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八章 后生可畏
吴惟忠带兵这么多年,还真是头回遇到这种情况,被一个商人迫使着改变自己的排兵布阵。
当然,对他而言,这只是一种幸福得苦恼。
越多越好。
不过对于播州的杨应龙而言,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最近都快被万历给弄得成神经病。
之前他收到的消息,万历并非是要对他动手,而是为了钱,也就是借此将军备订单给大峡谷,当时他是稍稍松了口气,不过万历突然调派吴惟忠来湖广,这又令他很是紧张。
因为吴惟忠身经百战,调他来练兵,这又不像似为了钱啊!
如今又看到一船一船得火器运往湖广,好在那粮草还未动,要是粮草也动起来,那杨应龙肯定要马上做出抉择。
然而,一道密旨,令他更是焦躁不安。
原来万历下达了一道密旨给叶梦熊,将余庆、重安二长官司之地全部被改属贵州管辖。
这可都是杨应龙的势力范围,他本还觊觎川地,哪知川地尚未得到,朝廷便要从他身上割下一块肉来。
播州府。
“这该死的叶梦熊,老子决计饶不了他。”
杨应龙愤怒的抽出佩刀,将一张椅子劈得粉碎,可惜这不是叶梦熊。
其弟杨兆龙道:“大哥,那叶梦熊一心想将五司划入贵州,今日若是让他得逞,他必将会如法炮制,继续将其余三司也划入贵州。”
杨应龙皱了皱眉,问道:“你有何办法?”
杨兆龙道:“朝中从未有消息传来,陛下下了这么一道圣旨,川地官员对此也是一无所知,我们何不说叶梦熊假传圣旨,企图造反,然后带兵入贵,将叶梦熊处死。”
“二位将军,万万不可。”
其帐下谋士谭洞吉,立刻劝阻道:“陛下已经对将军生有疑心,若将军这么做的话,只会引来大祸。”
杨兆龙道:“可是陛下如今听信奸佞之言,处处为难我们,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谭洞吉道:“二将军,如这种事是难免的,但如今朝中还有不少人为将军说话,倘若将军引兵入贵,那朝中大臣纵使想支持将军,也无能为力啊!”
杨兆龙道:“难道就任由叶梦熊得逞吗?”
谭洞吉道:“那当然不是,依我看来,若非余庆长官司毛守爵和重安长官司张熹主动向叶梦熊告状,这事情也绝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将军何不先答应下来,然后在暗中派人扮作贼寇,攻掠二地,以贵州之兵,是难以与将军为敌得,即便二地划入贵州,但实际控制二地得还是将军。到时陛下还得请求将军出兵平乱。”
杨应龙点点头,道:“先生之策,乃上策,但是仅仅攻掠二地,只怕难以起到威慑的作用,我要川贵湖三地都不得安生。”
谭洞吉道:“将军,湖广有神机营,那吴惟忠可也不是好惹得。”
杨应龙冷笑一声道:“正是因为有神机营,我更要夺取湖广入播的要冲,不过此地不可明取,我们可将主要兵力放在贵川二地,然后派人潜入湖广,伺机而动,那神机营远在潭州,即便有什么事,这一时半会也赶不过来。”
他显然还没有意识到,那一船船火器意味着什么。
......
......
卫辉府。
“啧啧,辰辰,小东,你们这卫辉府可真是一天一个样,这才隔了两年,我这都快迷路了。”
塔塔木来到牙行刚刚坐下,便是摇头感慨道。
他虽是卫辉府的大客户,但他也是第二回来到卫辉府,毕竟蒙古人可是不能随便进入大明的,但是这第二回来,他就已经不认识路了。
“塔塔叔,喝茶。”
辰辰乖巧地将一杯茶递上。
“好好好!”
塔塔木点点头,又道:“只可惜这回来,未能与你家姑爷见上一面。”
“我家姑爷最近忙于‘皇家骑士’,未能抽身来此。”
辰辰道:“不过我家姑爷已经托我向您问好。”
“是不是真的,你家姑爷还记得我么?”塔塔木半开玩笑道。
他当然知道郭淡的大名,他还真不够看得,他顶多也就跟秦庄他们一个级别。
“当然记得。”
辰辰忙道:“上回全亏塔塔叔帮忙,我家姑爷可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上回卫辉府回归朝廷,塔塔木立刻断绝与卫辉府的来往,导致张士富的丝绸全都烂在手里。
曹小东立刻将一个珠宝盒放到塔塔木身旁,这一打开,可真是珠光宝气啊。
辰辰又道:“这是我家姑爷的答谢之礼。”
“这怎么好意思。”
塔塔木道:“你家姑爷这两年来,已经很照顾我了。”
辰辰道:“塔塔木叔,那是买卖,这才是答谢之礼,还望塔塔叔务必手下,不然的话,我们两个没法向姑爷交代。”
“那...那行,我就收下了,代给我个你姑爷道一声谢。”塔塔木开心地笑道。
“是。”
辰辰这才坐了下来,道:“塔塔叔,关于我们‘皇家骑士’的事,你知道了么?”
塔塔木道:“听说了,听说了,我经过山西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
“那便好!”
辰辰道:“是这样的,‘皇家骑士’对皮革和羊毛要求非常高,我家姑爷希望得到稳定的羊毛和皮革,你们以前的生产模式可就不适合了。”
塔塔木愣住了,感情这是鸿门宴。
这听着像似要踢他出局啊!
曹小东忙道:“塔塔叔,我家姑爷的意思是,希望塔塔叔在草原上建立起如卫辉府一样的大作坊,如此便可将处理皮革和羊毛得工序上标准化,得到品质稳定的羊毛和皮革。”
塔塔木道:“这...这我可不会弄啊!”
辰辰道:“没有关系,我家姑爷将会派人去帮助塔塔叔建设作坊,如果塔塔叔愿意的话,我姑爷出全部得钱,但只占五成的股份。”
塔塔木心想,你出钱出人,那我岂不是白捡五成股份,问道:“真的假的?”
辰辰点点头道:“是真的,因为‘皇家骑士’这个品牌非常重要,可不能出现任何污点,故此我家姑爷对此非常慎重。”
“原来是这么回事。”
塔塔木点点头,又道:“这工人全都是你们出么?”
曹小东道:“当然不是,论处理皮革和羊毛,还是你们的人比较擅长,我们只会派一些管理人员过去帮助塔塔叔建立起作坊。”
塔塔木道:“那也不行,我们蒙古人可不像你们汉人,可以天天坐在家里,我们蒙古人喜欢在外面放马牧羊。”
辰辰笑嘻嘻道:“我听说草原上也有不少人无家可归,他们应该愿意来作坊做事吧。”
塔塔木道:“他们行吗?”
“行得。”
辰辰和曹小东同时点点头。
......
一诺牙行。
“小安!小安!”
“姑爷,来了,来了。”
年纪轻轻的小安喘如老狗地滚进办公室。
“你在干什么,叫你半天才来。”郭淡十分不满道。
“我...我...!”
小安都快哭了。
哪有半天?
这时,徐姑姑走了进来,道:“你可就别怪小安,他刚刚才从我那边过来。”
郭淡笑道:“等到他将来去到临清或者天津卫当总经理时,他就会觉得这一切都是非常值得的。”
小安一听,顿时直起腰板来,也不再喘气了。
“很好!”
郭淡将五份文件递给小安,“安排快马按照上面的地址送去。”
“知道了,姑爷,”小安只觉浑身充满着干劲,拿过文件便走了出去。
“鼓舞人心,你可真是有一套。”
徐姑姑微微一笑,优雅地坐在郭淡对面,将一份文件递过去道:“这是临清刚刚传来的资料。”
郭淡接过资料来,问道:“丈量土地进行的如何?”
徐姑姑道:“非常顺利,柳家从户部、工部招来许多这方面的人才......。”
郭淡见徐姑姑戈然而止,不禁抬目看向她,道:“你是想告诉我,柳家得到户部的支持?”
徐姑姑稍稍点头道:“应该是的,看来朝廷已经决定用官牙得办法,来制衡你这个私牙。”
“制衡?”郭淡呵呵笑了起来。
徐姑姑道:“你现在似乎都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不是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而是......!”
郭淡放下资料来,道:“而是经过这么些年得斗争,我也将那些人看了个七七八八,如今我牙行的任何一件事,交给朝廷去做,他们都能玩上一年,关键还玩不好。就算我们亲自告诉他们,该怎么来制衡我,你信不信,他们都能玩砸。”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笑道:“居士,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将朝廷和国家分开来看,国家是属于陛下,这个是还是充满着希望,但是朝廷,至少我个人觉得是完全没有希望。”
徐姑姑睁着美目看着郭淡,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膨胀的厉害啊!
郭淡却是一本正经道:“这是现实,如果朝廷和茅房给我选择,我会选择承包茅房。”
徐姑姑微微一怔,道:“你可别大意,干这些事,他们可能不行,但是说到整人,你可能不是他们的对手。”
郭淡笑道:“也许他们已经来不及了。”
正当这时,外面传来小小得声音,“总经理,张少公子求见。”
郭淡稍稍一愣,道:“请他进来吧。”
过得一会儿,只见一个白面小公子走进办公室来,当他见到徐姑姑时,不禁一怔,“徐...徐姐姐也在。”
要是徐继荣在,肯定又是鸡飞狗跳,姐姐是你叫得吗?
徐姑姑微微蹙眉,显得有些不太高兴,因为她看到这些小纨绔,都是晚辈,这么称呼她,她当然非常不开心,起身向郭淡道:“我先失陪了。”
“徐姐姐请留步。”
张嘉铎突然喊道。
徐姑姑沉眉看向他。
郭淡也有些纳闷,这不像似是来找他的呀。
“徐姐姐,我...我喜欢你,我想娶你为妻。”
说完,张嘉铎转身就跑了。
留下呆若木鸡的徐姑姑和郭淡。
过得好半响,郭淡实在是憋不住了,捂着脸,双肩急耸。
就连门口的小小,都强忍着笑意,将门关上,再不关上,她也要憋不住了。
徐姑姑不禁满脸通红,怒斥道:“你还笑?”
“居士,我笑是因为我觉得...嗯...这是好事,足见居士魅力不减当年,居士也可以考虑考虑,我为居士感到开心,哈哈......。”郭淡又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
“你...!”徐姑姑恨不得上前将郭淡的嘴给撕烂了,强忍着怒气,保持优雅的气质,道:“多谢你的好意。”
然后便从后门开门出去了。
砰!
但是临关门这一下,她还是没有控制好力度,门板都在微微颤抖着。
“真是后生可畏啊!”
郭淡兀自忍不住笑意,突然,他笑意一敛,朝着外面喊道:“小小,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将我的爱慕者都给拒之门外了?”
他突然意识到,他长得这么帅,又这么有钱,怎么就从来女性友人来向他求婚。
这不科学啊!
门外的小小道:“总经理,我没有,我只帮芳尘姐拦过一些人。”
“芳尘?”
郭淡起身打开门来,问道:“最近还有人来骚扰芳尘?”
小小直点头,道:“只要总经理您一出门,就立刻有人来向芳尘姐示好。”
“他马勒隔壁!”
郭淡当即恼羞成怒,直接破防,道:“个个都背着锄头上我这里来,还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真是欺人太甚。”
第七百九十九章 承包郭淡
其实来追求朱尧媖的人,可是要比徐姑姑多多了,毕竟徐姑姑的辈分摆在那里,这还是有着一定的威慑作用。
因为跟她年纪相当得男子,没有英年早逝,那无一例外,都已经成婚了,如今想追求徐姑姑的,全都是晚辈。
可不是人人都如张家小子那般刚猛。
但是已经改名为李芳尘的朱尧媖,变得出身贫寒,却又貌如天仙,知书达理,这可引来不少的纨绔子弟,举人、秀才。
只不过他们现在都不愿意与郭淡见面,通常都是等到郭淡离开之后,他们才来骚扰朱尧媖。毕竟曾几何时,郭淡在他们眼里只是京城双废中的最废,没有之一,而如今却已经成为大明财政顾问,这种落差让他们不知该如何面对郭淡。
这两年来,基本上就没有纨绔来找郭淡,最多就是在背后酸溜溜地讽刺几句。
郭淡对此当然非常愤怒,我身边的女人,是不是也得先来问问我,你们都不来问我,就直接追求,太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这愤怒归愤怒,他最近也没有太多的功夫去处理这些事。
行政部门大规模合并、拆分,可真不是一件得轻松的活。
而与此同时,万历已经从赛马区回到皇宫,而接踵而来的则是一系列的人事变化,陈有年接替方逢时出任右佥都御史,而王锡爵则是兼户部尚书。
双方可谓是各取所得。
甚至说陈有年这一派,还占得一些便宜,毕竟李三才如今在户部的地位非常高,就算王锡爵兼户部尚书,户部也不见得是王锡爵说了算。
双方在户部其实是势均力敌。
但是在都察院可就他们一家独大。
王锡爵当然也明白申时行的用意,他毕竟是阁臣,不可能将所有精力都放在户部,他只是一个过渡,而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提拔曹恪上位,于是他来到户部第一天,就将曹恪叫了过去。
“下官见过尚书大人。”
曹恪恭恭敬敬行得一礼。
王锡爵抚须笑道:“恪儿勿要多礼,这里也没有外人,你我叔侄相称便可。”
“是,王叔父。”
“坐吧。”
待曹恪坐下之后,王锡爵便笑吟吟道:“恪儿,别人不知,我对你可是知根知底,你可别在王叔父面前再藏着掖着,那可就显得生分了。”
曹恪诚惶诚恐道:“晚辈不敢。”
王锡爵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又道:“上回你提出的建议,执行的非常成功,不但缩减了朝廷开支,而且还避免了户部的尴尬,让户部和那些刀笔吏都有台阶可以下。我想听听你关于国家财政得想法。”
曹恪稍稍皱了下眉头,沉默不语。
王锡爵笑道:“恪儿,如果你真的想走出申首辅的阴影,就得拿出你的真本事来,你越是碌碌无为,那人家越是会认为你凭借申首辅得关系,才能够留在朝中。”
曹恪瞧了眼王锡爵一眼,挣扎少许,才道:“晚辈以为国家财政已经病入膏肓,纵使张阁老在世,只怕也无能为力。”
王锡爵一睁眼道:“病入膏肓?”
曹恪点点头道:“从朝廷到地方,再到边军,贪污**成风,人人都自顾自己。正如那郭淡所言,凡事是事在人为,再好的办法,由一群贪官污吏去执行,也只会雪上加霜。”
王锡爵怔怔不语。
这一番话,恰恰说中他心中的无奈啊!
对此他是感触颇深。
明明知道这么做,对国家对百姓有利,但是做不成。
过得半响,王锡爵叹得一口气,“不瞒你说,正是因为这个问题,令我萌生去意,我也觉得独木难支啊。”顿了下,他又问道:“难道就真的没办法挽回吗?”
这个问题,他更像似在问自己。
确实很无奈。
大明已经如同一个垂危老人,动弹不得。
曹恪犹豫片刻,道:“自张阁老之后,朝廷改革唯一的成功的,就是由郭淡主导的关税改制。还有,不管是卫辉府,还是关税,郭淡都取得巨大的成功,而且他的那套制度,已经证明,是可以良好得运转,如今关税已经是运河上的一股清流,且任何州府,也不及卫辉府清廉。”
王锡爵微微皱眉,道:“你的意思莫不是学习郭淡的办法来改善国家财政?”
曹恪摇摇头道:“还是事在人为,他的那套制度,朝廷是学不来的,换做任何一个官员前往卫辉府,哪怕是萧规曹随,也会弄得一团糟,晚辈的意思,何不直接承包郭淡。”
“承包郭淡?”
王锡爵震惊道。
曹恪点点头,道:“不瞒王叔父,其实晚辈这些年来,一直都在观察郭淡,研究他的行商之道,而他之所以能够取得今日的成功,其实是借陛下之力,承包了部门国家财政,否则的话,作为一个商人,是不可能能够取得今日的成就。
而国家**得财政在他手中一过,立刻就焕然一新,迸发出生机来,不管是最初的马场,后来得关税,皆是如此,而这些本都属于国家财政,这也是我们官员屡屡败在他手里得原因。
他在理财方面,确实是无人能及。
但朝廷亦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的财政承包给郭淡,然后再釜底抽薪,将郭淡承包下来,以此来完成重生。”
王锡爵听得有些云里雾里,问道:“你这道理我是听明白了,但问题是这郭淡如何承包?”
曹恪道:“由国库出钱,收购一诺牙行的股份,成为其大股东,最后从一诺牙行着手,针对国家财政进行改革。”
“收购一诺牙行?”
王锡爵吸得一口冷气,旋即陷入沉思之中,对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可以承包州府,朝廷也可以承包他,只要朝廷控制住一诺牙行,那么即便郭淡承包更多的财政,这一切都还控制在朝廷的手中。
过得好半响,王锡爵道:“你这办法虽然非常高明,但也非常大胆,其余大臣是可能不会答应的,尤其是陛下。”
“陛下是肯定不会轻易答应的,但那些大臣可说不定。”
“此话怎讲?”
王锡爵忙问道。
曹恪道:“晚辈以为朝廷可以从大峡谷着手,因为军备生产,到底是关乎一个国家的安危,这就不应该落在一个商人手中,大臣们也都对此有所保留,晚辈相信,这能够得到其余大臣的支持,那么朝廷就可以借此成立一个类似于牙行的投资部门,专门针对郭淡进行收购。”
王锡爵目光闪动几下,哈哈笑道:“这回郭淡可是遇到对手了。”
曹恪赶忙道:“其实郭淡的手段才是真本事,而晚辈只不过是投机取巧。”
王锡爵呵呵道:“你也无须妄自菲薄,郭淡可也没有少投机啊。”
......
东阁!
“这是恪儿出的主意?”
