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我想报仇
九点整，秦虎倒在床上，枕着胳膊看着舱顶。
从澜京基地到澜京废墟，从澜京废墟到山谷基地，再坐长戈号离开澜沧星，这一天的经历就像做梦一样，哪怕身在长戈号，回想起来仍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想起了王镇，王佐，还有许多刚刚认识，还没机会熟悉的面孔，他们已经永远的留在了澜京废墟。
想到这里，秦虎忽然觉得胸口堵得慌，扭头看向另一张床上，忍不住问了一句：“王镇，你没事吧？”
王镇的声音好似来自九幽地狱：“有事怎么样？没事又怎么样？”
秦虎顿时顶住，想好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干脆闭上嘴继续发呆。
他没拿热脸贴冷屁股的习惯，不是他没同情心，就王镇现在这副模样，换成谁都没法跟他好好说话，不骂回去就不错了。
只有两个人的宿舍重新安静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王镇忽然开口：“秦虎？”
“嗯？”秦虎斜眼看过去，却发现王镇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泄气……如果他能看到王镇的表情，就会发现王镇眼睛里根本没有焦距。
过了一小会儿，王镇再次开口：“我……算了……”
“不用说了，我理解。”秦虎叹了口气，“我爸是七旅二营的，两个多月了，到现在都没消息，本来我以为，抵抗军里都是打散的防卫军，没准能知道点消息，但是我到澜京基地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他当初的心情不比如今的王镇好到哪儿去，要不是在死亡线上挣扎了两个月，如今能不能走出来都不好说。
王镇心情更差了：“秦虎，我想杀维森人，杀很多很多维森人，给我哥报仇……你帮不帮我？”
秦虎心里咯噔一下，王镇这是钻牛角尖了啊！他毫不犹豫地吐出一个字：“帮！”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苦笑，他也恨不得把维森人全都打死，可澜沧星都没了，拿什么对付维森人？
“谢谢。”王镇的心情好多了，“我知道你是安慰我，但是我发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维森人！”
他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语气中透着无法形容的刻骨仇恨。
秦虎舔了舔嘴唇：“不客气。”
他有点心虚，如果将来知道他才是这艘战舰的实际控制者，王镇会怎么想？
两个人又一次沉默下来，几分钟后，王镇再次打破沉默：“你听说了吗？那几艘敌舰一直跟在咱们后边。”
秦虎扭头看了王镇一眼：“没，你听谁说的？”
他心里有点不安，一直被维森人的战舰盯着可不是什么好事，就算敌舰脱出超光速的时候没那么精准，要是多来几次呢？没准哪一回就正好挡在长戈号前边。
“吃饭的时候听人说的，我就纳闷儿了，长戈号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就不能把那几艘敌舰都打沉喽？”
秦虎脸上一抽，幸亏控制战舰的不是王镇，要不然还不指挥长戈号跟敌舰拼命？他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还能为什么，打不过呗！”
“那就让他们一直跟着？就不能想想办法，把他们甩开？”王镇满怀愤懑，语气里充满怨毒。
“应该是甩不开吧。”秦虎说，“书上不是说了么，以前打仗的时候一追就是几个月，咱们这才一天。”
“我恨不得现在就跟维森人拼了！”王镇声音低沉，透着刺骨的寒意。
秦虎开始后悔和这货住一个屋，可他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继续劝解：“王镇，你们兄弟三个就剩下你自己了，无论如何，你都得好好活下去，别动不动就拼死拼活，最起码，你得给你们老王家留一条根吧？要是你就这么死了，你们老王家不就绝后了？”
王镇一怔，他整整一天都沉浸在仇恨之中，压根儿就没想起这一茬。
秦虎眼睛一亮，有戏！
他赶紧再接再厉：“不是有那么句话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是不是该为你们老王家考虑考虑？”
王镇闭上眼睛：“少蒙我，当我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吗？”
澜沧星的古文教育可不是应付差事，这句话初看的意思应该是没有后代最不孝，但是联系全文，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没有尽到后代的责任”。
秦虎顿时一拍床板：“这不就结了，你家就剩下你一个人了，难道你不应该把你的血脉传承下去么？”
王镇语塞，突然有种被秦虎绕进去的感觉：“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怎么这么绕呢？”
“现在发现也不晚……”话说出口，秦虎才想起眼下不适合开玩笑，“那什么，听我的，别想那么多没用的，有机会咱们肯定报仇，就算追到宇宙尽头也不能放过维森人，但是你家的香火也不能在你这儿断了！”
“香火？”王镇嘴角直抽，“澜沧都这样了，还特么什么香火？”
秦虎忍不住叹了口气，维森人入侵澜沧，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说不定只有长戈号上这些人逃了出来，而且长戈号上绝大多数人都是男的，叶婧雯已经被他秦虎内定，剩下的女兵秦虎一个不认识，王镇就是想生孩子，秦虎也帮不上忙……呃，这种事，除了王镇自己别人也没法帮。
但是话都说到这份儿了上了，总不能再绕回去，秦虎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不管澜沧怎么样了，至少咱们还活着，而且必须好好活下去，活着才能报仇，你说是不是？”
王镇咬了咬嘴唇：“你还是别说了，你真不会安慰人。”
他的心情还是很糟，但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什么香火不香火的简直就是乱扯，但是秦虎另外一句话说的对，想报仇就得先活下去，而且活的越久，报仇的机会就越多。
秦虎也不争辩：“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不能看着你们老王家绝后……”
王镇脸色一黑：“你再跟我瞎扯，信不信我抽你？”
“信信，我信还不成吗？好心当成驴肝肺……算了，睡觉！”
47 青衣的办法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宿舍里只剩下呼吸的声音。
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秦虎觉得王镇应该睡着了，悄悄地扭头看过去，愕然对上王镇睁大的眼睛。
秦虎心里直抽抽，心说幸好没直接把青衣叫出来：“你还没睡啊？”
“没呢，心里乱，睡不着。”王镇一脸苦涩。
“我也是。”秦虎有点心虚，赶紧给自己找个理由应付眼前的局面。
王镇压根儿不在乎秦虎为什么没睡，翻了个身背对秦虎：“睡吧。”
秦虎……
又等了一阵，秦虎心说这回该睡了吧？装着熟睡的样子翻了个身，眯着眼睛看王镇，结果王镇还是背对着他，连姿势都没变。
这下秦虎心里脸上一起抽，这肯定是没睡着哇！
就这样，每隔一会儿，秦虎就要看看王镇睡着了没有，可是每一次都没法确定，几次之后，秦虎居然迷迷糊糊地先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半梦半醒的秦虎突然被刺耳的警报声惊醒，戴在他手腕上的个人终端疯狂地震动。
秦虎腾地坐了起来，扭头看向另一边，王镇也坐了起来，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怎么个情况？”秦虎焦急地问。
“不知道！”王镇摇头。
这时个人终端传出李帆的声音：“全体注意，所有人都呆在自己的宿舍里，没有命令不准出来！”
王镇往后一倒躺回床上，秦虎咬了咬牙：“我去趟厕所！”说完跳下了床，不等王镇说话就一溜烟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罗洪一路飞奔路进舰桥：“出什么事了？”
抢先赶到舰桥的叶婧雯打开火控系统，立刻看到几条非同寻常的记录：“报告，四十二秒前，我舰右侧出现光爆，敌舰于右前方十二光秒脱出超光速……等等，还有一条记录，左前方七光秒脱出超光速！”
罗洪眼角猛跳：“是一直跟着咱们的敌舰吗？”
“不是，那几艘敌舰还在后边，敌舰正在加速！”
罗洪脸色铁青：“狗.日.的胆子还真特.么.肥……小叶，全舰广播，快！”
