万历突然发现,好像不管我干什么,他们都反对,我只能干一些他们希望我干得事。

    到底谁是皇帝?

    万历对此是越发的不满,与官僚之间的斗争,也是越发激烈。内阁与言官之间的斗争,多多少少都跟万历有关。

    那国本之争,也有这方面的较劲,万历就是不想立长子,大臣们非得让他立长子,这问题不在于对错,就是在于谁说了算。

    但国本之争,还是一种迂回斗争,两边没有正面对抗,而这一回,万历就是直接冲着官僚权贵去的。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老子现在就是要弄你们。

    如果说这么做会将所有人都给得罪了,那后果也真是不堪设想,可能真的会天下大乱。

    万历可也不是愣头青,他狡猾狡猾滴,他知道这么干,朝中是有部分大臣支持他的,不是说全都反对,至少内阁是肯定支持他的。

    前面他一直沉默,就是在偷偷摸底,看看这些大臣们到底在想什么。

    事实也正是如此啊。

    “好好好!可真是太好了!”

    那姜应鳞闻此消息,不禁是激动地来回踱步,嘴里念道:“陛下圣明,陛下圣明啊!”

    屋里还坐着刑部主事孙如法,吏部员外郎沈璟。

    孙如法也是激动地直点头:“看来陛下绝非是意气用事,而是早有计划,一步步要解除他们的特权。”

    沈璟也是开心地笑道:“看来我们以前都误会了陛下啊!”

    他们这个圈子,表面上是跟官僚集团站在一起的,甚至为他们冲锋陷阵,但实际上目的是不一样,他们是真的希望逼迫皇帝解除这些特权。

    万历的一条鞭法,在他们看来,可真是太妙了。

    既给予了大臣们合理的待遇,同时又消除了一些不公平的现象,以及一些贪污**得问题。

    一举三得。

    激动之后,姜应鳞又坐了下去,道:“各位,这关键时候,我们可不能懈怠,我估计着武清候等人可能会选择退让,我们必须再接再厉,决不能让这事平息下来。”

    孙如法问道:“不知姜给事有何想法?”

    姜应鳞沉吟少许,道:“陛下的一条鞭法,其实对于许多官员、秀才都是很有利的,尤其是那些没有背景,没有关系的,我们应该拉拢这些人。”

    沈璟道:“这样可能还不够,我们还必须团结科道官,据我所知,其中有一些言官并非是真的希望改革,我们必须要抢先一步,逼迫他们只能支持陛下改革。”

    姜应鳞点点头。

    ......

    这一下可就有趣了。

    在此之前,整个都朝廷都嚷嚷着,万历无耻,关税在你手中,你特么就开始免特权,人人都得交关税,有本事你就都免了,那你算条汉子。

    其中相当一部分人,只是借此逼迫万历让步。

    没有想到万历这回却是异常的刚猛,你们都这么要求,那行,我就如你们所愿。

    这就好像那方唐镜在黄线边上左右横跳,嚷嚷着“来打我呀!来打我呀!”,然后就被一顿痛扁。

    这不是万历要求的,万历只是希望免除关税方面的特权而已,是他们自己要求要就全免。

    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去反对。

    如果只是两派相争,任何一方认怂,那也就行了。

    但问题是,还有一部分人不是虚张声势,他们是真的希望免除特权,因为他们都知道,尤其税务得特权,导致国家财政一直不能恢复,并且他们还蚕食着百姓的利益。

    搞得国家和百姓都不好。

    张居正还只是在表面上抽了一鞭子,结果国库立刻就得到恢复,要是能够从根上抽一鞭子,那估计都能够恢复汉唐之威。

    更加要命的是,万历的一条鞭法,对于许多底层官员是非常有利的,尤其是那些正直、清廉的官员。

    以姜应鳞等人为首的中低层官员,开始往死里拱火,我们就不信你皇帝敢这么做,你就是在虚张声势,咱们别害怕,一定要顶住,决不能认怂。

    他们这一发力,结果所有的科道官,就都被他们绑上战车。

    言官在别的方面可以没有原则,但是在怼皇帝的层面上,必须要宁死不屈,要跟皇帝斗到底,如果你退缩,那么你在个圈子就混不下去了。

    同时,他们又暗中宣传万历的一条鞭法的好处,不少人是能够因此获利的,又导致许多官员是发自真心得支持他们。

    权贵们这回就真傻眼了。

    事先是他们先怂恿言官们去怼皇帝,向皇帝施压,结果言官好像有些过于认真,明显这情况就有些不太对劲,你们还往死里怼。

    这......!

    情况似乎已经失控了。

    ......

    奖池大厅。

    “涨...涨...破两分了,破两分啦!”

    今日奖池大厅可真是异常热闹。

    交易量也达到最近半年来最为疯狂的时候,交易量也促使股价不断的上涨。

    这都是因为有个大股东在偷偷摸摸地出售手中的股份,有人带头,又有更多人抛出一些股份来。

    而这个大股东就是此时站在二楼包间里面,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搂着佳人的郭淡。

    “夫君,你怎知道最近股价会上涨?”

    寇涴纱偏过脸去,双眸充满着爱慕地看着郭淡。

    郭淡笑道:“因为大家都知道,如果那些权贵失去特权的庇佑,那么他们肯定是玩不过我们的,我们牙行将会更上一层楼,再加上他暗中派人散播这些消息,这股价必然会上涨。”

    寇涴纱稍稍点头,道:“但同时你又知道,特权不会被免除,故此到时你又可以低价收回来。”

    郭淡摇摇头道:“不需要!我们现在需要的资金,而不是股份。”

    因为海外计划提前,他现在需要货币,去购买或者生产大量的货物,他这一回是要抛出手中两成的股份。

    寇涴纱蹙眉道:“但如果我们不收回股份的话,我们可能会失去牙行的控制权。”

    “如今的玩法已经不一样了。”

    郭淡道:“将来谁能控制货币,谁就能够控制一切,而不是控制股份,整个海外计划得根本目的,就是取得对货币的绝对控制权。”

第六百五十七章 肥宅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以前海外计划还在筹备中时,对于郭淡而言,这股份当然是最重要的,而原因就是为了将来能够从大家手中将银子给套出来。

    如果股份永远只是股份,那就没有什么意义。

    一定要套现。

    如今海外计划已经开展,他需要足够的银两来推进海外计划。

    而海外计划的目的,恰恰也就是为了赚取更多的银两。

    货币才是每个资本家所追逐得至高奥义。

    然而,现在那些大佬们可没有时间关注郭淡的这点小动作,他们如今已经是焦头烂额,甚至都觉得自己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

    如果说万历突然要求免除特权,那他们肯定会激烈反对。

    问题是他们自己要求免除所有特权。

    万历只是满足他们而已。

    他们不能又去反对啊!

    而且情况已经有些失控,这舆论已经起来了,想其平息又平息不下去。

    玩火**。

    在他们身上体现的真是淋漓尽致啊!

    东厂!

