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八章 掘墓者
临清。
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规模改革,目前已经濒临尾声。
这也是郭淡此次南下的第一站。
“如今这临清有点像卫辉府。”
徐姑姑掀开窗帘看着外面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非常热闹,比之卫辉府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身旁的郭淡倚在她肩膀上,往外瞅了一眼,笑道:“看着是挺热闹得,但我卫辉府可比这富裕多了。”
徐姑姑道:“我只是说有点像而已,这证明改革非常成功。”
郭淡笑道:“陛下跟我投入了那么多财力和物力在这里,这要是还不成功,那曹恪就真应该拖出去打屁股了。”
徐姑姑笑道:“所以这功劳都是你的,罪责就都是别人的。”
“那当然不能这么说。”郭淡摇摇头,道:“只是说没有我,他们一定会失败,而没有他们,不见得会失败。”
徐姑姑没有做声,这么说是没有错的。
免一半税收,若是没有强大的财力支持,怎么可能成功。
忽听得前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徐姑姑又往外看去,只见远处是黑压压得一片,“怎么回事?”
郭淡立刻向外面的锦衣卫问道:“前面为什么那么多人?”
“回郭顾问的话,方才我已经派人去打探过了,他们都是来迎接郭顾问的。”
“瞧!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得。”郭淡向徐姑姑耸耸肩道。
......
“郭顾问!”
“财神爷!”
“第一赘婿!”
......
临近人群时,只听得阵阵呼喊声。
非常亢奋。
其实郭淡这回来,只是顺道过来看看,不会给这里带来什么,那八百万两可都是要带去江南的。
但是没有办法,郭财神爷是威名远播,坊间流传着不少有关郭淡的故事,但凡被郭淡临幸的州府,往往都能孕育出财富。
故此当地百姓听闻郭淡来,顿时是蜂拥而至。
“吁!”
马车停了下来。
当郭淡从马车中出来时,场面顿时有些失控,前面的人纷纷往前拥,渴望能够跟郭淡离得近一点,沾一点财气回去,后面得人激动地一边蹦跶着,一边高声欢呼。
而当徐姑姑从马车中出来时,欢呼声更是淹没了一切。
不得不承认,徐姑姑站在郭淡身边时,还是给郭淡增添了几分贵气。
一看便知绝非寻常眷侣。
郭淡一手轻轻握住徐姑姑的手,另一手朝着人群扬了扬。
人群中又是一阵沸腾。
这时? 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拱手道:“许默见过姑爷,见过夫人。”
但凡叫姑爷得,都是以前寇家的员工。
这许默便是以前寇家的首席账房。
郭淡笑道:“许叔胖了不少啊!”
许默呵呵道:“托姑爷的福? 大家都胖了。”
他们的工资都足足涨了五倍? 又不用天天拨算盘,这能不胖吗。
“哈哈哈......!”
一个络腮胡突然挤上前来? 抱拳一礼道:“王哥见过总经理,见过夫人。”
此人乃是卫辉府人,当初就是他在卫辉府搞暴动,打劫地主的粮仓? 如今已经成为风驰集团的副总经理? 可以说是郭淡一手提拔上来的。
因为李通如今正身在江南,这里就都交给王哥。
郭淡听到这名字,可就气不打一处来,道:“你叫我总经理,我还得叫你一声哥。”
王哥咧开嘴呵呵道:“总经理叫我小王就行。”
“还是叫你哥吧? 我可不想将来叫你老王。”郭淡说着,又向徐姑姑小声道:“夫人,咱们今后的儿子就叫郭爹。”
郭爹?
徐姑姑差点没笑出来,隐隐瞪了他一眼。
寒暄几句后,郭淡便随着许默、王哥入得前面街道。
郭淡举目四顾,见周边地形开阔,四通八达,不禁道:“这街道建在这里挺突兀的呀!”
王哥小声道:“总经理有所不知,当初那些官员心眼忒小了,觉得咱这商铺建的太大了一点,怕掩盖住他官府的风头,就不让咱建在城内,咱们没有办法,就只能建在郊外,这越建越多,如今这一条街都是咱们建的,可是比城内热闹多了。”
许默也点点头道:“其实建在这里比城内要好得许多,毕竟城内规矩繁多,多有不便,而这里交通方便,大家来往也方便,之前信行是建在城内,后来也搬过来了。”
说话间,他们来到中间的一个大广场。
站在这里,徐姑姑真就不觉得是那些官员心眼小,换她她也不愿意。
你们这建得太夸张了一点。
这广场被四座无与伦比的建筑物簇拥着。
分别是一诺钱庄、方圆信行、风驰集团和一诺牙行。
建筑规模是远胜于卫辉府的一诺街。
设计得也是非常具有特色,辨识度非常高,如一诺钱庄得门面,远远看去就好像一个钱币,而风驰集团整个建筑群就好像一艘大帆船,是凸出来的,方圆信行则是门面比较长,有着许多柱子,雕刻成算盘的样子。
至于一诺牙行么。
风格跟京城差不多,以前是最有特色得,而如今是最没特色的。
这临清是运河得交通要冲,卫辉府水路北上得必经之路,流动人口远比卫辉府多得多,商业氛围也不比卫辉府差,完全就是一座商业城市,故此风驰集团、方圆信行的总部都设在这里。
就连钞关的总部都在这里。
一个数据很能够证明临清得商业氛围,除京城总部之外,就唯有临清一诺牙行的业绩超过卫辉府的业绩,卫辉府到底是以生产为主,而这里是以交易为主,故而产生大量的佣金。
当然,京城的一诺牙行,业绩还是第一得,但是其中九成得业绩都是来自于朝廷。
军饷一笔订单,就是八百万两,也算是京城牙行的业绩。
这其实不具有参考价值。
只不过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作为牙行的总经理,郭淡自然还是选择去往一诺牙行。
来到后堂,许默立刻跟郭淡汇报工作,道:“姑爷,卫辉府那边已经送来五十万两的一诺币,而如今临清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我们发行一诺币发行。”
徐姑姑好奇道:“这里就没有人抵触一诺币吗?”
“也许是有,但我们并未听到关于反对一诺币的言论,绝大部分人还是非常渴望一诺币。”
许默又解释道:“这都是因为如今临清绝大多数人都从事于工商业,如开封府和卫辉府一样,工商业都不务农,需要购买粮食,这又促进当地的农业发展,如今临清的粮价已经跟京城相当。
这导致钱币变得有些匮乏,再加上我们的一诺币是免火耗税的,故而临清现在都还未正式开始缴税,已经比以往要延迟一个月,就是因为大家都在等着一诺币。”
徐姑姑又问道:“如果大家都在等的话,这五十万两够吗?如果不够的话,可能会有人炒卖一诺币。”
许默道:“夫人请放心,关于这一点,姑爷已经交代了我们,我们也都跟商人都商量好了,第一批发行一诺币,全部作为工薪发给工人,如此一来,其实是足够了。”
徐姑姑不禁看向郭淡,郭淡笑道:“这就是为什么要等我过来发行原因,我可不想我的一诺币出现就被人视作剥削百姓的恶币。”
说着,他又向王哥问道:“哥,漕运还活着吗?”
“不敢!不敢!这...这我哪受得起。”王哥诚惶诚恐道。
“快些说吧。”郭淡笑道。
王哥立刻道:“去年年末临清漕运就已经正式寿终正寝,如今我们风驰集团已经控制着临清所有的运输,其实在新政来之前,临清的漕运就已经奄奄一息。
总经理,您是不知道这临清漕运有多么黑,临清本就是全国漕役最繁重的州府,朝廷当初给予工钱,是每个人每年八两四钱,但这根本就募不到人,故此临清官府只能自己招募役夫,给出每人十六两,但里面却有着各种克扣,每个人最终也只能拿到八两四钱,有些人甚至连钱都拿不到,就混了一顿饭吃,这妻儿都给活活饿死。
如这种事比比皆是,其实在我们来之前,临清就已经有大量的役夫逃亡,就连漕运里面的一些小官,都撂摊子不干了,漕运内部非常糟糕,天天就想着怎么捞钱。之前咱们风驰集团还帮着漕运运一点粮食,后来咱们跟漕运闹翻之后,临清漕运从上至下,都挤破头想来咱们风驰集团,全凭着那些个贪官在给漕运续命,这新政来了之后,漕运就立刻死了。”
徐姑姑好奇道:“如今这里没有漕运,岂不是这任务都交给了风驰集团?”
“是的。”
“这有钱赚吗?”
“回夫人的话,最开始我跟李总经理也都觉得没得赚,可总经理说一定有得赚。”王哥又是一脸崇拜地看着郭淡,道:“事实证明,总经理果真是料事如神,这里面还真是有利可图啊!”
徐姑姑不禁又看向郭淡。
郭淡笑道:“那漕运运送漕粮,为得是完成任务,为得是从中谋利,实在不行,就奴役百姓,欺骗百姓,那他们当然不会动脑去想办法,而我们是为了盈利,同时又没有奴役百姓的权力,双方的目的就不一样,权力不一样,结果当然就不一样。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经济发展得快,根据临清钞关数据来看,去年的来往船是三年前的十倍,这么多船来来往往,这一艘船捎上一点,轻轻松松就能够将粮食都捎去京城。”
王哥直点头道:“总理经说得对,正是如此,如今来往货物越多,我们的成本就越低。”
郭淡笑道:“而以后只会更加便宜。”
徐姑姑知道,他指得是海运。
其实郭淡此行得一个目的,就是要彻底埋葬漕运,漕运也是反对他最大势力,故此他一来,就问漕运死了没有,若没有死,他就去将棺材板给钉死。
第九百九十九章 我不是针对你...
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永远都是最大的受益者。
与别人不同的是,山东是莫名其妙成为第一个吃螃蟹得。
其实在最初的时候,大家可真是同仇敌忾,坚决反对新政,其实大多数人都不懂新政是什么,他们只是认为如果这是好事,又岂会轮到我山东,早就在京城施行,你们就是觉得我们山东大汉好欺负。
欺人太甚。
岂有此理!
如今!
真香!
因为郭淡并不在乎新政是否能够全国普及,他在乎的只是肥宅的皇权伸张,故此他对山东地区那真是全力以赴,可没有想着留一些财富给别得地方。
全部都砸在山东。
这制造了大量的就业岗位。
故此徐姑姑来到临清时,才会觉得这里非常像卫辉府。
这可不是新政带来的,而是资本带来的。
一诺币更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一诺币的第一站发行当然是卫辉府,那可是大本营,但是第二站可不是边上的开封府,而是临清,如果新政不是山东试验,一诺币绝不可能这么早来山东。
山东百姓可真是占尽便宜,繁荣得商业给当地百姓创造了巨额得财富,同时税收免一半,一诺币还能将火耗税给免了。
试问帝都百姓何曾受过此等羞辱......!
而郭淡此行一个主要目的就是来主持发行一诺币的。
还说自己不是来装逼得。
这逼装得可也真是没谁了。
因为不仅仅是临清的百姓,是整个山东地区可都在盼着一诺币。
这可是能够省不少钱得。
这财神爷一到,一诺币得以发行。
发行得方式大致有两种。
第一,就是商人以自己在钱庄的存银来置换一诺币,光风驰集团和方圆信行就换得十二万两,那么其它的商人不换也得换,自己的员工会感到不满。
第二,就是一诺粮行将在山东采购二十万两粮食。
前者是将钱发到工商业者手中,后者就是将钱发到农民手中。
另外还有一个标志性的事件。
就是从今日开始山东官吏都将通过一诺钱庄领取俸禄。
因为在新政中,税将不交予官府,而是直接交到一诺钱庄,届时朝廷具体是怎么规定得,那一诺钱庄就怎么支付给地方官府。
这也为预算制度打下了基础。
这其实也是中央进一步控制地方官府。
同时能够杜绝一些贪污**现象,其实在职官员最反对的其实是这个条例,今后若想贪污,那可就得动动脑筋,当然,想要凭此制止贪污现象,那也是很难得。
以后说不准这一诺钱庄也会腐化。
这都是很正常得。
但郭淡只看重当下,如今连肉吃不上,你凭什么去担忧以后这肉吃多了,会不会有三高,会不会变胖,会不会痛风。
这不是在搞笑么。
“曹院长,不知此时此刻,大人们得心情是如何?”
郭淡偏头向曹恪问道。
曹恪摇摇头道:“这可非一言能够道尽的,要说他们是真心实意得接受新政,那也是不可能的,只能说是勉强接受吧。倘若朝中又有风吹草动? 很快就会死灰复燃。”
“勉强接受也是接受? 总比不接受要好。”郭淡又是拱手道:“这一切可多亏曹院长啊!”
“不敢,不敢。”
曹恪忙道:“若无郭顾问的全力支持,这新政改革谈何容易? 至少也不会在一年之内就能够取得如此大的成功,那些人可比我等精明多了? 若是有办法,那他们是绝不会轻易罢休得? 实在是如今民心所向,他们才无奈接受。”
是个明白人。
是郭淡的财富击穿了百姓与士绅的联系,迫使他们接受新政。
郭淡笑呵呵道:“但是我已经发挥了所有的力量,你们待会北上改革,我可帮不了多少忙。”
山东结束之后? 曹恪他们立刻要前往九镇所在得州府推动改革。
曹恪笑道:“其实郭顾问已经帮了我们大忙? 我们此番北方就是去捡功劳得。”
你都将军队给控制住,剩下的就不是什么问题。
说着,曹恪又问道:“郭顾问,关于这一诺币? 在下有些不太明白,同样是铸币? 为何朝廷就如此失败,而你却能够取得成功。”
郭淡笑道:“这原因很简单,就是‘一诺’。”
“一诺?”
曹恪微微一愣,道:“一诺千金?”
郭淡点点头道:“就是这么简单。你信不信,在什么都不变的情况,只要将一诺铸币作坊交给朝廷,一诺币马上就会玩完。”
曹恪尬笑地点点头。
他知道这是一句大实话,哪怕朝廷再怎么保证,商人也决不能找朝廷铸币。
傻子才这么干。
就是因为关系不平等,朝廷要偷工减料,商人又能怎么办。
大明宝钞不就是这么干的么。
......
在主持完一诺币发行之后,郭淡便立刻动身继续南下。
山东再下去,可就是南直隶,又行得数日,郭淡来到了山东与南直隶的边界。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郭顾问。”
郭淡掀开车帘来,问道:“什么事?”
此次带队的百户李虎递给郭淡递去一块令牌,又指向队伍前面的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道:“那人拿着这块令牌说是有事找郭顾问商谈。”
郭淡瞟了眼令牌,道:“这是什么鬼,令牌我只认识刻有‘御’字得,其它的都不认识。”
一旁的徐姑姑道:“这是南京兵部尚书得令牌。”
郭淡微微一惊,道:“王尚书这般好客,还跑到山东地界来迎接我?”
徐姑姑却是笑道:“只有在山东地界才能够阻止你进入南直隶。”
郭淡愣了下,点点头道:“你的说法似乎要更加合理。”
夫妻二人下得马车,来到队伍前。
那书生拱手一礼,道:“在下江袁修礼过郭顾问。”
郭淡直接问道:“王尚书在哪?”
这言下之意,就是如果王一鹗没有来,那我也不可能跟你这个无名小卒谈。
袁修礼听出这弦外之音,倒也不恼,将手引向前方,道:“尚书大人正在前面的茶肆等候郭顾问。”
李虎立刻带着一队人马奔向前面的那茶肆而去。
袁修礼大惊,忙喊道:“你们......!”
郭淡呵呵笑道:“这锦衣卫向来就是这么蛮横不讲理,多处处就习惯了。”
袁修礼脸上终于浮现一丝怒气,也顾不得郭淡,急忙赶了过去。
徐姑姑低声道:“在这时候若激怒王一鹗,可不是好事。”
郭淡道:“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二人正聊着,隐隐听得一声怒喝,“混账东西。”
又见李虎卑微得出得门来,抱拳一礼道:“大人还请息怒,卑职也只是奉命行事,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大人多多包涵。”
郭淡笑道:“过去吧。”
二人在一队锦衣卫的保护下,来到那间茶肆。
只见王一鹗身着便服坐在里面。
“在下郭淡见过王大人。”
“徐凤萝见过王叔父。”
王一鹗只是向徐姑姑微微点头,然后便向袁修礼道:“你们退下吧。”
“遵命。”
那李虎也非常识趣退出门外。
待门关上之后,王一鹗便向郭淡道:“郭顾问恁地小心谨慎,自然已是知道此行是凶险万分,那为何还要以身犯险?”
郭淡笑道:“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见在利益面前,这危险根本就不值一提。”
“要钱不要买,真不愧是我大明第一富商啊!”
王一鹗笑着点点头,言语间充满着讽刺得意味,又道:“但是本官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南直隶不欢迎你,这水本已经够浑了,而你的到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郭淡笑道:“也许大人对我存在着一些误会......!”