申时行向王锡爵问道。
王锡爵笑着点点头。
申时行瞟了眼王锡爵,道:“看来你是非常支持的。”
王锡爵激动道:“我觉得从大峡谷入手,是非常可行得,首先,朝廷不能由一个商人控制着我大明最先进的火器生产,这是合情合理得,即便是陈有年、李三才他们也都会支持的。
其次,军备订单生产,影响着许多人利益,但是目前他们对此是没有办法,可是谁能保证将来辽东军的军备不会放到大峡谷,毕竟大峡谷生产出来的火器是我大明最好的火器,如果由朝廷控制,那么他们便可介入其中,进行周旋。
唯一反对的可能就会陛下,但是面对满朝文武得压力,陛下也不见得能够撑得住。”
申时行思索一会儿,然后点点头。
......
乾清宫。
“卑职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多谢陛下。”
郭淡抬起头来,见万历坐在椅子上,愁眉难展,不禁问道:“陛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万历点点头,叹道:“今日王锡爵突然上了一道奏折,建议由国家出钱,收购大峡谷的股份。”
“什么?”
郭淡不禁面色一惊,他很快就明白过来,神情激动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答应啊,他们这是想坐享其成,窃夺我们的胜利果实,另外,他们怎么能够动用国家的钱来收购私人作坊,这不合规矩啊。”
心里怒骂,你这该死的王锡爵,竟然在我背后捅我一刀,亏我以前还挺敬佩你的,真是瞎了眼。
万历不禁面露为难之色,道:“这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郭淡立刻道:“陛下,一旦让他们成功,是后患无穷,他们将来可能会收购一诺牙行,卑职...卑职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胜过国家财政。
另外,这会伤及到我们的整个计划,一旦我们将其它行业股份制,那朝廷都可以出钱进行收购。”
万历问道:“股份拿出来,不就是让人买得吗?”
郭淡道:“但如果个人收购,那都还是卑职说了算,但如果朝廷收购,那卑职必将受到朝廷的掣肘,可能最终就是朝廷说了算,那卑职就再也不敢股份制。
关键,这也不公平,卑职若要承包一个州府,必然会脱一层皮,而且目前来看,已经很难再成功,但朝廷可以肆无忌惮得收购我们的股份,我们只能被动挨打。”
第八百章 棘手
说着说着,郭淡突然发现万历神色有异,沉默不语,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陛下也支持这么做?
要是皇帝也支持,那他也只能答应。
他试探道:“若是陛下另有安排,那卑职当然会极力配合。”
万历一怔,瞧了眼郭淡一眼,心知其肯定误会了,叹道:“朕当然不愿意他们这么做。”
这大峡谷可是他的,国家的钱,至少他认为那也是他的,等于朝廷拿着他的钱,去收购他的股份,然后掌控他的买卖,那可真是亏大发了,正是因为心里不愿意,他才会急着召见郭淡。
“那为什么......?”郭淡好奇道。
万历叹了口气道:“因为王锡爵说得非常在理,名义上那大峡谷并非是朕的,而是商人的,这火器掌控在商人手中,那总归是不对得,而且他是建议朝廷出合理的价钱收购股份,亦非是要豪取强夺,倘若满朝文武都支持这么做的话,朕...朕...唉...!”
他毕竟是皇帝,得顾全大局,只能在占理的情况下去照顾郭淡,如果自己都不占理,他也就不好太偏向郭淡,因为他开了这个头,那别人也可以学着这么干。
然而,这事对于郭淡而言,他暂时也只能想到让肥宅去阻止,他不能不准朝廷收购,你既然将股份拿出来卖,只要有钱就能够收购。
帝商一时也未商量出个结果来。
他们同时都寄望于,大臣们像以前一样,互相撕逼起来。
郭淡刚刚出得乾清宫,就听得一个笑声,“遇到麻烦了吧。”
“內相?”
郭淡偏头一看,只见张诚站在墙边,急忙走了过去,道:“內相,我正想去找您。”
张诚道:“你是不是想问,大臣们对于王锡爵的建议是怎么看的?”
郭淡点点头。
张诚道:“咱家告诉你,多半大臣可都是支持的。”
郭淡郁闷道:“就连那些言官都支持吗?”
张诚点点头。
“为什么?”
郭淡不可思议道:“他们不是与内阁不合吗?”
张诚笑道:“这你还想不明白,如今朝廷已经彻底对你失去控制,无人能够阻挡你,你最近动作频频,朝廷可是一句话都没有,不是他们不想说,而是他们也不知该怎么去说。这大峡谷在你手里,那除陛下之外,谁也没法干预,但如果朝廷收购回来,那谁都可以伸手过去。”
说到这里,他低声道:“另外,虽然陛下让王锡爵兼任户部尚书,但是李三才在户部的势力不可小觑,由户部出钱收购的话,可不见得就会掌控在内阁手中。”
郭淡眉头紧锁,问道:“那內相有没有办法,令他们各派争斗起来。”
张诚摇摇头道:“咱家是没有办法,你现在弄得风生水起,就连东厂目前都对你退避三舍,大臣们也都有所忌惮,能够牵制你,大臣们可都乐意见到。咱家劝你还是从买卖上想办法,陛下只能确保这是一场公平得交易。”
郭淡叹道:“可问题是收购之后,就会变得不公平。”
这真是一个不太妙的消息。
......
东厂。
“哎呦!那王锡爵开窍了呀!”
张鲸闻此消息,不禁乐呵道。
刘守有道:“督公,这建议并非是王锡爵想出来的。”
“那是何人?”张鲸忙问道。
刘守有道:“乃是申时行的女婿曹恪想出来的办法。”
“曹恪?”
张鲸想了想,才记起这么个人来,道:“此人在朝中一直都是默默无闻啊!”
刘守有道:“说不定这是申时行授意的,看来申时行是有意要提拔曹恪上来。”
张鲸道:“别说他提拔自己的女婿,就是他提拔自己的儿子,可也没有郭淡的威胁大。”
刘守有道:“督公意思是,我们也支持内阁。”
张鲸笑道:“至少我们不应该去反对。”
......
一诺牙行。
“以往朝中官员利用权威来打击你,对你确实不公平,你也应该生气。但是这回......!”
徐姑姑美目瞧向郭淡,略显好奇道:“这回王锡爵可是要合规合法的收购大峡谷的股份,你也不至于气成这样吧。”
郭淡一翻白眼道:“居士这么聪明,难道不知道他们真实的目的。”
他哼了一声:“只是收购股份吗?当我三岁小孩,一旦朝廷控股大峡谷,那我们干什么都还得先说服他们。
我可以说服周丰他们,因为我们之间彼此信任,但是我绝不可能轻易说服朝廷,因为我们之间就是缺乏信任,这只会让大峡谷跟朝廷一样,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都能够吵上一年,还生产什么火器,养猪算了,不,养猪估计都养不好。”
徐姑姑点点头道:“我当然知道,但是你能够取代朝廷么?一个国家始终需要一个政府,我以为你也可以尝试着与朝廷合作,如果朝廷入股的话,大家的利益就一致,你能够发挥得余地就要更大。”
“不可能。”
郭淡直摇头道:“就他们那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是绝不可能跟他们合作。”
徐姑姑道:“也许这只是你的偏见。”
“我不否认,我是对朝廷充满着偏见。”
郭淡双手一摊,非常委屈道:“但是这也不能怪我,他们从来就没有成功过,往往都将事情搞得是一团糟,我为什么要相信他们。而且,国家拿着我交得税,来收购我的股份,居士认为这合情合理吗?如果朝廷拿钱出来,跟我合作去修路,去救济百姓,我绝对不会反对。”
徐姑姑兀自心平气和道:“至少这么做要比以前要合理许多。”
郭淡瞧了瞧徐姑姑,道:“居士,我们之间从来不争是非对错的。”
徐姑姑道:“但是我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与朝廷合作,比如说,让太仆寺来承担收购的重任。”
“太仆寺?”
郭淡一怔,道:“你父亲?”
徐姑姑道:“太仆寺成为财政部门,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可如今太仆寺在财政方面的职责是什么,一直都未能明确,而且太仆寺的地位非常特殊,何不借此改造太仆寺,让太仆寺从兵部彻底独立出来。”
太仆寺本来一直都归兵部管辖,只是由于财货万历亲政之后,他就不喜欢太仆寺过多的受到兵部的制衡,他希望将太仆寺变成自己的小金库,导致太仆寺的权力是越来越大,但还是要受到兵部管控。
徐梦晹身边的利益群体,其实也都是跟兵部有关的。
郭淡沉吟一会儿,道:“这么一来,伯爷可能就凌驾于户部之上。”
徐姑姑并不否认,这对于他们徐家而言,也是一个崛起的机会,笑道:“但你也从中受益,荣儿本就是你们牙行的大股东,而陛下也非常信任我父亲。”
郭淡想了想,道:“如果你们徐家要对我牙行进行控股,我是双手赞成,但是太仆寺的话,毕竟那是国家部门,谁知道伯爷还能够控制太仆寺多久。”
他要这么说,徐姑姑的确无法反对,毕竟徐梦晹年事已高,莞尔道:“那你只能用买卖的手段,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郭淡叹道:“这回真是有些棘手,朝廷要是堂堂正正得收购,我还真有些不知该怎么应对。”
如果遵从商业原则,将国家看成给一个客户,国家花钱正当购买,他当然不能反对,他反对就违反股份制契约,那是砸自己的锅。
虽然他如今的确无所谓自己占多少股份,那是因为大家关系都平等,但朝廷下场,那肯定就是一个不平等的存在,不管朝廷占多少股份。
到时那些股东敢在会议上选择反对朝廷,而支持他吗?
这可就说不定了。
......
而那边万历也没有闲着,擒贼先擒王,他赶紧将申时行叫来询问。
朕很信任你们的,你却跟朕玩这一手。
你们内阁是想造反么?
“回禀陛下,这个建议的确是曹恪提出来的,但是事先臣并不知晓这事,乃是王锡爵告诉臣得。”申时行如实说道。
万历道:“但是申首辅也是支持的吧?”
申时行稍稍迟疑了下,道:“臣的确是支持的。”
万历不露声色道:“朕想听听卿得想法。”
申时行道:“陛下,这火器到底只能用于军队,而不能用于民间。然而,大峡谷生产的军备,皆是我大明最好的,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可是边军九镇都无法采购大峡谷的火器。
而其中原因,陛下应该也清楚,正如陛下当初所言,我大明不能放着更好的武器而不用,一旦朝廷对大峡谷进行收购,那么我大明军队使用大峡谷生产出来的火器,也就是理所当然之事。
当然,臣也知道大峡谷能有今日,皆是郭淡的功劳,是他管理有方,若换个人来管理,只怕会适得其反,臣建议朝廷只收购少量的股份,让大峡谷有朝廷的背景,如此一切也就名正言顺,亦可结二者之长,盛我大明。”
万历听得眼中一亮。
不错哦!
目前大峡谷只生产湖广神机营的火器,但那只是偏师,精锐可都在北边,如果大峡谷有朝廷背景,那么就能够从朝廷手中得到更多的军备订单。
那他就赚得更多,而且朝廷购买股份,也得掏钱出来啊!
申时行偷偷瞄了眼万历,暗自一笑。
他也是知道万历这个软肋的。
......
户部。
“李侍郎也支持这么做吗?”
张鹤鸣询问道。
李三才点点头,道:“我的确支持收购大峡谷。我查阅过户部、兵部针对军备的支出,这钱花出去,可十有**都落入那些勋贵、将军的口袋里面,而我们对此也无可奈何,郭淡目前所作所为,我们也无法进行管控,一旦朝廷收购大峡谷,朝廷既能够控制大峡谷,又能够借大峡谷来消除贪污**的现象。”
第八百另一章 颜值即正义
“是不是觉得我很帅?”
郭淡突然偏头看向坐在秘书桌后面的朱尧媖,用深沉的嗓音问道。
“啊?”
朱尧媖猛地一怔,然后猛地直摇头。
“没有吗?”郭淡不禁又好奇道:“那你为什么盯着我看了好半天,连眼都不眨一下。”
他怎么知道的,他方才明明在想事情啊!朱尧媖满面通红,默默地垂下了脑袋。
这孩子连撒谎都不会,幸亏干得不是销售。郭淡笑道:“芳尘,我听说最近还有不少人来骚扰你?”
朱尧媖抬头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嗯”了一声。
郭淡嘿嘿笑道:“这是好事啊!”
“才不是什么好事。”朱尧媖嘟囔一声。
“为什么?”
郭淡笑吟吟道:“我觉得这也算是对你的一种认可啊!”
朱尧媖道:“我现在只想将工作做好,可他们总是来打搅我,你若不在的话,我都不敢待在这里,只能在钱库那边做事,还得麻烦小小她们帮我......。”
说到后面,她不禁又是一脸内疚。
“天啊!又是一个工作狂。”郭淡不禁一翻白眼。
“嗯?”朱尧媖疑惑地看向郭淡。
哎呦!这可千万不能让夫人知道。郭淡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倒是有一策,可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朱尧媖忙问道:“你快说。”
郭淡道:“很简单,你在门外立一块牌子,第一行写着‘择夫标准’,第二行写着‘郭淡’,他们就会知难而退的。”
“这么简单......!”话一出口,朱尧媖突然醒悟过来,当即啐了一声:“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郭淡哈哈一笑。
突然,后门打开来,只见寇涴纱挺着稍稍隆起的肚子走了进来。
“夫人!”
郭淡倏然站起。
寇涴纱笑吟吟道:“夫君为何这般紧张?”
“紧张?怎么可能,我紧张什么。”郭淡打了个哈哈道。
朱尧媖突然起身道:“总裁,我还有些事要做。”
寇涴纱瞧了眼朱尧媖,见其满脸通红,微笑地点点头道:“那你快去吧。”
朱尧媖急匆匆就离开了。
“喂!芳尘,你懂不懂行情,你这么做,会让人误会得。”郭淡急切地喊道。
“行了。”
寇涴纱白了郭淡一眼:“这人都走了,你也犯不着装模作样。”
郭淡赶忙上前轻轻扶着寇涴纱道:“夫人千万别误会,我就是无聊说说而已。”
“我当然知道,但是夫君可也别忘记她的身份。”
寇涴纱稍稍叮嘱了一句,她觉得自己的夫君什么都好,不该是这嘴上没个把门的,说着说着就会放飞自我,坐了下来,又道:“我听说你遇到难事,故此过来看看,但好像事实并非如此。”
“有个词叫做强颜欢笑,还有一个词叫做苦中作乐。”郭淡自嘲一番后,才道:“王锡爵那糟老头子出了个非常恶心主意,他们要用国库的钱来收购我们大峡谷。”
寇涴纱不禁幽幽一叹,心想,就没有一件事能够顺心得,又道:“陛下是何态度?”
她认为这种事,当然是以万历为主。
郭淡道:“陛下也有陛下的难处。”
寇涴纱犹豫少许,道:“既然陛下都无能为力,那我们就还是顺其自然吧。”
“那是不可能的。”
郭淡态度坚决道:“我决不能让他们得逞,其实关键不在于他们是否收购大峡谷,而是他们要成立一个类似于我们牙行的投资部,这个可真是太可怕,他们今日可以入股大峡谷,明日便可入股我们牙行,玩到最后,我的一切努力都只是为他们做嫁衣。”
寇涴纱稍稍瞟了眼郭淡,问道:“可这股份制,乃是夫君你所擅长的,你难道想不出办法应对吗?”
郭淡眯了眯眼道:“现在我还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做,如果他们想要大规模收购,那我倒是有办法整他们,但如果他们广撒网,牙行收购一成股份,大峡谷收购一成股份,五条枪收购一成股份,那我一时半会也真的拿他们没辙。朝廷特殊得身份,使得他们不需要收购大量股份,只需要一点点就能够影响到我们。”
说着,他又略显遗憾道:“真是可恶,要是再晚一年,我根本就不怕他们,可恨得是,我这里都还没有整合我们与陛下的产业。”
郭淡的态度是非常坚决,但是万历的话......。
他的角度跟郭淡的到底有些不一样,因为万历面对谁都是优势,即便朝廷收购大峡谷,他也是朝廷的主人,这也得受他管控,他不是那么的担心,但他也还是有一些疑虑,他在观察朝中大臣们的反应。
“回禀陛下,王锡爵的奏折在朝中引起极大议论声。”说到此处,张鲸稍微顿了顿,道:“但是绝大多数大臣都是支持这个建议。”
万历好奇道:“是吗?”
他心想,他们不是互相不对付吗?
张鲸点点头,道:“是的,因为大家都认为,我大明最先进的火器,掌控在一群商人手中,会使得国家陷入险境,这自古以来,也没有哪个朝代这么做过。”
万历面无表情地问道:“这只是他们的借口吧?”
张鲸道:“或许是某些人的借口,但是微臣也认为,让朝廷收购大峡谷的少许股份,是能够减轻朝廷对大峡谷的一些猜忌,避免将来又生是非,另外,那郭淡也常说,不能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面。”
万历听得不禁眉头一皱。
......
皇城。
“听说武清候、英国公他们都选择支持你?”
申时行一边走,一边向王锡爵问道。
王锡爵笑问道:“恪儿没有跟你说吗?目前我可是让他跟李三才打交道,毕竟我要出面得话,李三才总会觉得有些不自在!”
申时行摇摇头,道:“是我有意避开他,我不想让他觉得,是我在照顾他。”
王锡爵点点头,又道:“他们都认为任由大峡谷发展下去,他们手中的利益迟早也会丢了,毕竟如今大家都知道陛下才是大峡谷真正的东主。若由朝廷收购大峡谷的话,那他们就还能够影响大峡谷。
但有趣得是,陈有年他们却是想着借朝廷收购大峡谷,清除军政贪污**现象,虽然他们的目的是截然相反,但是他们都选择支持收购大峡谷,恪儿这一招釜底抽薪,可真是用得妙啊。”
“如今谈这个,还为时过早啊!”