他必须立刻把这个情况通知背后那个人，马上让那个人想办法脱离险境！
秦虎没真的往厕所里跑，冲出宿舍之后抬起胳膊压低声音：“青衣，给我找个没人的地方！”
个人终端上立刻浮现一个小小的箭头，秦虎二话不说撒腿就跑，一路上遇见的舱门统统自动打开，只用了十多秒，就冲进了一间无人的船舱。
秦虎连口气都顾不上喘，立刻抬起手腕：“青衣，怎么回事……”
青衣的模样出现在个人终端上方：“两艘敌舰超光速运动到我舰前方，后方敌舰加速，打算包围我们！”
“全体注意，我是罗洪……”广播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
秦虎已经知道了长戈号面临的情况，压根儿就没心思听罗洪废话：“那些敌舰还跟着呢？能甩掉吗？”
“暂时不能。”青衣摇头，她的身影随之消失，换上七个闪烁的光点，“敌舰已经形成包围，我舰的处境十分危险！”
“怎么又多了两艘？”秦虎脸色大变，他还以为是后面的敌舰冲到了前边，怎么也没想到是又多了两艘敌舰。
秦虎一下子急了：“青衣，舰桥需要什么权力直接给他们！”
“我不能这样做！”青衣毫不犹豫地回答。
“为什么？”秦虎不解，听这意思，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愿意这么做，现在的人工智能都这么皮了吗？
“舰桥里一个专业舰桥军官都没有，我不能把战舰的控制权交到非专业人员手里。”
秦虎大吃一惊：“抵抗军没人懂战舰？”
青衣非常人性化地白了秦虎一眼，那意思好像是说：你才知道？
“那怎么办？”秦虎急得不得了，忽然发现左前方那个光点比较近，“能不能先干掉它？”
“可以试试，但是我舰获胜几率只有36%，不建议冒险。”
秦虎这下麻爪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对，青衣，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你快想想办法！”
他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下子振奋起来。
青衣皱着小脸，委屈地看着秦虎不说话。
秦虎莫名其妙：“怎么了？你也没办法吗？”
青衣似乎犹豫了一下：“有，但是非常危险。”
“比维森人的战舰还危险吗？”秦虎急了，“你快跟我说说，到底什么办法？”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超光速甩脱敌舰。”
秦虎差点没咬了舌头：“行吗？咱们现在可是在星系里头！”
“应该可以。”青衣说，“超光速引擎没问题，但是燃料不多，飞不到澜安星，只能支撑到最近的恒星，不过我们可以在路上收集燃料。”
秦虎直接忽略了青衣后面的话：“是不是太近了？会不会有维森人？”
距离澜沧星最近的恒星是沧邻星，他不太懂天文，但还知道沧邻星不在澜沧星系的黄道平面上，所以不必担心进入超光速后撞上小天体。
“应该不会，沧邻星不在维森人来的方向。”
“那就好那就好……咱们现在就开始吧！”秦虎连声催促。
为了自己的小命，秦虎也是拼了。
青衣板住小脸：“我舰即将开始超光速飞行，目标沧邻星，请问是否授权启动超光速引擎？”
“同意启动超光速引擎！”
“授权成功！”青衣的身影蓦然消散。
与此同时，刺耳警报突然变得更加急促，青衣的声音响彻全舰：“我舰即将进入超光速飞行，所有人立刻进入休眠舱；重复，我舰即将进入超光速，所有人立刻进入休眠舱……十分钟倒计时！”
所有人听到青衣的通报都傻了眼，罗洪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这就是背后那个人的办法？在这个地方就进超光速，这个人是不是疯了？
“老冯，这能行吗？”
冯企森一脸沉重：“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罗洪还想说什么，却被冯企森阻止：“时间不多了，抓紧时间进休眠舱！”
罗洪好像破了的气球一样泄了气：“好吧，通知全舰，马上进入休眠舱！”
48 超光速
根本用不着罗洪下令，长戈号上的所有人都在接到通报之后行动起来，每个人的个人终端上都有个悬浮的箭头，指引他们赶往最近的休眠舱。
众人虽然来去匆匆，可在青衣的安排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全舰上下忙而不乱，反而有着极高的效率。
罗洪等人离开舰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可他们也没时间研究这个，每个人都是按终端上的指示赶往不同方向。
底舱的情况也是一样，秦虎疾步冲向宿舍，却迎面撞上了以李帆为首的一群人。
李帆顿时火大：“你干什么去了？”
不等秦虎说话，李帆已经不耐烦地挥手：“好了好了，别搁这儿瞎耽误工夫，赶紧跟上！”
王镇知道秦虎没在队伍里呆几天，根本就是头顺毛驴，怕他跟李帆起了冲突，赶紧冲出去，一把将秦虎拉进队伍：“别说话别吱声，赶紧走！”
秦虎心里确实不痛快，但他也没打算在这个时候跟李帆开喷，要是在这个时候耽误了时间，得罪的可不止一个李帆，还有所有急着进休眠舱的战士。
众人匆匆离开底舱，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李帆惊奇地发现，他和战士们是一个方向，而秦虎的终端指向另一个方向。
秦虎哪管得了那么多？二话不说一个人离队，按终端的指示一阵猛跑，途中路过一条岔路，只觉得眼角黑影一闪，差点和来人撞个满怀。
还没看清那人的长相，秦虎就知道那人是谁他又感觉到了那种强烈的吸引！
“你怎么在这儿？”叶婧雯皱紧眉头。
秦虎扯扯嘴角，冲叶婧雯晃晃胳膊上的个人终端：“我也不知道。”
叶婧雯恍然：“快走吧，时间不多了！”说罢转身离开。
秦虎有种跟上去的冲动，好在他还存着一丝理智，赶紧跟着终端的指引继续前进，很快就赶到目的地。
抬头一看，秦虎顿时目瞪口呆：“青衣，这怎么回事？”他眼前这扇门上赫然挂着“舰长室”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青衣的影像出现在个人终端上方：“这是您的房间。”
秦虎怦然心动：“这个……合适吗？”
“这里设备最齐全，安全最有保证。”青衣的话打消了秦虎的顾虑，他怀着敬畏的心迈步前行，舰长室紧闭的大门无声无息地挪开，露出一间整洁的船舱，只看了一眼，就牢牢地吸引住秦虎的视线。
舰长室的面积不算大，但是一眼就能看出这里的与众不同，如果说底舱那间宿舍是标准间，那么舰长室就是五星级总统套房！
这是我的房间，这是我的房间！
舱门在秦虎身后默默关闭，房间一侧的双人大床一翻，看起来就让人觉得舒服的床垫变成了休眠舱，透明的罩子缓缓打开。
青衣的身影出现在休眠舱一侧，这一次不再是等比例缩小，而是与真人一般无二：“时间不多了，请您马上入舱。”
秦虎依依不舍地躺进去，眼睛却还打量着舰长室里的一切。
此时此刻他有一股冲动，直接公布自己的身份，光明正大地住进舰长室！
舱盖合拢，安全带自动合拢，将他固定在舱中。
站在一旁的青衣微微一笑：“祝您好梦！”说完缓缓变淡，转眼消失不见。
随即青衣的声音再次响彻全舰：“超光速倒计时三分钟，请立刻进入休眠舱……重复，立刻进入休眠舱！”
这时舰上已经没几个人还在外头晃荡，就算还没来得及进休眠舱，也都在休眠舱边上了。
青衣已经全面接管战舰，长戈号在她的控制下缓缓转向，舰艏不再朝向冰星轨道，而是竖了起来，直指斜上方的沧临星。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虽然距离只有5.2光年，但出发的时候只要方向稍微偏那么一丁点，脱出超光速的时候都会大幅度偏离目标，所以必须对准目标才能出发。
不过青衣瞄准的不是沧邻星，而是沧邻星侧后方的另一颗恒星，那颗星与澜沧之间的距离足有一百多光年……她这么干，纯粹就是为了误导维森人，免得维森人发现长戈号真正的目的地。
“倒计时两分钟，关闭人工重力！”
此时舰上所有人员全部进入休眠舱，警报声中，秦虎突然觉得身体一轻，要不是安全带捆着，非飘起来不可。
长戈号舰艏向两侧打开，探出个合拢的圆盘，接着圆盘打开，将整个舰艏完全笼罩，就像给长戈号戴了一顶巨大的草帽。
“倒计是一分钟，能源集中，超光速引擎预热！”
前后两波维森战舰已经发现长戈号的异常，不管不顾地加速冲过来。
时间还有一分钟，足够维森战舰冲到长戈号附近，如果被维森战舰近身，长戈号就麻烦了。
关键时刻，长戈号左右两舷打开，露出一排排圆头圆脑的导弹，随即一条指令，满巢的导弹好像炸窝的蜂群，陡然涌出弹舱，它们有快有慢有直有曲，以各种不同的轨迹迎面飞向来袭的敌舰。
如果罗洪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为长戈号上还有这么多导弹而震惊。
可惜他们都进了休眠舱，什么都看不见。
面对上百枚导弹的强袭，维森战舰也有点懵，他们没有有类似的技术，闹不明白人类这种慢腾腾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在入侵澜沧星系的过程中，维森战舰没少拦截这种古怪的武器。