不等郭淡说完,王一鹗便道:“没有误会,本官就与你明说了吧,如果你不进入南直隶,本官可以向你保证,南直隶是绝不会如江西一样,驱逐一诺钱庄、一诺保险和风驰集团。但如果你不听的话,那可就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我信你个鬼,你要真这么**,那就好了,问题就是你控制不住这局势。郭淡暗自不屑。
徐姑姑突然道:“王叔父莫不是希望南直隶维持现状。”
王一鹗瞧了眼徐姑姑,然后点了点头。
徐姑姑猜得没有错,王一鹗微服出界的目的,就是要阻止郭淡进入南直隶,他不反对一诺集团,但他更不想一诺币、新政进入南直隶,这里面牵扯到很多人得利益,他可不想卷入这场争斗中。
如今京城权贵已经将所有势力都集中在江南,在肥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住边军九镇,权贵集团知道难以在北边取胜,但北边胜利并不能代表什么,江南地区,湖广地区才是关键。
王一鹗自然知道此中凶险,他若打击郭淡,那必然会跟皇帝作对,但他也不想跟权贵集团作对,他一直在试图让南直隶保持中立。
他已经向对方保证,绝不让一诺币进入南直隶,也不会支持新政的,但同时他也不会驱逐一诺集团。
但郭淡要进入南直隶,他就难以控制局势。
郭淡坐了下来,道:“如果尚书大人此行就这一个目的,那尚书大人可能要失望了,南直隶我是非去不可,而且南直隶还不是我的终点站。”
王一鹗眯了眯眼,道:“看来你成心是要与本官作对。”
言下之意,你若不听我劝,那我就只能站在另一边。
郭淡摇头笑道:“当然不是,我是要跟所有反对我的官员作对,也许这里包括尚书大人,谁知道呢。”
第一千章 算你狠
这是要干什么?
徐姑姑不禁心中一凛,因为他们之前的计划,郭淡是要争取王一鹗的支持,而不是将王一鹗推倒对方那边去,好在她也是演员出身,并未表露出来,反而还面带微笑地瞧了眼郭淡。
仿佛自己早就知情。
她作为郭淡的夫人,尚且都是如此,更何况第一次亲自与郭淡打交道的王一鹗。
因为上回江南危机,王一鹗也是不愿见郭淡,毕竟当时郭淡的身份太卑微,不值得一见,最终其实由徐姑姑出面负责与官府洽谈。
王一鹗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郭淡。
别说商人,就是朝中来得大太监也没有郭淡这么嚣张。
这开口就是你们一起上吧。
这谁受得了。
过得好半响,王一鹗才渐渐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气得嘴里不断地念道:“好好好好......!”
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说是好。
他完全没有想到郭淡会这么强势,都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本官就满足你,从今往后,任何与你有关的买卖,休想出现在南直隶。”憋了老半天,王一鹗可算是憋出一句狠话来。
但他觉得这还不能完全表露自己内心的愤怒。
因为他认为自己可是一番好意,向郭淡保证不驱逐一诺集团,竖立自己中立的态度,这可真是一种最大的善意,至少他没有倒向对方,结果却换得如此羞辱。
可真是欺人太甚。
那行。
咱们就掰掰手腕呗。
郭淡丝毫不惊,微微笑道:“如此说来,尚书大人是要成心与我作对?”
你还来威胁我?王一鹗怒喷道:“与你作对?你一个卑贱的商人也配?事先我没有驱逐你们一诺牙行,那是在给陛下面子,可不是怕你郭淡,哪知道你这小子是给脸不要脸,那咱们就走着瞧,本官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说着,他扬手指向郭淡。
这真是将他给气疯了。
“走着瞧?”郭淡呵呵笑道:“我无所谓,我就怕尚书大人您承受不了这代价。”
王一鹗哼道:“你无非也就是依仗陛下,但是陛下也不可能为了你一个商人,与天下人作对。”
郭淡哈哈大笑起来。
王一鹗怒目相向道:“你笑甚么?”
郭淡摇着头,过得片刻,他才止住笑意,道:“不瞒尚书大人,若非陛下,我根本不会就亲自来此,因为纵使我与江南所有官员为敌,我也不可能会输的,是陛下让这游戏变得更加复杂。”
王一鹗冷笑道:“你少在这里吓唬人? 本官可不会被你这黄口小儿吓到。”
郭淡呵呵道:“我才没有这闲功夫? 关于江西发生的事? 大人应该是有所耳闻吧?”
王一鹗道:“你以为几个小蟊贼就能够吓到我吗?”
郭淡突然笑意一敛,冷冷道:“小蟊贼?呵呵!难道尚书大人认为小蟊贼能够打得官兵找不着北吗?”
王一鹗不禁皱了下眉头,关于这事,他们都在调查? 估计那些人就是播州派来得军队? 强盗哪有这么强的战斗力。
郭淡笑道:“其实是陛下制止了我? 否则的话? 这江西可比现在要热闹得多? 因为我给陛下的建议就是破而后立,从播州调派兵马入侵江南,用战争摧毁一切? 然后再重新建设。”
“你...你说什么?”
王一鹗不禁瞳孔骤缩。
演技精湛的徐姑姑眼中也闪过一抹惊讶,好在王一鹗并未注意到。
郭淡突然回头道:“李百户? 你去将我的皮包拿来。”
“是。”
过得一会儿,李虎将皮包送进屋来。
郭淡直接从皮包里面拿出一份资料来? 递给王一鹗,道:“尚书大人请看。”
王一鹗充满疑惑地接过资料来,打开一看,上面竟是湖广、江西、南直隶的税入报表。
郭淡笑道:“这是我给陛下算得一笔账,如果动用战争摧毁江西、湖广、南直隶,国家的损失大概在五千万两左右,但是一年之后,我就能够令江南地区恢复过来,其税入可以翻上一番。
不可否认得是,江南乃是我大明粮仓所在,但是基于我们在海外所得领土,即便摧毁江南的一切,还是能够保证北边不会遭遇粮食危机,光今年我们能够从南海运送两百万石粮食到天津卫。
这资料后面写得非常清楚,如果用非战争的手段,时间将会拖得更久,而国家就会损失的更多。当然,我并没有计算江南权贵、地主和百姓的损失,那是因为我认为追求更美好的生活那是要付出代价的,能够活下来的,必然能够享受到更好得好处。
原本我就想在江西试一试,大人或许还不知道,如今景德镇火炮可以保证即便那官府调派军队来打,也休想踏入景德镇,以此来向陛下证明,我没有说谎,但可惜陛下不想百姓生灵涂炭,宁可选择更加麻烦得办法,而不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导致如今江西弄得是一塌糊涂,也没有一个结果。所以我不可能会输得,大不了也就是打一仗,因为我有能力保证即便打一仗,江南能够瞬间恢复,相信大人也听说过卫辉府的神话吧。”
这小子是魔鬼吧。
王一鹗望着那份资料,顿时是呆若木鸡。
如果只是郭淡嘴上说说,那他当然不信,可是郭淡还真拿出具体计划来,上面将南直隶的财政分析的清清楚楚,以及一旦发生战争,将会造成多少损失。
这真不像似在开玩笑的。
你这就玩得有些大。
张居正够横了,可也不敢这么玩。
王一鹗的鬓间流下悄悄流下一滴豆大得汗珠,但嘴上却道:“这只是你一厢情愿,你说摧毁就摧毁,你凭什么?要真打起来了,你能控制住局势?任何人都不敢保证,倘若江南真的乱起来了,一年之内就平息祸乱,甚至有可能葬送我大明。”
你若没有被唬住,你就拍桌子走人了,你现在还不走,那就证明你心里害怕。郭淡二话不说,又将一份资料递给王一鹗,笑道:“若想摧毁江南,其实说难也不难,一年之内振兴江南亦非难事。”
王一鹗接过资料来,问道:“这又是什么?”
郭淡笑道:“这是关于江南地区,官府与百姓的矛盾,地主与百姓的矛盾,地主与官府的矛盾,商人与官府的矛盾,等等......!
要是想在陕西等地挑起战争,对于我而言,兴许是有些困难的,但是南直隶的话,对于我而言,绝非难事,因为南直隶有着大量工商人士,我可以很轻松得使得他们破产,给南直隶制造大量的无业游民,然后借南直隶内部存在的矛盾,掀起南直隶的内乱,最后派兵进入南直隶镇压。
关于这一招,大人应该不陌生吧。那播州之战就是我一手推动的,为什么明军这么快就占领了播州,原因就是我先挑起了他们内部矛盾,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杨应龙最终只能出城投降,而江南的内部比播州还要复杂一些,只要我一煽风点火,这局势立刻就能够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然后我就能够在圣光的笼罩下,化身为正义降临南直隶。”
王一鹗听得手哆嗦了一下,看着资料上记载得一些事例,这紧张的情绪再也藏不住了,瞬间就是一脸大汗。
他虽是兵部尚书,但其实也南直隶的一把手,这上面写得是真是假,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这个计划可真是太恐怖了。
可真是要将南直隶往死里整,要知道如今杨应龙得尸体可都还热乎的,难道南直隶马上就要步其后尘吗?
过得好一会儿,王一鹗哼了一声:“你若真敢这么做,你又岂会告诉我,你这分明就是吓唬人的。”
但底气显然不如方才。
郭淡笑道:“这我之前不是说了么,我不是不敢,我其实是很想这么干的,在我们商人眼中,当然是怎么省钱怎么办,至于死多少人,关我屁事,反正最终我是正义的就行了。只是陛下不准,陛下认为江南人杰地灵,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们应该能够明白陛下的一番苦心。”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但若是某些人冥顽不灵,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而不顾国家和百姓,一味的阻止新政,陛下兴许会改变主意的。
至于我将这计划告诉尚书大人么,呵呵,这其实并不妨碍这个计划的成败,难道尚书大人知道我会利用这些矛盾得制造混乱,尚书大人就能够解决这些矛盾?难道我告诉尚书大人我将调派大军过来,尚书大人就能够抵挡得住?
尚书大人可知卫辉府一年能够生产多少火炮吗?
我不妨再告诉大人一件事,大人应该知道我军已经拿下吕宋,那换而言之,海外就还有一支精锐的大军,到时可以从南直隶的沿海各州县登陆,我真不知尚书大人到时打算拿什么来挡?
而在战争进行的同时,我就能够获得民心,原因很简单,因为如今官场黑暗、**,导致民不聊生,矛盾重重,而我到时将你们的土地分给百姓,百姓一定会对我感恩戴德的,没有谁比我更懂得拿别人的东西来做人情。
我此行其实非常轻松的,因为最不济,也就是打一仗,而这恰恰是我最希望见到的。”
王一鹗呆愣半响,突然闭目一叹:“你打算怎么做?”
第一千零一章 虚虚实实
其实王一鹗来此,并非是真的要阻止郭淡肉身进入南直隶,这怎么可能,他只是要给郭淡一个下马威,让郭淡知道,谁才是南直隶的主人。
让郭淡不要在南直隶搞事。
哪知下马威没有给成,反而吞下一个下马威。
真是尴尬!
他本想借驱逐一诺集团来恐吓郭淡,因为他知道商人最在乎的是利益。
哪知郭淡反手就给了他一个超级加倍,直接扬言要用战争摧毁这一切,包括他自己在南直隶的一诺集团,那你何必花这闲功夫去驱逐。
狠起来连自己都摧毁。
这还怎么威胁。
怂了!
王一鹗是真的怂了!
这横得怕不要命得!
关键这奸商不要得还是别人得命,可不是他自己的命。
这怎么玩呀!
然而,这番话换其他人说,王一鹗根本不会被吓住,好歹也是个兵部尚书,但是基于播州战役,卫辉府神话,以及江西得动乱,郭淡就真不见得是在吓唬人。
即便是“不见得”,即便王一鹗对此是心存疑虑,他也不敢赌这一把。
万一是来真的呢,那可怎么办?
若是开战得话,什么都会被摧毁。
他辛辛苦苦在南京建立的一切,也都将付诸东流。
倘若这江南地区是铁板一块,他倒也不怕,可问题不是如此,百姓跟他们还真不是一条心得。
他自己都相信更多百姓会站在郭淡那边。
因为他们是问百姓要钱,而郭淡只支付工钱给百姓。
百姓会支持谁?
如果郭淡真的先挑起矛盾,再发动战争,他们将是难以抵挡得。
一旁的徐姑姑本以为跟兵部尚书谈判,自己还能够帮郭淡一把,避免郭淡被王一鹗给吓唬住,如今她是定下心来,静静地欣赏郭淡表演。
这再狠也没有你狠。
“我打算用财富来解决我们之间的分歧。”
“此话怎讲?”
王一鹗不禁又好奇地看着郭淡。
郭淡道:“坦白来说,我们的分歧还是在于各方利益,免除免税特权,使得许多官员、士绅难以再偷税漏税,而一诺币更是让官府得不到火耗税,同时令地主难以用钱币去剥削百姓,使得官府收入锐减,这说到底,可都是利益在作祟。”
王一鹗沉默不语。
这都是事实,但说出来可就没意思了。
郭淡道:“但是这两项政策又是势在必行,我们先说一诺币吧!如今一诺币在山东发行? 这其实就预示着一诺币是势不可挡,试问若南京的百姓知道山东百姓不用缴火耗税,而他却要缴火耗税,他们会答应吗?到时我即便一句话都不说? 可能也会令尚书大人忙得焦头烂额,大人何不做个顺水人情,不得能够得民心? 还能够得到陛下的信任。”
王一鹗兀自不语。
这个问题他当然也有想过,但是如果南直隶可以有效的阻止郭淡,或者权贵集团能够打赢这一仗? 那么一诺币就有可能只是昙花一现。
不过现在的话? 他不这么想了。
碰到一个要摧毁一切的魔鬼? 这个还重要吗?
郭淡又道:“其实我也知道地方官府的难处,大家过的都不容易? 故此我这回特地带来八百万两军饷过来。相信尚书大人知道一诺粮行已经承包下九镇军饷。而一诺粮行将会全面与江南地区合作? 给当地制造大量的就业岗位,以及惠及江南百姓? 与此同时,我还会让一诺钱庄、一诺粮行在南京挂牌出售股份。
虽然免除了火耗税? 但是缴税得人却变多了? 且商税也将增加不少。至于新政么? 有些时候我其实不能理解为何大人要阻止新政? 因为一旦免除免税特权,地方官府的税入将会大增,地方官府是将更加富裕,而非是更加穷困。”
王一鹗哼道:“就是增加再多,那也只是进了你们一诺钱庄。”
因为根据新政而言,这钱是要先进入一诺钱庄的,官府也必须从一诺钱庄支取。
郭淡笑道:“一诺钱庄只是负责保管而已,但凡朝廷规定的支出,一诺钱庄是绝不敢少支出一文钱得,虽然能捞得不多了,但朝廷最近决定要大规模提升官员俸禄。
官员们的生活一定会比之前要好,但我也不否认,对于某些人而言,肯定会有一些损失的,可话又说回来,这些财富本就不属于他们的,这是属于国家的钱,是属于百姓的钱。
否则的话,朝廷也就不需要改革,所以关于这一点,我不会跟大人您争论的。”
王一鹗道:“我也不是要跟你争论什么,只是就算我答应,别人也不会答应的。”
郭淡笑道:“那只是因为他们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有道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陛下此番是决议要推动改革,他们的反对也改变不了什么。”
王一鹗眯了眯眼,道:“也就是说你还是要制造混乱,发动战争?”
郭淡摇摇头道:“那只是最后的办法,也许最后会在江西试试,而南直隶的情况还远没有到这种地步,我会去说服他们支持新政的。”
王一鹗呵呵道:“你怎么去说服他们?”
郭淡笑道:“听说南直隶有许多盐商是极力反对我的,这是因为我的风驰集团和钞关体系增加了他们走私得成本,他们联合起来不断地向官府施压,这也给尚书大人造成极大的困扰。”
王一鹗稍稍点头。
郭淡笑道:“那我就拿他们杀鸡儆猴,在半个月之内,我将彻底彻底整合江淮盐商,让他们乖乖地俯首认错,如果我做不到,我将马上带着我的一诺牙行离开南京。”
王一鹗皱眉道:“当真?”
盐商和漕运是反对郭淡的中坚力量,因为二者可是有着非常密切的利益关系,许多大盐商都是凭借着漕运走私,而郭淡却整得漕运濒临崩溃,但同时风驰集团又非常奉公守法,坚决配合钞关检查。
且不说关税带来的成本增加,关键你这走私盐根本就过不了关。
郭淡轻蔑地笑道:“这可是买卖,在买卖方面,呵呵,别说江淮盐商,就是江淮和福广的盐商一块上,我也不怕,谦虚一点得说,我是不想做这买卖,毕竟百姓吃点盐也不容易,我要做这买卖的话,他们可就连汤都喝不上。大人若是不信,不妨静观其变。”
王一鹗微微皱眉,点点头道:“好啊!本官倒要看看你如何能够令那些盐商俯首认错。”
这盐商在南直隶的势力可是非常强大的,经常能够左右官府的决策。
如果郭淡能够半个月解决盐商,那他当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关于盐商么,那不过是我为尚书大人准备的开胃菜。”说到这里,郭淡稍稍顿了下,道:“但是我的第二步行动,可能要知会大人一声。”
王一鹗心中一凛,问道:“什么行动?”
郭淡道:“我将彻底摧毁南直隶的漕运。”
“你说什么?”
王一鹗不禁倏然起身。
他可是兵部尚书,漕运可就是隶属兵部啊!
你这是要打瘸我的腿么。
郭淡笑道:“大人切勿激动,这漕运**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为什么盐商会支持漕运,大人应该比我清楚,漕运不但给国家财政带来沉重的负担,也也给运河沿途州县的百姓带去繁重得劳役。如今山东漕运已经名存实亡,而下一步就是南直隶的漕运。”
王一鹗道:“若没有漕运,怎么将粮食运送到京城去?”