申时行摇摇头,道:“朝廷若真收购大峡谷,这里面的水是继续保持清澈,还是会变浑,可不一定,但是必有一场恶战”
王锡爵道:“这我也想到了,但有我们的支持,再加上郭淡的手段,他们想再想以前那样为所欲为,也是非常难的。”
申时行道:“对了!郭淡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王锡爵摇头笑道:“好像是不赞成,我与那小子打过不少交道,别看他表面上对我们恭敬恭敬,但其实他心里压根就看不起我们啊。”
申时行点点头道:“这我也感觉出来了,不然得话,他也不会想尽一起办法,不当这官,但是任由其这么发展下去,也是不行得啊!”
......
兴安伯府。
“爹爹,这个机会真是千载难逢。”
徐姑姑道:“陛下目前正处于左右为难之际,一旦您将太仆寺拿出来,那陛下必然会倾向于您,毕竟陛下觊觎太仆寺已久,而那将军们当然也会支持爹爹,等到那时,爹爹您将成为我大明首席财政大臣,不再受内阁六部压制。”
徐梦晹瞧了眼女儿,突然发现原来这么多年来,她是一点也没有变,问道:“郭淡对此事是何态度?”
“他是坚决反对的。”
徐姑姑道:“但是女儿认为如果他能够阻止,那他同样也能够阻止爹爹,如果他不能阻止,那我们徐家何不抓住这个机会,而对于郭淡而言,与我们徐家合作,也要胜于与其他大臣合作。”
徐梦晹都没有怎么犹豫,便叹道:“女儿啊!爹爹这一脚要是踏进去,可就再也拔不出来了,这些年所做的,可就全都付之东流,爹爹只想安享晚年,也不想给荣儿,给你留下太多的恩恩怨怨。”
徐姑姑眼中闪过一抹失望,颔首道:“女儿明白。”
.......
“看来居士并没有说服兴安伯啊!”
徐姑姑刚刚回到牙行,就听到郭淡笑吟吟道。
徐姑姑稍稍一愣,饶有兴趣问道道:“你已经猜到我会去游说我爹爹?”
郭淡点点头,道:“不得不承认,居士这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确实非常高明,如果兴安伯答应的话,我可能还真的招架不住,而兴安伯也将会凭此位极人臣,以及将来在我的帮助下,到时小伯爷也能够参与其中,继续维持你们徐家在朝中的地位。”
“多谢夸奖。”徐姑姑坐了下来,苦笑道:“看来你也已经猜到我爹是不可能答应的。”
郭淡笑道:“其实兴安伯若真想上位,之前可是有着大把的机会,他不是看不到,而是当做没有看到,他不可能轻易让自己这么些年的努力,前功尽弃。”
“想不到我还不如一个外人了解爹爹。”
徐姑姑不禁略感沮丧,不禁又看向郭淡道:“不过你似乎并不介意。”
郭淡笑道:“有句话说得好,颜值即正义,所以,不管居士做什么,都是对的。”
话虽如此,其实还是因为只与徐家合作,不是他不能接受的,他最初的构想也是他、徐梦晹、万历形成铁三角,但可惜徐梦晹不上道,他只是认为,这操作起来非常复杂,风险太大,一旦太仆寺变成投资部,他们是否能够捍卫太仆寺不被那些人介入。
难度系数非常高。
徐姑姑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微微一翻白眼,啐道:“你少在这里花言巧语。你不介意是因为你就未有想过与朝廷合作。
但是这回我真的有些不明白,其实目前来说,你是占据优势得,你可以与朝廷谈判,以你的才能,想要取得主导也不是不可能的,如当初关税改制一样,为什么你这回都不愿意去尝试,就直接拒绝。
如果你表现的过于强势,那势必会激起更大的反弹,到时你与朝廷又会变得水不溶。”
“原因只有一个。”郭淡摸了下自己的脸,“我是对的。”
第八百零二章 一切皆是天意
徐姑姑真的不敢苟同啊!
包括郭淡那个“颜值即正义”的理论。
她甚至认为这回郭淡的态度有些反常。
因为前面许多次争斗,郭淡还是愿意保持跟朝廷接触,甚至做出许多妥协,但这回他态度却非常坚决,似乎就没有考虑过跟朝廷合作。
郭淡甚至都没有意愿跟朝廷去交涉。
殊不知对于郭淡而言,如果他能够拒绝,他就直接拒绝,只因他没法去拒绝,因为这事还得万历做抉择,故此他觉得跟朝廷没有什么可谈的。
二人的分歧点,其实很简单,买卖还是政治。
徐姑姑是从政治角度去分析得,对方主动示好,入股大峡谷,就证明朝廷试着接纳郭淡这一套,一切都将名正言顺,你要直接拒绝的话,即便是王锡爵也会判断,你这是成心要跟朝廷分庭抗礼。
以郭淡目前的实力,对抗整个朝廷,显然是不行的。
她将金钱放在次要得地位。
但是对于郭淡而言,金钱永远是第一位得,他是从买卖的角度去看待此事。
今日王锡爵给出许多保证,郭淡也可以相信王锡爵,可谁能保证王锡爵明日还能是阁臣,换个人上来可能就是另一种态度。
朝廷说话不算话,郭淡已经深刻地认识到。
现实也印证郭淡的想法。
关于朝廷要入股大峡谷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
奖池大厅的股份交易突然变得愈发频繁,股价也是波动得非常厉害。
这也充分反映出,大家对于朝廷的态度。
只要朝廷入股,必然会充满着变数。
投机者开始涌入。
当代得投机者,其实就是那些皇亲国戚,达官显贵。
“为什么会这样?”
王锡爵看着一诺牙行的股份时高时低,交易频繁,不禁感到有些纳闷。
一旁的曹恪道:“王叔父,这都是因为大家对于朝廷充满着不信任,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王锡爵点点头,道:“这就是你约我来此的目的?”
曹恪点点头道:“晚辈以为朝廷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让朝廷重新建立起信誉,否则的话,朝廷的任何政令,都难以执行。”
王锡爵叹道:“可这说来容易,做起来啊!我朝权力分散,同一类事,有不少官署负责,时常出现大家各说各话,我曾为此提议精简官署,可惜也未能成功。”
曹恪道:“但是晚辈以为,可借郭淡来重建朝廷的信誉。”
王锡爵哦了一声道:“此话怎讲?”
曹恪道:“晚辈估计郭淡是肯定不会答应的,也可能会以此为由来拒绝,王叔父可借郭淡的理由,建议朝廷推行郭淡在卫辉府颁布的契约法案。晚辈研究过郭淡的契约法案,是能够有效的鼓励商业发展。就现状而言,我朝针对商业法律,已经根本上商业发展,也理应进行改进。朝廷最好干预得方式,还是通过律法。”
王锡爵思忖半响,笑道:“看来你已经将郭淡研究得非常透彻。”
曹恪谦虚道:“晚辈或许只是看到冰山一角,实在是郭淡的成功着实令人难以置信,也是我华夏上千年来从未出现过得现象。”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时,郭淡此时也正在奖池大厅,并且站在三楼的阳台上注视着他们离开。
“我听说此次收购计划,就是他提出来的,我以前倒是与这人见过一两回,倒真是没有发现他还有这本事。”
郭淡盯着曹恪的背影言道。
刘荩谋带着一丝讽刺道:“你们牙行出来的人,可都不是一般的人啊!”
“我们牙行?”
郭淡偏头看向刘荩谋,道:“你这话从何说起?”
刘荩谋道:“你不知道么?”
郭淡道:“我知道什么?”
刘荩谋又再问道:“你夫人没有跟你说吗?”
郭淡一头雾水道:“这跟我夫人又有什么关系?”
刘荩谋呵呵笑了笑,才道:“曹恪也是南京人,在很小的时候,就成为孤儿,听说是被一个和尚收留,还教他读书,不过他也非常争气,从乡试到会试,就未失败过。几年前,他赴京刚考,等他来到京城时,已是身无分文,后来是你老丈人收留了他,让他在你们牙行做一些文案活。虽然他未能考得状元,但却受到申时行的赏识,后来招他为婿。”
说到这里,他嘿嘿一笑。
“一百两!”
郭淡竖起一根手指,“先记账,快些说吧。”
“够爽快。”
刘荩谋又道:“不过这中间好像还发生一些波折,我听说曹恪起初婉拒了申时行,而原因就是他喜欢你夫人。可在当时还有好几家想争得与寇家得联姻,其中就包括那柳家,毕竟你夫人当时在京城也算是小有名气,才貌双全,又有家业,谁若娶得你夫人,那寇家家业也就是囊中之物。至于之后发生的事,你应该知道了。”
郭淡错愕道:“我知道什么?”
他只知道肯定有这么一个人,但是具体是谁,是什么情况,他倒是不知道,以前他倒是有兴趣去了解了解,毕竟当时要吃软饭,得弄清楚竞争对手,但是后来他哪有功夫去想这事。
刘荩谋惊诧道:“就在那时候,你来到京城,很快就抱得美人归,关于这事,我之前一直都非常好奇,当时你就跟个废......咳咳,不过后来我明白了,原来你全都是装出来。”
装个毛!当时是真的废物。
郭淡努力回忆着,并没有曹恪这个人。
刘荩谋又呵呵道:“这回可真是有趣,你们两个赘婿又开始竞争了。”
郭淡一怔,噗地一声:“竞争?透一个小道消息给你这,跟我竞争得,不是某个人,而是整个朝廷。”
刘荩谋没好气道:“你还真是大言不惭。”
郭淡不可思议道:“别人这么说也就罢了,可你是,难道你认为国库比我有钱吗?”
刘荩谋当即被震慑地是呆若木鸡。
不过刘荩谋这一番话倒是引起了郭淡的好奇心,回到牙行,郭淡便向寇涴纱问道:“夫人,你认识曹恪吗?”
这已经是老夫老妻,真没有必要拐弯抹角,主要还是因为寇涴纱大度的性格,让郭淡有什么都直接说,不管是高尚得,还是卑鄙得。
寇涴纱微微一怔,然后点点头道:“认识,他曾在牙行做过一段时间得文案。”稍微顿了下,她又道:“其实他也可以算是我的一位恩师,因为他也教会我许多本事。夫君为何突然提及他来?”
郭淡道:“因为收购大峡谷,可就是他出的主意。”
“是他?”
寇涴纱微觉有些诧异。
郭淡点点头,又问道:“我听说他跟我寇家还有一些渊源。”
寇涴纱稍稍一愣,笑问道:“夫君这回为何不装醉了?”
郭淡突然想起上回装醉试探一事,嘿嘿一笑:“往事莫要再提,莫要再提。”
“既然往事莫要再提,那你还问?”
寇涴纱立刻道。
“呃....!”
郭淡讪讪道:“这主要怪那刘荩谋,他自称,结果就说了一半,但他又将当初寇家选择我为婿,称之为‘京城十大离奇事件之一’,至于中间发生什么故事,他又不知道,我都劝他改名半晓生算了。”
寇涴纱啐了一声:“什么离奇事件,一听就是你编出来得。”
郭淡嘿嘿一笑。
寇涴纱神色一敛,正色道:“我知道夫君你早就想知道,后来我以为夫君你其实是知道的,我也就没有再提,而我当时之所以不说,那是因为曹恪已经是申首辅得女婿,而当时夫君又经常喝醉酒,胡言乱语,我怕这会伤害到别人。”
郭淡点点头道:“我非常支持夫人得这个想法。”
“真的吗?”
“真的。”
郭淡道:“但是夫君现在我非常好奇,夫人和岳父大人怎么在这么多砖头里面发现了我这块璞玉。”
“真不知羞!”
寇涴纱白他一眼,又道:“其实当时的情况很简单,就是父亲希望能够招一位赘婿,如柳家显然是不可能答应。至于曹恪么,他当时的确钟情于我,但是被我拒绝了。”
郭淡一脸八卦道:“原来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那也不是,只是我当时并未想到儿女私情,我之所以拒绝他,是因为我知道他的本事,如果他入赘或者我下嫁于他,那...那我的努力就都将付诸东流,人人都会认为牙行的成功,是因为他,而不是因为我。”说到后面,寇涴纱也是略显尴尬。
人家曹恪跟她谈感情,她却想到的是不能让这厮来阻碍我成功。
郭淡恍然大悟,是呀!其实我早应该猜到是这样,这才符合她的性格。
寇涴纱已经证明她就不是一个贤妻良母,她也不可能对爱情充满着憧憬,因为她要追求的是女儿的成功,你还塞个俊才给她,那不是成心跟她作对么。
但要塞给废物给她当绿叶,实在没有办法,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可惜偏偏事与愿违,她偏偏嫁给了一个猛人。
上天就是喜欢捉弄人啊!
郭淡笑道:“当时的我倒成了夫人眼中得完美人选,长得帅,可看之,身体好,可上之,关键还比较废物。”
寇涴纱权当没有听见,你要是废物,那我岂不是连废物都不如,转移话题道:“之后曹恪又与申首辅产生瓜葛,我爹害怕这会惹祸上身,便急于将我嫁了,断了曹恪的念头,故此当时就选择了夫君。”
郭淡呵呵道:“夫人,别回避话题。”
寇涴纱尴尬地看了郭淡一眼,突然惊醒过来,“等等,夫君,既然你当时是装傻充愣,那你就应该知道整件事的原委。”
郭淡道:“事情我不知道,我只是以为我了解夫人的需求,可惜我错了。三年,整整三年,那三年我过得多么辛酸,我默默地付出,可是夫人你从来不正眼看我一眼,后来是我实在装不下去了,夫人你反倒喜欢上我了,每每想到这事,我都痛不欲生。不过这说来也矛盾,我比曹恪更加厉害,为何夫人又喜欢上我了。”
他说得是理直气壮,但其实背后已然湿透,他都快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因为他在生活上不喜欢去斤斤计较,他哪里记得自己当时说了多少慌。
好在寇涴纱跟他一样的性格,也不会去在意这些的,话说回来,香儿都那么大了,只道:“你难道忘记我曾想跟你解除婚约。”
“对哦。”
郭淡突然想起来,当寇涴纱知道他的真本事之后,第一选择是跟他解除婚约。
其实这也是徐姑姑给寇涴纱留下得一个执念,就是一定要证明我不弱于儿子,爹爹生我下来,是没有错的,故此当郭淡是个废物得时候,寇涴纱内心其实很享受包庇他和照顾他。
不管郭淡做再多糊涂事,她从不怪郭淡,都没有骂过一句,她内心想法,你就应该犯错,你错了,才能够证明我是对的。
寇守信都不知道女儿的心思,他老是对此感到内疚,但其实寇涴纱内心是非常复杂的,他一方面乐于见到寇守信对于郭淡的失望,但她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是不对,她又充满着内疚。
这也是为什么她尽量少跟郭淡见面。
郭淡又问道:“那为何后来又......!”
寇涴纱没好气道:“后来是因为夫君让我知道,不管我再怎么努力,都比不上夫君,就好像算账一样。”
当时郭淡崭露头角时,就直接将她所有的执念都打得支离破碎,她内心的骄傲,内心的自豪,通通都粉碎,她当时还颓过一段时日。
也正是因为她放下了执念,她才接受了爱情。
曹恪输就输在他没有实力彻底击溃寇涴纱。
而有趣的是,郭淡很快就证明,在坐的都是垃圾,寇涴纱又振作起来了,天下商人都不如他,那就跟我是不是女儿身没有关系。
郭淡非常内疚道:“非常抱歉,我当时真的是无意为之,我自小就跟那弗朗机老师学习做买卖,顺便自创一些算法,但是我从来没有做过买卖,我以为是很难的,没有想到原来做买卖是这么简单,一不留神就富可敌国,真是的。”
寇涴纱神色复杂,很想喷他一脸,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哼道:“你先别富可敌国,当下该怎么办?”
郭淡叹了口气:“之前居士倒是提醒了我一点,就是我不能去拒绝朝廷,如果我拒绝朝廷,那么王锡爵他们就会将我当成敌人,那就糟糕了。这事还得由陛下出面,我现在正在考虑怎么去游说陛下,如果太过强求,可能会引起陛下的猜忌。”
第八百零三章 飘起来吧!肥宅!
万历在一开始是坚定得支持郭淡,他也觉得朝廷不应该拿着国库的钱去投资他的买卖,但是在申时行、张鲸的游说下,他开始有些犹豫不决。
申时行是从金钱方面游说。
一旦朝廷入股大峡谷,必然会有更多的订单给予大峡谷。
而张鲸则是从权力方面游说,完全依靠郭淡,似乎也是有风险得。
这两方面,恰恰是万历最为看重的。
不过万历并未下决定,而且他还是偏向郭淡的,因为他刚刚与郭淡合体,他的钱都在这里面,不管最终怎么选择,但一定要保证他们商业帝国不会受影响。
乾清宫。
“郭淡,朝中情况有些不太妙啊!”
万历叹了口气,道:“这树大招风,如今朝野上下,都希望能够借此介入大峡谷,朕已经找了不少大臣谈话,但是效果甚微啊!”
他知道郭淡是坚决拒绝的,他还是希望郭淡能够明白,朕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只是朕也有些难处。
郭淡拱手道:“陛下,这一切都是您的,而卑职的职责,就是帮助陛下理财,这一切皆由陛下您决定,不管陛下做何种抉择,卑职必将全力以赴,绝不令陛下失望。”
万历听得即是感动,又是舒畅。
这一句话,可真是胜过千言万语,比任何马屁都要动听。
他突然意识到,这才是关键。
不管是国家,还是大峡谷,那都是朕的,朕想怎样就怎样,不用你们来教朕怎么做。
即便要改革,也应该是由朕来主导,而不是你王锡爵,或者那李三才。
大明也应该是朕希望得那样,而不是你们希望的那样。
他不知郭淡这些天琢磨来,琢磨去,就琢磨出这一句话来。
因为郭淡主要考虑,是万历与大臣矛盾在哪里?