    “督公,这必须得阻止陛下,要真这么干得话,那咱们可全都完了。”

    武清候李高急得头发都白了,在张鲸面前是手舞足蹈,口沫横飞。

    虽然万历是兑换银两给他们,但是户部是根据名义上的免税来计算的,比如说,秀才免五十亩地税,那他们就算,免除多少税额,然后直接给他们这么多钱,你到时再拿这钱来交税。

    等于就是说,你没有交税,这五十亩地所有的收获都是你的,但多余得土地你就得交税。

    可是,你若没有这五十亩地,只要你是秀才,你也能够得到这份收入,所以这肯定有人是支持的。

    但问题是,如武清候这种外戚,他们利用这个特权,从中可以得到几十倍的利润,如果这么兑换的话,那可真心亏得腚上去了。

    张鲸听得也真是火冒三丈,“当初我是怎么跟你们说来着,此事没有那么简单,不要轻举妄动,可是你们却都不听,还联合不少官员向陛下施压,如今好了,你们这回是彻底激怒了陛下,现在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说到底那关税才多少钱,就跟杀你们父母似得,闹到现在,兴许赔得连裤衩都丢了,这回你们是开心了。

    李高忙道:“是是是,之前的事,就算是我们错了,今后怎么向督公赔罪都行,可如今是要阻止陛下推行这一条鞭法。”

    张鲸又气又急道:“我倒也想去劝,可问题是现在朝中那么多官员,支持陛下这么干,要不先平息朝中,我去劝也没有什么用啊!”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李高垂首顿足道。

    张鲸道:“你们得喝止那些人,让他们别再吵闹了,大家冷静下来,这才有得谈。”

    “要能够喝止,我们早就喝止了。”李高的眼泪都快流了下来。

    正当这时,一个小宦官走了进来,“启禀督公,陛下命你立刻入宫。”

    李高看着张鲸。

    张鲸道:“你先别着急,我去看看,陛下要见我,总比不见我要好。”

    他火速赶往宫中。

    “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张鲸站起身来,突然发现董平和张诚站在一旁,心里咯噔一下,怎么董平也回来了。

    万历道:“厂臣,朕急召你入宫,是有件重要的任务交予你。即日起,你们东厂必须得时时刻刻盯着那些大臣,任何人轻举妄动,都要立刻向朕汇报。”

    张鲸闻言,不禁吓得面色惨白,他之前还一直在揣测万历是不是动真格,这回不用揣测,万历就是要来真的,但他认为这风险太大了,忙道:“陛下,这......?”

    不等他说完,万历便问道:“厂臣不愿意吗?”

    “不!”

    张鲸赶忙俯首道:“微臣遵命。”

    肥宅的眼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

    这回张鲸可再也不敢左右逢源了,可真是要了亲命,回去之后,就吩咐手下,今后谁也不见了,然后立刻让东厂动员起来。

    与此同时,董平接管了京城防卫。

    整个京城立刻陷入风声鹤唳之中。

    这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皇帝是要来真的了。

    京城的权贵吓得已经是瑟瑟发抖。

    肠子都悔青了,为了一点点关税,结果闹成这样,真是不作不死啊。

    兴安伯府。

    “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我让你们先看看情况再说,而你们呢?竟然还威胁我,如今我可也被你们牵连进去了。”

    徐梦晹气得又是摔杯子,又是踢凳子。

    他是真的生气,他再忍那么一小会,事情就会出现转机,结果这奏章刚上去,事情就急转直下,可这是气得够呛啊!

    张元功年纪大,脸皮也厚,道:“兴安伯,你先别生气,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如今我们可都指望你。”

    徐梦晹听到这话,都恨不得咬张元功一口,你特么不能这么无耻啊!

    张元功道:“你先别瞪我,你听我说,凤儿不是跟郭淡走得很近吗?”

    徐梦晹握紧拳头,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张元功讪讪咳得一声:“如今我们都不好开口,但是郭淡可一直置身事外,陛下可是非常宠爱这小子得,而且这事,我看郭淡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内幕的,何不让你凤儿去跟郭淡说说。”

    “呵呵......!”

    徐梦晹笑了。

    “兴安伯,你笑甚么?”

    “来人啊!送客!”

    “哎哎哎,兴安伯......!”

    徐梦晹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将张元功他们赶出门去。

    等到张元功他们一走,徐梦晹当即勃然大怒道:“这个不孝女,竟想害老夫.....!”

    徐茂忙道:“老爷,大小姐她......!”

    “老夫都还没有说你。”徐梦晹指着徐茂道:“你也是帮凶。”

    徐茂讪讪道:“老爷请息怒,其实上回小人没有将大小姐的话说完。”

    徐梦晹一愣道:“你为什么不说完?”

    “是大小姐吩咐的。”

    “你......!”

    徐梦晹指着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强忍着怒气,“你先把话说完。”

    徐茂道:“大小姐还说了,等到他们顶不住的时候,老爷可以站出来,领导他们支持陛下的关税政策,如此一来,此事便可平息。”

    徐梦晹皱眉凝思半响,道:“这...这的确像似凤儿的计谋,可既然如此,她为何上回又叫老夫跟他们一块上奏?老夫现在也不好开口啊!”

    徐茂道:“大小姐是这么说的,如果老爷您不先站在他们那一边,此时又如何来领导他们,大小姐还说了,陛下要得就是你们屈服,如果老爷之前不反对,如今又怎谈得上屈服。”

    徐梦晹双目一睁,这才幡然醒悟过来。

    ......

    一诺钱庄。

    “这事好像闹得越来越大了。”

    皇城开始有些刀光剑影,郭淡都感到有些虚,道:“不会玩脱了吧。”

    徐姑姑笑道:“放心,一切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

    郭淡狐疑地看了眼徐姑姑,道:“居士似乎知道什么?”

    徐姑姑道:“对于陛下而言,皇权始终是最重要的,其次才是金钱。”

    “所以呢?”

    “而这是伸张皇权得绝佳机会。”

    徐姑姑笑道:“你可能有所不知,陛下自亲政以来,还从未压制住满朝文武,虽然陛下也杀了不少大臣,但无济于事,导致什么事陛下都只能派东厂、锦衣卫偷偷去做。

    而如今的情况是,整个朝堂都四分五裂,内阁被迫支持陛下,权贵与言官也从合作走向貌合神离,底层官员和高层官员,也出现一些矛盾。

    陛下求得不是那点点关税那么简单,陛下最希望见到的是,是大臣们支持他的关税决议,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大臣们教陛下如何制定关税决议。”

    “原来如此。”郭淡稍稍点头,问道:“可万一他们不肯妥协呢?”

    徐姑姑笑道:“他们一定会妥协的。”

    而最先做出妥协的,就是她的父亲徐梦晹。

    徐梦晹上了一道奏折,这道奏折简直可以纳入舔狗的教科书中,里面表明坚决支持万历的关税决策,并且还阐明万历的关税决策,将会给国家和百姓带来多大得好处。

    从而又歌颂万历的励精图治,仿佛大明振兴就近在咫尺。

    “哈哈......!”

    当万历看到徐梦晹这道奏折时,不禁仰面大笑。

    这绝对是他一生之中,看过最为美妙的一道奏折,不在于这里面吹捧得多么好,他是什么马屁没有听过,而是对比前面徐梦晹上得那道奏折,那就真是妙不可言。

    而张元功等人,一看这情况失控,他们是很想妥协,只是鉴于自己之前反对过,不知道该怎么去妥协。

    如今大家一看,徐梦晹怎么这么厚颜无耻,前天才刚上奏折反对万历的关税,今儿你这马屁就拍得这么响。

    那咱们也不要这脸了。

    皇亲国戚,权贵功勋,开始上奏折,坚决拥护万历的关税决策。

    而内阁方面,之前一直都非常低调,他们虽然在执行,但也没有嚷嚷着支持万历的决策。

    如今情况渐渐明朗,他们也上奏拥护万历的决策。

    他们本来也是支持的,因为万历已经言明,要全面治理河务。

    六部也都上书。

    对于万历的一条鞭法,大家就非常有默契的都不提,权当自己之前就放了个屁,您别当真。

    最郁闷的莫过于姜应鳞等人。

    他们没有想到这些权贵们,这么不要脸,竟然就这样认怂了。

    但问题是如今满朝文武全都支持万历的关税,就凭他们几个言官闹腾不起来啊!

    最开心得莫过于万历。

    终于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啊!

    有本事你们再反对呀!

    老子不管说什么,你们都反对,你们现在倒是再反对啊。

    看看谁比较横!