“风驰集团。”
郭淡笑道:“风驰集团将全面取代漕运。”
王一鹗咬着牙道:“你这也太狠了一点。”
郭淡道:“不是狠,而是没有钱,朝廷已经承担不起漕运所带来的负担。”
王一鹗道:“难道你们风驰集团是免费帮朝廷运送吗?”
郭淡笑道:“当然不会免费,但是由我们风驰集团承运粮草,给国家的损耗只有漕运的三成,大人说,朝廷该选择谁?”
王一鹗突然想起方才郭淡提到海运两百万石粮食,立刻道:“你是说海运?”
“正是。”郭淡点点头,道:“如今我们风驰集团已经开辟了航线。”
王一鹗道:“你可知道运河承担多少百姓的生计吗?若开海运,那这些百姓怎么办?”
郭淡笑道:“海运只负责运送粮食,但是商品得话还是会往运河上面走,如今漕运已经严重影响到商品的流通,没有了漕运,那些百姓只会得到更好的生活,因为我风驰集团给予他们的工薪,可比漕运多多了。”
漕运确实牵扯到许多百姓的利益,但那是以前,如今商品经济发展迅猛,身在河南得卫辉府成为全国制造中心,运河上商品流通是在成倍增加。
因为卫辉府只是制造中心,但是生产原料多半是在南边。
王一鹗闭了闭眼,双拳紧握,道:“这事我可做不了主。”
郭淡道:“我也不需要大人您做主,我只是想要提醒大人一句,今年南直隶的漕运将不再承担任何任务,否则的话,这后果将会非常严重。”
王一鹗道:“此话怎讲?”
郭淡道:“今年漕运将无法再征召百姓,除非支付与我风驰集团一样的工钱,而且要先付,如果漕运做不到这一点,那我的人将会煽动百姓闹事,我相信漕运肯定做不到这一点。”
“你敢!”
王一鹗真的急了。
郭淡笑道:“我当然不敢,我不过是奉命行事。”
“......!”
王一鹗不禁愕然。
肥宅那人畜无害,萌萌哒的形象渐渐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
真是可啪啊!
郭淡道:“当然,我也知道尚书大人得难处,我也会配合尚书大人的,在我整合盐商之后,尚书大人可怂恿漕运罢运,至于将粮食运往京城的事,我自会解决得,到时风驰集团将会顺理成章取代漕运。”
王一鹗真不知这是谁在配合谁。
别看郭淡说得轻巧,什么开胃菜,什么杀鸡儆猴。
但是其实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要针对盐商和漕运动手,这两股势力可是坚决反对他的,别说表演给我看,你倒是不去对付他们呀。
郭淡又道:“其实发展海运对于大人也是有着莫大的好处,我知道在江南地区,许多官员都赞成开海运,一来可以减少当地百姓得负担,二来增加江南地区的重要性,三来,还可以增加财政收入,这地区的重要性都增加了,大人得权力和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王一鹗瞧了眼郭淡,眉宇间透着忧虑之色。
他如今已经缺乏信心,因为他知道漕运已经在谋划罢运,然而郭淡这边都还鼓励漕运罢运,可见他都已经做好全面取代漕运准备。
这人都是自私的,王一鹗也不例外,他觉得自己还是先静观其变,以便将来可以左右横跳。
第一千零二章 禽兽不如
在耽搁了近一个时辰后,郭淡的队伍继续向南京前行。
“这是真的吗?”
徐姑姑拿着那些资料,向郭淡问道。
郭淡反问道:“你以为呢?”
徐姑姑沉吟少许,道:“我以为你是吓唬人得。”
她语气中有些不确定。
郭淡笑而不语。
徐姑姑问道:“不对么?”
郭淡笑道:“倘若人人都知道这是假的,那可就吓唬不到王一鹗。”
徐姑姑蹙眉道:“难道这是真的?”
“这真亦假,假亦真。”郭淡笑道:“这只是其中一个结果,也是万不得已才要走得一步。”
徐姑姑稍稍点头,道:“那你到底想不想走这一步?”
“当然不想。”
郭淡道:“你应该知道我在江南投入了多少钱,真要在江南打起来,陛下亏不起,我亏不起,国家更亏不起。”
徐姑姑稍稍扬了一下手中的资料,“可是这上面写得颇有道理。”
郭淡低声道:“因为这篇数据是错的。”
“错...错的?”
徐姑姑凤目睁圆。
“当然是错的,这战损哪能这么算,如果就江南真的出事,卫辉府都会面临崩溃得境地,不过我还就是欺负他们不会算这账,以及他们严重高估了我的能力,这江南又岂是当初的卫辉府可比的。”郭淡得意地笑道。
徐姑姑不禁莞尔,又问道:“但是王一鹗到此,显然不在你的预计之中,可是这些资料你却早就准备好了。”
郭淡笑道:“那是因为他即便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谈的,哪知他自己送上门来了。其实在我来之前,就分析过江南的局势,他们最能够威胁陛下的,还就是煽动百姓闹事,破坏江南经济,破坏朝廷税收,以此来向朝廷施压。
这是非常可怕的,作为博弈的双方,当然是攻击对方的弱点,但他们只知道朝廷和陛下的弱点,并不知道我的弱点,故此我要将我的弱点,伪装成我的强点,这事虽然是假的,但是我们当成真得来做。
我们若越怕动乱,他们就越会制造动乱,可若我们先制造动乱,他们就越会怕动乱,毕竟他们也是有怕的理由,因为这里是他们家,又不是我家,将这里打得稀巴烂,他们当然不会认为我是那个受害者。
另外,我是一个奸商? 以他们对商人的看法,我这奸商是什么干不出来的,我会在乎百姓的死活?这是不可能的,哈哈...!”
徐姑姑抿唇一笑:“你这一招可真是妙啊。”
郭淡一手将徐姑姑搂过来,在她脸上亲吻了下,“多谢夫人夸奖。”
徐姑姑娇媚地白了他一眼? 但也未像之前那样将他给扔出去? 这一路上可没有被他少亲。
这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其实郭淡是非常在乎江南地区,毕竟这可是大明的心脏地带? 什么茶叶、瓷器等大宗贸易商品全都是这里出产的? 这里要出问题,整个海外贸易都会出问题。
他的全盘大计可能都会面临失败。
这就是为什么他带着八百万两军饷,数百万两的股份来南京寻求合作。
但是人善被人欺。
一味的去哄对方? 对方就会变本加厉。
他一定要吓唬住对方? 然后再输送利益? 如此便能事半功倍。
又行得一日,他们来到郭淡的老家? 扬子沟。
以前扬子沟只是一个小乡村? 但如今一跃成为南直隶最为富裕的乡村,因为郭淡将最重要的仓库都建设在这里,毕竟是自家人。
扬子沟得百姓都不需要干别的,在这里开茶肆、旅店,招呼这些来往得商人就能够赚得盆满钵满。
这饮水思源,故此当郭淡来到扬子沟时,可以说乡里所有的人都来迎接郭淡。
这郭淡可就是扬子沟的荣耀。
根据规矩,游子归乡,首先自然是去祠堂祭拜祖先。
“咦?这宅院好漂亮啊!”
在路过一座崭新宅院时,郭淡停了下来,又向杨晟道:“大伯,这是您家么?”
杨晟抚须笑道:“这是你家。”
“我家?”
郭淡一愣。
杨晟叹道:“上回你回来了,却还要住旅店,这我们实在是过意不去,后来由于你的帮助,这乡亲们都赚了一些钱,于是大家就寻思着帮你建一座宅院。”
“这真是...谢谢大伯,谢谢各位乡亲。”
郭淡稍稍有些哽咽,同时心里也充满着愧疚,他确实缺乏家乡概念,如果没事得话,他也不会想着来扬子沟。
郭四叔笑道:“这你就见外了,我们帮你建这宅院,就是希望你能够多回家看看。”
“一定,一定。”
郭淡寻思着,下回一定要带着寇涴纱、寇承香他们一块来。
根据扬子沟的规矩,这女人是不能进祠堂的,故此徐姑姑虽是郭淡的夫人,但也只能在外等候。
待郭淡祭拜完祖先后,杨晟突然道:“郭淡,有件事,我这做大伯的可得说说你。”
郭淡忙道:“大伯请说。”
杨晟道:“我们听说你被陛下封为第一赘婿,不知是否?”
“对。”
“以你现在的地位,你为何还要做别人家的赘婿,这赘婿的地位可也是非常卑微的。”
“是呀!你们郭家可也是秀才家庭,地位可也不低啊。”
其余叔伯也纷纷对此颇有意见。
这郭淡可是扬子沟的荣耀,可偏偏这头上冠以赘婿,左邻右舍看着扬子沟发财,心里当然很酸,就经常拿这来说是,说郭淡就是吃软饭。
郭淡叹了口气,道:“大伯,各位叔伯,我也不想,但我也没有办法,是,爹爹是秀才出身,但是我面对的那都是伯爵得女儿,地位还是差了一大截。
可是我爹又将我生得这么帅,又这么聪明,故此在京城,那些国公、伯爵的女儿,为了我都是要死不活,不是上吊,就是跳河,都已经吵到陛下那里去了,但她们又不可能为妾,故此陛下才封我第一赘婿,给予我无限入赘的权力,让他们都有机会得到我,如此才平息这一场风波,只是名义上是入赘,但我不签任何入赘契约,还是嫁娶。”
“原来如此。”
杨晟点点头,道:“那也真是难为你了。”
郭淡叹了口气,又看向父亲得灵牌,道:“这都怪爹爹将我生得这么出色。”
而此时妇女们已经忙活起来,准备饭菜,为郭淡接风洗尘。
可真是大宴。
一点都不夸张的说,整个乡村都摆满。
一般来说,状元荣归故里,才有如此待遇。
席间,杨晟带着郭淡,一一去敬酒,就跟结婚一样。
这没有办法,毕竟郭淡难得回来一次。
从下午一直吃到晚上。
“大伯,再喝!今儿侄儿真是开心......干了。”
徐姑姑是紧蹙眉头,将喝得酩酊大醉的郭淡给搀扶到卧室,轻轻将郭淡往床上一放。
郭淡突然伸出手来,将徐姑姑往身上一拉。
哪知徐姑姑直接就是一手就摁住其胸膛,冷冷笑道:“你应该不想在这里被我扔出去吧。”
郭淡眼一睁,十分尴尬地看着徐姑姑,心道,老子为了布这个局,搞了大半天,竟然被看出来了,真是失败。
徐姑姑坐起身来,紧蹙眉头:“你这一身酒气,将这屋都快熏臭了,快去洗洗。”
洗白白?也就是说......!
“夫人等我。”郭淡眼中一亮,瞬间爬起来,屁颠屁颠地跑去洗澡。
可一出得门外,郭淡突然皱了下眉头,自言自语道:“这会不会是调虎离山之计?”
正当这时,徐姑姑的丫鬟凝冬走了过来,道:“姑爷,水已经烧好了。”
郭淡微微一怔,道:“夫人安排的?”
“是的。”
“对了!”
郭淡突然问道:“这宅院一共有几间卧房?”
凝冬立刻道:“前院有几间我也不清楚,但是这后院就只有两间卧室,一间是主人房,一间是给下人住得。”
“这设计可真是太妙了!我爱大伯!”
如此他放心地跑去洗澡。
洗得可是干干净净,香香白白。
待会卧室时,烛火还是亮着得,只见徐姑姑已经躺下,裹在被窝里面,旁边还放着一床叠的非常整齐得被褥。
郭淡郁闷地挠挠头,来到床边坐下,过得一会儿,他突然开口道:“夫人,我跟你讲个故事。”
徐姑姑没有做声。
郭淡便继续言道:“从前,有一书生与一小姐姐知相恋。一日,他们相约出游,途中遇大雨,便至一空屋避雨,留宿至夜。这屋里面就只有一床,二人虽是两情相悦,却未及于乱。
那小姐怜惜公子,便含羞邀了公子共宿一床,却在中间隔个枕头,写了张字条,上曰越界者,禽兽也。那书生却是个君子,竟真的隐忍了一夜,未及于乱。次日清晨,那小姐醒来,竟是绝尘而去,又留一字条。上书七个大字:汝连禽兽都不如。”
徐姑姑突然开口道:“不如禽兽也好过与禽兽无异。”
“言之有理!”
郭淡点点头,将被子摊开,然后吹灭烛火,躺了下去,屋内变得静悄悄的。
“夫人。”
“什么事?”
“我敢保证,你今晚一定睡不着。”
“托你的福。”
“那我有必要还夫人一个美梦!”
话音未落,郭淡突然掀开徐姑姑的被子,钻了进去,一手将徐姑姑搂在怀里,道:“我觉得我还是可以值得夫人信任的。”
徐姑姑本可以轻松挣脱开来,可听得他这么一说,不禁稍稍一愣,纠结半响,终究还是没有一脚将郭淡踹下去,不一会儿便入眠了。
毕竟舟车劳顿,非常疲惫。
如果是分开的睡得话,她不可能睡得着,毕竟这心有戒备,反而是信任让她渐渐放松了下来。
第一千零三章 我要打十个
翌日清晨。
被生物钟叫醒的郭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怀中残留的一缕幽香,让他下意识伸手往旁边一搂,却发现边上是空荡荡的,不禁睁开眼来,又偏头看去,只见徐姑姑坐在梳妆台前,且已经梳妆好了,柳眉凤目、雪肤朱唇,晶莹如玉的脸颊透着一丝红晕,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一睁眼,便能看到如此美景,可真是人生一大快事。郭淡不禁侧着身子,握拳枕头,怔怔地看着徐姑姑,突然笑道:“其实夫人根本不需要起早梳妆,因为在我看来,任何状况下的夫人,都是美若天仙得。”
徐姑姑不禁脸上一红。
显然是被郭淡言中了心思。
虽然她早已经对容貌看得非常淡,之前她都已经打算一生不嫁,这容貌对于她而言不再有任何意义,可此时此刻,她还真有些担心被郭淡看到自己刚刚睡醒的模样。
其实也没有谁看过。
突然,她回过头来,看着郭淡问道:“倘若我容貌丑陋,你还会愿意入赘我徐家吗?”
郭淡沉吟少许,道:“这么说吧,如果将夫人的气质、智慧、阅历与凝冬交换,即便这容貌不换,那我也肯定会选择凝冬。”
徐姑姑嫣然一笑,螓首轻摇:“你可真会避重就轻。”
郭淡摇摇头,一本正经道:“这可不是避重就轻,其实单论容貌的话,其实再好看,看个几年也都是会腻得,如朝中那些权贵,他们的妻子可都是大家闺秀,天姿国色,但他们还是养了不少妾侍,即便那些妾侍得容貌不如他们的妻子。可见若想要相濡以沫,天长地久,就还是要情投意合。”
徐姑姑又问道:“你我算得上情投意合吗?”
郭淡笑道:“也许夫人的许多行为,在别人眼中? 是离经叛道,甚至于大逆不道,令人所不齿,但这也恰恰是夫人你最吸引我的地方,我比较喜欢有自己的主见,且相对独立的女人。”
徐姑姑问道:“为何?”
“这...!”
郭淡想了想? 他知道这可能是时代的代沟? 但他又不能说出来,于是道:“就是喜欢。”
徐姑姑沉思不语。
郭淡见她不语,便问道:“夫人不信么?”
徐姑姑一怔? 瞧了眼郭淡? 道:“快些起来洗漱吧。”
这语气中倒是夹带几分妻子得意味。
“哦。”
其实以徐姑姑这种不认命的性格,又岂会因为一张契约而跟自己所不喜欢的人同床共枕,就连碰都不会让对方碰? 只是她自己也有些不太明白? 自己为什么就会爱上郭淡。
然而? 郭淡的这一番话,倒是点醒了她。
她在任何人面前? 其实都还是有一些压力得? 毕竟她一个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在外抛头露面,乃是当下世俗所不能容忍得,那她就需要伪装自己。
如曹恪、李贽他们看到的徐姑姑,都不是真实得徐姑姑。
真实的她其实是亦正亦邪的。
她骨子里就有那种叛逆的基因。
可唯独在郭淡身边,她是没有任何压力的,这自然而然地就卸下了平时经常带着的面具,那么流露出来的感情,自然也是真挚的。
所以反过来说,她也不喜欢那些所谓的谦谦君子。
正在想着,忽觉脸颊传来一丝凉意,回过神来的徐姑姑不禁故作生气地瞪了眼方才偷袭她的郭淡。
郭淡却是笑道:“夫人,你可真是越来越像女人了。”
徐姑姑稍稍一愣,问道:“我以前就不像女人么?”
郭淡道:“以前夫人那可是仙女,这仙女不都是雌雄同体么。”
“你才是雌雄同体!”
徐姑姑当即就怒喷回去,便又作势要走,可这刚站起身来,就被郭淡一把给拉入怀中,可身手敏捷的徐姑姑,雪颈微微后仰,便是让郭淡扑了个空。
郭淡抬起头来,稍显尴尬地瞧向徐姑姑,可见她嘴角挂着一丝促狭的笑意,眼神中还略带一丝挑衅,宛如花季少女,不禁心神一动,再度亲吻了上去。
徐姑姑眉宇间有着少许挣扎,突然,她将目光移开,旋即又轻轻合上美目,渐渐地,朱唇微启.....。
适才她已经想明白自己对郭淡的感觉,也知自己心里早已经将他视作夫君,自也不会再抗拒与郭淡亲热。
过得好一会儿,二人才渐渐分开来,徐姑姑那双盈盈美目中,柔情似水,似喜似羞,高贵妩媚,可真是美不胜收。
这般温柔的徐姑姑,郭淡可还真是第一回见到,不禁吞咽一口道:“内个,如今天色还早,昨日我们舟车劳顿,今天晚点起来,大家也不会多想的。”
话音未落,徐姑姑便是挣脱开来,道:“要睡你自己睡,我吃早餐去了。”
言罢,她便出得门去。
“自己睡?”