二者根本矛盾就在于,万历认为臣子应该是他意志的延伸,而大臣们则希望将皇帝塑造成他想象中的皇帝。
国本之争反应的就是这个问题。
那么郭淡无疑就是万历心目中的最佳臣子,我想得到什么,你们去完成就是了,别总是屁话多。
这一开始,万历心态就发生了一些变化,笑道:“朕当然也不想他们拿着国库的钱,去入股朕的买卖,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大峡谷被朝廷入股,那么将来所有军备都可以放到大峡谷生产,能够帮助大峡谷发展。”
郭淡回答道:“陛下,大峡谷的盈利,与朝廷是否入股其实并不相干,直接挂钩的是战争,只要一打仗,朝廷不选择大峡谷,还能够选择谁?故此西南、日本、吕宋,这些才是大峡谷的利益所在。”
万历听得频频点头,差点就被申时行那老狐狸给忽悠。
太平盛世,就他们那些文官,哪里会愿意拨款订购军备,天天就是休养生息,可一旦打起仗来,就目前大峡谷的规模,你不找大峡谷,你能找谁?那时候,可就不是那些文官说了算。
“话虽如此......!”
万历叹了口气,道:“但是满朝文武都支持入股大峡谷,并且他们说得也都在理,朕也不知该如何驳斥他们。”
郭淡道:“其实卑职非常理解陛下的难处,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陛下您想要的是什么,陛下看到的那是千里之外,而他们看到只是寸步之间,这确实难以沟通。”
万历一拍大腿道:“就是如此,就是如此啊!”
这马屁可真是拍到心坎上了。
可说完之后,他也寻思着,千里之外是什么?
郭淡偷偷一瞄,立刻道:“陛下想要得是那日月星辰,广阔的海洋,无疆的国度,用之不竭的财富,令秦皇汉武,略输文采,让唐宗宋祖,稍逊风骚,至于那成吉思汗,呵呵,只识弯弓射大雕。而他们却总是盯着家门口那几亩田地归属,卑职光想想都觉得这很难交流啊,差距太大了。”
“赐座!赐座!”
万历激动的喊了起来。
小子!文采不错啊!
“多谢陛下。”
郭淡躬身一礼,心想,你脸皮可真是厚啊!
等到郭淡坐下之后,万历感慨道:“他们跟在朕身边这么多年,一直都未能明白朕的心思,想不到竟被你知晓。”
他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立刻就代入郭淡说得那个角色,因为他曾今确实想过励精图治,可大臣们却能够为了他闺房那点事吵个大半年。
弄得他自己也颓了
郭淡只是放大了一点点说而已。
但事实就是如此。
郭淡道:“陛下,您倒也不能怪他们,毕竟他们年事已高,思想陈旧,有些人都已经在思考棺材的尺寸,而陛下您正值意气风发时,就好像我那岳父大人,整日就顾着宝贝孙子,连大门都不出了,而且很难交流,他的想法就是跟我们年轻人就是不一样。”
“说得对,就是这么个理。”
万历都激动地开始拍桌子了,又是摇头叹道:“朕真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们交流。”
郭淡道:“陛下可千万别让他们拖累了陛下您开疆扩土,励精图治的步伐,陛下还是应该将心思放在您的雄才大略上面,为我中原王朝,废除毒害已久得土司制度,拿吕宋,驱金毛,灭日本,将那无边无际得大海纳入我大明版图。”
万历听得是心潮澎湃,脑海里面都已经在幻想。
想了好一会儿,他又回到现实中,道:“可他们总是跟朕闹,朕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郭淡沉吟少许,道:“陛下只需拖着,毕竟他们不管办什么事,规矩繁多,手续繁杂,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够成功,而如今吕宋那边的计划已经在进行中,只要打起仗来,谁还会在乎这些。”
万历不禁眼中一亮。
他们的计划是要发动一系列的战争,到时谁还顾得上这个,大峡谷也必然会赚更多的钱。
郭淡又道:“陛下您顾全大局,由卑职去跟他们周旋,朝廷要入股,是以什么身份入股,这些细节本就是要谈的。”
万历点点头,他现在觉得,相比起敛财,不,咳咳,相比起开疆扩土,这朝廷入股还真不叫个事,不值得朕去费脑筋,朕眼里只有日月星辰,道:“就这么办,你去跟他们谈吧。”
“卑职遵命。”
等到郭淡告退之后,万历立刻向李贵道:“让董平派人去告诉叶梦熊,朕希望能够早日解决播州问题。”
“奴婢遵命。”
李贵躬身一礼,心想,幸亏郭淡当初拒绝净身入宫,不然的话,站在这里的可就是他郭淡了,那张嘴可真是太能说啊!
他一个没有小jj的男淫,方才听得仿佛都长出了小jj,一腔热血在膀胱里面翻滚着。
......
那边郭淡出得皇城,“正巧”遇上王锡爵。
“与陛下谈过了。”
王锡爵笑吟吟地问道。
事已至此,他不觉得还需要藏着掖着。
郭淡点点头,道:“不瞒大人,我其实是拒绝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不会让朝廷轻易入股大峡谷的。”
“为何?”
王锡爵问道:“难道国家要控制武器生产,这都是不合理得要求吗?”
郭淡道:“因为你们总是将事情办砸。”
王锡爵哼道:“你未免也太过自大,你虽然有一些才干,但绝非是这天底下最聪明得人,朝中人才济济,可非你想象得那样。”
“我绝非此意。”
郭淡摇摇头,道:“王大人就比我聪明得多,上回赈灾危机,我真的非常相信王大人,可事实就是颠倒黑白,不守承诺,而王大人您明知真相,却无能为力,这朝廷根本不守信用,契约跟厕纸毫无区别,我如何放心与朝廷合作。”
你小子今儿是吃了火药吧!不,他定是没有说服陛下,故而才恼羞成怒。王锡爵哼道:“治国要是如你做买卖那般简单,那还需要集天下之才吗?你把治国想得太简单了。”
郭淡反唇讥道:“生产火器以前也是朝廷在管,可我也没见朝廷干得多么出色。”
王锡爵实在说不过,不禁恼羞成怒,怒斥道:“别以为你当上大明财政顾问,就能够在本官面前放肆。”
郭淡气势一敛,讪讪道:“大人勿怪,我绝对相信王大人,但是王大人你不一定能够做主,这就是问题所在啊。”
“莫说废话。”
王锡爵道:“陛下到底是怎么决定的?”
郭淡叹道:“陛下当然不反对朝廷入股大峡谷,不过我也将我的顾虑,告诉了陛下,陛下让我跟你们谈,如果不能解决诚信问题,我绝不会答应让朝廷入股的,我也得对我的股东们负责啊。”
看来恪儿猜得一点没错,他果真会借此发难。王锡爵心中一喜,道:“那好吧,到时再谈。”
然后便晃悠悠地离开了。
其实郭淡说得很对,他确实不能全权做主,故此他也希望借郭淡来重建朝廷的信誉。
但是他并不知道的是,其实曹恪猜中的真是一个幌子而已。
明朝确实需要改革。
但问题是以谁的计划为中心进行改革。
郭淡跟万历说得非常明确,即便要改,也应该是以皇帝的意志去改,你们得配合我们,我们要打仗,你们就得将粮草准备好。
就是这么简单。
而不是我们帝商组合配合你们改革。
你们改来改去,生产总值是一成不变,无非也就是谁手里的钱变多了,谁手里的钱变少了。
这只会产生更多的矛盾。
鸟用没有。
第八百零四章 战斗力爆炸
与王锡爵别过之后,郭淡正准备回牙行,只见一辆马车停在身前。
“上车。”
里面传来一个非常欠扁得声音。
郭淡一翻白眼,上得马车,便朝着里面的朱翊鏐道:“王爷,好久不见。”
朱翊鏐立刻问道:“那你有没有想我?”
郭淡顿觉毛骨悚然,“哇!王爷,你别这样好么,我要想也是想女人啊!”
朱翊鏐哼了一声。
郭淡道:“听小伯爷说,最近王爷一直都在陪着太后?”
朱翊鏐嗯了一声:“再过两日本王就得去就藩了。”
这小子虽然混蛋,但是特别孝顺,知道今年就要去就藩,他一直都在陪着李太后念佛诵经,当然,李太后对他也是宠爱有加。
郭淡道:“那王爷是来跟我道别的?”
“当然不是。”
朱翊鏐道:“我才不会跟你们道别,跟你们道别了,你们万一不去看我了,那可怎么办,我是要去见我姐,顺道接你一块去。”
郭淡笑道:“别说得这么凄惨,说不定到时是王爷来看我们。”
朱翊鏐忙道:“真的?”
郭淡点点头,道:“只要潞王府的地位变得举足轻重,那就不可能完全封禁,故此王爷是绝对有希望出来的。”
朱翊鏐顿时开心一笑,嘿嘿道:“不瞒你说,其实本王还真有些期待,因为本王听说,那边可能要打仗了,本王就是害怕待太久了,会觉得无聊。”
郭淡道:“这我可以保证,将来潞王府绝对我大明最精彩的地方,到时候小伯爷若想去得话,王爷还可以收门票。”
朱翊鏐忙问道:“那收多少比较合适,要不承包给你,咱们九一分账。”
“......!”
朱翊鏐不仅仅是去跟朱尧媖道别,最主要还是来跟郭淡商量海外计划,毕竟他此番前去,是要掌管整个潞王府,故此他们并没有急于回到牙行,而是围着城里转悠了一圈,等谈完之后,才去到牙行。
傍晚时分。
郭淡与朱尧媖送朱翊鏐离开。
“有没有不舍?”
郭淡向朱尧媖问道。
朱尧媖摇摇头。
郭淡略显诧异,道:“完全切断,也没有必要吧。”
“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朱尧媖神色黯然地转过身去,往牙行走去。
郭淡一怔,走到她身边,笑道:“你来到牙行也有一些时日,也应该知道世人的苦恼,绝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如果你没有那个身份,你真的能够安然在牙行做事吗?”
朱尧媖微微抬头,瞧了眼郭淡。
郭淡笑道:“你应该要庆幸你所拥有的一切。”
朱尧媖点点头,又好奇道:“可是小小她们也安然在牙行做事啊!”
郭淡低声道:“那是因为她没有你这容貌。”
朱尧媖微微蹙眉,小小可是她最好的姐妹,哼道:“你们男人都是如此吗?”
哎呦!看来她的确成长不少。郭淡真是略感欣慰,其实他之前没有严防那些追求者,就是希望朱尧媖能够成长,就她这么容貌,总会遇到这些事的,她一定要懂得如何应付,除非她继续回去当公主。反问道:“难道你们女人不是如此吗?你去问小小,她希望自己将来得夫君是一个帅哥,还是一个丑男。”
刚刚出社会的朱尧媖岂是郭淡这老司机的对手,三言两语,便被说得哑口无言,而能够与郭淡棋逢对手,也只有此时坐在办公室里面的徐姑姑。
“谈得怎么样?”
徐姑姑习惯性地给郭淡递去一杯茶。
郭淡道:“和预计的一样,陛下让我去跟他们周旋。”
“周旋?”徐姑姑稍一沉吟,道:“也就是说,你不会让朝廷轻易入股的?”
郭淡点点头,道:“正如我当初所言,毕竟他们还没有取得过成功,我完全没有理由去相信他们。”
说到这里,他嘴角一扬,道:“不过我打算给他们一个机会,如果他们能够做到,我就让他们入股。”
“给朝廷一个机会。”
徐姑姑笑了笑,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郭淡的狂妄,只道:“这真是令人期待。”
郭淡笑道:“居士要不要跟我一块去谈?”
徐姑姑睁目瞧了眼郭淡,道:“你疯了?”
郭淡耸耸肩道:“他们都要下场做买卖了,他们还有什么资格歧视一个妇人。”
徐姑姑笑道:“原来你是想借我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我才不会让你得逞的。”
郭淡哈哈一笑,道:“居士若有空的话,可以去教教芳尘,如何在自己胆怯得情况下,理直气壮地拒绝男人的邀请。”
徐姑姑道:“我是打算教芳尘几招武艺,弥补当初没有教涴纱的遗憾。”
郭淡愣了愣,道:“真是怀念飞絮啊!”
徐姑姑笑道:“如果飞絮在的话,她一定会怪我没有早点提醒她。”
“......!”
而万历与郭淡谈过之后,已经身处在云端,一心都扑在宏图霸业上面,这等小事,就不应该来打扰朕,于是他吩咐王锡爵他们去跟郭淡谈。
户部。
单刀赴会的郭淡,非常淡定地看着对面坐着的王锡爵、李三才和曹恪,微微笑道:“我觉得在谈判之前,我们首先要明确此事的性质。”
李三才听得眉头一皱,什么意思,教我们做事么?怫然不悦道:“听你这么一说,本官倒是认为,谈判之前,得帮你了解自己的身份。”
“也行。”
郭淡点点头,道:“各位大人都是陛下的臣子,而我是陛下雇佣得财政顾问,其实性质上,我们差别并不大,而我只向陛下负责,不需要向你们负责。”
曹恪目瞪口呆地看着郭淡。
王锡爵呵呵道:“你小子可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郭淡笑道:“如果在谈判桌上,我们都不是平等的关系,那还需要谈判吗?你们直接要就是了,都不需要花钱的,要么各位大人就请陛下下旨,直接让我拿出股份来,要么大家就平等对话,否则,这谈判就没有什么意义。”
王锡爵点点头,向李三才道:“李侍郎,我觉得他说得也不无道理。”
李三才忙道:“一切全凭大人做主。”
这丢人得事,还是你来做主吧。
王锡爵心里明白,他才那么问的,反正他在郭淡面前,也不在乎什么面子,向郭淡问道:“你说得性质指得又是什么?”
郭淡道:“到底朝廷入股大峡谷,是买卖,还是国家大事?”
王锡爵稍稍皱了下眉。
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有想过。
曹恪赶紧道:“对于我们而言,当然是出于对治理国家的考虑,但是现在可以当成一桩买卖来谈。”
郭淡笑着点点头,道:“如果是买卖的话,我绝不愿意跟朝廷合作。”
曹恪好奇道:“为何?”
郭淡笑道:“很简单,朝廷经常言而无信,说过的话,想反悔就反悔,试问谁愿意跟这种人做买卖。”
过分了呀!
李三才怒道:“混账!你这也太无法无天了。”
郭淡微笑道:“我说得都是事实,因为我亲身体会过,朝廷几度跟我废约,却从不按照契约上赔偿给我,如果李侍郎不知情的话,我们可以找黄大效、李植他们来问问清楚。”
李三才当即被怼懵了。
他没有想到郭淡一开始爆发这么强大的战斗力。
王锡爵、曹恪虽然早有准备,但也没有想到郭淡会这么刚猛。
郭淡笑道:“有时候,我真的被各位大人弄得有些糊涂,一方面你们总是拿圣人之言,来教育我,但自己又从不遵守圣人之言,就如同现在李侍郎这样,没法讲道理的时候,就立刻拿权威来吓唬我。”
“你......!”李三才铁青着脸,到嘴边得话,就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他要说出来,可就真如郭淡所言,这家伙挖了一个巨坑给他。
王锡爵闭着眼,道:“你是来吵架的吗?”
郭淡道:“回禀大人,我是来谈判得,这只不过是我的谈判策略,我首先要取得跟朝廷平等对话的机会,然后再平等对话得情况下,提出我的要求,最终达到我的目的。”
王锡爵道:“你已经赢了,提出你的要求吧。”
郭淡从公文包上面拿出一份方案来,给他们递上去,“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朝廷必须要针对商业法进行改革,用卫辉府的三院制度来处理商业纠纷。”
王锡爵、曹恪眼中同时闪过一抹喜色。
可是李三才却是不敢置信道:“你小子今儿是吃错药了吧?”
“抱歉,大人,我年轻力壮,近几年都没有吃过药。”郭淡一本正经道。
李三才咆哮道:“那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然知道。”
郭淡微笑地点点头,然后又拿出一沓资料来呈上,道:“这是我收集有关朝廷拖欠百姓酬劳得案子,无一例外,就没有一个得到赔偿。而原因很简单,拖欠工钱得是朝廷,而审理这些案件得也是朝廷,如果朝廷秉公执法,那为何又要拖欠,既然要拖欠就肯定不会判朝廷有错。如果不进行改革,这种事很有可能会发生在大峡谷。”
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笑道:“这就是我的唯一条件,只要朝廷能够答应这个条件,朝廷的条件我基本上都可以接受,至于股份多少钱卖给朝廷,如果不超过两成,我甚至都可以免费赠送,毕竟我也是大明的百姓,我也愿意为国家出力。各位大人先研究一下,等有了答案,我们再谈。告辞。”
他拱手一礼,潇洒地出得门去。
第八百零五章 朽木不可雕也
这可真是太平等了。
平等的简直有些过分啊!
郭淡离开了好半响,李三才才醒悟过来,不禁霍然起身,勃然大怒道:“真是岂有此理,这小子不识好歹,我等如此待他,他却变本加厉。”
王锡爵不禁也是面露愠色,道:“看来是老夫太过于纵容他了。”
李三才立刻向王锡爵道:“大人,就他这种态度还谈什么,朝廷还不如直接介入,管控大峡谷,什么股份不股份,这确实也不是朝廷该干的事。”
他原本就觉得朝廷入股大峡谷,那是对郭淡来说是一种恩赐,因为就传统而言,朝廷有权力管控任何一家作坊,根本不需要入股来达到这个目的。
如今朝廷这么做,绝对算是对郭淡的一种认可。
以礼相待。
但这并不意味着双方地位平等。
真的要拉到这个层面来,那真的没什么可谈的。
哪知道郭淡竟还蹬鼻子上脸,这可真是令他非常生气。
王锡爵紧锁眉头,他也觉得,郭淡这个态度,真得也没有必要再谈,就算他能忍,其他大臣也是无法忍的,毕竟这时代还是非常讲究阶级观念的。
“平等”其实是一种不合法的现象。
就是那些对阁臣充满敌意得言官,也遵守礼制,该行礼还是得行礼。
连最基本得尊重都没有,那还谈什么。
“真是精妙啊!”