第六百五十八章 蜕变

    其实整件事到这里,已经严重偏离郭淡的预计,他只是想帮助万历拿下关税,控制钞关,就只是这么简单。

    但万历显然不希望就这么简简单单,他将整件事慢慢演化成一场政治豪赌。

    在赌桌上,他几乎是押上了一半的政治成本。

    因为他不惜去得罪皇亲国戚,藩王权贵。

    而他赌的就是他的意志,究竟能不能贯彻下去。

    这对郭淡而言,好像有些多余,但是对于万历而言,这就是继清算张居正之后,又一件标志性的事件。

    在清算张居正之后,他控制了权力,宣扬了皇威,哥连自己的老师都敢清算,你们都别跟朕跳。

    但是之后,他发现自己虽然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是底下这群人总是反对自己的想法,就连那些赞成自己的,还得偷偷摸摸的表示忠心。

    这令他相当郁闷。

    纵观万历这一生,不算前面张居正执政的那十年,他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就是万历三大征。

    不少后人歌颂这三大征,但其实这其实挺悲哀的。

    古代评价帝王,一般都是文治武功。

    但万历亲政之后,就只有武功,没有文治,因为在这时期,他没法控制内部的斗争,凝聚朝廷,非但如此,这朝堂在他的领导下,是越来越分裂,不管他说什么,朝中立刻就斗得不可开交,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因为没有干活的,大家都顾着排挤政敌。

    所以说,明朝亡于万历,不是没有道理得,万历留下得这一道道伤痕,一直延续到明朝灭亡。

    这也是他坚定打这三仗的原因,对外,他还是能够说了算,毕竟军队全都在他手里,如果连这三仗都不打,那他真的就没有任何存在感。

    如今可是朝野上下,全部支持他制定的国家决策。

    这可真是第一回啊!

    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

    关税只是小事,但是话又说回来,大事他们也不敢这么闹,在大事上闹,那就是鱼死网破,故此往往朝中的斗争,都是一些芝麻绿豆得小事,但是背后却交织着权力的斗争,且影响深远。

    这一次也不例外。

    在他们认怂之后,万历便立刻召开朝会,先是强势通过了关税法案,即日起,河道上将没有特权一说,每条船都必须得交税,接受检查,包括漕运的船只,大殿中全部高呼“陛下圣明”,气氛与以前完全不一样。

    甚至都有一种士气高涨的体现。

    要是以前,非得将屋顶给吵翻。

    但这一次,大家只真的怕了,万历就好像是先将一把刀插在自己的肚子里面,然后坐在桌上跟他们对赌,这横得怕不要命的。

    以及制定出全面治理河务的方案。

    而且这个方案,里面还藏着笼络人心的意思。

    他先是特别委任工部尚书石星为河务大臣,不经内阁、司礼监,直接向他负责,同时,亲自指派一大群官员去辅助石星治理河务。

    这一群官员,都是石星、方逢时、王家屏等人举荐的,全都是中低层那些正直清廉的官员。

    并且表示,钞关将会再支付他们一份俸禄,有功者,将大赏。

    这等于就是变向给他们涨俸禄。

    最初郭淡提议的时候,他还有些犹豫,毕竟他是铁公鸡来的,但如今,这钱他太愿意花了,这是他亲自打得第一场仗,必须务求必成,绝不容有失。

    这些官员中,就没有一个是外戚,是权贵,甚至都没有一个是内阁的人。

    要是以前,皇帝这么安排,这事肯定就办不了,他们会想尽办法阻止的。

    但是这回他们也只能望洋兴叹,因为这不需要朝廷拨款,也不需要经任何官员之手,也不需要他们干任何事,谁要阻止,直接扁他就是了,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金钱是多么的重要,没有这个基础,万历可也不敢这么横。

    故此万历才会越发渴望与国库做切割,如果他要干什么,都需要国库的支持,必然会受到官僚集团的掣肘。

    那么以石星为首的这一批官员,心中必然就只有皇帝,因为是万历给他们机会,让他们一展抱负,同时,还给予他们经济上的扶持,让他们不需要溜须拍马,不需要贪污受贿,可以依靠自己的才干赚钱。

    大臣们心里哪能不明白万历的用意,但他们如也只能高呼圣明。

    因为万历握着他们的软肋,谁都不敢动弹。

    等到这事决定之后,万历才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关于他的一条鞭法,内阁商议的怎么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申时行。

    这其实是万历对于内阁一种的回报,你们来说,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申时行这老狐狸,哪能不明白万历的意思,委婉地表示,陛下此计虽妙,但目前还有些困难,就是因为存银不够,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是收银子,您这是发银子,条件还是有所欠缺。

    这回得很妙,不是不行,你这主意是非常不错,只是没有银子。

    还是给万历留了一个尾巴。

    就是为了震慑那些人。

    万历也借坡下驴,表示暂时不实行他独创的一条鞭法。

    大臣们是长松一口气。

    可真是要了亲命啊!

    退朝之后,万历出得大殿,真是一脸的春风得意。

    “内臣,厂臣。”

    “臣在。”

    张鲸、张诚赶忙答道。

    态度可真是有着微妙的变化。

    万历道:“朕听说皇家马场那边的院子已经建成,你们去安排,朕想去那边休息一下。”

    此仗大胜,必须得出门露露脸,装装逼什么的。

    “微臣遵命。”

    二人齐声答道。

    “你们告退吧。”

    “臣告退。”

    话音未落,万历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张鲸、张诚呆呆地看着万历的背影,什么时候皇帝步伐变得这么快了。

    ......

    ......

    慈宁宫。

    “儿臣不孝,这些天因为儿臣,打扰到母后静修。”

    万历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李太后。

    他非常感激李太后,之所以这一仗能够打赢,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李太后在后面默默支持他,否则的话,他真不一定能够控制住啊!

    外戚可是非常强大的,但是李太后不出声,这外戚就有些忌惮。

    李太后瞧了眼万历,笑道:“皇帝言重了,什么打扰不打扰,与以前也没差,非但如此,老身还感到非常欣慰。”

    说到这里,她拍了拍万历的手背,“皇帝你比以前更加成熟了。”

    万历听得眼泪都快流下来,因为李太后很少夸他,一般都是夸潞王。

    李太后又瞧了眼万历,笑道:“皇帝心里是不是一直都怪老身对你太过苛刻?”

    “儿臣不敢。”

    万历诚惶诚恐道。

    李太后笑着摇摇头,道:“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是老身之所以对皇帝你苛刻,也是为了皇帝你好,为了我大明江山。你自小虽天资聪颖,可这一身稚气却难以退去。

    你总是心怀不满,未有容人之胸怀,可是你看看,古往今来那些被后人歌颂的明君,他们虽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他们做得哪件事又是轻而易举就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君主就更该如此,虽然你生来就是帝王得继承人,但不代表你坐在上面,大家就会对你心服口服,若你拿不出功绩来,你就始终难以让人对你俯首称臣啊。”

    万历双目一睁,旋即又低眉思忖起来。

    李太后这话得意思,无非是告诫他,你这一次之所以能赢,是在于你干得这事,是真的得到许多人的支持,而不仅仅是你的手段有多么的厉害。

    也可以理解为,她也是如此,认同你的做法,才会支持你。

    那么反过来说,当初为什么大家都反对你,那是因为你干得事确实就不得人心,不是大臣们成心就是要跟你作对。

    你要将手中的权力发挥出来,你就得干一些得人心的事,不是说要所有人都支持你,但你至少要博取一些人的真心支持,你才有可能成功,不管你是骗也好,讲道理也好,你一定要有这个基础。

    问题是你万历就知道不爽,你连骗都不愿意去骗,就是我要,这不是小孩子又是什么。

    如果你认为,你可以为所欲为,那么情况不会有任何变化得,反而会变得更加激烈。

    这里面其实有暗示“国本”,你现在是风光无限,但是你若再提废长立幼,那你现在努力,也都将前功尽弃,因为你拿不出令人心服口服的理由来。

    强权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

    这话可就非常巧妙,李太后不是说不准你皇帝废长立幼,只是告诉你,你得拿出让人信服得理由。

    可万历怎么拿得出啊!