不过出于谨慎，维森战舰不等导弹飞近就开火拦截，飞在前面的导弹被纷飞的光束切中，数十枚导弹接连爆开。
“倒计时三十秒！”
青衣再次通报时间，维森战舰与导弹的对抗进入白热化，其中一艘维森战舰也不管够不够射程，还在几个光秒之外，就开始积蓄能量，打算向长戈号开火。
恰在此时，那些飞在后面的导弹突然间自行炸开，虚空中蓦然绽开数十道耀眼的强光，强光后面则是一团团漆黑如墨的烟幕，强光和烟幕将长戈号团团包围，不管维森人用什么办法，都看不到掩藏其后的人类战舰！
维森也不管能不能命中目标，不管不顾地朝强光和烟幕中开火。
“十、九、八……”最后的倒计时开始，计时归零的一瞬间，超光速引擎启动，长戈号陡然化为一道划破虚空的蓝光，瞬间消失不见。
49 与众不同
倒计时归零的一瞬间，休眠舱里的秦虎浑身一震，好似被什么东西压住似的，全身上下又沉又闷，连呼吸都难以为继。
他不由自主地张大嘴巴，使出吃奶的力气吸取空气，可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没法将空气吸进肺里。
要死了，要死了！
秦虎绝望的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然而没过多久，他就觉得身上的压力没那么强了，赶紧深深地吸上一口气，充满早就饥渴难耐的肺。
那种充实的感觉简直让人迷恋，没经历过这种窒息的人，绝对无法想象重获呼吸是多么令人喜悦，简直就是死了一回又活过来。
秦虎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超光速航行之前必须进休眠舱，一是为了减轻压力，二是一觉睡到目的地……不对啊，我怎么没睡？
他猛然清醒过来，左边瞅瞅右边看看，脸上只有一个大写的懵字。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为什么没睡着？
秦虎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轻声呼唤：“青衣！”
青衣的影像出现在休眠舱一侧，原本就特别大的眼睛瞪得几乎占据半张脸：“舰长阁下，您叫我！”
秦虎躺在休眠舱里看着青衣，总觉得青衣的位置有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青衣，我为什么睡不着？”
青衣不答反问：“您有什么感觉？”
秦虎仔细感觉了一下：“头有点晕，但是不严重……超光速的时候，应该是所有人都必须休眠，对吧？”
青衣微笑：“您和其他人不一样。”
秦虎微怔：“哪里不一样？”
青衣继续微笑：“抱歉，权限不足！”
秦虎差点没晕过去，抬手摸了摸休眠舱的上盖：“我能不能出去，躺这里头太憋屈了。”
“当然可以！”青衣表情不变，舱盖缓缓打开。
秦虎一翻身坐了起来，大概动作太快，他直接从休眠舱里飘出来，脑子里更是嗡地一下，下意识地抓住休眠舱边的扶手，才没一头撞在墙上。
青衣关心地询问：“您没事吧？”
秦虎摆了摆手：“没事，就是头晕了一下，我为什么会头晕？”
“原因非常复杂，简单点说，就是超光速产导致的高血压，因为颅压过高出现头晕现象。”
秦虎整个人都不好了：“超光速怎么还能跟高血压扯上关系？”
青衣的表情那叫一个无辜：“超光速飞行的时候，舰体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且这种压力不只存在于战舰表面，而是作用于战舰整体，包括舰内的人员……”
秦虎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我头疼是因为那个什么狗.屁.的压力？”
“简单地说，是这样。”
秦虎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但是我没感觉到什么压力啊？”
青衣露出哄小孩一样的表情：“这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压力，而是超光速对人体的一种影响，飞行速度越快，这种情况就越明显。”
“睡着了就没事？”
“这种影响并不致命，休眠舱可以让人进入冬眠状态，全身的新陈代谢速度减缓，大幅度降低超光速带来的副作用。”
秦虎翻了个白眼儿，好么，怪不得必须进休眠舱：“现在的速度是多少？”
“九倍光速！”
“才九倍？”秦虎登时吃了一惊，心里快速计算，“这么说，七个月才能飞到沧邻星？”
“是的。”青衣点头。
“我的天！”秦虎一脸崩溃，“快让我睡过去吧！”
“您随时可以进休眠舱，如果有需要，我要以给您一点帮助！”青衣笑的那叫一个灿烂，“当然了，不进休眠舱也不是不行，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该脱出超光速了。”
秦虎那叫一个惊诧：“不是七个月吗？”
“是七个月，但是超光速的时候会发生非常强烈的时间膨胀现象，外面七个月，舰上也就几个小时。”
“这么夸张？”秦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倒是知道时间膨胀，但是七个月换几个小时，这比例也太扯了吧？
也不怪他不清楚，时间膨胀是澜沧星的大学课程，而他还不到十六，还是个粉嫩的高中新生。
“还好。”青衣保持微笑，“宇宙对人类还是很友好的！”
秦虎不禁叹了口气：“这么说，再过一会儿咱们就能到沧邻星？”
“是的！”青衣肯定地回答。
“那算了，就几个小时，没必要进休眠舱……我能不能出去看看？我这个舰长还没仔细看过我的战舰呢！”秦虎看着青衣，眼睛里全是期待。
青衣笑容可掬：“当然可以，您想看什么地方？”
“舰桥！”秦虎毫不犹豫地说。
“请您跟我来！”青衣做了个请的手势。
“等等！”飘在空中的秦虎那叫一个笨拙，“能把人工重力打开吗？这么飘着太别扭了！”
“不行。”青衣小脑袋摇个不停，“超光速非常消耗燃料，必须把所有能源都集中起来，由是能关闭的设备必须关闭。您还是多适应适应吧，以后失重的时候还多着呢。”
“那好吧。”秦虎轻叹，胳膊轻轻一推，打算飘向舱门，可他从来没经历过失重，一下子用力过猛，不止方向偏了，人也失去控制，一边飘一边转个不停。
秦虎嘴里各种号叫，好在他的反应速度还不错，旋转速度又不快，瞅着了机会劈手抓住舱壁上的扶手，把身体稳定下来。
但那个扶手也被他无意中拽开，原本毫无异常的舱壁在秦虎惊愕的目光中缓缓打开，墙面缓缓组合在一起，很快就变成一张固定在墙上的办公桌，桌上还有几样简单的摆设。
与此同时，桌边的地板也慢慢掀开，组成了一张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很舒服的椅子。
秦虎又觉得脑子不够用了：“桌子怎么在墙里？”
“所有家具都在墙里。”青衣说，“不止舰长室，其他舱室也是这样。”
“不对吧？底舱就不是！”秦虎立刻反驳，虽然他上舰的时间不长，可他自己住的地方还不清楚么？
青衣脸上的表情一僵：“底舱不是真正的船舱，那里的床都是外面搬进来的！”
50 与众不同（二）
秦虎那叫一个不是滋味，抵抗军这些人也太不是东西了，他们都住上边的船舱，突击队却只能住底舱，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啊？
他哪里知道，抵抗军只有长戈号的最低权限，舱门倒是能打开，可是船舱里的设备压根儿就没权力使用，长戈号上到罗洪下到普通士兵，全都和突击队一样，住在自己搬进来的床上。
秦虎若是出去转转就能发现，就连走廊里都被抵抗军摆上了不少床铺，底舱起码还是个正经的船舱，上边干脆就是睡走廊，条件还不如底舱呢。
可惜他现在压根儿就不知道！
秦虎看着那张椅子就觉得眼馋，他试探着坐上去，却因为失重怎么也坐不实，就算扶着桌面也不行，只能无奈地放弃。
起来的时候无意间碰上到了桌上的一个圆圆的小摆件，那个用途不明的摆件上立刻绽开一束光，光束中有张全息照片，是位身穿舰长制服，一脸严肃的中年人。
秦虎的目光立刻被全息照片吸引：“青衣，他是谁？”
青衣慢慢走到桌边：“他是长戈号的上一任舰长，车鹏举车舰长。”
舰长？
秦虎有些奇怪：“我怎么没听说过？”
虽然长戈号不是殖民舰队的旗舰，可一个殖民舰队能有几艘飞船？难道这位车舰长不该是殖民当局里的重要人物？
青衣露出回忆的神色：“他不喜欢权力。”
秦虎一怔：“原来是这样！”
他一只手扶住桌角，另一只手在全息照片上一划，英姿挺拔的舰长换了一身便服，背靠舷窗笑得开心无比，而他身后的舷窗之外，就是蓝色的澜沧星。
手指再划，背景换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一身动力装甲的舰长手里端着枪，脚下踩着一只巨兽，照片的边缘，还有一艘登陆艇。
再划，原始森林变成了雾气笼罩的盆地，盆地一旁停着巨大的飞船，一排工程车正开出舰腹，车舰长正站在打开的舰腹旁，指挥工程车离舰。