忽听得一声感叹。
李三才和王锡爵不禁看向一旁的曹恪,只见他拿着郭淡递上来的资料,看得十分入神。
李三才正在气头上,问道:“你在说甚么?”
曹恪猛地一怔,抬起头来看,呆呆看了眼李三才,赶忙起身,拱手一礼,道:“回李侍郎得话,下官也觉得郭淡举止不当,但是他递上来的方案,也确实是十分精妙,且考虑地非常细致,着实令下官大开眼界。”
“是吗?”
王锡爵赶忙拿起自己那份看了起来。
然后...然后他便没功夫再说话了。
李三才见王锡爵瞬间入迷,神情时而激动,时而思索,不禁也心生好奇,拿起自己的那份看了起来。
也不知过去多久......!
直至王家屏、陈有年、许国他们的到来。
关于这事,朝野上下也非常关注,毕竟如今也没有什么大事值得关注,但是他们觉得由王锡爵、李三才出面,已经是非常给郭淡面子,如果太多大臣参与,反而是自降身份。
但是他们一直都在等候消息。
他们听说郭淡早就走了,但是一直未见王锡爵他们,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于是赶来看看。
这一来,发现王锡爵、李三才、曹恪在那里坐而论道,好不快活。
我们在那里苦苦等候,你们却在这里聊天。
可真是岂有此理。
“王尚书,李侍郎,你们谈得如何?”陈有年问道。
王锡爵、李三才、曹恪他们面面相觑。
怎一个尴尬了得。
我们在干什么?
我们在哪里?
我们不是应该发飙得吗?
怎么还讨论上呢。
真是诡异啊!
这方案有毒啊!
最终还是王锡爵先反应过来,抚须笑道:“我们是在研究有关郭淡提交上来的请求。”
“请求”,不愧是大学士,这用词的真是.......!
李三才也觉得现在再将郭淡方才的嚣张跋扈说出来,那真是丢人丢到家的,他这么嚣张,咱们还要讨论他的方案,那咱们不是生的贱么。故而言道:“不错,不错,这郭淡提交上来的请求,其中有不少见解,令人眼前一亮。”
王锡爵补充道:“还能够解决我朝不少棘手得问题。”
这可立刻引起许国、王家屏他们的好奇,不是在谈判吗?怎么变成学术研究了,立刻拿过来,仔细看了起来。
然后...然后他们也参与了讨论。
郭淡提交的方案,虽然仅限于商业法案,但是却反应出一个更加先进法制思想。
其实就是民法典中的商业准则。
而这些恰恰是明朝当下最缺乏,且最需求得,因为明朝开国,太祖还是延续重农抑商的政策,并且是强制性的,但是到了明中期,重农抑商政策已经是强弩之末。
统治思想与现实情况产生严重的矛盾。
后世许多人都认为明朝最终没钱是因为商税太低,或者说商税收不上来,其实不然,因为国家只要一要钱,很多商民就得破产,你商人有钱,我当然就抢你的。
至于那些大富商,那肯定也都是一些大地主,甚至于皇亲国戚,他是不是商人,你都没法收。
他们主要还是不缴农税,而不是商税。
其实只要他们足额交足农税,商税就是不缴,明朝也不会穷成那样。
其实根本原因,就是民间商品经济在发展,但是律法却没有跟上,导致很多矛盾无法解决。
关税就是一个代表性例子。
各州官府层层设置关卡,剥削商民,但是这些都不计入税,说是抢劫也是可以的。
而郭淡也在提议中明确了契约制度,禁止任何个体或团体以任何形式逼迫他人交出财产所有权。
换而言之,契约的签订都必须在双方自愿的情况下才可具备法律效应。如果有一方是是被强迫签订的,那么这条契约将失去法律效应。
这是可以有效的阻止大地主兼并农民土地,因为一些大地主,常常通过威逼利诱的方式骗取或抢走小农们的土地。
但是其中也说明,倘若是公用,并且得到足额赔偿,那便不再其列。
这也维护了国家权威。
整份方案是肉眼可见得高明,明显要比现有的商业法要完善许多,并且里面还阐述条例诞生得原因,不乏举例说明。
郭淡虽然不是这方面律师,但是他学习过资本制度得演变,他对这方面还是非常熟悉的,他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就能够根据明朝当下情况,制定出一部商业法典来。
......
一诺牙行!
“夫君,你怎么就回来呢,你不是去朝廷谈判了吗?”
寇涴纱见郭淡早早就回来,是甚觉诧异。
郭淡走上前去,轻轻揽住寇涴纱,笑道:“实力不允许我说太多。”
寇涴纱拍掉他的手,“正经一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坐在沙发上的徐姑姑,合上那份备留的方案,抬起头来道:“涴纱,我想你夫君应该是正经的,光凭这份提议,他也确实不需要说太多。”
“知我者,居士也。”
郭淡哈哈一笑,与寇涴纱来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徐姑姑笑问道:“这回为何不找我代写?”
郭淡笑道:“不愧是居士,一语中的,因为你写不出来。”
寇涴纱微微一翻白眼,吹牛能够吹得如此自然的,他们京城双愚可真是冠绝天下。
一个德行。
哪知徐姑姑却是点点头道:“这我确实写不出来。”
寇涴纱一脸懵逼,我夫君的文采,什么时候胜过了徐姑姑。
她并不知道的是,如今的语法,不适用于写这种非常细致得法案,必须要用那种非常死板得语法来写,一句话就一个意思,绝不能解读出两个意思来。
稍微用一点点华丽得辞藻,可能就前功尽弃,更别说当下人习惯得引经据典,因为“经典”自身就可能是模凌两可。
世上没有任何一本书能够比律法更加枯燥无味。
那些靠实力成为律法人士的绝对都精英中的精英。
“不过你的缓兵之计要更加高明。”徐姑姑又笑道。
郭淡哦了一声:“此话怎讲?”
徐姑姑道:“你这一份方案递上去,肯定会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原因就是因为你写得太好,那么必然会得到不少人的支持,但同时也必然会有诸多人反对。一番争斗自然是在所难免,入股大峡谷一事,只怕是遥遥无期。”
她太了解朝廷的状况,这份方案扔上去,又是无休止的争吵,是很难妥协得,那些达官显贵,谁愿意去跟百姓公平,他们追求的就是不公平。
可问题是,这份方案太过精妙,合情合理,有理有据,一定会得到许多人的支持。
结果可就想而知。
郭淡摇头笑道:“我想这不能说是缓兵之计,毕竟我不是在忽悠他们,也不是故意刁难他们,这些条例明显是有利于国家,有利于百姓,有利于经济发展,却仍旧会遭遇反对,而反对的原因,恰恰是因为他们不愿意受到契约的束缚。
换而言之,就是他们压根不愿意遵守承诺,那我为什么要跟他们合作?居士一直以来强调利国利民,而他们就不想利国利民,只想利己,初衷就不是利国利民,结果就更加不可能变成利国利民,故此居士的理论,根本就是一个错误的推论。”
徐姑姑沉默一会儿,最终还是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是我错了。”
这可真得是实力打脸。
这烂泥扶不上墙,朽木不可雕也。
你一定要去扶,要去雕,那不是自讨没趣么。
郭淡笑道:“居士也莫要妄自菲薄,没有梦想跟咸鱼又有什么分别。”
徐姑姑笑道:“但如果没有实力,梦想就只不过是天方夜谭,能够改变的一切,不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亦不是阴谋诡计,而是实力。”
郭淡打个响指,“正解!”
第八百零六章 原来朕才是那个凯子
“糊涂!你们即可真是糊涂呀!”
申时行一看郭淡的提议,便是激动道:“这分明就是郭淡的诡计,这若呈上去,那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朝堂必将分裂,到时谁还顾得上他。”
这份提议,几乎是伤害了所有权贵得利益。
更为关键的是,郭淡还要另建法院和诉讼院,来专门审理商业纠纷。
几乎脱离朝廷的控制。
百姓都可以跑去状告王爷,这谁受得了。
王锡爵叹道:“其实我早该察觉到,只不过...只不过他这份提议真是堪比那《唐律疏议》,且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一时也沉浸其中,导致未能想到这一点。”
许国也道:“这事确实不能怪元驭,我当时见到这份提议得时候,都未能想到这是郭淡的诡计,以前我等只发现郭淡理财得才能,却不曾想他还有这般本事。”
王锡爵疑虑道:“这应该不是郭淡想出来的?我估计是兴安伯之女想出来的。”
“王叔父,晚辈以为这不是无思居士想出来的。”
曹恪言道:“晚辈曾多番听无思居士讲课,无思居士虽然才华横溢,见解独到,但这绝不是她能想得出来的,因为关于这份提议,一定要深通商道,晚辈认为这一定郭淡想出来的。”
怎么又聊上呢?
申时行一阵无语,道:“你们先别管这是谁想出来的,我问你们,陈有年、李三才他们是如何看?”
王锡爵一怔,叹道:“他们非常支持郭淡的这份提议,尤其是陈有年,他将这份提议视若珍宝,都将我那份给借去了。”
申时行不禁眉头紧锁,道:“这下可是糟糕了。”
曹恪突然道:“申首辅,下官认为这事情倒也不是不可挽回。”
申时行稍稍看了眼曹恪一眼,道:“你此话怎讲?”
一派首辅对下属得语气。
在朝中他尽量跟曹恪保持距离,免得这小子又缩回去。
曹恪道:“晚辈也认同郭淡是故意挑起朝中争斗,从而避免朝廷入股大峡谷,那么此事陛下定然知晓,也就是说,陛下也是认同郭淡的计策,那自然也就不会否决这份提议。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将计就计,与陈有年他们一块上奏,推动朝廷针对商业进行改革。”
王锡爵眼中一亮,道:“不错,不错,既然陛下希望我们闹起来,那我们何不顺从顺从圣意,万一成功了呢?”
申时行沉吟着。
许国心知申时行的顾虑,忙道:“申首辅,此事你不能出面,否则的话,到时就无法挽回。”
他一方面当然是维护申时行,但另一方面,申时行若下场,事情可就没有回旋得余地。
因为这事充满着不确定性啊!
完全跑偏了。
王锡爵笑道:“那就还是我来做吧。”
他就是要推动改革,但他不像申时行一样,喜欢和稀泥,他也不喜欢如张居正那种大张旗鼓得改革,他只是坚持自己的理念。
他对于郭淡这份提议非常中意。
而申时行主要考虑的是朝中局势,他认为这份提议上去,朝堂必然分裂,但现在陈有年他们肯定是支持的,即便他们反对,朝堂也可能会吵起来,那就还不如跟陈有年他们站在一边,其实这也符合曹恪计划,借郭淡来进行改革。
犹豫再三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
而陈有年那一派要更加激进一些,他们直接就奏请陛下,称郭淡这份提议堪称“完美”,臣昼夜阅览,就连一个字都没法去更改。
这可真是极高得评价。
他们这一派与之前黄大效、李植等人不同,黄大效、李植他们更多是张居正的后遗症,他们都被张居正整过,他们更多是反对内阁掌权,一定要广开言路,而陈有年是有政治理想的,追求的就是廉正奉公,振兴吏治,反对权贵贪纵枉法。
尤其是反权贵。
他们中许多人对此是深恶痛绝。
事实也是如此,因为明朝的权贵在不断蚕食着整个国家,而且是从各个方面蚕食。
但是他们一直以来,也就是喊口号,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没有人能够拿出具体方案来解决这些问题。
御史巡察,也只能针对个别现象,无法动摇根基。
而郭淡这一份提议,很好的满足他们所有的需求。
不管是陈有年,还是张鹤鸣等人,都对这份提议是爱不释手啊!
王锡爵更多是从大局考虑,振兴大明,他也上奏万历,表示郭淡的要求合情合理,可以答应他,然后朝廷入股大峡谷。
至于沈一贯一派,这回就有些左右不定,他们一方面也希望朝廷鼓励商业发展,他们代表着江浙势力,但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搞得大地主都不再具有优势,他们背后也有不少大地主,患得患失,索性就观望一下。
他的沉默,另外两派得支持,导致这改革之势,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就压了过来。
朝中权贵们一看这情况,怎么就冲我们来呢。
哥们,咱们不是一边的吗?
当初我们可都是支持朝廷入股大峡谷,你们这是翻脸不认人啊!
太不讲义气了。
不过这一下对方气势如虹,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眼看这大功就要告成。
......
东厂。
“怎么会闹成这样?”
张鲸是愤怒地质问道。
邢尚智立刻道:“我们也不清楚情况,据说当时谈判的时候,郭淡态度十分嚣张,惹得李三才几番动怒,当时许多人都认为王锡爵、李三才他们必然会惩治郭淡,他们甚至都在谋划,朝廷直接介入,而不是通过入股的方式,但是...但是之后情况突然发生转变......我们也......!”
说到后面,他也是一脸茫然。
“这不可能呀!”
张鲸面露困惑之色,道:“陛下不可能会答应这份提议的。”
从深层意义上来说,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伤害了万历的利益,试问谁比万历更加权贵啊!
他料想得没错,万历自己都被吓到了,在晚上急召郭淡入宫。
“郭淡,你究竟在干什么?”
万历质问道。
郭淡是一脸懵逼,道:“陛下,卑职...卑职不知道...这...!”
万历一挥手道:“拿给他看。”
“遵命。”
李贵立刻拿上一道奏折,递给郭淡。
万历激动道:“你不是说,多半人会反对你么,可是你看看,不说王锡爵他们,就连陈有年、张鹤鸣他们都快将你的这份提议奉为经典,还说这上面一个字都不能改。”
郭淡看着上面的评语,听着万历的咆哮,是呆若木鸡。
万历急切道:“你倒是说话啊!”
郭淡抬起头来,茫然得看着万历,“卑职...卑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万历气得差点吐血,道:“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如今就跟朕说不知道?”
“卑职真不知会弄成这样。”
郭淡又问道:“难道朝中大臣都支持卑职的提议吗?”
万历稍稍迟疑了下,道:“那倒不是,但是几个负责此事,以及朝中部分重臣,都对你的提议是推崇备至,朕当初可不是答应你推动这方面的改革。”
这不科学啊!不是“封淡必反”吗?我以前那么恭维你们,你们却天天骂我,我现在这么骂你们,你们却这么拍我马屁,你们都是一群抖m吗?也不对呀!皇帝都这么激动,那些权贵们不可能一个屁都不放。
郭淡道:“陛下,这事卑职觉得有些蹊跷,不可能都支持卑职。”
万历稍一沉吟,突然想起许多该反对的人都还没有出声,一挥手道:“先别说这些,万一你弄巧成拙,那可如何应对?”
郭淡思忖道:“陛下,哪怕真的弄巧成拙,陛下也只会因此得利,而且一笔非常丰厚的财富。”
“此话怎讲?”万历错愕道。
郭淡道:“陛下,咱们的买卖可都是循规蹈矩,奉公守法,卑职甚至敢拿人头保证,天底下就陛下您交得税是最为充足的。”
“你这是要气死朕吗?”
万历本来就不开心,一听这话,就更加不开心。
你当朕喜欢交税吗?
郭淡忙道:“陛下勿怪,卑职的意思是,许多人都不交税,以及利用自己的权势去敛财,去作弊,这对陛下而言,其实是不公平的,如果大家都跟陛下您一样,那他们赚不了什么钱,这钱都应该是陛下您赚的。关键卑职的提议,仅限于商业,也无关其它方面。”
万历吸得一口气,然后坐了回去,心想,他说得不错,朕如今利用郭淡去做买卖,凡事都受到朝廷层层的监视,若想偷税漏税,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四府每年可是要交上百万两的税入,可是那些人却偷税漏税,这真是太不公平了。
越想越觉委屈。
感情朕才交税交最多的那个啊!
朕才是那个凯子啊!
真是太欺负人了。
万历含着委屈的泪水道:“你回去再拟定一份商业税法提议,务必要让他们每个人都跟朕一样交税,一个都不能漏。”
“啊?”
“你啊什么?”万历跟吃了火药似得。
郭淡讪讪道:“陛下,这不在我们谈判的范畴内,卑职的那份提议,都是围绕着朝廷入股,商业税法不包含在内啊!”
他的提议主要是围绕着契约,税法他倒是没有提,因为他没有理由提啊!
万历双目一瞪,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朕让你拟你就拟,凭什么就朕交税,他们都不用交税,还有,这事你怎么早没提醒朕,原来这几年间,税法都为朕而立,真是气死朕了。”
“......!”
第八百零七章 深藏功与名?
郭淡这一下可真是戳中了肥宅内心深处最为柔弱得地方。
千万思绪立刻涌上心头。
朕办个马赛,提倡尚武精神,鼓励全民运动(敛财),却还得拿出三成盈利去做慈善。
朕于危难之际,遣派郭淡,拯救卫辉府百姓于水火之中(敛财),每年却是一分钱税都不能少。
朕肃清运河,重整关税(敛财),却还得负担河道治理。
然而他们......!
肥肥心里苦!
肥肥真得很委屈!
肥肥不甘!
......
“夫君!”
当郭淡回到牙行时,寇涴纱立刻迎上来。
“哎呦!夫人你小心一点啊!”
郭淡赶忙上前,微微扶着寇涴纱,道:“夫人,这黑灯瞎火的,你又有孕在身,万一.......!”
寇涴纱似乎并未在听他说什么,而是看向郭淡身后的宦官、禁卫,惶恐不安地问道:“夫君,他们是来干什么得?”
这可真是将寇涴纱给吓坏了,大晚上皇帝急召郭淡入宫,这回来的时候,身后又是宦官,又是禁卫。
真是太可怕了!
郭淡回头看了眼,这才反应过来,笑道:“不用管他们,他们只是来拿账目回去给陛下过目的。”
寇涴纱问道:“账目出了问题吗?”
郭淡摇摇头道:“陛下只是想算算自己目前为止交了多少税。”
“嗯?”