郭淡抬起双手,瞧瞧左手,又瞧瞧右手,一脸嫌弃道:“滚!滚!夫人,等等我。”
虽然昨夜二人只是相拥入眠,但是今日这一吻却已胜过一切。
吃过早饭之后,郭淡又在杨晟的陪同下,四处转了转,看了看扬子沟的发展,包括郭淡出钱在这里建的学院,如今扬子沟所有的孩子都已经进入这所学院读书。
不分男女。
虽然扬子沟有着极强男尊女卑思想,但是孩子就无所谓,关键如今这大人都忙得很,哪有功夫照看孩子,免费读书还不读。
直到寇义来了,郭淡才回到住宅。
“寇义见过姑爷,夫人。”
寇义恭恭敬敬行得一礼。
郭淡笑道:“大总管,你看着可比以前还要年轻一些了,这江南果然是好山好水啊。”
“这都是托姑爷您的福。”寇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当初让你来,你可还不愿来。”郭淡哼了一声,又一脸八卦地问道:“老实说,找了几个妾侍?”
“啊?”
寇义一脸错愕。
一旁的徐姑姑翻了下白眼,不待寇义回答,就问道:“如今南京是什么情况?想必他们都已经知道我们来了。”
寇义真是如蒙大赦,一本正经回答道:“回夫人的话,他们昨日就已经知道姑爷抵达了扬子沟,我还听说那些盐商将于明日召开大会,商量如何对付姑爷,故此我今日便赶了过来。”
“这么快?”
郭淡叹了口气,又向徐姑姑道:“夫人,看来我们今日就要动身前往南京城。”
徐姑姑略显诧异道:“你不会也想去参加这个会议吧?”
郭淡点点头道:“我可没有时间一个个去对付他们,我要打十个。”
徐姑姑惊讶地看着郭淡。
郭淡笑道:“放心,我是早有安排,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向王一鹗许诺半个月解决他们,只是我没有料到他们的动员能力还不错。”
寇义解释道:“其实在姑爷来之前,他们已经收到消息,故此事先已经在私下联络人。”
郭淡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动身吧。”
他立刻去找到杨晟,是再三保证,等忙完正事,会回来再住一些日子得,如此杨晟才放他离开。
当日,他们便匆忙忙赶往南京城。
与此同时,王一鹗也回到了南京。
他这刚回来,那南京提督赵飞将便找上门来,“我听说郭淡昨日已经抵达他老家扬子沟,你们究竟谈得怎么样?”
王一鹗稍显尴尬地瞧了眼赵飞将,嗫嚅不语。
他真不好意思提起那日与郭淡的谈判之事。
太丢人了。
赵飞将是个急性子,站起身来问道:“到底谈得怎样?”
王一鹗心想,他到底是个急性子,要真将郭淡的话告诉他,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他思忖少许,道:“你应该知道,郭淡背后是谁在支持他,我是难以阻止他入南京。”
赵飞将道:“我也知道这无法阻止,但是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可容不得他胡来,他若将我们南直隶给搞得乌烟瘴气,那我可就饶不了他。”
你若不想他将南直隶弄得乌烟瘴气,那你还就得饶了他啊!王一鹗暗自嘀咕一句,又道:“我已经告诫过他,但他似乎胸有成足,还说半个月之内,就能令那些盐商俯首认错,并且整顿盐市,增加我们南京的盐税。”
“他这是在做梦吧!”
赵飞将道:“你应该知道,那些盐商都已经恨他入骨,要不是咱们在上面压着,只怕一诺牙行早就被那些盐商给冲毁了,我听说明日盐商就会召开会议,商议如何对付郭淡,这局势很有可能会失控。”
王一鹗道:“事已至此,那我们何不就等上半个月,且看看郭淡究竟有何手段能够制服那些盐商。”
“如此也好。”赵飞将点点头,又问道:“那关于新政的事呢?”
这是他最为关心得,他可不愿意自己的特权被免,只是目前他还不知道,郭淡究竟是为了自家买卖而来,而是带着新政来的。
王一鹗心里当然清楚,但是他认为暂时还不能告诉赵飞将,等结果出来再说,如果郭淡真正那么厉害,赵飞将自然也会掂量一下,于是道:“他只是一个商人,这手中没有半点权力,凭什么来我南京推行新政,他多半都是为自己买卖来的。”
赵飞将稍稍点头,思忖半响,道:“既然如此的话,那我们倒是可以看他们鹬蚌相争,然后坐收这渔翁之利,如果他们真斗起来了,双方就都会有求于我们,这话又说回来,若真让郭淡将盐商整合了,那到时谁来控制他,我们可得盯着这事。”
这是他们官僚的惯用伎俩。
王一鹗听得可是五味杂陈。
这可能不是什么鹬蚌相争,而是龙虾相争,这渔翁在恶龙面前,与虾米又有何异。
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他还是打算静观其变。
第一千零四章 最强求职者
当年郭淡第一次下江南时,可也是得到极大的关注,但也远不及这一次受到的关注。
毫不夸张的说,在他从扬子沟前往南京城的这短短的大半天路程,沿途可真是十步一哨岗,不断有人往城内传信。
当然,这郭淡又不是带着核武器去得,没有十步一哨岗,只不过盯着这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第一次郭淡来南京只是牵扯到一些债务危机,而涉及到阶层多半都集中在工商阶层,以及少数大地主,问题也集中在城镇,这乡村、官僚都未受到什么影响。
归根结底,那只是盈亏问题。
而这一回,几乎牵扯到所有的阶级,且也不是单纯得盈亏问题,在许多人看来,这更关乎于自己的生死存亡。
因为新政、一诺币,再加上风驰集团,是一定会打破现有的体系。
这可就牵扯到所有的既得利益者。
可是江南地区的情况又比任何一个地区都要复杂,这里又不像江西一样,是一边倒的要对付郭淡,否则的话,王一鹗也不会寻求保持中立。
就是因为还是不少官员、商人、地主都还是支持郭淡的。
主要也都集中在城镇。
这是因为江南地区的教育水平比较高,读书人非常多,且工商业本就发达,他们中许多人对于现有的体系感到颇为不满,太**,太黑暗了,他们是渴望求变。
可顽固的旧势力是非常强大的,多半乡村可都是反对郭淡的,再加上京城不少权贵也将筹码压在南京。
当然这也是郭淡选择在江南突破得原因,如果都不支持他的话,他来这里干嘛。
而其中最痛恨郭淡的莫过于盐商集团。
因为两淮盐商的利益那是非常庞大的,其中与官僚,与百姓,都保持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利益可真是盘根错节,那么只要郭淡求变,就一定会涉及到他们的权益,再加上徐继荣他们屡屡派人专门袭击盐商的船队,玩得是风生水起,也搞得不少盐商是损失惨重。
双方已经是势如水火。
他们是积极走动,拉拢官员、地主、士绅,企图组织一个强大的联盟来对付郭淡。
但首先他们得将自己人组织起来。
因为盐商里面也有一小部分是支持郭淡的,毕竟他们是商人,他们认为官僚、权贵也在不断向他们索取,而郭淡乃是商人之首,大家应该团结。
双方为此也争论过几回。
而如今郭淡都已经兵临城下,他们也立刻在盐商专门祭祀天地祭坛上召开大会。
祭坛上是一片烟雾缭绕? 三十余个大盐商坐在上面。
“在郭淡还未来之前? 他就已经弄得两淮盐市是乌烟瘴气? 如今他亲自前来? 这来者不善呀,若是我们还是一味的忍让,那我们都会上街要饭的。”
陈十五第一个跳出来叫嚣道。
张炳怀立刻反驳道:“上回郭淡来南京之前,那些纺织商人可也是这么想的? 可结果又如何?我建议还是先跟郭淡接洽? 与其商谈? 看能否化干戈为玉帛? 大家同是商人? 为何要相互争斗? 合作难道不好么?”
“我呸!”
陈十五怒喷张炳怀:“张炳怀,老夫已经忍你许久了? 你暗中与一诺牙行勾结,借一诺牙行来扩张自己的地盘? 事到如今,你还处处为郭淡说好话? 我看你就是郭淡派到咱们来的内奸。”
张炳怀回喷道:“陈十五你休要血口喷人? 上回关于我的船队被人袭击一事,我都还没有找你算账? 若要天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话音刚落? 又有一人站起来,冷笑道:“真是可笑,你为何不去找郭淡算账,一直以来可都是他在派人袭击我们的船队。就是有你这种害群之马在,导致我们盐商无法团结,若要我依仗他人鼻息而活,我刘徽宁可玉碎,也绝不瓦全。”
“不错,宁可玉碎,也绝不瓦全。”
“张炳怀你这小人,在我们受到攻击得时候,不但不帮助我们,还趁虚而入,当初就应该将你赶出商会。”
......
张炳怀见对方人多势众,也怕自己会被赶出商会,当即认怂道:“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提个意见,这不就是开会得目的吗,如果你们都不答应,那就当我没有说。”
说着,他便坐了回去。
商人就是这么现实。
此时,坐在中间的商会会长楚南浦终于开口道:“行了,行了,你们别光顾着意气用事,就算我们要对付郭淡,那我们又该如何对付郭淡?”
他能当这会长,自然深谙纵横之道,他知道内部各有主张,就先让他们争个高下。
如今主战派是明显占优。
因为盐商与官府有着紧密得联系,可不是纯粹的商业利益。
故此楚南浦自然也会选择这边。
陈十五道:“如今郭淡屡屡袭击我们的船队,我们必须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袭击郭淡在南直隶的买卖。”
他的这一番话,立刻得到众多人支持。
他们早就想这么做了,因为一诺集团已经彻底从江西退出,他们想要在江西反制郭淡,一时半会找不到人,除非打进景德镇,但那又不是他们能够考虑的事。
不过郭淡在南京却有不少业务来往。
楚南浦皱眉道:“但是上面已经吩咐过了,不准在南直隶搞事。”
刘徽立刻道:“那我们就让盐价上涨,毕竟如今运送盐可是要冒很大的风险,我的好些手下被郭淡的人打死打伤,我们都得拿钱出来赔偿他们,官老爷们不能只让我们卖盐,而不顾我们的安全啊!”
言下之意,就是以此来逼迫官府支持他们。
这盐价上涨,整个社会都会出现问题,那官府肯定就坐不住了,然而,官府内部可是有不少人支持他们的,王一鹗可能就压不住。
这就是为什么王一鹗事先要赶去山东与郭淡交谈,他希望先得到郭淡的保证,如此他便能给予其他人保证,可惜他此行非常失败。
正当这时,一个仆从小跑着来到楚南浦身旁,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什么?”
楚南浦闻言,不禁倏然起身。
大家顿时纷纷看下楚南浦。
陈十五忙问道:“会长,出什么事了?”
楚南浦微微一怔,看向陈十五,道:“郭淡来了。”
“啊?”
顿时一片哗然。
未等他们回过神来,就听得一声叫嚷:“你们是什么人......!”
“滚开!”
只见两位彪悍的大汉将门口守着的仆人给推翻在地。
又见一个面带微笑的年轻人手持折扇步入祭坛。
许多盐商并未见过这年轻人,但是他们可都认识年轻人身边那位中年男人,正是一诺牙行大总管寇义。
能够让寇义屈尊于旁的,不用说也知道这年轻人就是郭淡。
顿时盐商们是如临大敌啊!
“在下郭淡,见过楚会长。”
郭淡来到楚南浦面前,手握折扇,拱手一礼。
未等楚南浦说话,陈十五便跳起来,道:“你这杀人凶手,胆敢来此。”
寇义立刻在郭淡耳边小声说得几句。
郭淡点点头,又看向陈十五笑道:“你先别急,待会我会跟你算账的。”
陈十五一怔,眼中闪过一抹惧色。
张炳怀却是一脸激动,自己也许没有站错队啊。
楚南浦未起身回礼,沉眉问道:“不知阁下来此,有何指教?”
郭淡笑道:“在下是来求职得。”
“求职?”
楚南浦一脸错愕,问道:“求什么职?”
郭淡折扇指向楚南浦屁股下那把椅子,道:“就是你这商会会长一职。”
楚南浦大惊失色,倏然起身,怒喝道:“你说甚么?”
陈十五面色一喜,又跳出来道:“会长,我早就说此人狼子野心,不怀好意,亏你之前还让我们隐忍。”
楚南浦咬牙切齿道:“老夫真是后悔当初对你们一诺牙行太过仁慈。”
郭淡笑道:“正是因为您的稳重,才让您保留了副会长一职,您应该对此感到庆幸。”
楚南浦气得差点吐血。
从会长到副会长,我还要感到庆幸,你可真会说话。
刘徽冷笑道:“你想当我们的会长,你凭什么?”
郭淡笑道:“凭我是大明第一大盐商,你们所有人加起来,也没有我一个人控制盐多,当这会长,我是实至名归啊。”
楚南浦震惊道:“你说什么?你是大明第一大盐商?”
郭淡点点头道:“我每年生产一万万斤盐,难道这还不够吗?”
“一...一万万斤盐?”
在场的盐商皆是大惊失色。
明朝满打满算一年也就六万万斤盐,你一人就占六分之一,你这也太夸张了。
陈十五乐了,道:“你这是在说梦话吗?”
“哈哈!素问大名已久,原以为你有什么通天手段,今日见面,不过是一个江湖骗子。”
“你若拿得出一万万斤盐,别说这会长一职,老子都愿意认你做干爹。”一个鞋拔子脸哈哈笑道。
郭淡瞥其一眼,呵呵道:“你想得可真美。”
在场就没有一个人相信,因为明朝盐场他们都非常清楚,就算将播州的井盐和宁夏池盐都算到郭淡头上,也不可能有一万万斤,连零头都比不上,且成本非常高,这产盐能够产得过我们沿海州县吗?
正当这时,只见几个随从打扮的人跑了进来,面色焦虑地向在坐的几个盐商耳边嘀咕了几句。
“你说什么?五厘钱?”
身为南京大盐商的刘徽霍然起身,咆哮道。
郭淡笑道:“不错,从今日开始,南京盐价将会定价为五厘。”
第一千零五章 降维打击
五厘?
这...这可真是一个生死价位啊!
关于南京的盐价,平时的市场零售价大概在每斤一分五左右,而票引价是三厘,就是说至少也有五倍的利润可以操作的,当然,距离盐场比较远得,这价格自然就要高一点。
另外,有什么动荡,盐价就会上涨,目前就已经上涨到两分,但票引价是没哟变得。
这五厘的话。
赚钱的那是不可能的,这里面可还有运输等费用,能否保本,这个都不太好说。
哪怕就是要拼价格也没有你这么个拼法。
这可是拿命在博啊!
楚南浦看着郭淡,问道:“也就是说,这五厘盐都是你在卖?”
郭淡点点头道:“当然。”
楚南浦当即指着郭淡道:“你非盐商,你凭什么卖盐?”
“不错。”
刘徽也反应过来,道:“我们都未曾听过你一诺牙行卖盐,你这是在走私盐,我们可以报官。”
走私?去你mmp!面对他们如此理直气壮得指责,郭淡差点没有爆粗口,因为这周全坐着一圈走私商,而且是最大的那种,你们好意思谈论这个问题吗?但他还是保持微笑道:“一诺牙行的确没有卖盐的资格,但是一诺粮行有,想必你们也知道,我们一诺粮行已经承包九镇军饷,而这契约里面就包括盐、油、茶、马等贩卖权,不然我也不敢说自己乃是大明第一盐商,诸如违法的买卖,我是从来不做。”
楚南浦不禁是紧锁眉头,他知道一诺粮行,但不知道其中包括贩卖盐,不过他相信郭淡也没有必要骗他们,道:“这五厘得盐价,无异于以本伤人,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郭淡呵呵笑道:“我算过一笔账,就这个价格,我最多一年亏一百万两.....!”
楚南浦差点没有吐血,我们是生活在一个国度吗?不禁问道:“一百万难道两很少吗?”
“一百万两当然不少,但是...!”
郭淡微微一笑,道:“但是我亏得起,而你们却都亏不起,这才是关键,就这个价格,要卖上一年,那么整个市场都将是我的了,届时我再将价格恢复回过来,然后我再将一诺粮行股份制,这一百万两我又能全部拿回来,我是无所谓得。”
刘徽哼道:“你郭淡莫要小瞧人? 谁说我们亏不起。”
“是吗?”
郭淡打量了他一番,赶紧拱手一礼,道:“真是抱歉,是我小瞧你们了? 对不住,对不住。”说着,他又向寇义吩咐道:“立刻将价格调至三厘。”
“是的? 姑爷。”
寇义又向身边的随从使了个眼色。
那随从立刻走了出去。
盐商们皆是大惊失色,究竟是这小子在吹牛,还是我们在做噩梦。
这就降了两厘!
我们只是说说而已? 你怎么就当真呢。
你这是在耍流氓吧?