    万历也猜不透李太后到底是支持,还是不支持?

    但是万历这回还真听进去了,这一次能够成功,李太后的支持是一个原因,内阁和一些部臣的支持,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如果不是治理河道,而是修宫殿,那王家屏他们这些阁臣,是绝不可能支持万历的,即便他们表面上不敢反对,他们背地里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去阻止的。

    而这一次内阁表面上不说,但实际上是全力支持万历,他们认为治理河道,于国于民都是很有利的,关键是以前那一套做法,导致运河处处堵塞,王锡爵是深有体会,为什么关税负担不起,就是因为以前太多豆腐渣工程。

    为什么会有豆腐渣工程,可不是万历干得。

    同时还有许多正直的大臣也都是支持万历的。

    如果没有这些人的支持,万历就是捅自己十刀,也是难以成功的。

    可见李太后虽然不问世事,但是看得却是非常清楚。

    过得好一会儿,万历才醒悟过来,抬头一看,只见李太后正微笑地看着他,他突然跪下,俯首言道:“母后得谆谆教诲,儿臣一定铭记于心。”

    “皇帝快快起来。”

    李太后急忙扶起万历来,非常欣慰地笑道:“可惜娘今后再也不能教你什么了。”

第六百五十九章 大宗商品

    东厂!

    “可算是结束了。”

    刘守有可真是长松一口气,又是直摇头道:“真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要再往前一步,那可就是万丈深渊啊!”

    这期间他们厂卫真是面临非常大的压力,这一方面是皇帝,另一方面是外戚权贵。

    这情况是从来没有发生过,就是皇帝与整个外戚权贵对抗。

    他们可真是谁都不想得罪!

    过得片刻,刘守有突然偏头看向张鲸,只见张鲸沉默不语,不禁道:“督公,督公。”

    张鲸瞟他一眼,若有所思道:“我们不能让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刘守有面色一紧,赶忙道:“督公,这可真不能再玩下去,否则的话,会玩火**的。”

    张鲸笑道:“你别紧张,我的意思是,从结果来看,陛下也并非是真的要推行一条鞭法,陛下的目的还是关税,那么这跟郭淡一定有关系。”

    刘守有微微皱眉,道:“督公的意思,将大家的愤怒引向郭淡?”

    “不仅仅是郭淡,还有内阁。”

    张鲸笑道:“此事虽然已经结束,但是我相信许多人心怀不满,咱们可不能让他们对陛下有任何不满,只能将他们的怨气引向内阁和郭淡。”

    ......

    而此时郭淡根本无暇顾忌这些事,他如今正与寇涴纱待在寇家的小宝库里面。

    寇家以前是专门为人鉴宝估价的,而寇涴纱也是一名小小的收藏家,比如说唐伯虎的画,她可就收藏了不少,但是今日可不是来赏画的,郭淡也没有这个爱好。

    他是来这里观赏瓷器的。

    郭淡凝目看着手中的一个精致的茶杯,可真是干净素雅,甚至都不敢用力,生怕捏破,他不禁感慨道:“这真的是瓷器吗?”

    寇涴纱点点头,道:“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能够配得上这句话的,唯有景德镇的瓷器。”

    “可真是巧夺天工啊!”

    郭淡兀自摇头直叹,又向寇涴纱问道:“只有景德镇才能够烧制出这种瓷器吗?”

    “嗯。”寇涴纱点点头,道:“其实如今天下瓷器,十有**都是出自景德镇,有如这般珍贵的,也有比较普通的。”

    郭淡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寇涴纱道:“原因有许多,那边的土和环境都非常适合烧制瓷器,最主要还是因为他们的工匠是世代相传。”

    郭淡点点头,又道:“可是如今咱们卫辉府的瓷器也开始崭露头角。”

    寇涴纱笑道:“卫辉府的瓷器之所以卖得好,其中一个原因是卫辉府吸引了不少瓷匠前去,而主要原因想必夫君非常清楚。”

    郭淡嘿嘿一笑。

    卫辉府的瓷器卖得好,主要功劳是在于五条枪的帮助,凭借着春宫瓷一炮走红,后来又将郭淡带来的表情用在瓷器上,但是不管是质量,还是艺术,跟景德镇的瓷器没法比,玩得就是一个新颖。

    郭淡又道:“我只是想说,其实别得地方也能够烧制瓷器。”

    寇涴纱点点头,道:“这是当然,在宋朝得时候,瓷器可是百花齐放,但是自宋之后,许多瓷窑就已经消失不见,如今可以说是,天下瓷器皆出景德镇。”

    “原来如此。”

    郭淡又凝视着手中的瓷杯,似乎在思索什么。

    寇涴纱道:“夫君请放心,我们已经与景德镇那边达成合作契约,他们的作坊将会为我们提供瓷器。”

    “但是这还不够。”

    郭淡摇摇头,道:“一个地方生产瓷器,难以满足广阔的海洋,我们还是要百花齐放,光凭一个地方,产量太少,而且风险太大,我可不想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面。”

    寇涴纱愣了下,道:“之所以到如今这种局面,是诸多原因导致的,非一人之力可以改变的。”

    “那也不见得。”

    郭淡道:“只要我们能够削弱景德镇的优势,给予其它地方一些生存得空间,那还是可以令瓷器再度百花齐放。”

    寇涴纱困惑道:“可是我们如何削弱景德镇的优势?”

    “垄断!”

    郭淡道:“我们要垄断景德镇出产的这种非常名贵瓷器。

    首先,炒高其价格,我要把他们那里的泥土价格都给炒高,从引导景德镇的瓷窑专门这种非常昂贵的瓷器,那么这将会导致景德镇生产的普通瓷器难以满足市场的需求,资金必然会流入其它地方;

    其次,景德镇也不是每个工匠都能够生产出这种上佳的瓷器,我们就可以想办法高价将这些工匠给挖走,在其它地方生产瓷器。”

    寇涴纱道:“但是景德镇有着许多规矩,想要从他们那里挖走工匠是非常难得。”

    郭淡一脸不屑道:“就他们那点微薄得工钱,所谓规矩那就是在扯淡,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就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但这需要很多钱?”寇涴纱道。

    郭淡道:“五十万两应该足够了,而且,这并不是一笔亏本的买卖,这些名贵的瓷器在我们手中,再加上那些普通瓷器得衬托,我们可以赚得更多的银子。”

    “五...五十万两?”

    寇涴纱微微有些冒汗,原来大宗商品就是这么玩的呀,她突然想起什么,道:“但是我们根本无法垄断,因为景德镇有很多官窑。”

    郭淡笑道:“看在银子的份上,我相信陛下会答应的。”

    正当这时,一个秘书在门外道:“总经理,慧明方丈求见。”

    郭淡皱了下眉头,“咦?这老秃驴怎么突然上我这来了?”

    老秃驴?寇涴纱当即蹙眉看着郭淡。

    “抱歉!”

    郭淡讪讪道:“以前小说看多了。”旋即他又赶忙转移话题道:“你知道方丈是为何而来吗?”

    寇涴纱摇摇头。

    郭淡向门外得秘书道:“快快有请。”

    过得一会儿,只见一个老和尚走了进来,郭淡这才装模作样得迎上去,“哎呦!方丈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阿弥陀佛。”

    慧明行得佛礼,道:“老衲冒昧拜访,若有打扰之处,还望郭施主多多包涵。”

    “不扰!不扰,方丈快快请坐。”

    待慧明坐下之后,寇涴纱又递过去一杯茶,“方丈请喝茶。”

    “有劳施主!有劳施主!”

    慧明还有些诚惶诚恐。

    毕竟佛祖都不会给他银子,而郭淡是净谷寺最大的金主,所捐献的银两,都已经打破捐款纪录了。

    郭淡笑问道:“方丈,寺里一切都好?”