继续划，还是刚刚那个背景，但照片中的巨舰不见了，盆地里也没有雾气，原本停飞船的地方出现了一大片组合住房，金色的夕阳下，短衣短裤的车舰长举着一个开心大笑的孩子，脸上满满的宠溺和喜爱，那笑容似乎比阳光还要灿烂几分。
秦虎心里一疼，他的家里也有这样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秦刚高高举起还是个婴儿的秦虎，秦刚脸上也是这样的笑容。
他手指连划几下，照片一张张地切换，每一张照片上的盆地都有新的变化，没划几次，盆地中已经可以看到澜京的雏形。
秦虎像个怨妇一样幽幽地叹了口气：“青衣，我和车舰长有什么关系？”
青衣蹙起眉头：“前任后任。”
秦虎眼角直跳：“我是说血缘！”
“那没有！”青衣立马摇头。
秦虎压根儿不信：“那你为什么让我接手长戈号？”
秦刚和他说过，他的爷爷叫秦城，是殖民舰队中的底级军官，不管怎么看，他都没资格接手长戈号，可长戈号偏偏就到了他的手里，这里面难道没有什么原因？
“我说过了，因为你的基因！”青衣轻笑，“你以为你和车舰长有血缘关系？”
“没有吗？”秦虎看着青衣的表情，心里的判断开始动摇。
“当然没有！”青衣毫不犹豫地否认，“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你的基因非常强大。”
秦虎忽然想起了自己素未谋面的母亲，有些忐忑地问：“我母亲的基因？”
青衣似乎厌倦了这种没效率的对话：“不全是，根据我的扫描，你的基因来自于你的父母双方，他们都是普通人，但他们的基因里拥有相似的基因片段，很可能拥有共同的远祖，两个人的基因结合之后，再经过优化调节，成为你身上的基因。”
秦虎有点明白了，单亲匹配是一方与另一方的最优解，或许是他父母双方的基因可以交叉组合，这才被系统认定为最佳匹配。
这就和某些致病的隐性基因差不多，基因携带者不会发病，与正常人结合诞生的后代也没问题，可一旦这俩人凑到一起，生下的孩子就有极大的几率患病。
当然了，那是致病的基因缺陷，而秦虎继承的是某种强大基因，这是他的父亲和素未谋面的母亲，一起赋予他的基因！
可秦虎又开始好奇，忍不住问道：“青衣，我的基因到底哪里强大？”他在两个多月的逃亡中已经有所发现，可还是想听听青衣怎么说。
青衣伸出一只手，掰着透气的手指回答：“更快的速度、更强的耐力、更好的体力、更结实的骨骼、更强健的肌肉、更好的恢复力、更敏锐的思维……”
还没等青衣说完，秦虎已经绕晕了：“停停停，怎么这么乱啊？”
“不乱啊！”青衣背着小手，一副很得意的模样，“这还只是一部分！”
秦虎险些崩溃：“你能说的简单点吗？”
“可以！”青衣说，“你的基因来自一种非常古老的生化技术，叫做细胞融合，它能让你的体质比普通人强几倍！”
“细胞融合？我好像在哪儿听过！”秦虎挠挠头，“如果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有这种基因，是不是也能当这个舰长？”
“如果你没出现，是！”
秦虎眉头一挑：“这么说我还挺运气？”
“是的，当然这也是我的幸运，如果没有你的授权，我就不能启动战舰。”
“哎，真乱！”秦虎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照这么说，我的基因和其他人还不一样？”
“是有区别，但是没你想的那么严重。”青衣知道秦虎在想什么，“细胞融合最初只有最强大的战士才能享受，进入星际时代之后，为了适应太空的特殊环境，这种技术逐渐普及，今天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细胞融合遗留的基因片段，但是绝大多数都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隐性基因，而你身上的基因不是凌乱的片段，而是非常完整的一整段，这种情况非常罕见。”
51 舰桥
秦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自己真有那么出类拔萃？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自得，好在他还知道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不对，我让你绕晕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舰长必须选一个基因强大的人？”
青衣笑了：“因为，我的源代码告诉我必须这样选择。”
秦虎眼睛一翻，彻底晕菜。
这理由还真是强大！
秦虎心里一个劲地吐槽，再也不想和青衣说基因的问题，起身飘离桌椅，桌椅自动拆散折叠，分别缩回地板和舱壁。
秦虎眼睛一扫，墙上的扶手还有一排，他不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些扶手后面都是什么？”
“什么都有。”青衣说，“衣服、装备、健身器材、娱乐工具，你想看看吗？”
秦虎没说话，直接拉开另一个扶手，舱壁突然裂开，隐藏在舱壁后面的衣橱缓缓滑到他的面前，普普通通的军便服，钉满标志的舰长常服、挂满装饰的舰长礼服、还有一套纯黑色的护甲！
不同的服装按款式挂在衣橱里，就算关闭了人工引力，仍然整整齐齐。
秦虎的目光落到护甲上就再也拔不出来：“怎么还有护甲？”
青衣走到护甲一侧：“这是作战时穿的，万一打穿装甲舰内失压，这个可以保持舰里的人员。”
秦虎登时恍然：“这么说不止舰长有？”
“那当然，每人一套，童叟无欺。”
秦虎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些来自抵抗军的家伙实在太不给力了，哪怕只是掌握最基本的控制权，也不至于连最基本的护甲都拿不着。
青衣歪着头，俏皮地冲秦虎眨眨眼睛：“想试试吗？”
秦虎咧咧嘴：“算了，我不习惯别人穿过的衣服。”
他和青衣接触的时间不长，可他必须承认青衣非同一般，不管表情还是反应，都和人类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她是人工智能，只怕秦虎会把青衣当成一个真正的人类！
青衣呵呵轻笑：“放心吧，车舰长的私人物品早就拿走了，这些都是新的。”
秦虎愣住：“都拿走了？那刚才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青衣脸上浮现一丝落寞：“那些照片存在我的数据库里。”
秦虎看看青衣再看看衣橱，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还是以后再说吧！”
青衣很是意外：“为什么？”
秦虎飘向舱门：“没什么，我想先看看舰桥！”
不管青衣的计算速度到底有多么快，也不可能猜到秦虎从小就不喜欢军装。
舰长室里的青衣消失，与此同时另一个青衣出现在秦虎手腕上的个人终端上：“这边走！”
说是走，其实是飘，刚出舰长室的时候，秦虎的动作特别生涩，总是控制不好方向，但是没多一会儿就变得熟练多了，抓住舱壁上的凸起一拉，就能飘过十多米长的走廊；接着一个翻身，单脚在舱壁上一点来个九十度的急转，灵活地飘过拐角。
舰长室离舰桥不远，只用了一小会儿，秦虎顺利抵达舰桥。
看着舰桥的舱门，秦虎很是意外。
他想象中的舰桥是那种非常严肃的地方，就连舱门都要比其他舱室宽得多，门上还有各种衬托威严的装饰。
然而长戈号舰桥的舱门平平无奇，和底舱那些舱门没有任何分别。回想舰长室的舱门，除了门上那几个字，也是这种毫无特点的配置。
秦虎暗暗猜测，之所以这么干，要么是为了隐藏舰桥，要么是为了节约成本，总之跑不了这两个原因。
舱门打开，黑漆漆的舰桥瞬间点亮灯光，却不是突然大放光明，而是由暗到明，在一定的时间内慢慢增加亮度，避免刺激人的眼睛。
满眼好奇的秦虎飘进舰桥，好奇地左瞅瞅右看看，却没发现什么特别高大上的地方：“这就是舰桥？”
舰桥里不仅不宽敞，反而让人觉得有点窄，前后左右到处都是屏幕和座位，除此之外，几乎没什么多余的空间。
青衣从他的个人终端上消失，随即出现在舰桥里：“欢迎您，舰长同志。”
话音刚落，原本关闭的屏幕同时打开，屏幕上先是出现一颗旋转的行星，然后一枚带金边的红色五角星从天而降，停在旋转的行星前方。
接着行星停止旋转，和五角星一起消失，屏幕上的画面渐渐变化，正前方的主屏幕上只剩下几个亮点，屏幕中间那个又亮又圆，其他的光点都不是正圆，而且是越靠近边缘越长。
扭头看侧面，所有屏幕都被或明或暗的亮线铺满，而且越靠前越亮，越往后越暗，后边干脆就是半点光都看不见。
秦虎好奇地看着这一切：“这是什么？”
“这些都是星光。”青衣说。
秦虎愕然：“星光？”骗谁啊？当他没看过星星还是怎么着？
似乎是看出了秦虎的疑惑，青衣轻声解释：“我舰正处于超光速航行之中，屏幕中间就是沧邻星，因为我们正航向沧邻星，单位时间接收的星光是平时的九倍，所以沧邻星星看起来特别的亮。”
秦虎举一反三：“这么说，侧面这些亮线也是星光？”
他脑子不笨，随便想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原理。