郭淡环顾四周? 笑道:“相信这个价格应该能够体现我对各位得尊重了吧。三厘的价格? 我大概要亏一百五十万两,好在我也亏得起? 只要我能够得到整个市场? 我们的股东们肯定会非常愿意的。”
“......!”
刘徽的嘴一张一合,硬是没法出声。
楚南浦也开始在擦汗。
还能这么玩?
五厘价格已经是生死价? 要还降两厘,那可就是棺材价格。
这个价格? 必然是要赔本卖? 是卖多少就要赔多少? 而且他们还要跟郭淡争市场? 偌大的市场,他们就是将家底砸进去也不够啊!
盐商们是非常沮丧。
因为他们都相信郭淡要是对自己狠一点,还真就亏得起。
说是降维打击,一点也不为过。
他们到底还是那种非常纯粹的商人,就是家族经营,而郭淡已经是资本家,他随时可以调动大量的资金,对于任何一个行业进行降为打击。
关键还不是他的钱。
但如果他能够抢占所有的盐市,股东们当然会愿意,用不了几年就能够翻倍赚回来。
多爽。
但是这对于在场的盐商而言,可真是太霸道了。
“哈哈!”
陈十五突然仰面大笑起来。
大家都看向陈十五。
他是疯了吗?
“大家放心,他没有疯。”
说话得是郭淡,他一脸笑意地看着陈十五,道:“十五爷,我知道你在笑什么?”
“是吗?”
陈十五神情一滞,又问道:“那你倒是说我在笑什么?”
郭淡笑道:“你在笑我拿不出这么多盐来,不知是否?”
陈十五一愣,旋即道:“正是。这盐场可都在朝廷的控制中,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可是两淮盐场绝不可能落在你的手里,哼,还一万万斤盐,你可真是大言不惭。”
大家突然反应过来。
对呀!
票引价可是朝廷控制的,价格不能太高,也不会太低,朝廷也不可能将盐场的盐都卖给你啊!
况且这两淮官府的都还是支持他们的。
大家是长长松得一口气。
差点被这小子给吓死了。
郭淡左瞧瞧,右瞧瞧,道:“你们难道忘记我军已经拿下吕宋、澎湖等诸多岛屿吗?”
“......!”
陈十五眨了眨眼,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郭淡哈哈一笑,道:“我在那些地方置备了大量的盐场,一万万斤盐,那可真是绰绰有余,这一船运送过来又何止十万斤,至于这点运费么,我还赔得起。”
陈十五吓得吞咽一口,产生道:“朝朝朝朝廷允许你这么做吗?”
郭淡笑道:“为何不允许,朝廷卖盐引也是为了增加国库税入,控制盐价是为了百姓,我的盐价低廉,百姓得利,而且所得之钱,我又全都交给朝廷,我自己是分文不要,这还能够减少朝廷运营成本,对朝廷百利而无一害,难道朝廷甘愿养着那些贪官污吏吗?”
楚南浦闻言,不禁一惊。
这话也能说吗?
“别这么惊讶!”
郭淡冷冷一笑:“你们以为我真的是想整你们吗?当然不是,我要想整你们的话,我就不会亲自来这里,更不会要当这个会长,你们这些盐商,也就能够欺负一下百姓,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们这是要对付你们背后的人。”
此话一出,盐商们顿时脱出一身大汗。
敢情我们什么都不是啊?
真是太可悲了!
郭淡又指着陈十五,道:“我方才就说过,我一定会跟你算清我们的账。”
陈十五不禁吓得小退一步。
他当然知道郭淡指得是什么,因为他的盐主要是卖往江西,故此在江西是非常有势力,冲毁当地得一诺钱庄,他可也有份参与的。
不过这回他似乎要踢到铁板了。
坐在末端的一个盐商故作好奇地问道:“可是南直隶是施行海禁政策,你的盐怎么运过来。”
如今他可不敢嚣张,只能伪装成好奇宝宝。
大家恍然大悟。
说得对啊!
目前南方唯一开港的地方是月港,不能直接运送到南直隶来,如果是从福州登陆,再运到南直隶来,光这运费你也赔不起,至于福广二州,反正也不是他们地盘。
你应该去福广吓唬人啊!
郭淡突然呵呵一笑,道:“我只是说说而已,说说可不犯法吧,我又没有说真得运过来。不过我听说有很多人偷偷出海,官府也没有太多办法,倒也是的,这么长的海岸线,官府也派不了这么多人去守啊!”
“......!”
无耻!
卑鄙!
小人!
大家一听就明白过来,这家伙是要走私啊!
这可真是太恐怖了。
其实他们也知道福州七成得船都在风驰集团的控制之中,这要是沿着海岸线一路走私,瞬间就能够铺满整个南直隶。
陈十五见大家个个面露惧色,这心里焦急他,方才他已经被点名,这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他鼓起勇气道:“你是有钱,但你也就一条命,你不让我们活,我们也不会让你好过得。我们的钱虽然比你少,但也足以让你在南直隶做不了买卖,大家说是不是?”
“说得对!”
刘徽立刻道:“你不让我们活,我们也不会让你好过的,我们就是死,也要掰下你一条胳膊。”
啪!
郭淡突然折扇一开。
张炳怀定眼一看,嘀咕道:“暗中观察?”
这有何深意吗?
他不禁暗暗思忖着。
但是他的同行们已经是群情激愤,纷纷嚷着要跟郭淡拼命。
都已经将脚踩到脸上。
还有什么可说得。
而郭淡只是微笑地看着他们口沫横飞。
轰!
突然一声巨响,吓得他们直接趴在地上。
“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
.....
楚南浦趴在椅子旁,哆嗦着左右张望,突然,他发现郭淡站立在身前,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他当即指着郭淡道:“是...是你搞的鬼?”
郭淡笑而不语。
一个随从突然道:“好像是...是火炮?”
“火炮?”
盐商们皆是大惊失色。
这东西离他们可真是太遥远了,他们的武器可还停留在棍棒上面啊。
但他们也意识到,既然郭淡还站在这里,那他们自然也不会有事。
他们缓缓站起身来,同时往西面看去,只见祭坛西边一团浓雾拔地而起,隐隐可见一个倒塌的木棚。
郭淡突然看向陈十五,笑道:“你把舌头捋直了,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
第一千零六章 是神是魔皆在一念之间
捋不直!
完全捋不直啊!
陈十五这嘴巴一张一合,嘴里发出各种诡异得声音。
他很想硬,但真心硬不起来。
我们只是盐商而已,你至于拿大炮来轰我们吗?
这真是拿虎头铡来砍蚂蚁啊。
“你到底想怎样?”
这一炮下来,楚南浦是彻底颓了,他可怜兮兮地看着郭淡。
其余盐商也皆是目瞪口呆地望着郭淡。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在郭淡面前,就如同蝼蚁一般,纯粹商业竞争,他们根本就无法与郭淡竞争,若想用下三滥的手段,郭淡比他们就还要狠得多。
直接开炮。
你狠!
既然打不过,那就先谈谈呗。
郭淡直接上得台阶,站在会长位子前,向楚南浦笑问道:“不介意我坐吧。”
楚南浦伸手道:“您请坐。”
可郭淡并未急着坐下,他的人直接将陈十五的椅子给搬了上来,放在边上。
郭淡手一伸,笑道:“楚老请坐。”
楚南浦差点没有哭出来。
真是太感动了。
“请。”
二人几乎是同时坐了下来。
郭淡左右一瞟,笑道:“大家请坐。”
那些盐商左右看了看,刘徽也瞧了眼自己的死党陈十五,纠结半响之后,他还是选择坐了下去。
大难临头各自飞。
陈十五不禁怒视众人一眼,当即拂袖而去。
其实当初攻击一诺钱庄的不止陈十五,这刘徽也参与其中,但是郭淡就只针对陈十五,原因就只是因为方才陈十五第一个跳出来,郭淡就顺便拿他杀鸡儆猴。
反正总要死一个。
他就是要让其他盐商明白,谁要敢针对我一诺钱庄,我就要让他在这一行混不下去。
我绝对有这个实力。
待陈十五灰溜溜地离开之后,郭淡才开口言道:“其实我今日之所以来此求职会长一职,并非是我想与各位争夺这盐利,我对于这盐利并不感兴趣,只不过我现在作为你们最大的客户,我认为我有资格坐在这里。”
此话一出,大家皆是一脸懵逼。
怎么又成了客户?
张炳怀问道:“郭顾问,您不是我大明第一盐商吗?”
郭淡笑道:“那都只是基于你们无能得情况下,我就只能自己生产,但如果你们做得好,那我就将是你们最大的客户,毕竟我们一诺粮行每年都得采购大量的盐,同时我也会关闭海外的那几个大盐场,毕竟从海外运送盐到内陆,成本要增加不少。”
你说我们无能,我们认。
大家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反而心里又燃起一丝希望来。
毕竟郭淡自己说了会关闭那几个大盐场。
郭淡道:“楚老以为呢,我作为最大客户,坐在这里,是不是实至名归?”
楚南浦讪笑点头。
他心里也好受一些? 客户就是上帝,郭淡以这个身份坐在这里,他也不丢面子。
郭淡又道:“作为大客户而言,我对于目前的盐市? 是感到非常的失望? 整个盐市是杂乱无序,而盐的质量也是参差不齐? 遍地都是走私商? 这种种内耗? 导致盐商们得利甚少,所有盐商加在一起,每年就连一百万两都亏不起? 这种情况着实令人感到担忧啊。”
得利甚少?
你说得对!
就是这样的。
你能让我们亏得起一百万两吗?
一个盐商眼巴巴地问道:“不知郭顾问有何建议?”
郭淡道:“我认为该给予盐商们更多的自由,更多的利润,没有钱又怎么能够生产出好的盐来? 所以从制盐到售卖,都应该让盐商参与进来? 这物美价廉者得市场? 优胜劣汰? 如此才公平? 如此才是良性竞争,绝不能让那些心术不正,投机取巧之人,控制这一切,这只会弄得盐市乌烟瘴气,弄得大家都没有钱赚。”
制盐也交给我们?
你说得真对。
盐商们是齐齐点头。
魔鬼瞬间变成救世主。
楚南浦道:“朝廷可不会答应?”
“朝廷为何不答应?”
郭淡道:“我方才就说过,朝廷最在乎有两点,其一,盐税;其二,百姓。先说盐税,如今遍地都是走私商,这不但导致国家盐税锐减,同时也让我们这些正当得盐商难以生存。如果朝廷制定出合理的盐税,大力的支持正当的盐商发展,让竞争变得光明正大,我们与朝廷一块去打击那些走私商,这税入必然增加。
而关于百姓,合理的税收,让盐商能够制定出合理的价格,这良性竞争又能够促进制盐的发展,让盐商生产更优质的盐,百姓将会深受其益。
当然,其中受益最大的莫过于盐商,合理的竞争,能够让那些能力出众的盐商崭露头角,而不是依靠关系取胜。合理且明确的盐税制度,也将会令盐商对于收益有着明确的预算,不用再费脑子思考谁谁谁过生日,又要送多少钱过去。”
这最后一句话,显然是若有所指。
在坐的盐商心里都清楚,郭淡指得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盐商将与朝廷瓜分属于利益集团的盐利。
盐商当然得利。
因为如今的大盐商,每年可都得拿出不少钱孝敬那些老爷们,甚至于有一些大盐商就是那些老爷们的家奴。
但这怎么可能?
楚南浦道:“这...这不可能吧?”
“谁说得。”
郭淡笑道:“朝廷如今正在推行新政,而新政里面就包括盐税改革。”
楚南浦错愕道:“这我等怎未听说?”
其余盐商也都是一脸懵逼。
新政中并未听说要涉及盐政。
郭淡笑道:“那你们可有听说朝廷将废除旧户籍制度,全国上下统一一种户籍制度?”
楚南浦点头道:“这我等倒是听说了,可是这与盐税又有何关系?”
郭淡道:“既然全国上下都统一用一种户籍,那么灶户又该怎么算?”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对呀!
这灶户怎么办?
这灶户就是制盐得工匠,与匠户差不多,也都是要世世代代制盐,不能从事任何行业,但是工钱却少得可怜,导致不少灶户也纷纷逃亡,但不管怎么样,这灶户可是目前盐政的关键所在。
如果取消灶户,那么整个体系就将会出问题。
郭淡继续言道:“那么将来就只有雇人来制盐,如果朝廷自己来做的话,那又何必取消灶户,这不是成心增加自己的成本吗?关键灶户已经暴露出许多问题来,这官盐的质量远不如私盐,导致百姓更愿意买私盐。
故此朝廷将更加倾向于交予盐商自己生产,因为事实已经证明,商人生产出来的货物,是要优于朝廷自己生产,其中原因想必各位比我还清楚。至于朝廷为什么没有下达明文规定,那只是因为事有轻重缓急,得一步步来,但是基于灶户变为历史,盐税必然要面临改革。”
盐商们不禁面面相觑。
他们之前反对新政,是因为他们认为新政将会伤害到他们的权益。
但如果新政会取消灶户,将制盐权也交给他们,并且制定合理的盐税和制度,那这对他们这些大盐商其实是非常有利的。
那他们就能够做大做强。
这其实也是郭淡此行的目的,就是让他们支持新政。
可盐商们是非常纠结,你说一步步来,但问题是这还没有来,到底朝廷没有出台有关政策。
等出台了再说呗。
可要是朝廷真出台政策,郭淡还需要寻求他们的支持吗?
关于盐税改革,其实是隐藏在新政中的,免除旧户籍制度,本就涉及到方方面面,可不是一句话得事。
而万历之所以没有明确提出来要盐税改革,那当然是怕引起更多人反对,以及给盐市制造极大混乱,从而导致社会出现动荡,关键盐税也是国库的重要税入。
如果能够先得到盐商们的支持,那这一切就要好办多了。
这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你们若想得到更多的利益,就得靠自己去争取。
如果哥都能够搞定一切,那哥为什么要便宜你们这些人。
大家的反应,郭淡早有预料,道:“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就是我郭淡是一个非纯粹的商人,我一直以来也都在为商人着想,如果你们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需要寻求改变。而且,我在海外有着许多大盐场,我自己是懒得去经营,如果各位有意得话.....。”
言下之意,就是我连后路都为你们想好了,内陆混不下去,我们还可以去海外混。
到时可以将海外生产的盐,走私到国内来。
心动了!
盐商们都有一些心动。
但是他们毕竟在这一行混了这么久,背后都有着复杂的利益关系。
这一点头的话,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郭淡突然站起身来,道:“你们自己好好考虑考虑一下,我还有点事,就先告辞了。”
众人如蒙大赦一般,是长出一口气,纷纷起身,保证一定会好好考虑的。
他们就怕郭淡逼着他们立刻做选择。
这很要命的。
对于郭淡而言,不需要他们马上选边站,只需要他们在中间摇摆不定就行,因为只要他们不反对新政,选择观望局势发展,那其实就是支持新政。
出得祭坛,回到马车上。
一直在马车里面等候得徐姑姑,立刻问道:“怎么样?”
郭淡道:“夫人,你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
徐姑姑没好气道:“你什么都没有,就买了一千两走私盐,这我能不担心吗?”
郭淡哈哈一笑,道:“夫人到底是门外汉,这商人不是工匠,非得要一把锤子,对于商人而言,‘我可以拥有’跟‘我已经拥有’其实也没有太多得区别。”
第一千零七章 三足鼎立
别看郭淡说得是信誓旦旦,但全都是假得。
他只是购买了十万斤盐,然后在南京各处低价销售。
为得也就是在这短短一个时辰得效果。
真是任性啊。
当然,那些盐场也只是存在于他得口中。
他不可能在吕宋、澎湖建造盐场。
因为大明的沿海州县又不缺盐,从吕宋生产盐再运送到大陆来,那是完全就不具备竞争力。
但是,这也非虚张声势。
虽然没有,但他随时可以拥有,那么也就可以说,他其实已经拥有了。
那些盐商也不傻,他们相信得其实也是郭淡能够在吕宋拥有大量的盐场。
至于那些盐是从哪里,并不重要。
......
然而,这一场大会,其实是万众瞩目,尤其是郭淡到来之后,各方势力可都在暗中观察着。
而方才那一声炮响,可真是吓坏了众人。
这祭坛虽然是在城外,但也不能算是郊外,只能说是南京城的向外延伸,这附近可是住着大量的商民,有着大量的商铺,是非常繁荣的地带。
谁敢在这里打炮...?
这当然也立刻惊动了提督赵飞将。
他是亲自率领人马前来调查此事。
然而,他却在这里见到了一支正在执行机密任务得锦衣卫部队。
在确认过公文、令牌无误之后,赵飞将走上前去,向那名带队得锦衣卫千户道:“你的意思是,方才那一声炮响只是你们的人误射。”
“回禀大人,是这样的。”锦衣千户抱拳道。
“误射?”
赵飞将突然厉声怒斥道:“这里又不是战场,你这误射从何谈起?难道是你们失误将炮弹放入炮管之中,然后再失误点燃火线吗?这能是失误吗?”
“大人请先息怒。”
锦衣千户回头道:“给我押上来。”
只见几名锦衣卫将押着二人上前来。
“跪下!”
二人立刻跪倒在地,当即哭喊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那锦衣千户向赵飞将道:“回禀大人,这一切都是因为二人对于这新式火炮感到十分好奇,趁着我们休息之际,偷偷操作火炮,以至于出现误射,万幸的是,没有伤到人,否则的话,卑职万死难辞其咎。”
万幸没有伤着人?