    “蒙施主挂念,寺里一切都好。”

    慧明说着,稍稍顿了下,又讪讪言道,“就是太好了一点。”

    “太好了一点?”

    “是的。”

    慧明点点头,道:“以前敝寺都是专门接纳一些流民得孩子,教他们识数认字,可如今许多人都来敝寺烧香拜佛,他们的目的是希望让他们的孩子来寺里读书。这些人可不是流民,老衲一时也是左右为难啊!”

    寇涴纱道:“方丈,我们捐钱给你们寺庙,是希望帮助那些无家可归得孩子,既然他们不是流民的孩子,那我们就不应该接收,这样的话,我们才能够可以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郭淡点点头道:“我夫人说得很对,如今天下间还有许多饿死得孩子,我们必须要将钱花在刀刃上。”

    “二位施主可能有些误会,他们这些人倒不是想免费读书,他们都愿意出学费,关键其中有一些人,就是你们牙行的小股东,老衲没有办法,这才来找施主商量的。”

    “什么?”

    郭淡睁大眼睛道:“我们牙行的股东,让他的小孩上你们那里破...。”

    “贵寺。”

    寇涴纱小声提醒道。

    “哦,贵寺读书?”

    郭淡尴尬一笑。

    慧明并不在意,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郭淡想了想,我们牙行没有堕落至此,股价一直在涨,怎么会这样。

    寇涴纱问道:“方丈可知其原因?”

    “阿弥陀佛。”

    慧明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郭淡道:“方丈有什么直说就是,你知道我这人挺随和得。”

    慧明道:“老衲猜想,可能是因为近日敝寺的许多孩子都去到钱庄和信行做事,还有许多孩子也被一些大富商给招去了,故此......。”

    他没好意思说下去。

    郭淡与寇涴纱相觑一眼。

    “原来你方丈你们做得太优秀了。”郭淡呵呵笑道。

    慧明忙道:“不敢,不敢,这都是施主的功劳,老衲也不过是借花献佛。”

    郭淡笑着点点头,道:“过两日我去看看,到时咱们再商量。”

    .....

    送走慧明之后,郭淡不禁笑道:“方丈是个实诚的人,要是我的话,估计就偷偷收了这学费。”

    寇涴纱笑道:“方丈当然是一个好人,但是夫君莫不是忘了,任何想要去寺里读书的人,都必须经过我们的人审核。”

    “原来如此。”

    郭淡呵呵笑了起来。

    寇涴纱又问道:“不知夫君打算如何处理这事?”

    郭淡道:“当然是不招。毕竟教育这种事,光凭一己之力是难以成气候得,所以我更愿意有商人能够看到其中的商机。不过我还真得去看看,竟然发展这么好,我还都有些不相信。”

第六百六十章 不忘初心

    捐助这些寺庙得钱,其实都是马赛出的,最开始这些钱是帮助一些流民,送点衣物,食物,但是随着商业的发展,最初来到京城的流民也都已经找到生计,主要都在赛马区工作,之后马赛就成立教育基金,马赛所捐出来的钱,几乎都投到教育里面。

    也就是郭淡计划的寺院教育,道观教育。

    这主要是因为,在京师建学院,哪怕是小学,都是比较麻烦的事,关键这老师也难得找,而且找了也不一定会听你的,毕竟这读书人可是有很多原则得。

    郭淡索性就将教育放在寺庙和道观。

    和尚和道士都不是从事教育的,他们对这方面没有太多的原则,你郭淡给钱,你说怎么教就怎么教,反正这到底是一件善事,而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但是之后郭淡就没有这么管,最多也就是弄了一些算术的教科书给他们。

    他当然知道信行不少人都是来自这些寺院,但是他也没有想到,现在有钱人也想去那里读书,故此他决定去看看。

    “哇...我们没有来错地方吧。”

    当郭淡来到山脚下,看到山上那气派得寺庙,长长得廊道,以及周边还在兴建的不少建筑物。

    之前净谷寺就是一座非常普通的寺庙。

    一旁的杨飞絮道:“你不也比以前更加有钱了吗。”

    郭淡偏头打量了下杨飞絮,嘻嘻笑道:“你也比以前漂亮许多。”

    正当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阿弥陀佛!”

    郭淡回头一看,只见慧明领着两个老和尚走了过来,当即单掌于胸前,念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那是宦官。”杨飞絮冷冰冰道。

    郭淡当即觉得胯下有凉风吹过,不禁哆嗦了下。

    “郭施主大驾光临,敝寺蓬荜生辉。”

    这时,慧明上前来,行得佛礼。

    他身后两个老和尚也恭恭敬敬得行得一礼。

    那西游记里面都说了,出家人也是索要人事的。

    郭淡哈哈笑道:“方丈谦虚了,就算我没有来,贵寺也是熠熠生辉啊!”

    “啊?”

    慧明先是一愣,旋即尴尬笑道:“这都是托郭施主得福,自从郭施主来过之后,前来烧香火的人也多了不少,故此老衲......。”

    “方丈无须解释,这是应该的。”

    郭淡手一抬,道:“这寺庙建得大一点,也能容纳更多的小孩读书,这是好事,我是非常支持的。”

    “阿弥陀佛。”

    慧明又行得佛礼,然后道:“施主慈悲为怀,善哉!善哉!”

    “哪里,哪里!”

    一番寒暄之后,郭淡便与慧明往山上走去。

    净谷寺扩建的钱,可不是马赛所捐的钱,而是许多商人捐的钱,这是因为商人时常来找你招人,不捐点钱,这也不好打交道,久而久之,这里的香火就越来越旺。

    刚刚来到半山腰,就听得阵阵读书时,仿佛来到学院一般,完全听不到念佛诵经。

    郭淡当初说得非常明确,不要教什么佛经,就教他们认字,教了佛经,他们要是信了佛,出了家,你们也养不起。

    慧明想想也对,可不能乱教,毕竟净谷寺没有多少田地,人多了还真养不起。

    来到山上,杨飞絮眼中当即闪过一抹惊讶。

    只见廊道上,屋里院内,全都是一个个小孩,男女皆有,少说也有两三百人。

    “方丈,这人还真是不少啊!”

    郭淡也是稍感惊讶道。

    “阿弥陀佛。”

    慧明行得一礼,解释道:“目前敝寺目前一共有六百三二十名学生。”

    杨飞絮蹙眉道:“应该没有这么多吧?”

    慧明忙解释道:“是这样的,由于我们这里学生太多,同时那边又有许多商人时常需要一些识数认字得人帮忙,故此我们就安排每个学生在这里上三天课,然后去到商人那里帮忙两天,这两天他们不但可以学以致用,而且还能够赚得这三天的饭钱,此时在这里读书的就只有三百来人。”

    “原来是这样。”

    郭淡笑着点点头,道:“难怪这里的学生这么受欢迎,他们读书出来,都已经有了工作的经验。”

    慧明笑着点点头道:“施主说得不错,正是如此。”

    但这还真不是慧明想出来的,或者说为了节省成本,而是商人主动要求的,如今酒保都得想办法认字,因为顾客是要看报纸,酒保怎么也得找到顾客想看的报纸,有些学生就专门负责在金玉楼等酒楼,发放报纸什么的。

    郭淡也没有急于去屋里坐,而是在慧明他们的陪同下,到处看看,发现老师也就是教他们识数认字,没有什么特别的。

    “方丈,这识数认字,是个老师都会教,至于那些经验么,对于那些商人的儿子也不是那么的重要,他们没有必要让自己的儿子上这来念书吧。”郭淡询问道。

    慧明答道:“关于此事,老衲也是仔细想过,甚至去询问过,这是因为有些商人发现,他们即便专门请老师教,他们的儿子也远远不如这里的学生优秀。

    老衲分析,这原因有二,其一,我们这里非常重视算术,他们请的老师一般都是教四书五经,但是四书五经对于做买卖并没有多大的帮助;

    其二,在这里的学生,大家平日里谈论得就是如何做买卖,这也是那些老师没法教的。”

    郭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但我们也没有办法,马赛拿出来的钱,就是用来做善事得,关于这一点,我曾向朝廷保证过,如果我们接受那些富家子弟,只怕引来流言蜚语。我希望我们都能够不忘初心,只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不要让人情世故毁了我们之前的努力。”

    “善哉!善哉!”