就像青衣说的那样，当星星位于战舰前方时，长戈号接收的星光是平时的九倍，所以看起来比平时亮得多。
当星星位于战舰前侧方时，原本是一个点的星光被战舰的速度拉长。
而星星位于战舰侧面时，战舰的速度开始将星光甩在身后，所以屏幕上的亮线越往后越暗。
至于战舰后面……呵呵，只要恒星发出的光达不到九倍光速，就不可能在长戈号的屏幕上出现！
“是的。”青衣点头。
秦虎唏嘘不已，飘到舰桥中央，虚坐在指挥椅上：“真是没想到啊……”
话只说了一半儿，突然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动，秦虎本能地一个挺身飘了出去，回头一看才发现那个东西其实是安全带。
尴尬地挠了挠头，秦虎重新坐回去，任由安全带将他固定在椅子上，愣愣地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52 通讯限制
秦虎有点失落，没进舰桥的时候对这里非常好奇，可是等进了舰桥，才发现这里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心理上的落差实在是不小。
青衣背对着秦虎，似乎什么都没看见，实际上早就把秦虎的变化看在眼里，装着什么都没发现，指着舰桥里的控制台说：“前边是驾驶台，这个是火控、这个是观瞄、这是个通讯……”
“通讯？”秦虎轻声重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姓罗的不是说要给澜安报信吗？如果我把通讯系统的控制权给他们，是不是能直接通知澜安星？”
他虽然不喜欢抵抗军，但更不希望另一颗殖民星也被维森人侵害。
“不能！”青衣小脑袋一阵猛摇，。
秦虎愕然：“为什么？”
青衣摆出公事公办的模样：“非紧急情况，你这位舰长必须在舰桥里，才能把通讯系统的控制权交给其他人。”
秦虎瞪大眼睛：“外域文明入侵还不算紧急情况？”
“那也不行。”青衣仍然拒绝，“通讯距离不足。”
“啊？”秦虎简直不敢相信，“怎么可能？你没有超光速通讯仪？”
“有，但是超光速通讯仪也有距离限制。”青衣一本正经地解释
秦虎整个人都不好了：“不是吧？”
青衣脸上忽然变出一副眼镜，衣服也换成了老师的打扮，很知性的模样：“不管常规通讯信号还是超光速信号，都有距离限制，电磁波向外传播的时候，能量密度按距离的三次方衰减，一般来说，通讯信号经过二到四光年之后，就会因为能量衰减和杂波干扰变得难以分辨！”
“那超光速通讯呢？”秦虎急切地问。
青衣推了推眼镜，身上的衣服变回白衣古装：“超光速通讯受到的干扰因素比较少，但受干扰的影响比较大，根据通讯功率的不同，通讯距离在五十到八十光年之间，再远就不行了……注意，不是收不到，而是变成难以分辨的杂波，就算澜安星收到信号，也很难从杂波里把我们发出的有效信息提取出来，所以超光速通讯只能在短距离内实现，稍微远一点就没办法了。”
秦虎恼火地使劲挠头：“怎么这么麻烦？”
青衣脸上的眼镜消失：“这是自然规律，除非开发出更有效的超光速通讯手段，否则没有人能打破这个规律。”
秦虎苦涩不已：“这可真是……唉！”
青衣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真正靠谱的远距离通讯手段也不是没有，但我的资料库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干扰脉冲星，以脉冲星发出的超光速粒子为载体，实现远距离超光速通讯。”
“但这种办法限制非常大，脉冲两极发出的电磁脉冲非常强大，稍微靠近一点，战舰上的电子设备就会烧毁；如果接触脉冲，舰上的人秒秒钟变烧烤；再一个，目前根本没有可靠的干扰手段，就是能靠近也没法利用；最后，这种方法只能在脉冲星的两极方向实现，方向和位置都有限制；最最后，澜沧星附近没有脉冲星那种危险的极限天体，所以，还是放弃吧。”
秦虎扯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想不放弃也不行啊……对了，澜安星在什么地方？”
“西北方向，126光年！”
秦虎脸色一僵：“西北？这又不是行星，怎么个西又怎么个北？”
青衣微笑：“这是殖民星坐标系，以殖民星为原点，银心方向为正北。”
“明白了。”秦虎叹了口气，“姓罗的什么时候想飞澜安马上通知我！”
“没问题！”
秦虎摸向安全带：“放开我吧，带我参观参观其他地方。”
“你这就要走？”青衣很是意外，“好不容易来一次，不熟悉熟悉你的战舰？”
秦虎愣住：“怎么熟悉？”
“全息、全景、还有实际操作，你喜欢哪一种？”
“哪一种最方便？”
“当然是全息。”青衣挥挥小手，指挥椅宽大的扶手翻开，送出一个看起来非常精致的头盔，失重令头盔缓缓飘了起来，秦虎探手把头盔抄在手上。
青衣做了个戴头盔的动作：“这是全息全景思维感应头盔，你可以通过它控制长戈号。”
秦虎将头盔戴在头上，他的眼前先是一黑，接着重新点亮，眼前不再是狭窄的舰桥，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就像他整个人悬浮在太空之中，要不是还有坐在指挥椅中的触感，他非以为自己在长戈号外边不可。
这时他的眼中出现了几个亮点，还有无数或明或暗、不断向后挪动的亮线，他立刻明白这是舰外的景象全景头盔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虽然他是头一次戴这玩意，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这时秦虎眼前已经浮现出各种半透明的虚拟屏幕，眼前还有个长戈号的等比例模型，模型上悬浮着许多数据。
他不知道这些虚拟屏幕和模型到底有什么用，也没敢乱动。
青衣的身影悄然浮现：“每一个虚拟屏幕控制一个系统，也有部分设备可以交叉控制，战舰的虚拟模型可以查看损毁情况……”她把所有虚拟屏幕的作用介绍一遍，最后补充一句，“我舰已经开始训练模式，你的任何操作都不会反应到战舰上，现在可以开始了。”
秦虎傻傻地看着她：“怎么开始？”
青衣翻了个白眼：“用你的手指，使劲划使劲戳，要不就用脑子想，总之就是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
“噢！”秦虎答应一声，手指一划，一个虚拟屏幕被他拽到眼前，上面是动力系统的各种选项，什么功率增减、推进器关启、能量输送，等等之类。
青衣提醒：“你可以随便操作，然后看模型上的变化。
“明白了！”秦虎恍然大悟，手指在虚拟屏幕上一点，将推进器的输出功率降低了百分之十二。
战舰模型上的数据立刻出现相应的变化，战舰的加速度降了一截，与此同时，系统提示能量过剩，提醒秦虎马上降低反应堆输出功率。
他顿时来了兴趣，不断地调整各个系统的功率，寻找其中的关联规律。
青衣见状微微一笑，悄悄地消失不见。
53 薪火相传，不知其尽
秦虎就像一只掉进米缸的老鼠，贪婪地吸收着来自长戈号的营养。
其实他并没有那么专注，可是他知道，想当好这个舰长，第一步就是必须了解这艘战舰，而且是从头到尾，从内到外的彻底了解。
所以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虚拟屏幕上，可是长戈号上的很多东西都是他从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军事机密，就算在屏幕上看到了这些内容，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秦虎很想把青衣叫出来问一问，但战舰太复杂了，他又一点基础都没有，只怕一个系统还没解释完，几个小时就过去了，迫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先把屏幕上的信息牢牢记住，等有时间了再慢慢从青衣那儿了解。
一转眼就是几个小时，秦虎将最后一个屏幕上的信息记在心里之后，青衣悄然出现：“还有一点时间，想继续参观你的战舰吗？”
“当然想！”秦虎摘下头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你有什么建议？”
青衣想了想：“荣誉室怎么样？”
秦虎诧异不已：“荣誉室是干什么的？”
“你可以在那里了解长戈号的前世今生。”
秦虎一听，顿时兴趣缺缺：“还有别的选择吗？”
青衣换上一副非常认真的表情：“按照惯例，新舰长对战舰的了解应该从荣誉室开始。”
秦虎无奈地扯扯嘴角：“那好吧！”
安全带解开，秦虎飘向舱门，青衣脸上浮现一抹会心的微笑。
舱门打开的同时，漆黑的走廊中灯光点亮，秦虎轻轻一跃，按青衣的指示前往荣誉室。
然而刚转了个弯，秦虎就停在了一个毫无特色的舱门之外：“青衣，这里是量子传送舱，我没记错吧？”
“我想先进去看看。”秦虎说。
青衣没说话，但紧闭的舱门无声无息地滑开，舱中的灯光点亮。
秦虎飘进传送舱，发现这里的布置非常简单，大半个船舱都被圆形的玻璃舱占据，再就是玻璃舱边有个看上去很简单的控制台。
“这就是传送舱？”秦虎很失望，“听说它能把人直接送到行星表面，是吗？”