寇涴纱一脸错愕。
“回屋再说吧。”
因为金库一直都是万历的人在把手,郭淡也不用着去管他们,他们自己去拿就是了。
回到屋内,郭淡便将事情告知寇涴纱。
寇涴纱闻言,一时是愁眉难展,“夫君,你这会不会弄巧成拙?”
郭淡无奈叹道:“原本我认为不会,但是从陛下今日的态度来看,我现在也有些不敢确定,似乎陛下非常在意此事。”
他指出税收问题,原本是为安慰万历,哪知万历却恁地较真,还真的就立刻派人来查阅税收情况。
这...!
这是他真的没有料到得。
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关于这方面,万历一直都有着许多的怨念,只是因为之前一直都在赚钱,他就没有太去计较。
可经郭淡这么一提醒,万历突然意识到,在所有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中,就特么朕一个人在交税,关键朕要少交一点,他们立刻就要死不活。
可他们自己却都不交税啊!
这个问题就很严重。
以前万历是自己在想尽办法敛财,这天下乌鸦一般黑,那他当然也就无所谓,大家就各凭本事,反正他权力最大,敛得最多,然而,他如今已经洗白了,他的钱来得都是清清白白,正正当当,赚得每一分钱可都交税。
虽然潞王府的港口是免税的,但是港口货物可都交了不少关税,而这些关税虽然也是属于万历的,但是万历还得肩负治理河道得财政支出。
他也没有赚什么。
那当然是不行的。
要是大家都交税,国库也充盈,朕也轻松多了。
关键这太不公平了。
郭淡现在也弄不清楚,万历究竟是气昏头了,还要来真的。
不过他并不是非常在意这些,不管怎么样,只要能够拖下去便行,毕竟他从未对朝廷抱有任何希望。
翌日清晨。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哎呦!香儿跑得这么快,爹爹都快要追不上了。”
渐渐长大得寇承香,是更加喜欢缠着父亲,因为爷爷太老了,活力不足,而母亲又不苟言笑,让人有些害怕,相比起来,还是父亲最好,这大清早就紧紧抱着郭淡的腿,要么你就带我一块去跑,要么咱父子就都别去。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郭淡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儿子一块去晨跑。
那还跑什么,虎头虎脑得寇承香来到外面就是横冲直撞,郭淡一心就护着他去了。
突然,两个身着儒衫得年轻人来到郭淡身前。
郭淡下意识地将寇承香抱起,一脸不爽道:“我说你们也真是讨厌,这都已经逼得芳尘连门都不敢出了,还不肯罢休,你们应该多了解了解我,就知道芳尘不可能看得上你们。”
如今朱尧媖已经不再出门晨跑,以前街上都没有几个人,即便有,也都是一些卖菜的大叔,没有人关注他们,现在这么多男人盯着,纵使有护卫保护,朱尧媖也不好意思跑。
毕竟这是一个只有肚兜的年代......。
那两个年轻人相觑一眼,脸上尽是困惑。
其中一个人拱手一礼,“在下愚钝,不明郭顾问此话从何说起?”
难道是个误会?郭淡一愣,问道:“你们是来干嘛的?”
另一人忙拱手道:“我等是专程来向郭顾问道歉得。”
“道歉?”
郭淡一睁眼。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寇承香突然大声叫起来。
“香儿,你冷静一点好么。”
郭淡赶紧拍拍儿子,这小子得嗓门真不知像谁,叫起来是震耳欲聋。
等到寇承香消停之后,那人才拱手道:“以前我等愚昧无知,听信外面的谣言,以为郭顾问乃是大奸大恶之人,曾也恶语中伤过郭顾问,然而今时今日,我等终于明白郭顾问一番良苦用心。”
另一人立刻道:“郭顾问一生淡泊名利,舍己为人,正如诗曰,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高尚的情操着实令人敬佩。”
郭淡听得是目瞪口呆,他不禁后退一步,道:“你们...你们没事吧?”
“郭顾问莫要再瞒我等,如今我等已经全然明了。郭顾问捐助寺庙,兴办教育;建办报刊,广开言路,开创保险,保护百姓;又建立三院,为我等寒门子弟寻找出路,而如今郭顾问又要为天下铲除这不公之事,郭顾问所做的一切,可真是令我等读书人羞愧不已。”
言罢,二人是长身一礼。
郭淡却是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完了!完了!我这一定是做噩梦了,我得回去再睡一觉,你们都别拦着我。”
说着,他便抱着寇承香跑了回去。
这可真是太恐怖了。
“夫君,你们怎么就回来了。”
在院中陪着寇守信散步的寇涴纱,见到郭淡去而复返,不禁好奇道。
“夫人,岳父大人,你们知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郭淡慌慌张张地道。
寇守信第一时间打量了下自己的宝贝孙子,来来回回看了百八十遍,见寇承香每一个毛细孔都安然无恙,这才松得一口气,又瞪了郭淡一眼,“你小子别什么事都大惊小怪的,可真是吓死老夫了。”
寇涴纱问道:“发生了什么?”
郭淡立刻将那两个年轻人告知了寇涴纱。
寇涴纱听后,道:“他们说得其实也没错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另外,我又不是今日干得这些事,他们为什么现在才......!”
话说至此,郭淡突然反应过来,道:“没事了,我洗澡去了。”
“水水水水水水!”
寇承香突然又尖叫起来了,还一边拍着小掌。
他可喜欢洗澡了。
郭淡吓得心神一晃,赶忙叮嘱道:“儿子,这话可不能乱喊啊!”
......
总经理办公室。
“似乎事情并未向你预计那样发展。”
徐姑姑是略显幸灾乐祸地笑道。
郭淡稍显尴尬道:“居士也知道了。”
徐姑姑点点头,道:“我在来的路上,就听说不少人在议论你,并且多半都是正面的评价。”
郭淡道:“这我也纳闷,以前我是好说歹说,他们还是骂我,可这回我不过是随便弄了一个提议,结果他们立刻就改变对我的看法,可真是太没有原则了。关键老子正值意气风发时,他们却给我来一个事了拂衣去,是几个意思啊!劝我退休么?”
随便弄了一份提议?徐姑姑认为这话要是传出去,天下读书人都得去跳河了,笑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郭淡啧了一声:“我知道肯定是因为这事,但是我不明白这到底为什么。”
徐姑姑道:“因为诉讼师。”
“诉讼师?”
郭淡微微一愣。
徐姑姑点点头,道:“如果你的提议通过的话,那将会需求大量的诉讼师,你应该也知道,近两年来有不少未能及第得书生都跑去四府考取诉讼师。而天底下大多数读书人可都难以及第,也未有合适的事让他们做。
而诉讼师简直就是为他们量身订做的,他们毕竟还没有被官场淬炼,心怀一颗赤子之心,而诉讼师则是专门为百姓鸣不平,故此他们一定是支持你的。”
“原来如此。”
郭淡点点头,心想,说到底,还是“有奶便是娘”的道理。道:“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但是你可知道,朝中不少大臣这回也都支持我。”
徐姑姑笑道:“我早就与你说过,朝中也不乏正直的大臣,你的那份提议,确实利国利民,符合当下国家的情况,那他们为什么不支持你。不过你放心,你的计划还未算失败。正是因为连你自己都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朝中许多人也都未有料到,他们应该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想要通过这份提议,不是那么简单的。”
之所以王锡爵、陈有年他们声势浩大,是因为大家都没有想到会演变成这样,完全不在预计之中,一时间许多人都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们甚至都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淡叹道:“但是我又做了件糊涂事,可能真的会弄巧成拙的。”
徐姑姑递去两道询问的眼神。
郭淡郁闷道:“陛下可能真的会假戏真做。”
徐姑姑惊讶道:“为何?”
郭淡将税收一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徐姑姑闻言,不禁笑道:“看来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郭淡讽刺道:“也许是居士的仁义,感动了上苍。”
徐姑姑笑道:“我若有这本事,那便好了。”
第八百零八章 肥宅一怒为票票
曾几何时,不管郭淡做得多好,多么低调,还是经常被人骂得狗血淋头。
不是经常,而是一定。
而如今郭淡是一反常态,狠狠嚣张了一回。
结果大家却对他推崇备至,歌功颂德,以前的种种恶迹,都成了“深藏功与名”。
这找谁去讲道理啊!
玩我么?
不过经徐姑姑一番提醒,郭淡也彻底明白过来。
其实这跟道德和人品毫无关系。
还是那句话,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如今参与科举的人数是越来越多,但科场却是变得越发黑暗,许多寒门书生都觉得毫无出头之日。
对人生也是充满着迷茫。
所以,他们其实本身就对于权贵是积怨已久。
你们这些人官官相护,我们这些毫无背景的人,是根本没有出头之日。
郭淡的这番提议是很好的解决了这两个问题,首先,在一定程度上,削弱权贵的特权,虽然仅限于商业,但这至少是一个好的开始啊!
其次,为落榜士子提供了就业机会。
诉讼师刚刚出来的时候,虽是饱受争议,但是经这几年发展,诉讼师已经成为读书人眼中的香饽饽。
现在诉讼院都开始老年化,报考人的年纪是越来越大,曾经得给事中姜应鳞,都辞官去考诉讼师,这一件事影响其实是非常大的。
甚至导致有些人都不去考科举,直接报考诉讼师。
没有足够的背景,即便及第,倘若成绩排名靠后,首先不一定能够当上官,其次,哪怕走运当上了官,可能也就是混混日子。
诉讼师可不一样,上岗就得干活。
因为卫辉府的商业是异常发达,竞争也是无处不在,大家可不是和和睦睦的,每天都有许多纠纷。
而诉讼师的原则就是公平、公正、公开,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就是法院院长违法,也能够去告。
三院之间也经常打嘴炮。
他们觉得这才是我们读书人得用武之地。
可惜郭淡根本就没有去在意这些。
这真的是误打误撞,他跟读书人向来就不对付,彼此都看不上对方,是打心里得看不上,他最欣赏的就是肥宅,他绝不会以德报怨,花心思为读书人去着想,这是绝不可能得。
他纯粹就是想让朝中闹起来。
结果却落得一个为国为民的美名。
这可真是讽刺啊!
一诺牙行!
“在下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冒犯了郭顾问,如今幡然醒悟,还望郭顾问能够原谅在下。”
“郭顾问不计前嫌,纵使被吾等恶语中伤,却以德报怨,为吾等请命,吾辈真是无地汗颜啊!”
......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郭淡看着面前几个书生,不禁脑袋发胀,“你们真是自作多情,我是为了大峡谷,为了自己的买卖,我特么一个奸商,去为国为民?你的智商是给狗吞了么?”
其中一个书生又是拱手道:“世上如郭顾问这般功成弗居的人,可是寥寥无几,令吾等即是敬佩,又是惭愧。”
“天啊!”
郭淡往后一靠,真是痛不欲生。
“噗!”
坐在沙发得徐姑姑也没有忍住,笑出声来。
那书生立刻道:“之前我等一直不明白居士为何来此,如今我等恍然大悟,居士可真是慧眼识英雄啊。”
徐姑姑忍着笑意点头道:“过奖,过奖。”
郭淡握紧拳头,怒吼道:“来人啊!送客!”
“哦,抱歉,打扰了郭顾问,我等告辞。”
“啊....!”
郭淡都快要抓狂了,等到这三个书生离开之后,他立刻吩咐道:“小安,今日我不再见任何人。”
“可是姑爷,外面可还有些人等了大半时.....我知道了!”
小安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飞来得几只毛笔给轰了出去。
“靠!”
郭淡是欲哭无泪道:“他们这也太夸张了吧。”
“可见他们是积怨已久,如今可算是有人为他们鸣不平,他们当然充满着感激。”徐姑姑起身一边拾起地上那几只毛笔,放回书架上道:“这笔可不是用来扔的。”
郭淡哼道:“我敢肯定,这后面一定有人在推动。”
徐姑姑微笑道:“不就是陈有年、王锡爵他们么,看来他们还就是想要弄巧成拙。”
这用屁股想都知道。
郭淡那份提议中,就没有一句话是关于这些读书人的,他只是要求朝廷令设法院,专门处理契约一事,他压根就没有这个意思,这肯定是有人在后面推动。
他之前还以为,自己亲自来写,那就不会被人乱解读。
结果还是没有避免。
“可真是言多必失啊,可我还是第一回开口说句话而已,真不算言多啊!可真是邪门啊!”
郭淡无奈地摇摇头,道:“算了,算了,他们爱咋地咋地,老子现在可没有功夫跟他们扯皮。”
徐姑姑稍稍沉吟,道:“你何不借机站出来,相信一定会有许多人支持你的。”
“少来!”
郭淡呵呵两声,道:“我可不喜欢他们,是打心里不喜欢的那种,一辈子都不想跟他们打交道!这道不同,不相为谋。”心想,我只爱肥宅,那才是我的知己,全天下就肥宅欣赏我。
徐姑姑无语地摇摇头。
换做任何一个人,这时候必定会出来振臂一呼,那可真是名利双收,郭淡在这方面本就非常欠缺,可是郭淡偏偏对此嗤之以鼻,不过想想他宁死都不愿意当官,也就能够理解了。
他们猜得并没有错,这事还就是陈有年、王锡爵、曹恪他们在后面推动得。
他们就是想要推动改革。
但是他们也知道推动改革,会遇到多大的阻力。
故此他们一定争取更多的支持。
而他们几个也绝非泛泛之辈,虽然郭淡写得非常直白,他们还能够将那份提议,解读成反权贵,反特权,照顾寒门子弟。
这一下风云变幻!
改革的呼喊声愈发高涨。
真是山呼海啸一般。
原因很简单,考不上总是比考上的要多得多。
乡绅们也都支持。
他们可也喜欢法院,这能够更好的维护他们宗族势力不被权贵侵害。
权贵们之前是没有反应过来,而如今反应过来,却又觉得有心无力。
哪怕是申时行、沈一贯等中立派,都感觉非常震惊!
这就成呢?
不可能吧!
老夫当初费劲千辛万苦,推动改革,结果是纹丝不动。
你们这纯属意气用事,结果却......!
不可思议啊!
而令王锡爵、陈有年他们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万历竟然要召开内阁会议,专门讨论此事。
他们之前预判,万历是要他们闹起来,然后让朝廷无暇去顾忌入股一事,按理来说,不太可能会这么快召开会议,这都还没有开始闹起来啊。
武英殿。
“关于郭淡的那份提议,朕已经看过了。”万历沉眉道:“但是朕以为此乃治标不治本,未能解决实际问题。”
王锡爵他们听得心中满是困惑。
你这么快否定,那我们还怎么闹腾起来啊!
难道你们改变计划呢?
万历一挥手。
李贵立刻将早就准备的资料分发给他们。
万历道:“这近几年有关整个河南道税收情况,你们自己看看,其中唯独郭淡承包的四府,每年都缴足税额,其余州府,税收是一年比一年少,而同时四府的百姓安居乐业,其余州府的百姓都过得不如那四府,可见这税多税少,与民生没有多大的关系。
关键是在于公平,郭淡的四府为何每年都能够缴足税,朕可是仔细研究过,那是因为郭淡取消了当地免税资格,每一个人,每一寸土都得缴税。郭淡的三院制也是基于税收而立,若不针对税收进行改革,这三院制度,也没有多大的用,纯属浪费国力,你们都没有弄明白,就给朕上奏。”
这一番话下来,大家不禁是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申时行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万历指着他们道:“你们天天喊着国库空虚,又天天告诫朕,要仁政治天下,减轻百姓的负担,你们难道没有意识到,这两个建议本就是矛盾的吗?这不收税国库哪来得钱。”
大家赶忙道:“陛下圣明,臣等知罪。”
您这说得真是太有道理了。
万历又道:“而郭淡是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你们可以仔细一下四府的税收制度,朝廷不可能花那么多精力去处理商业纠纷,要不能改善税入,朕是不会批的。”
说完,他就顶着一张寡妇脸离开了。
连高呼“陛下圣明”的机会都不给。
还圣明个屁!
哪个圣明的君主,会只顾自己交税,而同时免除别人的税。
圣人也干不出这种蠢事。
万历恨自己太过软弱。
尤其是他查阅了这几年自己交的税,可是有着好几百万两啊!
真的如郭淡所言,连一分钱都没有少过。
真是越看越窝火。
你小子忒也老实了。
连偷税漏税都不会。
不过他也能够理解郭淡,所有人都盯着他,他要偷税漏税,绝逼马上会被人状告。
可问题是大家都知道这是他的。
这不就是欺朕善良么?
那行,朕不再善良。
交!
都得交!
谁要不交就试试看。
mmp!
肥宅这回真是动怒了,因为男人一生就挣两样东西,金钱和女人。
女人的事,已经弄得他非常窝火,而金钱方面,你们还要欺负人。
他现在也不管什么计划不计划,这口气就是咽不下去。
然而,他这个始作俑者都不照计划行事,导致王锡爵、陈有年等人是雾里看花。
这到底是玩得哪出?
第八百零九章 朕不管,朕就要
这都已经是猫吃老虎得时代了吗?
奸商郭淡成了人民英雄,寒门代表,而幼肥竟然能够唬得直臣大气都不敢喘。
这翻转性可能也就仅次于那“千古忠臣魏忠贤”!
不但不敢喘气,而且个个都如那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万历走后,他们是一语不发,各回各屋,各找各妈。
这种事太敏感,谁也不敢轻易开口。
他们都担心一场大风暴可能即将到来。
“陈侍郎,此事我觉得可得慎重啊!”
李三才略感焦虑道:“如这种事怎能一蹴而就,必须是要徐徐渐渐,郭淡的提议仅限于商业,影响有限,所涉及得人也是不多的,我们成功希望不小,然后再进一步改革税制,这两件事若同时进行,可能会引起更大的阻力啊!”