    慧明双手合十,正欲行得佛礼,忽听得山下传来一阵叫喊,“郭校尉!你在上面吗?”

    郭淡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小宦官与两名护卫急匆匆往山上走来,这宦官郭淡认识,名叫肖金,就是这宦官专门在城门口堵他,不禁面色一紧,这又是出了什么事,招手道:“肖公公,我在这里。”

    肖金抬头瞧了眼,步伐更快了。

    不一会儿,肖金与那两名护卫便来到山上,“郭淡,你在这里就好,陛下马上就要到了。”

    “陛下?”

    出声得不是郭淡,而是慧明。

    只见慧明与那两个老和尚表情出奇的一致,呆若木鸡,下巴都要惊掉了。

    皇帝要光临我们寺庙?

    这是在做梦吗?

    郭淡顾不得他们,诧异道:“陛下怎么来了?”

    “你还意思问,可都是因为你啊!”

    肖金喘着气道:“今儿陛下本打算叫你一块去皇家马场看看,哪知你老丈人说你一早就上这来了,陛下听说之后,临时打算过来看看。”

    郭淡眨了眨眼,心想,这怎么也怪不得我吧!谁让你万历不事先预约,而且你这未免也太夸张了一点,你派个人叫我就行了,没有必要跟着过来吧,这不像肥宅您作风啊!

    但此时也顾不得多想,赶紧与慧明他们下山迎接。

    当他们来到山下时,见到远处一支大部分缓缓往这边行来。

    “哇!这么多人?”

    郭淡惊讶道。

    肖金忙道:“这陛下出宫,大臣们当然要随行。”

    其实他们现在见到的还只是一部分而已,因为那些家眷都已经前往皇家马场。

    携带家眷出行,可见就不是一两天的事,万历是要在皇家马场居住一段时日。

    原来在打赢关税一仗之后,这肥宅突然振奋起来了,他要做点事,但是他真不喜欢皇城,觉得那里非常沉闷,周边还都是一些老头,且规矩又多,他不要在那里办公,当时他就想到奖池大厅的办公室,于是就决定去皇家马场。

    过得好一会儿,队伍终于来到山下,只见肥宅在李贵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从马车上下来。

    除此之外,还有张鲸、张诚,申时行、王锡爵、王家屏、方逢时、杨铭深、李植,等等。

    至少来了半个朝堂啊!

    郭淡、慧明等一干屁民,赶紧跪下行大礼。

    “免礼!”

    万历走上前,笑道:“这教育基金,可是朕亲自批准得,朕早就想过来看看,你们这钱是不是都用在教育上面。”

    关于这事,他其实一直有些不爽,因为这钱都是他出的,可是他又不能说出来,名声都让郭淡给赚了,他觉得这很亏,小气的万历要让慧明他们知道,这可是朕批的,没有朕的监督,郭淡这个大奸商是绝不可能拿这么多钱来做善事的,别什么都是郭淡的功德。

    你至于吗?这也是计较。郭淡岂不是万历的小心思,忙道:“若能得陛下亲自指点,真可是那些学生莫大的福气啊!”

    张鲸笑道:“你小子可真是会说话,陛下只是过来看看你这钱是不是用到实处,天子门生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万历瞥了眼张鲸,乐呵呵一笑,道:“诸位爱卿就随朕一块上去看看吧。”

    “臣等遵命。”

    他们谈话间,禁卫已经将这里团团围住,就连鸟都飞不过去。

    来到山上,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万历等人目瞪口呆。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在云雾缭绕间,处处都是郎朗读书声,而且这读书规模乃是他们一生都未曾见过的。

    申时行、王家屏、杨铭深等大学士,顿时被这氛围给感染,个个是神情激动,仿佛找到归宿一般。

    正当这时,忽闻一阵朗读声:“......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熟,短头一万年方得吃。”

    大家顿时神色一变。

    这...这不是西游记吗?

    杨铭深皱眉质问道:“你们这里教得是甚么?”

第六百六十一章 说不出的尴尬

    面对杨铭深的质问,慧明不禁是面色惨白。

    他之所以这么紧张,这主要是因为明朝对于教育,是有着非常严格的制度,启蒙学在明朝其实就是读书认字,一般都是学习《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

    这启蒙学可不能乱教,这会出问题的。

    因为这里面又涉及到许多思想方面,比如说礼义廉耻方面,如果是教西游记,那肯定不会涉及到这些方面。

    这种事是可大可小的。

    郭淡如实回答道:“回杨大学士的话,这里教的《西游记》里面的一些段落。”

    毕竟他这都不是学院,你要认为这是一个收容所其实也是对的。

    “《西游记》?”

    杨铭深当即愤怒道:“你们这简直是胆大妄为,这蒙学教育十分重要,朝廷可也是有着明文规定,你们怎能胡乱教一些知识,真是岂有此理。”

    他在自己完全不懂的经济领域,尚且都能颐指气使,更何况是在教育方面,他自我觉得是有着无上权威。

    李植他们也都是蠢蠢欲动。

    之前关税一事,所给他们带来的憋屈,可正愁没有地方宣泄。

    这回你郭淡又撞到枪口上了。

    操!你们也真是欺人太甚,这都已经好些年了,你们要真关心儿童教育,那早应该过来看看,非得撞上才发飙,可真是吃饱了撑着。

    郭淡暗自怒骂,要是别的事,他也就忍了,但是这事他可不能忍,如果改了的话,那这教育基金将会失去意义,他就是要借教育基金,为工商业者提供源源不断地人才。

    “杨大学士勿恼,这都是我安排的,与方丈他们无关。”郭淡笑呵呵道。

    杨铭深哼道:“不用你说,老夫也能够看出来,方丈德高望重,又岂会教这些不流入的学问。”

    慧明是一脸尴尬。

    说来也真是有趣,后人云,唐诗宋词明小说,可是在明朝写小说,作者并没有得到什么地位,不像唐朝宋朝,在当时,诗词要写得好,那可是非常受人尊重得。

    小说在市井中非常受欢迎,甚至也有许多大臣也喜欢看,但是士林引导出来的主流文化,还是诗词文章,小说是难登大雅之堂,小说写的话,跟文章写的好,那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故此拿《西游记》去当教科书,那是绝对不行的。

    万历见郭淡一脸轻松,有恃无恐,倒也不提他担忧,便问道:“不知你为何要这么教?”

    郭淡赶忙道:“回陛下的话,草民这么做其实是一心为国着想,也是不希望为陛下您添忧。”

    “胡说八道。”

    李植真心忍不住了,站出来道:“拿着《西游记》当蒙学,你还有脸说是为国家着想?”

    郭淡笑道:“李御史,在这出家人的地方,草民也不敢张口就来,乱打诳语,佛祖会怪罪的。”

    “你...!”

    李植差点没有咬着舌头。

    万历听得却是颇有兴趣,道:“那你倒是说来听听。”

    “遵命。”

    郭淡拱手一礼,心想,这可是你们逼我的,今儿哥便要教你们做人。道:“陛下,草民之前承包了卫辉、开封、彰德、怀庆四府......。”

    万历诧异道:“这二者又有何关系?”