他早就听说过量子传送，也在各种节目上看过，可从来没见过实物，更不明白这玩意到底是什么样的工作原理。
“不是，你被误导了。”青衣摇头。
秦虎愕然：“不是量子传送吗？”
青衣无奈：“你对量子传送肯定有什么误会。”
“怎么说？”
“量子传送不是万能的，这种技术有很大的局限性。”青衣知道自己必须纠正秦虎的错误想法，一开口就直指中心，“首先，量子传送能耗特别高，需要反应堆持续大功率运转；其次，可以将舰上的物体送出去，但不能传送生物！”
“不是吧，媒体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青衣看秦虎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白痴：“你看的肯定是娱乐媒体！”
秦虎尴尬不已，赶紧给自己找台阶：“要是硬传呢？”
“量子传送只能传送身体，不能传送生命，你只能得到一堆毫无意义的尸体。”
秦虎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传送一份烤肉没有问题，但是传送一只宠物肯定不行？”
“没错。”青衣点头，“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量子传送不能把舰外的东西传回来，除非要传送的东西是从战舰里送出去的。”
“为什么？”秦虎彻底傻眼，“这玩意哪来那么多限制？”
青衣继续解释：“这是因为传送系统必须记录传送物品的量子特征。”
“所以从长戈号传出去的可以，外面的不行……那要是强行传送呢？”
“可能是完好无损，可能是各种畸形，也可能是什么都得不到。”
“真乱！”秦虎挠头，“要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一个记录过，另一个能传送吗？”
“可以，但是必须保证两个物品一模一样，不仅是表面结构和尺寸，还有内部的微观结构，否则传送会破坏微观结构。”
秦虎彻底凌乱了：“这东西这么多限制，到底什么原理啊？”
青衣耸肩：“量子共振，我就知道这么多。”她还是一身白衣古装，耸肩的动作和这一身打扮实在是不怎么搭调，看起来特别的滑稽。
秦虎万分失望：“算了，咱们还是看看荣誉室吧。”
青衣微微一笑：“好的，出门左转就到！”
舱门在秦虎面前打开，露出一间面积不大的船舱，墙上一溜屏幕整整齐齐，只有正对舱门的舱壁与与众不同，那里镶着一块玻璃，玻璃后面放着一块破损的旧铭牌，铭牌左上角是个褪色的五角星，铭牌中央刻着一行字：北月洲轨道工厂！
秦虎的目光落到铭牌上：“这是……”
青衣用异常庄重的声音介绍：“这是第一艘长戈号留下的。”
“第一艘？”秦虎有点傻眼，“长戈号一共有几艘？”
“很多，并不是一艘战舰，而是一系列战舰的传承。”
“怎么传承？”秦虎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退役一艘，补充一艘，薪火相传，不知其尽。”
这下秦虎懂了，俗话说的好，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只是他没想到战舰也能一脉相承。
不等秦虎继续问话，青衣就主动解说：“第一艘长戈号诞生于北月洲轨道工厂，2344年铺设龙骨，2347年下线，同年底加入北月洲舰队正式入役，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批超光速战舰中的一艘，最高速度1.4倍光速。”
秦虎很是失望：“这么慢啊？”
“这就不错了。”青衣说，“人类2327年才点亮超光速科技，二十年就能造出首批超光速战舰，已经非常逆天了。”
“也是！”秦虎赞同地点头。
青衣继续：“长戈号2349年加入殖民舰队，跟随舰队飞向天狼星，十四个月后，舰队找到了天狼舰队！”
“天狼舰队？”秦虎失声惊叫，“就是历史书上那个天狼舰队？”
“对！”
“太不可思议了！”秦虎无论如何都猜不到，长戈号的历史居然那么久远，更想不到这艘战舰居然还能和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天狼舰队扯上关系。
54 尘封的记忆
天狼舰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支殖民舰队，舰队于2048年年底出航，以亚光速飞向8.6光年外的天狼星，拉开人类星际殖民的大幕，其意义非同凡响，在人类历史和殖民史上都占有极高的地位。
青衣对秦虎的反应非常满意：“很遗憾，时间太久了，只有这个铭牌传承至今，毫不夸张地说，它就是长戈号的图腾！”
秦虎话都说不出来了，且不说这块铭牌蕴含的历史价值，单单是传承了这么多年，这块铭牌就是无价之宝！其价值根本就不能用金钱衡量。
要是能把这块铭牌卖掉……秦虎赶紧摇摇头，把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抛在一边。
开玩笑，只要他敢把这个想法说出来，青衣肯定第一个炸毛！
想到这里，秦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看向青衣：连个铭牌都传承了这么多年，那这个人工智能传承了多长时间？
“后来呢？”秦虎好奇地问。
“当然是唤醒天狼舰队，花了两年时间改造天狼舰队的战舰，然后两支舰队合并，一起飞向天狼星。”青衣说，“2357年，舰队抵达天狼星。”
“这个我知道！”秦虎抑制不住心中的表现欲，“留在天狼星的外星人因为内讧灭绝，天狼舰队留在那里，开发了人类历史上第一颗殖民星！”（详见拙作《甲壳狂潮》，这里就不灌水占字数了。）
“你说的没错。”青衣说罢，一旁的屏幕自动打开，出现一张平面照片，照片背景是深邃的星空，右下方是一颗明亮的天体，远景还有一颗明亮的恒星。
青衣指着照片：“这是天狼星b，那个特别有名的白矮星，后面那个是天狼星a。”
照片切换，背景不变，但白矮星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颗蓝绿相间的行星，还有远处放大许多的恒星。
“这是天狼4，围绕天狼星公转的宜居行星。”
秦虎很是好奇：“它的颜色怎么这么怪啊？”
“因为外星人改造了天狼4的植物，所有陆地都被森林覆盖，而且这颗行星的海洋只占表面积的52%，而且没有特别大的水域，陆地隔离水域，水面又切割陆地，看起来特别破碎，所以这里的移民后来干脆把天狼4改叫碎星。”
“碎星？书里怎么没提？”
“他们自己叫的，知道的人不多，更不可能写进书里。”青衣露出怀念的神色，非常的人性化。
尽管青衣很快就换了一副表情，可还是被秦虎看在眼里，顿时心中狂叫，我的那个妈呀！
屏幕上照片再换，这一次就是行星表面了，照片一侧是一艘看起来特别古老的登陆艇，艇下的地面好像是一片沼泽，沼泽里长满了各种高大的植物，但是其中许多植物看起来非常的别扭，丛林之中隐约还能看到几只巨大的虫子。
秦虎想起历史书上的内容：“这就是壳人制造的植物？”
“对，都是壳人留下的，当初费了不少力气，才把这些稀奇古怪的植物收拾干净。”
“为什么不留下？”秦虎诧异，“不是说壳人的植物有特殊作用吗？”
“我们并不需要壳人植物的特殊作用，只需要一颗正常的行星，不止是植物，那些虫子也是。”
“都灭绝了？”
“那倒没有，实验室里还有一些。”
屏幕上画面再变，换上了一座依山傍水的城市，城中没什么高大建筑，而且所有建筑都是统一的白色，隐藏在丛林之中若隐若现，看起来特别有味道。
“这是碎星城，天狼4最早的殖民城市，也是天狼4的首都。
照片继续换，这是一张站在树下仰拍的照片，粗壮笔直的树干一直向上，看不到一根枝杈，直到树干顶端，才有个小小的树冠，看起来特别不协调。
“这是冠树，一种特别神奇的植物，树干笔直笔直的，最高能长二百多米，它的种子长在树尖上，好几百年才能长成，足有一米多粗，长成的时候不落地，而是在种子底下积累压缩空气，种子成熟的时候跟放炮一样，压缩空气能把树种掀出几百米。”
“树种落地之后也特别有意思，种子下边往地里扎根，上边可劲往上蹿，一天就能长出好几米，但是树越高长的越慢，等种子长出来之后，一年也长不了多少，长成的冠树是最好的木料。”
秦虎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越来越怀疑青衣的来历不简单。
下一张照片是一片海滩，岸边停着一艘看起来特别结实的船，船上船下十几个人都穿着动力装甲，正从船上抬下一只死不瞑目的银色大鱼，看比例，这条鱼起码有三十多米长！
“这是鲲鱼，碎星海里最大的鱼，据说鲲鱼肉又嫩又细，特别的好吃。”
秦虎忍不住偷偷嘀咕：好像你吃过似的！
照片再换，这一张照片回到了太空，背景是天狼4，上面还有一艘战舰，战舰上装了个好似卫星天线一样的东西。
“这是天狼4的第一座超光速轨道通讯站，能直接和母星联系，但是那时的技术太差，通讯信号只有3.4倍光速，不管说什么，都得等两年半才能收到回信。
秦虎突然怔住：“咱们澜沧就没有超光速通讯站？”
青衣失笑：“你想多了，母星附近确实有超光速通讯网络，但也只有母星附近才有，稍微远一点的殖民星就没法接入通讯网，澜沧星太远了，附近也没几颗殖民星，谁费那个力气？”