就这附近,不论你往哪个方向射,都极有可能伤着人,唯独那边废弃得草棚没有人。
这个几率可真是......!
赵飞将铁青着脸,看着他们的倾情演出,只觉自己被他们当成了弱智。
就不能找一个不那么侮辱人的理由吗?
可他也不想想,在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打炮,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你懂就行。
何必在乎这理由。
赵飞将突然怒指那锦衣千户道:“难道你现在就能辞其咎吗?”
锦衣千户道:“待卑职完成任务,卑职自会向陛下请罪。”
“你...!”
赵飞将恨得是咬牙切齿? 怒目睁圆? 直点头道:“好呀!好呀!你们竟敢跟我玩一招,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摆明就是郭淡设的局? 意在震慑那些盐商。
但他拿这些锦衣卫还真没有办法? 毕竟他们还有军令在身,他又不敢将这些人拿下。
当然? 他也不会做这蠢事,这冤有头债有主,要找也应该去找郭淡。
......
回到官署,赵飞将是大发雷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那该死的商人? 竟然拿我们当傻子一般玩弄? 还误射,老子误射他娘,老子绝不可能放过他。”
这骂着骂着,赵飞将突然发现坐着的王一鹗沉默不语,不禁道:“尚书大人为何不说话?”
王一鹗瞧了他一眼? 道:“你先息怒,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现在没法坐。”赵飞将叫嚷着。
王一鹗沉吟少许,也不再勉强他,言道:“这一切可能都是郭淡的阴谋。”
“阴谋?”
赵飞将愣了下,道:“什么阴谋?”
王一鹗叹道:“他希望能够在南直隶发动战争。”
“你说什么?”
赵飞将惊愕地看着王一鹗。
这是要造反的节奏吗?
王一鹗这才将那日与郭淡的谈判告知赵飞将。
赵飞将听得大惊失色,不禁道:“他敢?”
王一鹗叹道:“我原本也有一些疑虑,但如今的话......我且问你,你是否知道现在南直隶共有多少锦衣卫在执行机密任务吗?你又是否知道南直隶存在着多少门由卫辉府生产的火炮?”
赵飞将顿时目瞪口呆。
王一鹗皱眉道:“如果真得打起来了,你又是否想过后果,我们在这里的一切都将会化为乌有,南直隶的百姓也都将生灵涂炭,而郭淡他...他只是无非就是少几日买卖而已,说不定将来南直隶的百姓还会对他感恩戴德。”
赵飞将吸得一口冷气,又道:“难道我们就任由他骑在我们头上拉屎,而什么都不做吗?”
“当然不是。”
王一鹗道:“我们必须立刻要加强戒备,维护当地的治安,以免给予郭淡机会生事,他们可以斗,但绝不能做任何违法之事,否则的话,我们必将严惩不贷,如此才能够让南直隶不发生战争,同时也能够确保我们官府的权威。”
赵飞将沉眉不语。
在如今这种情况下,他们必须要坚定中立立场,坚定的支持律法,竭力维护南直隶的治安。
选边站那是不可能得。
因为他们若是选边站,只会让事情进一步恶化,这后果就不堪设想啊。
正当这时,一人入屋来,“启禀大人,工部万侍郎求见。”
赵飞将立刻道:“他肯定也是为了这事而来。”
王一鹗点点头道:“我来应付他。”说着,他又向下人道:“请万侍郎进来吧。”
过得一会儿,万鉴入得屋来,道:“下官见过尚书大人。”说着,他还故作诧异地瞧了眼赵飞将,拱手道:“赵提督也在啊!”
不等赵飞将开口,王一鹗便主动言道:“赵提督正在与我商量如何处理有关南城外炮响一事。”
万鉴忙问道:“不知可有查明原因。”
王一鹗点点头,道:“那火炮是来自于京城的一支锦衣卫,他们正要前往南方执行一项机密任务,途径这里时,因为手下操作失误,而导致误射,万幸没有伤着人。”
万鉴听得都觉得不可思议,道:“难道大人相信这等鬼话?”
王一鹗道:“当然不相信,但是他们确实有着陛下的令牌,赵提督担心若扣押他们,会延误军机,故而找我商量,我也不瞒你说,我也不太敢将他们扣押,若是万侍郎认为其中有猫腻的话,赵提督可将此事交予万侍郎处理。”
万鉴可不傻,这个烫手山芋可不能接,忙道:“下官倒是想管,只是此事不在下官职权之内,不过这其中肯定有猫腻,因为今日郭淡......!”
不等他说完,王一鹗便道:“赵提督也已经调查过,郭淡的确有嫌疑,可事实是,郭淡并未当众承认那就是他放的。”
万鉴道:“但我们都知道,这就是郭淡安排的,他今日在盐商大会上,是妖言惑众,恐吓他人,诽谤官府,难道大人还要继续包庇郭淡吗?”
“谁说我包庇郭淡。”
王一鹗怒喝一声,又道:“他若违法,本官必然将他抓捕归案,绝不姑息,而且本官也一直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就说今日出现在南京的五厘盐,本官也已经派人去调查过,那都是一些官盐,连走私盐都谈不上,而他们一诺粮行是打着做慈善名义,低价出售那些盐。
至于他说得那些话,目前还不足以构成犯罪,不过本官也会派人去叮嘱他,让他谨言慎行。”
万鉴瞧了眼王一鹗,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人心里应该非常清楚才是,不用下官说明,之前郭淡未来这里,大人有所保留,下官也能够谅解。但如今郭淡已经来到南京,并且还耀武扬威,欺人太甚,不将我等官员放在眼里,就是大人忍得下这份屈辱,别人可忍不下。”
“屈辱?”
王一鹗负手而立,道:“在本官看来,如今江西地区发生的一切才是官府的屈辱,本官还是那句话,谁若敢在南直隶闹事,本官一律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万鉴听罢,当即拱手道:“下官告辞。”
王一鹗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他是不可能跟江西站在一块的,那是屈辱,这自然就没有什么好谈的。
待万鉴走后,赵飞将便道:“他们绝不会罢休的。”
王一鹗道:“但是我们也决不能任由他们胡来。”
赵飞将一拳重重捶在茶桌上,极其不甘地说道:“这一切都是郭淡搞出来的,却让我们来帮他擦屁股,可真是岂有此理。”
王一鹗却道:“我们不是在帮他,我们是在帮自己。”
在与郭淡商谈完之后,他一直都在权衡此事,他当然不甘愿沦为郭淡的棋子,同时也不想站在皇帝的对立面,这思来想去,他觉得唯有坚持自己原有得想法,维护整个南直隶的利益,才能够走出这进退维谷的困境。
同时他也能借机拉拢一批正直得官员,成为这第三方势力。
第一千零八章 反击
不管是王一鹗,还是赵飞将,心里都非常清楚,郭淡在盐商大会上的那番言论,无疑是拉开了这场战争的序幕。
对方当然不会轻易将这盐利拱手让人。
虽然这其中涉及到许许多多利益,其实盐利并不是最关键得,但是郭淡先对盐商动手,那么盐利自然一个非常关键的领域。
双方都不可能做出丝毫退让。
那万鉴走后,立刻又有人上门来,都不给王一鹗、赵飞将喘息之机。
这让王一鹗、赵飞将也感受到极大的压力。
没有办法,万历这回是要对整个国家进行大手术。
事已至此,一切皆有可能发生。
那万鉴在离开兵部之后,便立刻去到魏国公府。
这魏国公徐维志乃是开国功勋徐达的后人,徐达毕竟是开国第一功臣,是一门两公,一支在北直隶,被封为定国公,另外一支就是这魏国公,目前魏国公徐维志担任南京外守备。
这南京守备是分内外守备,内守备自然是由宦官担任,手握大权,而外守备一般都是由功勋担任,权力是不如内守备的。
然而,上一任南京守备田义在一年前突然被调往京城担任东厂都督,由于万历并未立刻安排人来南京继任,毕竟这个职位非常重要,万历也得慎重考虑,故此暂时是由田义身边一个名叫罗智的宦官担任内守备。
由于只是临时的,再加上罗智得能力是远不如田义,原本属于内守备的权力,暂时是控制在兵部尚书,南京提督和南京外守备手中。
“幼稚!”
徐维志轻哼一声:“真是想不到那王一鹗是如此幼稚,事已至此,若他还想南直隶太平,那就必须将郭淡赶出南直隶,否则的话,这南直隶如何能够太平,难道让我们将一切都拱手送给郭淡这个商人么?”
作为权贵中的权贵? 徐维志自然是非常反对新政的? 盐利只是其次,只要他们有权力,即便将盐利让出去? 迟早还是会回来的? 关键取消免税特权? 这个对于他们这种权贵而言,可就是非常致命得? 再加上军制改革? 更是严重伤及到他们的利益。
他家里得田地? 可全都是兵户在种。
之前他一直忍让? 可见万历一步步削弱权贵的权益,同时又压制住朝中的权贵势力,他可也坐不住了。
万鉴道:“国公爷,那一声炮响? 可是将那些盐商吓得是屁股尿流,若是我们再不做些什么,那些盐商可能会选择投靠郭淡? 虽然那些盐商事不足为虑? 但他们的投诚会令更多人选择向郭淡投诚? 我们必须要马上反击郭淡。”
徐维志点点头道:“也是该给郭淡一点颜色瞧瞧,否则的话,他还真以为自己能够南直隶一手遮天。”
“阿弥陀佛!”
坐在旁边一直沉默得一个中年和尚突然开口道:“区区商人,何许国公爷您亲自动手,若国公爷不嫌贫僧能力微薄,贫僧愿为国公爷分担此忧。”
徐维志闻言大喜? 忙道:“若妙法方丈愿意助我一臂之力,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妙法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
天色渐渐暗下来,随着钟声响起,喧闹一日的南京城终于渐渐安静了下来。
“看来你的计策是奏效了。”
窗前的徐姑姑回过身来,向郭淡道:“王一鹗最终选择了中立。”
其实他们回到牙行之后,心里也是有些紧张的。
按理来说,他今日搞了这么多事,王一鹗完全有理由将他叫去问话,他们也不敢肯定,王一鹗就一定会保持中立,或者倾向他这一边,但是直到天黑,官府那边依然没有动静,可见王一鹗是真的被郭淡给唬住了。
郭淡笑道:“谁也不希望见到外人在自己家打架,因为不管谁输谁赢,自己一定是个输家。”
徐姑姑道:“可惜得是王一鹗代表不了所有人,南直隶的权贵是多如牛毛,且根深蒂固,而你今日的举动,无疑会激怒他们,这一场战役才刚刚打响啊。”
郭淡问道:“夫人以为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
徐姑姑沉吟少许,摇摇头道:“这还真不好说,最好的情况,是他们继续想办法向王一鹗施压,还是企图利用官府的权威来对付我们,如此我们还能够与他们周旋,最坏得情况,就是他们对我们无所不用其极,这可是令人防不胜防。”
郭淡点点头,道:“不过这不是在下棋,走了一步,就得等对方走一步,然后才能走下一步,我已经让寇义明日去约那些大地主前来商谈合作事宜,这其中也涉及到一些权贵,只要我能够跟他们签订一份长期合作契约,给予他们足够的利益,那他们自然也就不会与我作对。”
说到底,就还是节奏问题。
他要发挥资本得力量,这也是他为什么一上来就要对付那些盐商,盐商到底也是商人,他期望用资本打响这第一枪,让这场战役在他的节奏中进行。
......
三更时分。
牙行的办公室兀自亮着烛光,真是资本家在哪里,哪里就有996啊!
但全牙行也就资本家一个人在加班,就连寇义都已经去休息了,唯独郭淡一人坐在里面,查阅着那些大地主、大富商的资料,毕竟接下来就跟这些人进行合作谈判,而这里面又涉及到军备供应,他必须要谨慎。
别看他平时谈判的时候,是胸有成竹,是充满着自信,且屡屡能够取得成功,但其实这一切并非是建立天赋上面,而是建立努力上面。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香气,郭淡下意识耸动了下鼻子,抬头往门口看去。
吱呀一声。
门打开来,只见徐姑姑带着丫鬟凝冬走了进来,凝冬双手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一个汤盅和一个碗。
“看了这么久,先休息一下吧,我让凝冬煮了一碗参汤。”徐姑姑关心道。
“你这一说我还真觉得有些饿了。”郭淡放下资料,来到沙发前坐下,凝冬赶紧为他盛了一碗,闻着这浓浓香气,郭淡风卷残云般将整盅参汤喝得干干净净,整个人往沙发上一靠,“呼!真是舒坦啊。”
凝冬将碗筷收拾了,便走了出去。
“给。”
这时,徐姑姑又递上一杯茶来。
郭淡一连喝了好几口,只觉精神气爽,突然向徐姑姑道:“夫人,你这茶到底有什么玄妙之处,自从喝你泡的茶,别人泡的茶,完全就不能入口。”
徐姑姑轻轻笑道:“少说这些恭维的话,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郭淡斜目一瞥,突然伸出手来,拉着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搂着她,笑嘻嘻问道:“那不知夫人吃我哪一套?”
徐姑姑沉吟少许,十分认真地回答道:“我想应该是你对事业的态度,你虽坐拥万贯家财,却也从未停留片刻,去贪图享乐,你虽.....!”
话说至此,她突然红唇一闭。
郭淡笑道:“我虽坐拥两位国色天香的娇妻,却也未有沉浸女色。”
徐姑姑莞尔不语。
当初徐梦晹最令她失望得一点,就是过于保守,这上进心不足,止步于太仆寺,最终还是没有进入内阁这个权力中心,可见她是比较欣赏那种有上进心,有野心,且不惧困难,不断进取的男人。
郭淡却又是叹道:“原本此时本该是我们夫妻如胶似漆的时候,而我却坐在这里,看着那些枯燥无味的资料,唉.....!”
这都已经同床共枕,他们的关系本该取得进一步突破,可惜他这两日都是工作到三四更天,这心思也都在工作上面,当然,他也不想匆匆忙忙就夺取徐姑姑的第一次。
徐姑姑笑道:“这就是你能够战胜他们的原因。”
“夫人不打算给点鼓励么?”郭淡冲着徐姑姑眨了眨眼。
徐姑姑那娴熟得脸庞微微一红,却更显得娇艳无比。
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郭淡探过头去,正欲一亲芳泽时,门外突然有人道:“郭顾问,你在里面吗?”
是李虎的声音。
徐姑姑下意识地站起身来。
该死的!郭淡不禁暗骂一句,语气不爽地问道:“什么事?”
门外的李虎道:“郭顾问,出事了。”
“这么快?”
徐姑姑不禁美目一睁,又与郭淡相视一眼,一种不详得预感油然而生。
......
只见三十余个护卫手握火把,将一诺牙行门前得街道照得通亮。
而在他们中间站立着一匹马,不断踢打着前蹄,然而,在这一匹马的后面,却还拖着一具尸体。
“方才这一匹马突然跑了过来,被我们的人拦住,不曾想这后面还拖着一具尸体。”
李虎向郭淡禀报道。
郭淡稍稍瞥了眼那尸体,差点没有吐出来,赶紧将目光移开。
“出什么事了?”
只见寇义一边穿着外衣,一边跑了过来,当他看到那具尸体时,先是吓得一声惊叫,魂飞魄散,可突然又觉这尸体看着有些面熟,鼓起勇气上前一步,这定眼一瞧,当即指着那尸体道:“这这这不是...张...张炳怀。”
这一具尸体正是与一诺牙行有着不错关系得张炳怀。
徐姑姑偏头看向郭淡,道:“这下我们有麻烦了。”
第一千零九章 事态升级
王一鹗、赵飞将今日本就都难以入眠,毕竟这神经可都是绷紧得,他们知道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役已经打响,而对方也肯定会做出反击,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对方的反击,竟会来得如此之快,这一听到一诺牙行出了命案,便立刻就赶了过去。
这一见到死者,他们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都怪你!”
赵飞将指着郭淡,怒斥道:“在你没来之前,我们南京一直相安无事,你这才刚到没有两日,这又是炮声,又是命案,你这个天煞的牙商。”
坐在一旁的王一鹗阴沉着脸,并没有做声,显然赵飞将也说出了他心中的怨言。
“赵提督!”
郭淡却是一脸委屈道:“我现在可是受害者,这三更半夜一具尸体跑到我家门前来,搞得我们牙行是人心惶惶,你们官府不应该反思一下你们南京的治安问题吗?这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赵飞将怒目睁圆,道:“你还好意思让我们反思?这人到底为何而死,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郭淡道:“我清楚什么,我与张炳怀仅限于正当买卖交易,难道这就是他被人谋杀的理由吗?若是这样的话,谁还敢做买卖,这事就是闹到京城去,我也不怕。”
“难道我就会怕么。”赵飞将咆哮道:“你这正当买卖需要用火炮来威胁人么?”
郭淡一脸无辜道:“什么火炮,这可跟我没有关系。”
“你...!”
“行了!”