    一旁看戏得申时行等人不禁也打起精神来,这小子又打算搞什么鬼?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

    说到承包,再也没有人敢怠慢,可别弄着弄着,这小子把教育也给承包了,那咱们就还是同归于尽吧。

    “回陛下的话,二者的确没有什么关系,草民只是想说。”

    郭淡突然嘿嘿一笑,继续道:“草民只是想说,草民在那些地方发现一个非常非常有趣的现象。”

    “有趣的现象?是什么现象?”万历急忙问道。

    郭淡道:“就是那些在城内游手好闲的人,除了地痞无赖,就是举人秀才,可谓是两极分化相当严重啊。”

    静!

    突然间,空地上是一片鸦雀无声,那郎朗诵读声仿佛都消失了一般。

    空气似乎都在凝固。

    慧明瑟瑟发抖中,嘴里嘀嘀咕咕着什么,估计是在求佛祖保佑吧。

    地痞无赖?举人秀才?

    你将这二者相提并论,跟找死又有何区别?

    “你...你说什么?”

    杨铭深睁大眼睛,用自己那哆嗦得手指指着郭淡。

    他都不敢相信郭淡会来这么一句话。

    这可不是一个聪明人该说得话。

    郭淡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非常清楚地说道:“大多游手好闲之人,无外乎,地痞无赖和举人秀才。”

    李植闻言,心中狂喜,你小子可真是膨胀了,这回你栽了,赶紧向万历道:“陛下,难道您就任由其在这大放厥词,诬蔑天下读书人吗?”

    杨铭深道:“陛下,您今日若不治郭淡的罪,只怕会引起天下读书人的不满。”

    “还请陛下治罪郭淡。”

    一众大臣齐声言道。

    包括王家屏、王锡爵等人,他们可也是读书人出身,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但这要不发声,今后还怎么立足。

    郭淡可真是捅了马蜂窝。

    万历隐隐瞪了郭淡一眼,你小子是疯了吗?指着郭淡道:“今日你若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朕定对你严惩不贷。”

    “还请陛下息怒。”

    郭淡躬身一礼,又道:“要是在别的地方,草民可能也会说几句漂亮话,但是之前方丈就曾几番叮嘱草民,在这出家人的地方,不能乱打诳语,草民只能实话实说。”

    慧明一听这话,因为郭淡要甩锅给他,当即脱力一般跪了下去。

    “我呸!”

    杨铭深气得只是吹胡子瞪眼,这他还真不是要针对郭淡,不管是谁说这话,他肯定都会恼羞成怒的,道:“你这分明就是在妖言惑众。”

    郭淡笑呵呵道:“杨大学士无须这么激动,其实这事是最好的证实的,陛下只需要去城里或者郊外走走,这一看便知,倘若不是,陛下大可治草民之罪。”

    申时行、王锡爵相觑一眼,双手没入袖中,沉默不语。

    李植是紧锁眉头,脑子也在思考这问题,因为这事他以前也没有怎么关注过,如今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如此啊。

    万历突然瞟了眼张鲸,道:“厂臣,郭淡说得可是实情?”

    张鲸忙道:“微臣对此也不是太清楚。”

    咱东厂可不调查这些。

    杨铭深神情显得有些尴尬,心里也纳闷,难道真是如此?他又瞟了瞟其余的大臣,见他们都沉默不语,心里也渐渐明白,郭淡可能不是在胡说八道。

    其实这事用脑子想想也想得到,这普通百姓每天都忙得要命,哪有功夫去游手好闲,而纨绔子弟数量是比较有限的,而且他们大多数玩得都是高大上,也不见得每天在城里瞎逛。

    都叫地痞无赖,那肯定是游手好闲。

    那么剩下的多半就都是读书人,读书人读书读书就是为了考取功名,可问题是全天下读书人都在考科举,而朝廷能够提供得岗位是极其有限的,这一年一年下来,各个地方都累积了大量的秀才、举人。

    不是他们不优秀,只是每三年朝廷的进士人数是有规定的,而如今很多进士都还没有当官,更何况秀才举人,许多举人考一辈子,直到死为止。

    这一点从卫辉府就可见一斑,卫辉府自郭淡承包以来,什么行业招人最轻松,就是诉讼师和法绅。三院的建设,几乎就是瞬间搞定,因为这方面本来就有着大量的人才储备。

    那薛文清可还是官员出身,都等了整整一年,直到诉讼院第二次扩招,他才进去的。

    可悲得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氛围令这些人又变得眼高手低,他们就是要当官,其它的行业都看不上,不就都成游手好闲之人。

    本来他们是心怀抱负,但却成了国家的蛀虫。

    非常可悲。

    万历沉默一会儿,才问道:“就算如此,这与你教《西游记》又有何关系?”

    郭淡忙道:“回禀陛下,草民知道陛下您心怀天下读书人,这日日夜夜,一定都在为那些无法进入朝廷为官的秀才举人考虑出路,故此草民不忍心再添加陛下您的负担,这才没有教他们四书五经,以及鼓励他们去参加科举,而是让他们尽早的学会识数认字,然后去务工。

    根据我们的统计,教育基金所培养出来的人才,到目前为止,已经为朝廷创造出至少五万两得税收。”

    万历双目一睁,道:“你此话当真?”

    这个分析角度可是比较新颖啊!

    从税收上面来分析,他对此是深感兴趣。

    “草民敢人头保证,这税收是只多不少。”

    郭淡稍稍顿了下,又面露遗憾之色,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暂时还未能弥补那些秀才举人所耗费得资源,不过陛下还请放心,根究草民的估算,用不了多久,教育基金为朝廷所创造得税收,足以养活那些未能入朝为官的秀才举人。”

    此时,一阵清风拂过,将他们的脸都给吹红了。

    真是说不出得尴尬啊!

第六百六十二章 这又是谁的错呢?

    创造税收?

    他们这些大臣们,还真没有从这个角度去分析过科举。

    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郭淡说得可都是实话。

    其实明朝并没有太严重的冗官现象,因为朝廷在录取进士这个环节,还是管控得比较严,进士想要入朝为官,也是非常难的,可是冗士却是非常严重。

    而士又有特权和优待,说他们是蛀虫,可能是有些偏激,毕竟他们还都是非常聪明的人,自身也没有做错什么,但问题是没有平台让他们施展自己的才能,平台就这么大,可是却有着成千上万得人去竞争。

    导致就变成朝廷的一种纯损耗。

    但这也就是创造科举的初衷,把天下聪明人都养起来,别寻思着去造反。

    问题是现在这个现象已经走向极端,全部堵在一条路上面,明明知道前面都已经堵死了,可也没有人愿意离开。

    因为你离开,就会受人嘲笑。

    再好的初衷,一旦走向极端,也会变得不好。

    宋景升突然问道:“你作为一个商人,怎么会去计算这些?”

    郭淡笑道:“宋侍郎莫不是忘了,我们牙行每年都得为朝廷制作财务报表。”

    李植突然想起这事来,问道:“你牙行做的财务报表,我们怎么都没有见过。”

    “他都交给朕了。”

    万历斜目一瞥,道:“李御史觉得这有问题吗?”

    李植尴尬道:“没...没有。”

    不少人却暗自有些冒汗。

    尤其是宋景升,皇帝心里还有一本账,这可真是太吓人了。

    醒悟过来的杨铭深忙道:“陛下,郭淡这就是在妖言惑众,古往今来,但凡盛世,国家都盛行向学之风,这读书人多,对于国家乃是好事,恰恰证明我朝教育是非常成功的。”

    郭淡笑呵呵道:“故此依杨大学士之见,这里就不是向学之风,而是不务正业,游手好闲?”

    “你休要在此强词夺理,老夫可没有指责这些小娃。”

    杨铭深怒容想向,“老夫是指你不应该拿西游记当课本,你们应该先教他们知理懂礼,先正其心,若心术不正,学得再好,将来也只怕会成为国之祸害,就还不如不教他们,让他们在家安心务农。”

    你这老头可真是阴险的很呐啊!