秦虎心绪低落，不想再和青衣说话。
他知道澜沧星是人类最偏远的殖民星之一，但是也别说的这么直接好不好？
屏幕上的画面消失，青衣叹了口气，但马上就换上一副无忧无虑的笑容：“好了，时间到了，今天先说到这儿吧。”
“快出超光速了是吧？我用不用回舰长室？”
青衣摇头：“不用，还有五分钟，随便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就好。”
秦虎在青衣的指引下找了个船舱，坐到椅子里系好安全带，几分钟后，四周突然一震，那种一直笼罩四周的无形压力瞬间消失。
没等秦虎松了口气，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全舰，青衣一身戎装出现在秦虎面前：“左舷发现超光速辐射！”
55 临阵磨枪
秦虎怎么也没想到，刚脱出超光速就发现敌人的足迹，惊得连话都忘了说。
青衣及时提醒：“你最好马上到舰桥，越快越好！”
“好，好的！”秦虎答应一声，解开安全带就想往外飘，不想重力恰好在这个时候恢复，脚底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个大马趴。
跌跌撞撞地冲出舱门，飞也似地冲向舰桥，急促的脚步声激起阵阵回音。
一口气冲进舰桥，秦虎一屁股坐在指挥椅上：“敌舰在什么地方？”
“方向355，高度4，距离4.2光分！”
秦虎顶到嗓子眼上的心瞬间放回肚子里：“这么远啊？”4.2光分就是七千多万公里，差不多半个天文单位了。
青衣出现在秦虎身侧：“关键不在于距离，而在于敌人跟上来了，而且4.2光分真不算远，敌人很可能有一种我们不了解的超光速定位技术。”
秦虎认真地看着青衣，缓缓点了点头：“我应该怎么办？”
“战斗或是逃跑，必须由你选择，越快越好。”
“打！”秦虎的回答毫不犹豫，“我们的胜率是多少？”
先逃出澜沧星又逃到沧邻星，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既然撞上了收拾维森人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弃？
“74%，如果所有人员就位，77%！”
秦虎的目光扫过舰桥：“才3…%……对了，其他人现在什么情况？我暂时不想暴露身份！”
“好，我让他们再睡一阵。”
秦虎放下心事，戴上全景头盔，仿佛立刻置身舰外：“给我敌舰影像！”
左前方中的一点迅速拉近，转眼变成一艘正向在转向的敌舰。
“敌舰发现我们了？”秦虎有些意外，“主炮射程是多少？”
“最远射程1.6万公里，有效射程1.1万公里，最佳射程0.6万公里！”
“敌舰呢？”
“数据库缺乏有效对比数据，目前还不确定！”
秦虎有点头疼，不敢贸然下令靠近：“有比主炮更远的武器吗？”
青衣点头：“有，远程导弹射程无限，电磁炮射程无限，但速度太慢，命中率偏低！”
“我该怎么办？”秦虎实在拿不准主意。
青衣不动声色：“战斗或者逃跑。”
秦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我说的是怎么打！”
“躲避敌人的火力，摧毁敌人的战舰！”青衣的回答简单明了。
“那，先靠近一点？”秦虎毫无底气地盯着青衣。
青衣点头：“可以。”
“那就靠近一点吧，别靠的太近了，保持安全距离！”秦虎总算有了点信心。
“好的，反应堆功率提升，推进器功率提升，前进一……前进二……前进三……保持前进三！”
青衣本来没必要说的这么详细，但秦虎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棒槌，所以她有意说的详细一点，尽量让秦虎多接触一点战斗细节真正的战斗比想象中复杂得多，眼下与其说是秦虎这个新晋舰长指挥战斗，还不如说是青衣特意利用这个机会，引导秦虎如何指挥作战。
秦虎没有死要面子的毛病，直接把动力界面拉出来，仔细看反应堆和推进器的数据变化。
青衣的语气忽然变得急促：“敌舰减速，敌舰调头！”
秦虎愕然：“怎么回事？”
“应该是发现我舰靠近，所以故意保持距离！”
秦虎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敌人知道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
“有可能……敌舰转向完毕，航向沧邻星！”
秦虎皱眉：“他们想干什么？”
沧邻星是一颗红矮星，这里没有成型的大行星，只有无数体积不一的小天体围绕沧邻星公转，看上去就和巨行星的光环差不多。
这里的小天体和尘埃多得可怕，是最不适合航行的环境之一，可敌舰却像扑火的飞蛾一样主动往里飞，这实在是有些违背常理。
青衣突然看向右侧：“右舷发现超光速辐射，脱出位置不明，很可能是另一艘敌舰！”
秦虎心头一跳：“当初追咱们的一共六艘对吧？还有四艘呢？”
青衣微微摇头：“还没发现。”
秦虎眼珠乱转：“这可不好办了……青衣，咱们能直接飞到敌舰那儿不？我是说超光速！”
青衣一脸惊诧：“你确定要这么做？”
“不行吗？”秦虎有点失落。
“可以是可以，但是这种战术非常危险，脱出位置无法准确预测，如果正好出现在敌舰射程之内，那就不是突袭，而是找死！”
秦虎疑惑：“为什么？脱出之后马上开火不就行了？”
青衣肃然：“必须集中全舰的能源才能启动超光速引擎，脱出超光速的时候能量还没从超光速引擎里退出来，是战舰最脆弱的时候。”
秦虎咬牙：“那就飞远一点，不让两艘敌舰汇合就行！”
“如果敌舰超光速逃走呢？”
秦虎语塞，顿时气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么才行？”
青衣立马偃旗息鼓：“到底用什么战术由你决定，我只是把可能出现的结果和你讲清楚。”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超光速靠近敌舰，干掉它！”
“遵命，我的舰长！”青衣举手敬礼，“反应堆功率百分之百，人工重力解除，超光速引擎启动！”
秦虎脑袋里嗡地一声，就像掉进了无底的深渊，好似浑身上下都被什么东西压住，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到了吗？”
“还没有，这是最慢速度，1.4倍光速，飞到敌舰附近需要三分钟。”
秦虎太阳穴隐隐作痛：“现在多长时间了？”
“正好三分钟……三、二、一，脱出！”
秦虎的大脑又恍惚了一下，等恢复正常的时候，外面已经变回了正常的星空。
青衣语速急促：“左后方发现敌舰，方位254，高度-6，距离3700公里！”
秦虎脱口而出：“调头，主炮充能，开火！”
青衣纠正：“你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开火，而是遮蔽敌舰的视线！”
说话的同时，四枚导弹同时飞离左舷，一枚化为一团漆黑的烟幕，另一枚陡然炸开，变成一团刺眼的强光，最后一枚释放强烈干扰，原本有序的电磁环境登时一片混乱。
56 碎了
烟幕隐藏战舰，强光遮蔽视线，电磁干扰雷达探测，这是人类经历了无数战争总结出来的干扰三件套，哪怕是遇上了陌生的外星文明，也能屏蔽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侦测手段。
源自长戈号的超光速辐射刚刚消散，维森战舰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马上将炮口对准长戈号，可还没等维森人开炮，长戈号就被烟幕和强光隐藏起来。
维森人再也顾不上那么许多，直接向刚刚看到的位置开火，与此同时，一束粒子流穿透烟幕，与来自维森战舰的光速交错而过。
两艘战舰几乎同时被对方击中，青衣的声音急促而清晰：“右前方中弹，外装甲损坏！”
秦虎紧紧绷住仍然带着几分稚气的脸：“继续开火，敌舰怎么样？”
“准确命中！”主屏幕上两面一变，出现了敌舰的影像，无形的粒子束命中，敌舰表面立刻爆出一片耀眼的光华画面来自于刚刚发射的第四枚导弹，此时它已经飞离烟幕遮挡的范围，正飘浮在烟幕边缘窥视着维森战舰。
话音刚落，长戈号尾炮再次开火，穿透烟幕的粒子束再度命中敌舰，炫丽的光华再次笼罩敌舰。
维森人的反击同样穿透了烟幕，但长戈号早就挪动位置，来自敌舰的火力全部落空，没有一道光速命中长戈号。
长戈号持续开火，舰体一直隐藏在烟幕之后，但又从不停留，打一炮就马上换一个地方。
维森并不是胡乱开火，而是根据粒子束来袭的方向精确反击，好几次都差点击中长戈号，但长戈号始终快人一步，每一次都能及时避开。
连续十几轮对攻之后，接连命中的粒子束对敌舰的破坏积累到临界点，维森战舰的火力突然下降。
“成了！”秦虎握紧拳头，兴奋得脸上通红。
青衣微笑：“还差一点，刚破坏武器系统。”
“那就继续开火，打爆为止！”秦虎用力挥舞着拳头，就像他能一拳打爆维森战舰似的。
青衣非常谨慎，并没有因为敌舰火力下降而贸然靠近，而是继续躲在烟幕后面，两门主炮轮流开火，转眼又打完十几轮，敌舰已经彻底哑火，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