王一鹗突然站起身来,向郭淡道:“此案我们会尽快查明的,你也要注意一点。”
郭淡赶忙拱手道:“多谢大人关心,我一定多加小心得。”
王一鹗冷冷瞧了眼郭淡一眼,他可不是指让郭淡多加小心,而是叮嘱他不要让事情进一步升级,又向赵飞将道:“赵提督,我们先回去吧。”
赵飞将郁闷地瞧了眼王一鹗,然后气冲冲地大步走了出去。
上得马车,赵飞将便是气急道:“事到如今,你为何还要帮他说话,这一切可都是他自找的,要不是他在盐商大会上嚣张跋扈,岂会发生这种事。”
王一鹗道:“我说过,我们这是在帮助自己,难道你希望这局势一步步失控吗?”
赵飞将愣了愣,重重一叹道:“倘若这事是对方做的,我们根本就查不到什么,这官署里面到底有多少官员是他们的人,我们都不清楚。”
王一鹗道:“查不到也要查,不但要查,而且我们还要加强戒备,决不能让事态进一步升级。”
......
“取消明日的谈判吧。”
送走王一鹗他们之后,郭淡便向寇义吩咐道。
出了这事,再找那些大地主谈合作? 那岂不是逼着他们拿着性命做买卖。
除了让自己尴尬以外,也没有别的效果。
寇义赶忙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这去安排。”
“等会。”徐姑姑又叮嘱道:“另外? 吩咐我们的人? 最近一定都要加倍小心。”
寇义听到这话,不禁哆嗦了一下。
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也会有危险?
他可是一个本分的买卖人? 这可是将他给吓坏了。
等到寇义离开之后,徐姑姑便道:“这对于我们而言? 无疑是最坏的情况。”
郭淡点点头? 又是叹道:“今日可真是白忙活一场啊!”
他到底也只是拿着火炮去吓唬那些盐商? 而对方是直接就杀人? 这才是真正的杀鸡儆猴,试问在这种情况下? 谁还敢与他合作? 不要命了么。
也不得不说,对方的这一招是非常毒辣。
刚好打在郭淡的软肋上面,因为唯一比钱重要的,不就是性命么。
对方已经开始杀人,那就非常难办。
可以说目前的情势对他而言已经是非常不利。
这才刚开始? 对方就直接给放了一个大招。
但其实也并不是非常意外的,毕竟对方也忍了这么久,江西都已经火拼了大半年,而南直隶一直保持着相安无事,原因就是对方希望能够团结大家,向朝廷施压,逼迫郭淡离开南直隶。
毕竟郭淡背后的是皇帝,他们还是寄望于用以前的套路,来逼迫皇帝收回成命。
可是随着郭淡的到来,以及王一鹗的表态,已经让他们失去了耐心。
他们必须要给予郭淡一个深刻的教训。
同时亦可借机鼓舞权贵们得士气,让大家团结起来对付郭淡。
郭淡又向徐姑姑问道:“夫人以为我们该如何应对?”
徐姑姑沉吟少许,道:“先看看王一鹗能否控制住局势,倘若他控制不住的话,那我们也只有一个办法应对。”
对方都已经用杀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你若想对等报复的话,也只有去杀人。
她之前就担忧会出现这种情况,但她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郭淡叹了口气,道:“这自古以来朝廷都选择压制商人,而作为商人的我,其实是非常能够理解的,因为商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
翌日。
关于张炳怀之事,立刻是传得是沸沸扬扬。
整个南京城仿佛笼罩在阴霾中。
大家皆是人心惶惶啊!
而一向热闹非凡得一诺牙行也变得是门可罗雀,甚至于所处的整条街道都显得非常冷清,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选择绕道走。
此时此刻,谁也不敢在这时候跟一诺牙行扯上关系。
这效果是立竿见影啊!
兵部。
“回大人得话,关于此案,下官并不知情。”
万鉴向王一鹗拱手一礼,话锋一转,又道:“但是下官也并不感到意外,并且下官早就奉劝过大人,那郭淡就是一个灾星,他的到来必将会为南直隶带来无尽的灾难,可惜大人并不认同得下官得建议。”
王一鹗冷冷一笑,“你以为只有你不感到意外吗?你以为郭淡就没有料到会有这一日吗?他若是连一点把握都没有,又如何敢踏足南京?你们这是在玩火。”
万鉴却是笑道:“下官倒是认为是郭淡点燃了这一把火,让我们置于火焰之中,而在此之前,大人本有机会阻止他的。”
王一鹗眯了眯眼,道:“可千万别让本官查到蛛丝马迹,否则的话,不管凶手是谁,或者受何人指示,本官都不会善罢甘休得。”
万鉴道:“大人,下官是真的不知情,下官也愿早日能够缉拿到凶手,还南京一个太平之日。”
可是这种命案,想要调查,又弹劾容易啊!
王一鹗甚至都不敢确定这凶手是不是就藏着兵部。
查了整整三日,是一无所得啊!
而那边郭淡也希望王一鹗能够控制住局势,他不想局势往这个方向发展,他也暗中派人在四处调查,希望能够帮助王一鹗查到一丝证据。
一诺牙行!
“启禀郭顾问,我们暂时未能查到任何线索。”
李虎禀报道。
郭淡皱眉道:“就连锦衣卫都查不到一丝线索?”
李虎很是尴尬,但他还是如实言道:“如果这里的锦衣卫没有玩忽职守,那就可能是民间势力所为。”
一般来说,南京权贵都应该在锦衣卫的监视之中,倘若那些权贵所为,不可能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但是因为在锦衣卫依附东厂的这些年,已经是彻底腐化,不然的话,也不会出现同一件事,竟然会调查出十多种不同的结果,然后都还上报给了皇帝。
目前锦衣卫内部虽然在整顿中,但这毕竟是日积月累形成的,一时间也难以彻底肃清。
正当这时,只听得寇义喊道:“姑爷,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又见寇义气喘吁吁地跑入屋来,惊慌失措道:“姑爷,今儿一早有人在扬子江发现两具尸体,已经确认是我们风驰集团的两名主管。”
徐姑姑紧蹙眉头,轻叹道:“现在已经没有调查得必要,我们必须要给予他们对等得报复。”
李虎却道:“可是我们目前还不知道凶手是何人?”
郭淡道:“那就用猜得吧。”
......
秦淮河畔。
撕心裂肺得啼哭声从一间小宅院里面传出来。
宅院内,只见一个年轻貌美得女子单手抱着一个哭得小脸通红得女婴来到前院,喊道:“麻婆!麻婆!”
“来了!来了!别喊了!”
又见一个老妈子从屋内跑出来,立刻从年轻女子手中抱过女婴来,“哎呦!我的小月儿真是可怜呀,遇到这么一个笨娘,连抱婴儿都学不会,我麻婆这辈子可就没有见过笨的女人,小月儿你长大了可千万别像你这笨娘。”
年轻女子反驳道:“她明明就是饿了,这跟我有何关系?”
老妈子道:“你都知道她饿了,你还这么抱着,她不哭得更厉害,老身都跟你说了多少遍,抱婴儿要两只手抱。”说着她盯着女子右手拿着那把绣春刀,道:“你怎么不生一把刀出来,这老天真是不开眼,让这么可爱得小月儿投胎到你肚子里。”
年轻女子当即柳眉倒竖,怒视着老妈子。
老妈子是一点也不惧怕,问道:“你要杀可就快点杀,不杀的话,老身可就要带着小月儿去找奶妈了。”
年轻女子闭目一叹,道:“你去吧。”
“哼!”
老妈子一扭脖子,傲娇地离开了。
这时,一个持刀护卫入得院内,将一张钱票递给年轻女子,道:“杨指挥使,这是一诺牙行那边刚刚传来的。”
年轻女子接过钱票来一看,不禁微微皱眉,“他这是疯了吗?”
这女子正是杨飞絮。
如今她不仅是大明唯一一个女锦衣卫,同时也是大明第一任女性指挥使。
第一千零一十章 轰轰轰轰轰
其实杨飞絮早已从海外归来,万历也下旨升她为福州指挥使,统管福州的锦衣卫,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她不愿意回京。
不过郭淡对于她的行踪是了如指掌,并且一直都有密信来往。
因为这一场争斗不是商业之争,而是内部之争,双方都同属一个集团内,是难以有太多的秘密的,锦衣卫里面肯定也有内奸,这朝中发生什么事,南京马上就能够收到消息。
故此郭淡需要一支隐蔽得力量,为自己保驾护航,身为商人总会为自己藏上一张底牌的。
而杨飞絮所率领锦衣卫,都是当初被调往海外的,在海外同生共死,全都是值得信任的,郭淡当初就密信杨飞絮,让她潜入江西,为徐继荣他们保驾护航。
不过他倒是小看了徐继荣他们,那几个臭皮匠加在一起,还真有那么一点意思,在江西玩得是风生水起。
而在年末的时候,郭淡又密信杨飞絮,让她先潜入南京。
......
然而,事态还在持续恶化。
又有五名一诺集团的员工相继被刺杀。
不到十日功夫,就已经是八条人命。
南直隶还从未发生过这种可怕的连环凶杀案。
郭淡对此是束手无策,他在南直隶的盘子实在是太大了,这经理级别的,他可以很好的保护,但是手下这么多员工,又都在各地跑,他根本就无法保护,而在对方眼里,这些人就全都是靶子。
对方一来要威吓那些企图与郭淡合作的人,二来要在一诺集团内部制造恐慌。
他们无所谓杀谁,只要是跟一诺集团有关的人就行。
这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原本秦庄、周丰他们都打算来南直隶,为郭淡呐喊助威,都已经到了临清,可一见这情况,他们都不敢踏足南直隶。
甚至都觉得临清都不安全,他们害怕这种情况会向山东蔓延,毕竟山东刚刚经历新政改革,也藏着不少不安因素? 于是他们又回卫辉府去了。
而一诺集团内部更是人心惶惶? 但怕归怕,也没有一个人离开一诺集团。
因为一诺集团作为大明第一集团,这凝聚力还是有得? 对于百姓而言? 也不可能找到比在一诺集团更好的岗位。
但是这些命案,在南京却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
百姓每天是惶恐不安? 而不少官员? 也觉得不能再这么斗下去了。
南京兵部。
“王尚书,我看此事应该到此为止? 不应该再闹下去了。”
一个须发苍白的老者向王一鹗语重心长道。
这老者名叫虞琪,乃是南京礼部尚书,虽然没啥权力,但是在官场的威望却是非常高。
王一鹗是倍觉委屈? 忙道:“虞老? 我也不想他们闹下去,故此我才派人加强戒备,极力侦查这三桩命案。”
虞琪道:“但是你心里清楚? 你根本不可能查到什么证据,而如今整个南直隶已经被闹得是人心惶惶,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郭淡的到来? 他若不来? 大家都相安无事? 可他偏偏要来,那一诺币说到底也是他私人的铸币,而非朝廷铸币,老夫认为官府还是有权力禁止他发行一诺币,他一个商人又凭什么感到不满。”
王一鹗道:“可是你我都清楚,他并非是为了自己买卖而来。”
“那他是为何而来?老夫还真就不明白。”虞琪哼了一声,道:“倘若陛下要推动改革,行啊!那也得按照规矩来,得应该派一个大臣来,郭淡他名不正,言不顺,他凭什么代表朝廷。”
说到这类,他又语重心长地向王一鹗道:“王尚书,你是知道的,老夫本也是支持你的,但是事已至此,你必须得立刻做出选择,否则的话,这将会后患无穷。”
这虞琪虽是一个人,但王一鹗心里知道,他代表的是许多官员的立场,以及许多读书人的立场。
如果失去这些人的支持,他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
显然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整个南直隶是拥有不少得中立派,他们其实是占有多数的,其次才是反对派,最后才是那些坚定支持郭淡的人。
而郭淡此行就是要争取这些中立派的支持。
但是中立派本就不太想跟郭淡沾边,因为这新政和一诺币,对他们也有很大影响,只不过郭淡也确实给南直隶带来许多生计,他们觉得风驰集团、一诺钱庄就还是不错得。
可反对派这么一闹,中立派就渐渐变得保守,他们认为这么下去,会将整个南直隶都给搞乱的。
王一鹗这心里也是越发的憋屈,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干,结果大家都向他施压,然而,他又没法侦破此案,又没有能力劝双方握手言和。
再搞下去,他只会里外不是人。
他是越想越气,突然向外喊道:“来人啊!”
“大人有何吩咐。”
“备马车,我要去一诺牙行。”
他最终还是决定驱逐郭淡,你们爱打不打,我tm不管了。
他也控制不住这局势。
其实南京势力已经发生了变化,大量的京城势力涌入南京。
这些京城势力对郭淡那可真是刻骨铭心得恨啊!
他们在后面不断怂恿对方对付郭淡,给我往死里整,京城方面,我们来帮你们兜着,只要闹起来了,那我们就能够借此向皇帝施压。
行到半途中,不知何处飞来一枚“暗器”。
马车旁的护卫一手抓住,张开一看,见是一个纸团,那护卫又左右张望了下,然后来到马车旁,低声道:“大人。”
“什么事?”
王一鹗掀开窗帘来。
那护卫将纸团递过去,道:“方才不知何人将这纸团扔向卑职。”
王一鹗愣过了下,然后接过纸团来。
过得一会儿,他突然吩咐道:“不去一诺牙行了,我们回去吧。”
待王一鹗马车行至前面路口向右边转向时,边上一间酒楼得阳台上,站起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他望着消失在路口得马车,旋即又向身边一人道:“立刻去告知大人,王一鹗回府去了。”
“是。”
......
一诺牙行。
“看来我们都已经在战争的边缘。”
郭淡将一份信函放下来。
“此话何意?”
徐姑姑赶忙问道。
郭淡道:“对方已经开始封锁景德镇进出得道路,就连司礼监的队伍也不放过,目前已经三支运送瓷器的队伍受到袭击。”
徐姑姑忙问道:“荣儿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郭淡道:“这你放心,他们暂时不会有危险的,他们身边可都是来自播州的精锐,他们如今还跟对方玩得是不亦说乎,但是情况对我们已经不太有利,因为对方不但在外面封锁景德镇,并且在还景德镇内部制造恐慌。”
徐姑姑凝眉道:“也许危险比你我想象中还要严重。”
“什么意思?”
“你当初可以借用剿匪进军播州,而他们一样可以借剿匪壮大队伍,若是双方不断的交战,那他们便可借此控制军权,我们必须要立刻在南直隶取得突破。”
郭淡道:“我已经在筹备,但是这需要一些时间准备。”
徐姑姑道:“可是我担心,王一鹗不会给你太多时间,如今已经有八条人命,如果你再没有动作,他也会察觉到你是在吓唬他的。”
郭淡道:“可即便要驱逐我出去,那也得给我时间准备行李吧!”
正当这时,李虎突然走进来,道:“郭顾问,方才...方才扬子沟那边传来消息,有三名乡民被人刺杀!”
郭淡皱了下眉头,道:“我不是说加强对扬子沟的保护么?”
之前徐姑姑就提醒过他,对方极有可能会对扬子沟下手,这当代人对于这宗族关系可是非常在乎的,根据这一点来说,攻击扬子沟的乡亲可能要比攻击一诺集团的人对郭淡要更加具有杀伤力。
李虎道:“那三人并非是在扬子沟被谋杀的,而是在赶集的路上被人杀害的。”
过得一会儿,郭淡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
兵部。
“那三人皆是在路过一边小树林时,被林中射出来暗箭所杀,附近也没有人见到什么可疑人,是难以追查。”
赵飞将摇摇头,又向王一鹗道:“我看郭淡当初是在吓唬你,已经是十一条人命,他若真想在南直隶挑起战争,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可是他却无动于衷。”
王一鹗道:“你不觉得他的无动于衷是非常奇怪得吗?如果他是怕了,他就应该赶紧离开南直隶,他继续留在这里,就证明他并未就此认输,那为何他又无动于衷呢?”
赵飞将反问道:“那你说他为何无动于衷?”
王一鹗道:“我总认为他在谋划什么?”
赵飞将道:“可是他的人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中,最近一直都在追查这些命案,并未有什么动作。”
王一鹗皱了皱眉,道:“但不管怎么样,最近一定要小心,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赵飞将沮丧道:“这如何小心?不错,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中,可我们的一举一动,只怕他们也是了如指掌,即便我们部署得再周密,他们也能够轻易的找到破绽。”
毕竟大家同属一个集团,这底下的人是傻傻分不清楚,而郭淡身边全是锦衣卫,他根本就无法控制锦衣卫的行动。
这二人说得都没有错。
王一鹗的担心是对得,而且他们加强戒备,对于各方而言,其实也是形同虚设,各方卧底都是多如牛毛,这怎么防。
今夜月朗星稀,随着烛火相继的熄灭,南京城内变得寂静无声。
突然!
轰轰轰轰轰!
ps:我看到有读者提到,我之前有提过杨飞絮生得是男孩,这是我一时没有注意给写错了,但是根据我的设定,杨飞絮生的是女孩,因为我认为女锦衣卫不能到此为止,这必须要传承下去,我已经修改了过来。
非常抱歉!
第一千零十一章 报复
王府。
“什么声音?”
刚刚入眠不久得王一鹗突然坐了起来,又侧耳向屋外听去,但屋外只有蛐蛐的叫声。
“夫君!”
一旁的尚书夫人也坐了起来,“你还好吧?”
王一鹗赶忙向一旁的妻子问道:“夫人,你方才听见什么没有?”
尚书夫人道:“我方才好像迷迷糊糊听到一阵雷声。”
“雷声?”
王一鹗偏头看向从窗外洒进来的洁白月光,登时觉得不寒而栗,浑身微微颤抖了起来。
轰轰轰!