    郭淡暗道一声。

    杨铭深这话是什么意思,其实就是暗示要控制思想。

    这也是帝王非常看重的。

    元璋兄为什么搞个八股文出来,主要就是为了控制思想。

    郭淡笑道:“真是好一个安心务农,呵呵,我也非常愿意,就是不知道杨大学士是否愿意给他们土地?”

    杨铭深眨了下眼,道:“给...给什么土地?”

    郭淡呵呵道:“杨大学士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他们之所以坐在这里,就是因为家里太穷,没有什么田,不像杨大学士家里,上千亩地都不在话下。”

    “你...你血口喷人。”

    杨铭深顿时面色一紧,但明显底气不足。

    “呵呵......。”

    郭淡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再继续深究下去,因为这没法深究,申时行、王锡爵家的田更多,这就是不可改变的现实,道:“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许多百姓家都没有很多土地,根本就养不活一家人。而这就是我为什么拿西游记当课本的原因。”

    申时行抚须道:“此话怎讲?”

    郭淡不答反问道:“不知申首辅认同我的这一番话?”

    申时行稍一沉吟,然后点了下头。

    郭淡道:“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如果他们不立刻学一点本事,那将来他们就有可能成为一些地痞流氓,当这种地痞流氓越来越多,必然就会危害国家安定......。”

    “你休要顾左而言他,我们现在说得是教育。”

    李植粗暴地打断了郭淡的话。

    其实这还用郭淡来说吗,大家都知道的事,因为土地兼并太严重了,百姓手中的土地是越来越少。

    “我并没有顾左而言他,我只是就事论事。”

    郭淡道:“教育基金里面的钱,也是非常有限的,他们不可能像那些富家子弟,按部就班得去读书,去学习礼仪。这些学生都必须马上学会生存的手段,然后马上去找到工作。以讲故事的方式,来教他们识数认字,是能够快速培养他们的读书热情,让他们记住更多的字。”

    慧明赶忙补充道:“陛下,各位大人,我们也经常会根据故事来教他们分清一些善恶。”

    万历点点头,又问道:“不知你们教得如何?”

    郭淡闻言,不禁一声叹气。

    万历道:“怎么?教得不顺利吗?”

    “回禀陛下,要是教得不顺利那就好了。”郭淡哀叹道。

    万历听得莫名其妙,道:“你这话是何意?”

    郭淡郁闷道:“不瞒陛下,今日草民来到这里,就是因为方丈他们教得太好了,故此草民特地前来告诉方丈,不能再这么下去,要那些高僧别那么努力去教。”

    王家屏纳闷道:“这教得好难道也是不对的吗?”

    “王大学士若是不信,可问方丈。”

    郭淡伸手引向慧明。

    万历与一干大臣不禁看向慧明。

    好像郭施主这么说,也不算是骗人。慧明还在心里纠结了一下,才讪讪言道:“阿弥陀佛,事情是这样的,敝寺原本与郭施主合作,只接受一些穷苦家庭得孩子来读书。

    但是最近越来越多的富贵人家也希望将他们的孩子送到这里来读书,甚至都愿意出钱,贫僧故而请郭施主前来商议此事,就在方才,郭施主已经明确说了,不准那些富贵家庭的孩子来此念书。”

    他当然不会像郭淡那么不要脸,但他这话的意思其实跟郭淡说得也没差。

    申时行、杨铭深等人是大惊失色。

    富贵人家不都是请专门老师来教么,怎么可能会将孩子送到这里念书。

    “这怎么可能?”杨铭深实在是不敢相信。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慧明行得佛礼道。

    万历颇感兴趣道:“是与不是,去看看便知。”

    他便领着一干大臣往里面走去。

    忽闻一个稚嫩得声音,“师父,我觉得这和尚太迂腐了,大圣打得是妖精,和尚却念紧箍咒来折磨大圣,可真是好没道理。”

    万历、申时行等人不禁侧目看去,只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娃,撅着小嘴,是一脸不服气看向盘腿坐在一个大石头上的年轻和尚。

    皆是忍俊不禁。

    到这寺庙这么说和尚,合适吗?

    但是他们都没有问其中,显然都看过西游记,知道他们说得是什么内容。

    “阿弥陀佛。”那和尚行得佛礼,道:“你们谁能代贫僧回答这个问题。”

    这里其实是没有师生之分的,虽然叫的是师父,但也只是一个尊称,不过和尚也都无所谓,毕竟佛家追求的是众生平等。

    至于道观,道观是不可能教西游记的,因为西游记里面把道教弄得有些糟糕,故此道观那边教的是三国演义,但主要是以算术为主。

    一个稍微年长得女孩答道:“师父,我以为和尚是对的,如果那不是妖精变得,那大圣可就错杀了好人,心存善念的人,是不会轻易得滥杀无辜的。”

    申时行他们听得是抚须直点头。

    “可大圣知道那就是妖精变得,大圣没有错,错的是和尚。”小男孩据理以争,显然是猴子的忠实粉丝。

    年轻和尚微微笑道:“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

    小男孩道:“我当然会相信大圣,因为大圣有火眼金睛。”

    年轻和尚笑道:“万一大圣骗了你呢?”

    “大圣怎么会骗人。”

    “你莫不是忘了,书中的大圣可是常有骗人啊!”

    “......?”

    小男孩嘟了嘟嘴,问道:“师父又会怎么做?”

    年轻的和尚双手合十道:“贫僧乃是出家人,出家人不应杀生,但是你们并不是出家人,你们将来从这里出去之后,会遇到许多好人,也会遇到一些坏人。故此你们要学会知善恶,辨是非,如此才不会犯和尚一样的错误。”

    杨铭深当即看向慧明,小声道:“方丈,你们就是这样教书育人的?”

    话音未落,只听那小男孩激动道:“师父也认为和尚错了。”

    年轻的和尚笑道:“但如果你们无法辨明善恶,亦没有大圣的火眼金睛,那贫僧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像和尚一样,因为那样就不会错杀一个好人,方才陈萍说得很对,为人还是要心存善念。”

    慧明可真是长松一口气,幸亏你补了这句,不然的话,我可就完了,今晚饿你一顿。他不禁又看向郭淡。

    教科书最终还是他来制定的,不是说寺庙里面想怎么教就怎么教,不过这个思想点不是郭淡提出来的,他只关注算术那方面的,这是徐姑姑写进去得,她就是要将这故事引向辩是非,知善恶,而不是一味的对与错。

    郭淡向杨铭深笑道:“杨大学士,读书就是为了辩是非,知善恶,老师也不能只教善,不教恶,毕竟现实中就是有许多坏人,倘若善恶不分,一味的纵容,正义不得伸张,那读书又有何意义?”

    杨铭深哼道:“他们可都还是一些小孩,天天嘴里就是杀杀杀,你认为这是合理的吗?”

    郭淡冷笑一声:“我也不想这样,可是留给他们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如果他们不赶紧学会这些,可能就会饿死在路边,亦有可能会因为偷盗被人打死,故此他们必须要马上成长起来,这听着是非常残酷,尤其是对杨大学士这种饱读诗书之贤者,但这又是谁的错呢?”

    这回没清风吹过,但是他们的脸却更红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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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包大明介绍:
一名交易分析员因为一场事故,穿越到大明朝万历年间,成为一位大牙商的上门女婿。
他原以为自己也能像穿越小说中那些主角,在古代混得风生水起,富可敌国,妻妾成群。
直到他遇见了万历皇帝,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一本万历.....。
“陛下,关于草民的佣金.....?”
“你放心,少不了你的,朕这就户部发给你。”
“陛下,你先前让我帮你掏空国库,充盈内府,如今国库就只剩下老鼠屎!”
“既然如此,那朕就再将国库承包于你。”
“.......陛下,草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你但说无妨。”
“M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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