要是万历听到这话,非得吐血不可。
朕一刻钟几十万上下,哪有功夫跟你们玩这心计,当朕闲着没事做么。
朕是认真的。
陈有年却道:“可是陛下也说得非常明确,若不改税制,郭淡的提议是不会批的。”
李三才叹道:“其实陛下的说法是有些强词夺理,郭淡设三院制度,主要是应付当地官府缺失,而关于税收,可不归他三院管,一直都是郭淡自己管。”
陈有年道:“可是三院确保了郭淡的契约法,否则的话,大家又凭什么缴税?”
他稍稍顿了下,又继续道:“而且关于税法,我看不管是现在改,还是将来改,遇到的阻力不会有任何差别,但若不改,情况只会进一步恶化,如今是百姓贫困,国库空虚,改革是势在必行,况且这回是陛下亲自要求改革税法,我倒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李三才点点头,但兀自担忧道:“可是陛下今日的态度,着实令人捉摸不透,如今这事好像变得与大峡谷无关了。”
陈有年道:“不用去想这么多,身为臣子,职责就是匡扶天子,治理天下,只要谨守此则,便可问心无愧。”
......
东阁。
“这不太可能!”
许国直摇头,满面困惑道:“陛下不可能为了一个区区大峡谷,而下令改革税法,相比起来,可是大巫见小巫啊!”
申时行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我也认为陛下可能是真的要改革税法。”
曹恪道:“可若是如此得话,那么当初陛下就是要借大峡谷,来进行改革,可这也说不通,毕竟这事是我们先提出来的。”
大家相互看了看。
皆是一脸困惑。
这真的说不通,因为改革税法,这简直是国家头等大事,那皇帝肯定再三思量过得,而且经过周密得计划,大峡谷只是导火线。
可是,可是提出入股大峡谷乃是曹恪,不是申时行或者王锡爵。
皇帝可能算到申时行、王锡爵的动作,但绝不能算到曹恪。
这真的说不通。
他们哪里想得到,万历真的只是因为自己交了不少税,而他们这些大臣权贵都拥有免税特权,同时还盯着自己交税,心里非常不爽,要交就都交,要就都不交,就是简简单单。
什么谋划,没有!
有得只是任性!
但是改革税法,这到底是要大手术啊!
申时行都觉得有些心慌慌道:“可这真要改革税法,我们都是准备不足啊!唉...陛下此举有些过于草率啊!”
一般来说,也没有皇帝先开口得传统,因为这皇帝一开口,不改也得改,回旋的余地是很小的。
根据传统来说,即便皇帝有这个意思,也都会通过大臣嘴说出来,那皇帝就可以做到进退自如,最终锅都是大臣背。
肥宅这回明显不按套路出牌。
破坏了大家的默契。
但他们都没有想到,肥宅其实就是要整他们,要跟他们通气,那他们肯定会阻止,故此肥宅才决定直接干呗!
国库里面的税入,没有一分是来自你们的腰包,你们凭什么决定入股大峡谷,要不要点脸。
朕才是国库的大股东。
一直沉默得王锡爵突然道:“既然是陛下主动提出来的,那郭淡肯定是知晓的,说不定这解法,还就在郭淡身上。”
......
一诺牙行!
“噗!咳咳咳!抱歉!抱歉!最近少了有氧运毒,导致食道紧缩,喝水经常被呛。”
郭淡赶紧抹了抹嘴,放下茶杯来,又一脸惊讶得看着王锡爵,道:“大人,您...您方才说什么?”
王锡爵沉眉不悦,难得来一回,你就这样乱喷,太不懂礼数了,道:“你休要在这里装模作样,陛下要求我等参考你在四府的税收制度,然后进行税法改革,你可别说你对此毫不知情。”
这话说得,就连坐在角落里面看书得徐姑姑,都装不下去了,侧目看来。
郭淡吸得一口冷气,心想,肥宅是来真得呀!道:“大人,我对此是真不知情,此乃国家大事,您跑来找我,这...这是不是有些杀牛用鸡刀啊。”
王锡爵却是一副“你演,你继续演”的表情。
看来他是肯定不会相信,换我我也不信。郭淡也懒得解释,道:“大人,您信与不信都好,陛下并未让我来参与此事,不过大人若是有困难,我身为大明财政顾问,愿意提供一些帮助,但也仅此而已。”
王锡爵理直气壮道:“本官现在困难,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改。”
你真好意思说啊!郭淡都乐了,双手一摊,“大人,我也不知道,我只能帮朝廷处理一些技术上的问题,比如说,朝廷有了政策,我可以帮朝廷计算出大概能够增多多少税,关于政策问题,我是一无所知,我是真不知道啊。”
王锡爵狐疑地瞧了眼郭淡,心想,这小子可是狡猾,既想推动税制改革,却又不愿意担责任,也罢,能够改善税入,我来担这责任,也是应该的。又试探道:“就依照你在四府实行得税制,你看如何?”
天啊!我到底要怎么说,他才会相信啊!郭淡很是无奈道:“大人,您就别试探了,这我真不知道,只能说朝廷有了政策,我来帮你们估算一下,其它的我真的是爱莫能助啊!”
王锡爵哪里肯信,起身道:“既然你不愿意多说,那便算了。”
他认定这就是帝商组合搞出来的,不然的话,皇帝也不可能突然加码,毕竟皇帝现在就两条路,一是大臣,二是郭淡,不是大臣,那肯定就是郭淡。
那你们肯定是有目的得,郭淡就肯定要参与进来的,我如今是找了你,是你不愿意帮忙,那就看到时谁忍得住。
他真不觉得这是自己有求于郭淡。
你还跟我矫情。
“大人,大人......!”
郭淡喊得两声,可王锡爵都不搭理他,径自出得门去,他不禁一拍脑门,“这回可真是玩大了。”
“此事你真不知情?”
就连徐姑姑都对此感到怀疑。
“这事我真......!”
话说到一半,郭淡叹道:“也不能说我完全不知道,当时好像陛下的确嘱咐过我,让我考虑一下税入一事,可我当时认为陛下只是在气头上,我根本就没有去想这个问题。”
徐姑姑对此也是半信半疑,之前他还相信郭淡在做戏,但如今这戏太逼真了,道:“既然已经弄假成真,那何不就认真做好这事,陛下提出来的问题,可谓是切中要害,如今国穷民也穷,这钱流向何处,大家心里都明白,若不解决这个顽疾,任何建设可都无从谈起。”
郭淡欲哭无泪道:“我不管他是假戏真做,还是真戏假做,问题是这跟我没有关系,我哪有功夫去管这烂事,我现在自己都忙不过来。不行,我得去见见陛下,这事搞得我都有些乱了,可别玩到最后,我成那背锅侠。”
......
乾清宫。
“你还好意思问。”
万历鼓着眼,瞪着郭淡,道:“朕都还没有说你,这么严重的问题,你为什么早不跟朕说,原来朕每年交数百万两税入,还得治理河道,还得支出军饷,甚至还得每年还得捐出好几万两来给孩子读书,而他们什么税都不用缴,还天天惦记着朕的钱,这口恶气,朕是如何都忍不下去。
不过你有句话说得很对,即便要改革,也应该由朕的意志来改革,朕现在的意志就是他们必须都得交税,而且这是朕提出来的,所以这一部分税得交大半给朕的内府,不能全交给国库。”
如此难看的吃像,从肥宅嘴里说出来,却是霸气侧漏。
郭淡彻底被震傻了,只能高呼:“陛下圣明。”然后他又问道:“不知陛下打算怎么做?”
“朕不知道。”
万历一脸傲娇道。
郭淡懵圈了。
万历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道:“朕不是让你想办法么?你可别告诉朕,你将朕的话当成耳边风了。”
该死的,我来这里干嘛。郭淡肠子都悔青了,立刻道:“卑职当然在想,陛下每一句话,卑职都铭记于心,只不过陛下当时并未确定是否要进行税制改革,也没有说,到底改革的目的是什么,卑职这几日还只是在参考数据。”
万历也没有怪他,道:“你现在知道了。”
“知...知道了。”
郭淡点点头,又道:“陛下,这事卑职不适合冲锋陷阵,毕竟这表面上还是国家大事,并非是陛下的买卖,何不让王大学士、李侍郎来主导改革,卑职从旁协助。”
“准奏!”
万历突然拍着桌子道:“不管怎样,明年朕就要看到他们交上来的税。”
“明年?”
郭淡双目一睁。
万历面目狰狞道:“这晚一年就至少少上百万两,这钱你来给么?”
第八百一十章 势在必行
郭淡明白了!
改革是势在必行。
虽然肥宅张口钱,闭口钱,吃相也是极度难看,可堪称亘古未有之,但里面还有比金钱的更重要的东西,就是肥宅的意志,这是不容置疑的。
自他登基以来,前十年被张居正牢牢控制着,而后近十年,他却被官僚集团给弄得是身心俱疲,险些罢工。
幸亏郭淡及时出现,给他打了一针兴奋剂。
但不管怎么样,他的意志从未得到别人的重视和认可,执行更是无从谈起。
而郭淡之前那一句安慰之语,以及那一份份税单,令他又想起当初那段为了两万两,去跟徐梦晹那老狐狸磨嘴皮子的辛酸岁月,无疑彻底点燃他心中的怒火。
他们的钱是他们的,百姓的钱也是他们的,而朕的钱却是国家的,国家钱又是他们的。
看清楚一切的万历,是绝不容忍这情况继续下去。
百姓的钱是国家的,他们的钱也应该是国家的,而国家的钱应该是属于朕的。
这才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也是为什么肥宅事先并未通知任何人,就直接提议要税改。
因为他要主导一场基于自己意志的改革,不容任何人质疑。
简单来说,就是去tm张居正!
老子肥宅说了算!
故此,这核心还是在皇权,金钱只是皇权得体现而已。
回到一诺牙行的郭淡,带着沮丧得心情向徐姑姑问道:“居士可有买马?”
徐姑姑被问的一脸蒙圈,只是摇摇头。
郭淡摇摇头道:“那居士可真是放弃一条生财之路?”
“此话怎讲?”
“因为居士想法,总是能够实现,虽然居士只是坐在这里动了动嘴皮子。”郭淡搓了搓脸,“看来这一场改革是势在必行啊!”
对于他而言,肥宅就是他的核心利益。
面对腐朽的大明,面对贪婪成性的权贵,面对信仰加持读书人,面对盘根错节的官僚集团,他这个商人是显得极其孤单,也是无力与他们抗衡的,唯有肥宅与他心心相惜,因为肥宅也是孤单得,离开肥宅的保护,他必将会被人千刀万剐。
他当然希望肥宅击败整个官僚集团,只是他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没有足够的力量去与他们抗衡,还需要一场更大的风暴。
但可惜他玩砸了。
他必须要着手帮助肥宅制定改革计划。
然而,肥宅咆哮,并未让朝中局势明朗化,反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此事一开始,本是非常明朗的。
就是大臣们希望能够通过朝廷入股的方式,制衡与刚刚肥宅合体得郭淡,可不能再让郭淡继续这么发展下去,若不受朝廷控制,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本是一个共识。
但是经过肥宅的这一系列微操,以及各怀心思的大臣们,导致这事情渐渐失控,走向了一条完全无法预料的道路。
其实真正要负责得是王锡爵、曹恪他们,因为入股大峡谷,对于他们而言,本也就是一个幌子,他们的目的就是进行改革,哪里知道皇帝也要改革,并且是要以自己的意志。
但不管之前是什么原因,如今皇帝开了金口,谁也不敢将这事当成一个幌子,再继续看着他们表演。
这必须得参与进去。
否则的话,自己将会被他们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朝堂也立刻变得四分五裂。
以张文熙为首的言官保守派,立刻找到顶头上司陈有年,告诉陈有年,你是被申时行、王锡爵他们给忽悠了,他们只是想借改革增加内阁权力,希望陈有年反对改革。
但却被陈有年果断拒绝。
陈有年表示,这与内阁无关。
谈判未果,都察院得保守派立刻就与陈有年、李三才等人划清界限。
他们这一派那是逢改必反。
因为他们这一派是以科道官为主,他们的诉求就是广开言路,肃清吏治。
听着好像是非常正义,若从书上看到,那绝对会认为他们都是大大的贤臣,其实不然,广开言路,当然对言官最有利,肃清吏治,这无疑增强科道官得权力。
但是你要进行改革,他们是决不答应的,不管你是为国为民,还是为己,反正就是不行。
这都是因为张居正已经给他们上了非常深刻的一课。
以明朝官场得情况来看,如果要推动改革,那就必须要做到一家独大,不然的话,就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推动改革,但任何人做到一家独大,首先要对付得就是他们言官。
因为改革必然会伤害许多人得利益,甚至包括部分百姓,且这背后一定是充满着肮脏的交易,没有什么改革会是光明磊落得,人人都能够收益。
那是狗屁!
而言官得职责就是监督这些大臣,可他们这些言官要天天在那里骂,那人家还怎么改革。
一定要控制舆论,那么首先就是打压言官。
对于权贵和利益集团而言,他们当然是反对改革的,但是并没有保守派那么的坚定,他们也都是朝着利益出发,改革是可以的,但必须要改得对他们更加有利。
而沈一贯这一派就比较尴尬,他刚刚入阁,还未站稳脚跟,他要参与进去,能够发挥的空间是非常有限的。
但如果不能参与进去,自己的利益就无法得到保证。
他又是第一个站出支持万历的改革。
歌颂万历。
目的很简单,就是通过拍马屁,获得万历的器重,增加自己在内阁中地位,甚至成为万历在内阁的代言人。
......
平江伯府。
第一代平江伯陈瑄也是开国功臣,其在治理水道和漕运的贡献,也真是无人能及。
世袭至今已是第八代。
他们陈家一脉在漕运中的势力,也是无人能够撼动。
而漕运可真是明朝最复杂的利益集团,基本上什么都跟他们有关。
“伯爷!此事如今变得是扑朔迷离,到底陛下是为了保护大峡谷,还是真得想要改革,可没人说得准啊!”工部主事莫若友向平江伯陈胤兆道。
刑部员外郎秦升道:“不管陛下是怎么想,但是王锡爵那老狐狸肯定想借机推动改革,他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陈胤兆不以为意地笑道:“他还真把自己当成张居正,他可没张居正那本事。”
莫若友叹道:“可惜我们事先准备不足,以至于他们现在赢得不少寒门子弟得支持,如唐文献、杨道宾等年轻官员也都支持他们,声势浩大,可不能再这么下去。”
陈胤兆笑道:“如今可陛下要求针对税法进行改革,咱们能反对吗?但是怎么改,这个可就不是他王锡爵说了算。他们能够拿着诉讼师去获得读书人的支持,咱们也能够拿着农税去博得天下百姓得支持。”
莫若友好奇道:“陛下是要增加税入,可若减轻农税,税入必然减少。”
“这回他们说得不是商税吗。”陈胤兆笑道:“那咱们就建议增加商税,减轻农民的负担。”
秦升稍一沉吟,突然笑道:“伯爷此招真是高啊!”
......
工部主事莫若友的一道奏章,正式拉开此次改革的序幕。
这一道奏章,就是建议朝廷体恤农夫,降低农税,而同时增加商税,充盈国库,理由就是商人富有,农民贫困。
这不就是陛下所期待的吗。
既减轻百姓的负担,又增加国库的收入。
至于商人么?
呵呵!
这道奏章上去,立刻就赢得不少人的支持,其中包括大量坚定支持重农抑商得官员,以及绝大多数的权贵。
但是反对声也不小,尤其江浙出身的官员,他们自小生在工商家庭,他们一直都在阻止朝廷增加商税。
王锡爵他们都还没有开口,朝堂上已经先争了起来。
东阁。
“真是岂有此理。”
许国将支持莫如友的奏章,往桌上一摔,道:“看着是满篇的仁义道德,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够看出他们那龌蹉的心思。这是要减轻百姓的负担吗?这分明就是减轻那些大地主的负担啊!”
减轻农税,减轻百姓的负担。
说得是好听。
但不要忘记,那些大地主的税也叫做农税,而他们改革本想增加权贵的税收,而权贵的财产主要就是田地,减轻农税,那等于又肥了地主,穷了国家。
“不但如此,他们还想挑拨我们与陛下的关系,因为陛下是肯定不想增加商税得。”
申时行紧锁眉头,道:“此事你们可得慎重应对,要是处理不好,可能会得罪天下百姓和陛下。”
王锡爵道:“如今我们还是占据优势,但如果我们与陈有年他们各行其道,那咱们可就都难以有所作为,我们不应该擅自决定,而应该加强与陈有年他们的沟通。”
申时行点点头,道:“陈有年那人,我很清楚,他一直都在建议朝廷,减轻百姓税赋,必须得跟他们谈谈,让他们知道,对方不是要真得减轻百姓税赋。”
许国道:“但是对方已经提出建议,而我们却拿不出一份改革计划来,这如何跟陈有年他们谈。”
曹恪突然道:“下官以为若要增加商税,郭淡一定不会同意的。”
......
一诺牙行。
“你之前可有买过马?”
徐姑姑向郭淡问道。
郭淡回忆了下,道:“买过一两次。”
徐姑姑道:“一定都赢了吧。”
郭淡道:“这倒是不太记得了,居士为何有此一问?”
徐姑姑道:“如你所愿,朝中闹腾了起来。”
郭淡愣了愣,讪讪道:“居士还真是记仇啊!”
徐姑姑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郭淡笑着摇摇头道:“居士可不止一次这么问我,但我的答案永远都只有一个,我来来回回就一招,那就是金钱。”
徐姑姑好奇道:“这也能用金钱解决吗?”
“当然能。”郭淡呵呵道:“其实所有改革都是围绕着钱在转,而非道德,可那些老爷们往往想用道德去解决金钱问题,他们失败是必然得,唯有金钱才能够解决金钱问题。”
第八百一十一章 放资本入场
这能不闹起来吗?