这时远处隐隐又听得几声雷鸣声。
“这雷声怎么有些奇怪。”这回尚书夫人也感到有些奇怪。
“这不是雷声,这是...!”
话说至此,王一鹗已是满脸大汗,他喃喃自语道:“这是火炮...火炮声,郭淡行动了,郭淡行动了。”
......。
提督府。
赵飞将是一边穿着外衣,一边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只见屋外火光闪动着,他不禁大声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只见一名护卫入得院内。
不等他开口,赵飞将就直接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方才那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那护卫微微喘气道:“回禀大人,目前我们还不清楚。”
“那你还傻站在这里作甚,还不快去调查。”
赵飞将急得直接将穿到一半的衣服又给砸在地上。
“是。”
那名护卫甚觉委屈,他本是想去调查的,结果被他叫了进来。
“报---!”
没过一会儿,就见到一名护卫急匆匆冲入屋来,大口喘气,满脸惊恐道:“启禀大人,工部万侍郎的府邸好似遭受到了火炮袭击。”
“你说什么?”
赵飞将睁大双目震惊地看那护卫,“火炮袭击?”
堂堂工部侍郎的府邸怎么可能会遭受炮击?
再者说,那万鉴的府邸地处中城,那可是南京的核心地带,周边全都是达官显贵,怎么可能会遭受到炮击啊!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那名护卫点点头道:“是的。”
“你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
赵飞将怒喝道。
“大人恕罪。”那名护卫抱拳一礼,但旋即又道:“虽然目前还未查明具体原因,但是...但是极有可能是遭受火炮袭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么....。”
赵飞将极其不耐烦道:“那么什么,你倒是说啊!”
那名护卫道:“那么可能这里...这里也不安全。”
“你...你怎么不早说。”
赵飞将怒指了指那名护卫,旋即他猛地回过头去,大声吼叫道:“夫人,驹儿......!”
.....
“起火了!”
“快来救火啊!”
“快来救火啊!”
......
只见中城的一处豪宅冒起了火光,好在这附近得的守卫非常之多,他们已经是提着水桶赶了过去。
“咳咳咳!”
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又见两个护卫抬着一个只穿着睡衣的中年男子走出来。
此人正是南京工部侍郎万鉴。
不过此时他可没有平时那般威风,脸上是乌漆嘛黑,咳得眼泪直流,鼻涕直喷。
“大人!您没事吧?”
“郭...郭...!”
万鉴缓缓抬起手来,突然两眼一黑,直接就昏厥了过来。
......
一诺牙行!
“炮...炮轰侍郎府邸?你这也太疯狂了吧。”徐姑姑也是不可思议地看着郭淡。
她只知道要报复哪些人,因为他们目前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搞这刺杀事件? 他们只能挑选出一些反对派来进行报复,但具体怎么报复? 她其实也不知道。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郭淡会采取火炮轰击。
这真是......!
你这脑瓜子是怎么长的呀!
郭淡却是一脸无辜道:“夫人勿怪? 这可不是我的主意? 我又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是飞絮的给我提供得方案,她虽然给我提供了三种方案,只不过其余的两种方案虽然准确率高,但是风险也太高了? 我们的人很有可能会被抓住。
毕竟他们只是袭击我们的员工,而我们是要袭击他们本人? 毕竟袭击他们的仆人? 他们不会任何意见得。
而这一种方案虽然无法确定能否击中具体目标? 但是我们的人是非常安全的,因为可以将火炮架在一两里外得住宅或者什么隐蔽的地方? 进行远程轰击? 也许会出现失误,但我就寻思着,反正死的也是他们的人? 那总比让我们的人冒险要好? 于是我就采纳了这炮击的方案。”
徐姑姑不解道:“这怎么可能是最安全的方式? 那火炮移动不便,官府很快就能够查到。”
郭淡呵呵笑道:“夫人非专业人士,可得谨言慎行啊!”
徐姑姑微微蹙眉,实感不解。
正当这时,李虎也不敲门,直接入得办公室,“郭顾问,工部侍郎得府邸方才遭受到火炮袭击。”
郭淡赶忙问道:“全部命中...咳咳,只有工部侍郎的府邸遭受到袭击吗?”
李虎木讷地点点头,心知自己的猜想一点没错,不禁汗毛竖立,这个平时看上去温文尔雅得年轻人,竟然如此恐怖,直接在南京城里面架炮,轰击朝廷大员的府邸。
难道这就是商人的思维吗?
反正官员们是没有这种思维。
不知是他们的命中率不错,还是侍郎府邸比较大,闭着眼都能够击中,既然全部击中,不错,不错。郭淡又问道:“死了多少人?”
李虎摇摇头道:“目前还不知道,但是万侍郎是死里逃生。”
“他真是一个幸运得孩子啊。”
郭淡微微一笑,他其实无所谓能不能击中万鉴,毕竟对方也是无差别暗杀,也没有说来专门刺杀他,他这也算是无差别轰击,又道:“目前官府是什么情况?”
“全都乱套了。”
李虎立刻道:“那些官员都已经是惊弓之鸟,他们都已经逃离了自己宅院,因为目前来说,他们的宅院也有可能成为袭击目标,有些人跑去了官署,有些人跑去军营躲避,甚至有不少人直接就逃出了城外。”
郭淡笑道:“就没有人去关心一下万侍郎吗?”
李虎摇摇头道:“好像没有。”
徐姑姑微微蹙眉,暗自寻思着,这果然是最安全得方案。
立刻展开追查?
抓捕凶手!
在想什么呢。
如王一鹗、赵飞将等大官,都是在第一时间离开自己的宅院,转移到安全的地区。
哪有功夫去管万鉴得死活。
这真是太恐怖!
天知道这炮弹会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而不少达官显贵甚至都觉得城内已经不安全,急于跑出城外躲避风头,那么可想而知,这城门一开,隐藏在城内的锦衣卫们就可以大摇大摆得将火炮运出城去。
......
南郊外。
在一处半山腰上,十门火炮在月光得照射下,散发出迷人得光芒。
这时,一人走了上来,向其中唯一一名女子抱拳道:“启禀指挥使,这附近的士兵已经全部调往城内,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离开这里。”
这女子正是杨飞絮。
杨飞絮点点头,朗声道:“准备。”
火炮边上顿时就燃起了十个火把。
“点火!”
十门火炮几乎是同时被点燃,引线发出滋滋滋得声音,可真是悦耳至极。
轰轰轰轰轰!
片刻功夫,就见远处冒起了火光。
杨飞絮道:“你们先撤。”
“是。”
锦衣卫们立刻推着火炮往上下走去。
杨飞絮并未急于离开,她是站在半山上,眺望远处的火光,直到那零星得火光连成为一片火海时,她才转身消失在黑夜之中。
唉...真是没有办法。
她对于完成任务是有一种强迫症,就是一定要去追求完美,决不能有丝毫得错漏,那会让她非常难受。
......
而那边赵飞将是带着全家老小,几乎都是穿着睡衣就赶去南城军营。
可真是狼狈之极啊。
直到来到军营,他才缓过劲来。
顿时怒气上涌。
“来人啊!”
赵飞将突然发疯似地厉声吼道:“快去将郭淡那天煞得抓来,老子要将他千刀万剐。”
他身边的一名副官惊讶道:“大人以为这是郭淡干得?”
“除了他......!”
话说到一半,赵飞将皱了下眉头,是呀!这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是郭淡干得。证据?念及至此,他突然急急喊道:“快派人,快派人去封锁城门、河道,任何人都不得进出。”
他身前得一名将官道:“启禀大人,目前四城大门全都是开着的。”
“什么?”
赵飞将震惊道:“是谁开得城门?”
那名将官讪讪道:“是...是吏部尚书,大理寺卿......!”
赵飞将听得一脸懵逼,问道:“他们为何要开城门?”
“他们认为城内不安全,故此都急着逃往城外......另外,兵部那边也下令调集城外得守兵入城。”
“......!”
赵飞将瞬间就颓了。
这要等到他们赶过去,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正当这时,又见一群人狼狈地闯入屋内。
赵飞将抬头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王一鹗一家人,这王一鹗也不傻,目前最安全地方其实就是这军营里面。
在烛光闪动下,二人是大眼瞪大眼。
过得好一会儿,赵飞将叹了口气,无比沮丧地说道:“你说得很对,他就是一个魔鬼。”
第一千零十二章 州官放火,百姓放炮
其实赵飞将一直都不太不相信郭淡敢挑起战争,因为在南直隶挑起战争,那无异于是在猛捶大明的胸口,恨不得大明早死啊!
王一鹗自己也是将信将疑。
然而,在此时此刻,他们认为郭淡还就真不是在吓唬他们的。
但他们还是低估了郭淡开战的决心。
炮轰侍郎府邸。
简直不可想象啊!
渐渐的,这军营里面的达官显贵是越来越多,个个都是拖家带口,衣衫不整,小孩得哭闹声是此起彼伏,狼狈之极。
这其中就包括礼部尚书虞琪,魏国公徐维志,等等!
他们人人都是惊魂未定啊!
甚至有些人到了军营,知道自己安全之后,然后才昏厥了过去。
这种情况真是难得一见。
哪怕是当年倭寇四起,他们亦未如此害怕过。
这都是因为他们心里知道,倭寇是打不着他们的,而此番袭击,针对还就是他们。
他们当然害怕。
然而,噩耗还在不断的传来。
“报---,启禀大人,魏国公府在南郊得建兴仓遭受火炮袭击,所有仓库全部被烧毁。”
一个官兵入得帐中,单膝跪地,禀报道。
“建...建兴仓?”
方才还瘫倒在椅子上的徐维志突然原地蹦起,大步冲上前,一手揪住那官兵得衣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官兵瑟瑟发抖道:“国公爷,您的建...建兴仓被...被烧了。”
“你...啊...啊!”
“老爷!”
“国公爷!”
只见徐维志喊得两句,整个人就往后面倒去,他的仆人、家人立刻抢上前来,搀扶住他。
“我的粮食,我的粮食。”
徐维志躺在老仆的怀里,哭着喃喃自语道。
那建兴仓可是他在郊外最大的粮草,那里至少也存放着五六万石粮食,结果被这一把火烧得是干干净净。
可真是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啊!
这一下大家顿时又慌成一团。
他们没有想到,对方还会袭击他们的粮仓。
这人是保住了,可是财......!
他们在外面都有粮仓。
真是要了亲命。
他们纷纷嚷嚷着,赶紧让王一鹗、赵飞将调兵前去守卫他们的粮仓。
而就在这时? 又有一个官兵入得屋内? “报---,启禀大人,子桥渡口漕运船队遭受火炮袭击? 十二艘漕船尽数被摧毁。”
......
“这还有完没完? 有完没完。”
赵飞将也都快要崩溃了? 气得是直跳脚,怒瞪那官兵? 道:“你们别光顾着禀报? 你们就没有抓到贼人吗?”
那官兵道:“回禀大人? 当时城外驻军接到命令? 全部都已经赶回城内防卫,所以城外......!”
说到这里,他是既尴尬,又委屈地看着赵飞将、王一鹗、
王一鹗、赵飞将当时慌得一逼? 赶紧下令调兵入城,因为他们下意识认为城内全都是敌人,结果城外防卫是破绽百出? 被杨飞絮一打一个准。
是游刃有余。
还弄得整个官府、军队? 全部都乱成一团。
如今城内基本上就是一个处于瘫痪的状态? 官兵被百姓堵在路上,动弹不得,因为城内的百姓都纷纷出门看热闹。
可这也不能说是被突然袭击,因为王一鹗、赵飞将是有这方面担忧的,一直都在加强戒备。
可结果却还是这样。
可见整个南直隶是承平日久,人不知兵? 面对刚刚从海外归来得锦衣卫精锐,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而对于郭淡而言,他都已经决定炮轰侍郎府邸,那还会在乎多炮轰一个粮仓,多几艘船吗。
无所谓啦!
“郭淡!是郭淡。”
方才还神志不清的徐维志听到赵飞将要捉拿“凶手”,顿时又一次原地蹦起,穷凶极恶,声嘶力竭地喊道:“这一切都是郭淡所为,来人啊,快去将一诺牙行包围,莫要让郭淡那狗贼跑了。”
叫喊的同时,他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真是痛不欲生啊!
他们徐家这么多代,从来没有遭受过这么大的袭击。
这敛财也不容易啊!
“等等!”
王一鹗突然站出来,道:“不知魏国公为何肯定这是郭淡所为?”
徐维志微微一愣,旋即道:“这还用问么?除了他还能有谁?”
王一鹗又道:“这当然用问,郭淡为何要袭击侍郎府邸,为何又要袭击魏国公得建兴仓,以及漕运的船只,他与你们可是素不相识啊。”
徐维志眼中闪过一抹心虚,但旋即又道:“那是因为我们都反对他的一诺币,他这是在恐吓我们。”
虞琪也沉眉道:“不管怎样,目前嫌疑最大的就是郭淡,他这可是在造反呀,难道王尚书还打算包庇郭淡吗?”
其余官员、权贵也纷纷叫嚷,要求立刻逮捕郭淡。
在他们眼中,如张炳怀,如一诺牙行的员工,这死了也就死了,没有什么大不了得,但是这落到他们后上,那可就不行了。
那必须得血债血偿。
这不能忍啊!
否则我们官员的面子往哪里搁。
打人不打脸啊!
王一鹗当然不是要包庇郭淡,他只是认为,是你们这些人先不听劝,搞那些下三滥得手段,结果激怒了这魔鬼,还连累了大家跟着一块遭罪。
就事论事,他其实也很想抓郭淡,他也是受害者之一,但他此时真的非常担心,这会引发一场战争,因为郭淡既然敢这么做,那他肯定就没有在怕得。
可是面对大家的同仇敌忾,他也有一些扛不住。
这时,他身边一个谋士道:“大人,此时若控制住郭淡,我们相对也会比较安全一些。”
王一鹗瞧了那谋士一眼,点点人,道:“来人啊!”
话音未落,就听得轰的一声。
突然外面又响起一声巨响。
又听得一阵啪啪啪啪的声音.....!
“啊!”
屋内所有的人惊叫一声,全部趴到在地上。
唯独赵飞将还站着的,他不是不害怕,他只是被气疯了,难道连这里都不安全吗?
连军营都会被袭击吗?
这时,一名将官入得屋内,这一看满屋子趴着的达官显贵,那礼部尚书虞琪更是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场面非常滑稽,他不禁愣了下,才道:“大人,不知是谁运送了一车烟花进来。”
“烟花?”
不少人异口同声道。
片刻之后,他们出得屋来,立刻就听到“嗖嗖嗖嗖”的声音。
一道道红光冲向天际,在夜空中绽放,真是绚烂夺目。
又见空间上有着一辆木推车,上面堆满着烟花。
这...!
大家看得皆是目瞪口呆!
不一会儿,烟花便放完了,大家又是面面相觑。
“为什么会有一车烟花在这里?”
赵飞将不可置信地问道。
那将官道:“应该是之前混乱的时候,给运进来的。”
方才那些达官显贵是拖家带口的往这里冲,而且这其中有些人还将一些珍贵金银珠宝给带过来了,试问谁又敢拦着他们,谁又敢查他们的货物。
对方肯定是趁乱将这烟花给送了进来。
赵飞将是游目四顾,看着那些杂乱无序的官兵们,不禁闭目一叹,他知道自己完全被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一种强烈挫败感油然而生,道:“幸亏他们只是送了一车烟花进来,而不是一门火炮进来。”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是冷汗涔涔,不寒而栗。
得亏对方还留了一手,否则的话,这一炮要是轰进来,那可就真是生死各安天命。
另外,这军营里面肯定也有对方的人。
换而言之,在南京城内,已经没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
王一鹗突然道:“我们还是先调查清楚再说吧,待天亮之后,我将亲自去一诺牙行询问。”
大家是面面相觑,再无一人接话。
这一车烟花得意思是非常明显,你们要是敢轻举妄动,那我就将他们的老巢给炸了。
别以为躲在军营就安全。
既然郭淡这么狠。
那就还是算了吧。
毕竟,金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他们此时此刻,还真不敢再要求派人去抓捕郭淡。
......
这漫长的黑夜,总算是过去了,天渐渐亮了起来。
大家顿时松了口气,他们知道在这大白天郭淡可不敢搞什么炮击,这疲倦立刻涌了上来,在屋内是东倒西歪,光着两眼,嘴唇一张一合的。
看着都好像只剩下半口气,毕竟他们的年纪也不小了,而且此次袭击,对于他们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遭受到袭击。
而这年纪也是郭淡的一大优势。
他与徐姑姑虽也是一夜未眠,但却是精神奕奕坐在办公室里面,静待王一鹗他们前来。
出了这么大事,王一鹗肯定会过来找他谈谈,否则的话,那今夜谁也无法安眠。
那些权贵至今都坐在军营里面,不敢回家。
果不其然,天亮不久,王一鹗、赵飞将便来到一诺牙行。
但他们也只是悄悄乘坐马车而来,而非是调派大军包围一诺牙行,因为他们暂时还真没有胆量逮捕郭淡,若是派了兵来,又不抓人,那岂不是更加丢人。
见到他们二人前来,郭淡不但没有起身行礼,反而身子往后一靠,笑道:“我早就提醒过二位大人,这南京的治安存在着很多问题,大人偏偏不以为意,这不又吵得大家一宿未眠,要不是为了赚钱,我特么早就离开了南京,这里可真是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