税法改革,呵呵,这可关乎着每个人得利益。
自古以来,但凡值得津津乐道得改革,都是先从税入着手。
不涉及税法改革的,都上不得历史得大台面。
但往往失败也在于此。
这一时间,牛鬼蛇神全部冒出来。
但由于这回情况比较特殊,因为是皇帝要求改革税法,导致朝中反对改革的声音比较小,大家都在争论,怎么去改。
其实他们争得还是改与不改。
因为要是争不出结果来,那就没法去改啊!
官僚们玩这一套,那可真是得心应手啊!
由于他们不是真得想要改革,就是要搅局,不让王锡爵他们进行改革,这画风从一开始就跑偏了。
皇帝的要求本是增加税入,同时减轻百姓负担,但由于莫若友的那一道增加商税,降低农税的奏章,导致朝中争辩从增加税入,变成重农抑商和重商抑农之争。
而身处在周边的利益集团,如外戚武清候,公爵张元功、陈胤兆等人,他们就是两边都支持,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不能反对的,毕竟皇帝开了口,反对皇帝是绝对不行的,他们的目的就是制造混乱,你们扯得越远越好。
朝堂上也确实被他们搞得一团乱,大家是各抒己见,看似刀光剑影,险象环生,但背地里却是和谐得一逼。
这就是万历任性得后果,目前朝堂是不具备改革的基础,没有人整合朝堂,这时候要提出改革,是没有人压得住。
不过王锡爵他们也沉得住气,毕竟他们经历过很多次失败,关键这回是皇帝主动要求改革税法,他们不需要急于跟他们争辩,只要皇帝不收回那道成命,此事便可进行下去!
但话说回来,王锡爵确实也没有张居正那种手段,他无法做到权倾朝野,然后来推动改革,他必须要一方面依仗皇帝的支持,同时还得拉拢其它派系。
而他深知陈有年他们,一直以来都非常厌恶权贵特权,并且他这一派在民间可是有着极大的影响力,还是那个道理,失意者远比得益者要多得多。
以反权贵为宗旨,基本盘必然会非常稳固。
“大人请放心,下官虽然愚钝,但也不至于被他们这雕虫小技给糊弄过去。”这王锡爵一开腔,陈有年便明白过来,表示自己不会被他们忽悠进去。
王锡爵不禁尴尬一笑,这家伙确实比较死板,问道:“不知陈侍郎对此有何想法?”
陈有年叹道:“其实这道理很简单,有钱多缴税,没钱就少缴税,可现实却与情理相反,如今有钱人都不缴税,反倒是没钱得人在缴税。可摆在面前得问题也很简单,那些不交税的都有权有势得人,让他们交税又谈何容易啊!”
“正是此理啊!”
王锡爵点点头道:“目前来说,做得最好的,还真就是郭淡,在卫辉府,是有钱人帮没钱人缴税,而之所以他能够做到这一点,是因为卫辉府能够让有钱人赚更多的钱,而相比起来,那点点税,倒也算不得什么。”
说到这里,他又摇头叹道:“说来也真是惭愧,在这方面,我是远不如他啊。”
陈有年微微笑道:“如今郭淡乃是我大明财政顾问,这事向他询问,也是理所当然的。”
王锡爵心中暗喜,他是想跟郭淡合作,但是他怕陈有年反对,今日他来此找陈有年,主要就是期望能够确定他们之间,以及他们与郭淡之间的三方联盟。
陈有年其实心里很明白,不过他向来不拉帮结派,拉帮结派就肯定伴随着徇私舞弊,你若不能照顾下面的人,人家凭什么跟着你,他一直追求是志同道合,但是王锡爵目前提出的建议,他还是能够接受的。
毕竟郭淡的那一份提议,可真是令他折服,这小子确实有本事,他并不介意去向郭淡请教。
而且,他们自己也真的没有太好得计划。
若想改革成功,那么还是得维护利益集团,因为在非战争情况下,不可能将他们都给杀了,即便他们一时屈服,但很快他们就会扭转过来。
故此若想成功,还是得到他们的谅解,因为没有能力消灭他们。
而唯一做到这一点的,就是郭淡。
王锡爵与陈有年是亲自拜访郭淡。
这回郭淡可不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毕竟万历已经开了口,怎么也得进行下去。
“二位大人,我只是一商人,我若说错了,二位大人可得多多包涵。”郭淡先给他们打一针预防针。
王锡爵一听,便知这小子肯定有办法,不禁是暗自期待,笑道:“我们来之前,就知道你是个商人,说吧,说吧。”
郭淡嘿嘿一笑,然后正色道:“我听闻朝中最近有过重农抑商和重商抑农的争辩。”
陈有年立刻道:“他们虽然说得不无道理,但只不过是在混淆视听,你不用在意。”
郭淡摇摇头道:“我觉得他们说得是狗屁不通。”
陈有年嘴角抽了抽。
还能聊下去吗?
好歹也尊重一下我们啊!
郭淡忙道:“大人,我非有意口出脏话,只不过我认为没有比这四个字更加适合。”
陈有年挤出一丝微笑道:“你此话怎讲?”
已经习惯了的王锡爵暗自一笑,你可也算体会到我曾今的痛苦了。
郭淡道:“支持重农抑商的,是建议增加商税,不知我可有说错?”
陈有年点点头,道:“这有何不对吗?”
“在我们商人看来,这简直就是......呵呵。”
郭淡并未说出来,又继续道:“我中原王朝一直重农抑商,这是合情合理的,因为国家主要税入就是来自农夫,而非商人,那商人当然不被重视,故此以前人家骂我,我也是一笑置之,因为我知道农夫是对国家贡献最大的。二位大人,您们认为是不是这理。”
陈有年和王锡爵同时点点头。
你商人都这么说,我们能说没道理吗?
郭淡道:“那么问题来了,如今对方是要求增加商税,减轻农税,那么朝廷就应该提高商人地位,再说重农抑商可就不对了。反过来说,支持重商抑农的官员,也是错误的,他们要求不增加商税,同时要求重商抑农,这就好像去饭店吃饭,不但不给饭钱,还得问人家老板要钱!”
陈有年和王锡爵相视一眼。
这一番话,简直颠覆他们的认知啊!
明中期之后,其实一直都有官员建议重商抑农,而体现为减轻商税。
而重农抑商则是要求减轻农税。
这个概念是根深蒂固。
而郭淡的说法恰好相反,根据他的说法,若要重商抑农,必须得增加商税。
但这似乎更加有道理啊!
交税交得多,就是对国家做出得贡献多,那么国家理应给予重视。
不能说交得多,得到的少,那谁愿意缴税。
花钱挨揍,那是变态。
王锡爵道:“他们并非是真的要增加商税,你说这个毫无意义。”
“可不是毫无意义。”
郭淡摇摇头,道:“基于此理来说,那些大地主们享有国家最好的特权,但却交最少的税,做最少的贡献,这不合理吧。就常理而言,谁缴的税最多,贡献最大,国家就应该重视谁,这道理三岁小孩都懂。”
王锡爵、陈有年有些慎得慌。
你这是干什么?
商人要当家做主得节奏吗?
郭淡双手一摊,道:“既然他们又想贪图享受,又不愿意缴税,为国家做出贡献,那国家为何还要死皮赖脸偏偏照顾他们,这是不是有些......呵呵。
而我们商人就非常明事理,一分钱一分货,我们不是不愿意缴税,而我们缴税,能够得到什么,如果朝廷愿意照顾我们商人,我们商人当然愿意缴纳更多的税,我们才不会跟他们一样,什么都要,又什么都不愿意付出。”
陈有年听得是微微有些冒汗,你这是要乾坤颠倒,道:“这怎么能行。”
郭淡道:“那也就是说,朝廷就是愿意照顾他们,不管他们多么自私自利,既然如此,那改革意义何在?也没有必要来找我,我是一个商人,在我看来,你付出多少,你就能够得到多少,不像佛祖,左脸被打完后,还把有脸伸出去。”
陈有年顿时尴尬地想找一条缝钻进去。
那些权贵只知索取,不知付出,你还偏偏乐呵呵得,那就是生得贱。
王锡爵道:“就算你说得是很对,但是现实就是如此。”
郭淡笑道:“可是我们商人天生就喜欢竞争,我们愿意交更多的税给朝廷,为国家做出贡献,但希望朝廷也能够给我们商人更多的照顾,如此一来,即可解决增加国库空虚,又能够减轻百姓的负担,可谓是一举两得,也符合陛下的意思。”
陈有年摇摇头道:“你想得可也太简单,这不是一句话就能够解决。”
“但也并不复杂。”
郭淡笑道:“以前是没有人敢跟他们竞争,那也没有办法,但如今我们商人就是要跟他们争宠,他们要想维持自己的特权,那就为国家做贡献,为陛下分忧。”
王锡爵问道:“你就不怕他们报复吗?”
郭淡呵呵道:“为君分忧,我无所惧哉,陛下想要国库收入,减轻百姓负担,我郭淡就愿意拿钱出来。”
王锡爵又问道:“那你想得到什么?”
郭淡道:“我们商人想要的很简单,结束官府生产,废除劳役,一切都交给商人来生产,因为只要是官营生产,那必然会滋生贪污**,这是在吸国家的血,但是交给我们商人生产,我们商人还缴税给国家,还有就是免除他们的煤盐铁的特权,由商人来承包,价高者得。”
第八百一十二章 干得漂亮
当陈有年、王锡爵听到郭淡的这番要求时,真得是被震惊得怀疑人生。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真的没有想到,郭淡会提出这种要求来。
单凭结束官营这一条,就足以让陈有年、王锡爵喷郭淡一脸。
这关键还不在于官营是否该结束,就算该结束,也不应该由你这个商人来决定啊。
你到底是想干嘛。
将我们官员都踢出去,让商人来治理这个国家?
但是,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任何下文,只是给了郭淡一个讽刺的笑容,然后就直接回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又能说什么?
喷郭淡?
怎么喷?
郭淡说得很有道理,那些人享受着国家最好的待遇,但却都不愿意缴税,你若照顾我们商人,我们商人愿意缴税。
这不是命令,这只是一个交易而已。
就事论事,难道这不合情合理吗?
我们商人也就这德行,我们花了钱,我们就一定要得到什么。
你可以说我们无耻,但问题那些人什么都想得到,但却什么你都不愿意付出。
我们无耻,他们岂不是更加无耻。
这话说回来,是王锡爵、陈有年他们要改革,要让那些大地主、权贵缴税,那么这足以证明他们也不认同当下这种情况。
如果他们又要维护那些大地主。
这不是生得贱么?
故此话说至此,他们也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都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做主的,他们既无法反驳郭淡,同时又无法继续将这个话题聊下去。
结束谈话是唯一的选择。
“精彩!真是精彩!你这一招可是石破惊天啊!”
一向古井不波的徐姑姑,此时那娴静的脸庞竟然出现一丝激动的神情,“真是想不到原来还能够这么做。”
说着,她不禁又是笑着摇摇头。
郭淡半开玩笑道:“是不是有一点点崇拜我。”
徐姑姑微笑着点点头道:“非常崇拜。”
这绝对值得崇拜。
上千年,唯有郭淡。
从来没有哪个商人提出过这种要求。
逆天啊!
郭淡愣了愣,十分懊恼道:“早知道居士是喜欢这个调调,我特么早就应该表现出来,我还以为居士是喜欢低调、内敛的男人,我一直故作低调来着,唉...可真是失败。”
徐姑姑稍显无奈地白他一眼,又道:“不过我真的非常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郭淡笑道:“我还以为居士会跟我分析一通,比如说他们会否答应。”
徐姑姑摇摇头道:“这真的难以分析,因为自古以来就没有出现过这种竞争,我估计陈有年、王锡爵现在也是不知所措,现在我更愿意站在一旁观望。”
郭淡笑道:“我不管他们怎么想,但是我已经做到我能做得一切,为此我都不惜得罪天下权贵,相信陛下也知道不能要求再多了。”
徐姑姑说得一点没错,陈有年、王锡爵在回去的路上,皆是一语不发。
回到皇城,二人就分开了。
除了一句“告辞”之外,没有任何交流。
其实这一路上,他们甚至都害怕对方开口提及此事。
他们真的无法消化郭淡的这一番话。
可真是太具有冲击力了。
东阁。
当申时行、许国、曹恪得知这场交谈的过程后,个个都是呆若木鸡。
徐姑姑天天待在郭淡身边,都还没有想到,还可以这么操作,更别说他们了。
过得好半响,申时行惊讶道:“真是没有想到,那小子竟包藏如此野心。”
你一个人上位,那他们都还能够理解,毕竟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可是郭淡显然不打算一个人上位,他将整个商人阶级都拉上位。
这就真的过分了啊!
许国激动道:“元驭,你们没有狠狠教训那小子一番吗?”
王锡爵尴尬地看着许国,道:“我也想教训他一番,可是...可是我该怎么去教训他,难道告诉他,我们就是生的贱,就算那些人吸干国家的血,国家还是要养着他们,就算你们将所有一切都奉献给国家,国家依旧视你们为贱人。
要真这么说,谁还愿意为国家效力?”
许国沉默了。
申时行稍稍皱眉,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王锡爵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这句话真的很少从他口中说出来,但这回,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因为他觉得郭淡说得很有道理,如果他反对的话,那他就真的做不到问心无愧,因为他反对的唯一原因,就是自己的地位。
可不要忘记,他们自己可也享受着国家赐予得特权。
申时行心里非常明白,故此他也沉默了下来。
曹恪看着他们,几度张嘴,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其实他们心里都非常清楚,郭淡的这一番话,是能够被他们拿来当做武器去对付那些权贵,可能这才是郭淡的本意,但问题是,他们自己也是这其中之一。
出得东阁,王锡爵突然将曹恪叫到身边来,低声道:“你将这事传出去。”
曹恪一怔,但很快就明白过来,道:“下官遵命。”
不管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至少也要吓唬吓唬他们,城里可能要来新人了,你们注意一点。
.....
而那边李三才得知此事之后,直接跳了起来,激动道:“这可不能答应,倘若开此先例,那...那将来朝中可就是谁得钱多,谁说话。”
陈有年反问道:“难道现在不是吗?”
李三才登时尴尬不语。
陈有年道:“你看看那些权贵,那些皇亲国戚,他们掌控着国家,可却如饿狼守庖厨,饿虎牧牢豚,比之他们,那郭淡真是如善良得绵羊一般。”
李三才问道:“那为何陈侍郎当时不答应下来?”
陈有年面露惭愧之色:“我不答应,那是因为我不知道真要这么做,会闹出多大的风波来。”
李三才道:“不错,这可能令我们都无法继续待在朝堂上。”
陈有年突然激动道:“可若不这么做,我们还有别得办法,让那些人缴税吗?”
李三才沉默不语。
答案就是没有办法。
其实张居正改革,可都没有让那些权贵缴税,最终还是都转嫁给百姓,张居正改革最大的贡献,就是赋税合一,但是根本问题并没有解决。
郭淡提出的办法,是一个全新思路。
要打破一切的改革传统,不是妥协,不是从上至下,而是竞争。
他们不缴税,我们愿意缴,只要把他们的特权给我们。
......
武清候府。
“这是真的吗?”
武清候李高惊讶地看着御马监掌印太监高启。
高启呵呵道:“侯爷,这种事想要弄假,可也是很难的,我甚至敢说,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够说出这番话来。”
李高一拍桌子,倏然起身道:“他真是活腻了!”
“谁说不是呢。”高启冷冷一笑。
李高又问道:“公公可知陈有年、王锡爵是如何打算得吗?”
“据说他们当时什么都没有说。”
高启又道:“但如果王锡爵、陈有年真得拿出来在朝堂上说,你们还想要继续胡搅蛮缠,只怕是行不通的,此事还得另想办法吧。”
李高闻言,不禁紧锁眉头。
这对于他们而言,简直就是生死存亡啊!
......
平江伯府。
“这小子是要将我们往死里逼啊!老子决计饶不了他。”陈胤兆震怒道。
莫若友道:“伯爷,我们不应该再与内阁斗下去,否则的话,只会让郭淡坐收渔翁之利,我们必须要跟内阁谈谈。”
陈胤兆道:“此事可就是申时行、王锡爵弄出来的,而他们的目的可就是要从我们身上刮一块肉去,我们若主动去找他们谈,那岂不是送羊入虎口。这事我们决不能妥协,否则的话,将来我们都会任由他们宰割。漕运方面能否给郭淡一点教训?”
莫若友尴尬道:“现在已经是非常难了,我们漕运还跟郭淡有着不少合作,郭淡有自己运输队,并且他如今控制着钞关,如果我们跟郭淡闹翻,吃亏得反而是我们。”
陈胤兆顿时一脸懵逼。
之前,郭淡一直给他们漕运输送利益,宁可少赚一点钱,也得讨好他们,他们对于郭淡自然也是好得不得了,如今想要凭借漕运来整郭淡,那可是非常困难的。
郭淡很早之前,就明白,这河道一定要控制在手里,否则的话,人家一掐脖子,卫辉府将立刻窒息,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初愿意砸几十万两出去争夺河道。
东厂。
“这狐狸可算露出尾巴了!”
张鲸呵呵笑道。
刘守有纳闷道:“督公,这值得高兴吗?”
张鲸冷冷一笑道:“这当然值得高兴,以前咱们对付郭淡的时候,朝中还有不少人帮着郭淡说话,这回他们应该彻底醒悟过来了,郭淡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不仅仅要赚他们的钱,而且还要他们的命啊!这回咱们什么都别做,在旁看好戏就行了。”
这回真不用他来操心。
因为这关乎着整个利益集团的生死存亡!
他们还能坐得住吗?
......
一诺牙行!
“郭淡,你到底想干什么,是活腻了吗?”张诚似笑非笑地看着郭淡。
郭淡叹道:“內相,别人这么说,那倒也罢了,您还不明白吗?我哪里愿意出这风头,我不要命了么。可唯有这么做,我才能够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啊!”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已非他所愿,但他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因为这关乎肥宅的皇权,而肥宅关乎着他的存亡。
“那倒也是!”
张诚感慨一声,呵呵笑道:“难怪陛下特地来让咱家告诉你,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