面对不利局面，维森人调整方向加速脱离……大概是担心舰艉的推进器被长戈号破坏，维森战舰不是调头逃跑，而是把战舰横过来，用侧舷对着长戈号。
秦虎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虽然不知道怎么指挥战舰，可舰艏面积小，侧舷面积大还是知道的，为保护推进器把侧舷送到长戈号面前，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送到嘴边的肥肉没有不吃的道理，秦虎立即命令：“冲上去，干掉敌舰！”
青衣反对：“最好别这样做，敌舰始终正对我舰，我们只摧毁了敌舰正面的武器系统！”
秦虎微微一怔，看着屏幕上露出侧舷的敌舰：“维森人故意的？”
青衣目光警惕：“故不故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咱们只有这一艘战舰，不管什么时候，绝对不能冒险！”
事有反常必有妖，敌舰就是逃跑，也不该把侧舷露出来。
“那好吧。”秦虎认同了青衣的建议，“咱们继续！”
长戈号的主炮一直都没停下，一道道粒子束命中敌舰，每一次命中都像炸开无数焰火。
这时沧邻星方向突然闪过一道蓝光，青衣突然一动不动，惊得秦虎差一点跳起来，怎么又来？
僵直的青衣很快恢复正常：“发现超光速辐射，不过不用担心，他们死定了！”
秦虎好奇地眨眨眼睛：“怎么说？”
青衣开了个虚拟屏幕，屏幕上出现沧邻星，密密麻麻的小天体遮天蔽日，接着一道蓝光突然冲击沧邻星的星盘，沿途的小天体纷纷破碎，这道蓝光硬是在星盘中撞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无数尘埃四散纷飞，空洞附近的小天体混乱不堪。
那道蓝光虽然所向披靡，可是挡在前面的小天体实在太多了，不知道撞碎了多少小天体之后，深深贯入星盘的蓝光终于化为点点光屑，消失在星盘深处。
秦虎目瞪口呆：“飞船呢？”
青衣扁扁嘴：“撞碎了那么多小天体，你觉得飞船还能好好的没事？”
秦虎难以置信地反问：“碎了？”
“当然碎了，要是三五十个小天体，说不定还能剩下点什么，那可是星盘！”
秦虎似有所悟：“刚才还有一道蓝光，好像也进去了，是吧？”
“是，但是我没拍到它消失的影像，所以还不能确定。”青衣一脸严肃。
秦虎有点不大适应：“用不着这么较真吧？”
青衣沉默，片刻后轻声回应：“这是战争，你死我活的战争，任何一点失误，结果都不是失败，而是彻底的死亡……好了，差不多了！”
“什么？”秦虎没听懂她的话，但青衣用行动告诉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长戈号猛然加速，一头扎进烟幕，转眼之间又冲出烟幕，高速冲向敌舰的同时向敌舰猛烈开火，那艘可怜的维森战舰就像节日的天空，一朵朵烟火你方唱罢我登场，每一次光华闪烁，维森战舰都会变得更加残破。
青衣有意瞄准敌舰的尾部开火，几次之后，维森战舰停止加速，九成九是打坏了推进器。
战斗发展到这一步，维森战舰已是末路穷途，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秦虎恨不得穿上动力装甲，冲上维森战舰，亲手把舰上的维森人全部干掉，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那样做，只能愤愤地看着粒子炮一次次轰击敌舰。
他不禁感慨，重型维森战舰确实扛揍，前后挨了大几十炮，仍然没能怎么样，要是换成轻型维森战舰，早就不知道打爆多少回了！
看维森战舰不动弹了，长戈号的炮火也渐渐停了。
秦虎一头雾水：“怎么不打了？”
“没必要再打了。”青衣说，“敌舰比我计算的结果更结实，主炮效果很难击穿，请允许我使用核弹！”
57 闲谈
秦虎瞪大眼睛：“有必要吗？都打成这样了，再挺打几轮就差不多了吧？”
“根据我的计算，我舰还需要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彻底摧毁敌舰，我们的燃料没那么多，最好省着点。”
秦虎忽然觉得胸口堵得慌：“那好吧。”
只要反应堆还有能量，粒子炮就能继续开火，可舰上的核弹就那么多，打一枚就少一枚，他实在不想把核弹浪费在已经趴窝的敌舰上。
青衣微微一笑，一枚导弹飞离长戈号，直取一千多公里外的维森战舰，几十秒后，风驰电掣的导弹准确命中维森战舰，黑暗的虚空之中陡然绽开一道耀眼的强光，长戈号的所有屏幕都在这个时候失去画面，几秒钟后才慢慢恢复。
秦虎立刻看向敌舰，发现原本完整的敌舰已经断成两截，而且只有头尾还算完整，剩余的舰身全部变成飞散的碎片：“这就解决了？”
青衣换回古装，俏皮地眨眨眼：“解决了！”
秦虎还是有点担心：“不是一共六艘吗？现在才三艘！”
青衣嫣然一笑：“等发现超光速辐射再着急也不迟！”
秦虎扯扯嘴角：“好吧，听你的……现在干什么？”
“你自己决定，继续等，还是先反其他人唤醒。”
秦虎想了想：“我有个问题！”
青衣微笑：“你说！”
“这个主炮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打出去跟放烟花似的？”这个问题秦虎已经想了很久，只是以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水平，压根儿就想不通其中的缘由。
“这个啊……我们用的是粒子加速炮，你看到的烟花，其实是高速粒子流撞击敌舰时产生了反物质。”
秦虎顿时瞪大眼睛：“反物质？这也行？这算不算反物质湮灭炮？”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长戈号上这两门主炮居然靠反物质毁伤目标！
青衣的小脸上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勉强吧，不过只能算湮灭炮中的乞丐版……用反物质做武器，并没有那么简单。”
秦虎实在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这玩意听起来特别高大上，可是仔细了解一内情，立马就像从天上摔到了地底下，那种巨大的心理落差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至于粒子炮怎么加速他根本就不用问，因为他之前已经看过战舰的虚拟模型，当时还特别奇怪，不明白模型上那些绕着战舰一圈又一圈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现在明白了，那玩意就是主炮的加速器啊！
青衣似乎觉得还不够，又露出一个小狐狸般的狡猾笑容：“长戈号涉及反物质的系统一共有两个，一个是主炮，还有一个你想不想知道？”
秦虎脱口而出：“超光速引擎？”
青衣的笑容瞬间变成了委屈：“这你都能猜到？”
秦虎嘿嘿一笑：“我又不傻！”能和反物质扯到一起的除了动力就是武器，既然已经排除了主炮，那么就只剩下动力。
而他恰好知道长戈号用的是聚变反应堆，排除了这一点，就只剩下他不了解的超光速引擎，答案几乎就是白送的，他要是再猜不出来就不用混了。
“你不说这事儿我还想不起来。”秦虎忽然起起个事，“第一次飞超光速的时候，战舰前边有个盘子，刚才怎么没有？”
青衣娇嗔：“什么盘子，那叫吸收盘！”
秦虎一怔：“吸收什么的？”
青衣皱了皱鼻子“当然是反物质！”
“哎？”秦虎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不是两个系统吗？”
“是两个啊！”青衣掰着手指头，“一个是主炮，另一个就是超光速引擎和吸收盘。”
秦虎一个头两个大：“我听不懂！”
青衣叹气：“这么跟你说吧，真空不空，懂不懂？”
“懂！”秦虎点头。
所有人都知道，星系又叫宇宙岛，宇宙中物质最集中的地方，通常以恒星为中心，环绕着大到行星，小到星际尘埃的各种物质，这也是飞船不能在星系内部飞超光速的原因。
但是星际空间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各种射线和游离的微粒子数不胜数，只是密度小得可怜罢了。
“懂就好办了！”青衣说，“星际空间的物质虽少，但超光速太快了，一秒几百万公里，战舰撞上的微粒子不计其数，短距离没什么关系，但是飞长途就不一样了，吸收盘的第一个作用是充当保护战舰的盾牌，第二个作用就是吸收微粒子撞击吸收盘时产生的反物质！”
秦虎嘴都快合不上了：“这也有反物质的事儿？”
“多新鲜啊！”青衣不满地横了秦虎一眼，“粒子炮还没到光速呢，都能砸出来那么多反物质，战舰飞的可是超光速！”
秦虎立马想起粒子束命中敌舰时发出的耀眼的光华，如果没有吸收盘，战舰八成是一边往前飞一边直冒火星子！
“这么说，从澜沧飞到这儿，应该收集了不少反物质，对吧？”秦虎不怎么确定地猜测。
他有点想不明白，这一路上收集的反物质倒是好办，毕竟长戈号现在的各个系统运转正常，可之前战舰在山谷里放了那么多年，舰上的反物质到底是怎么储存的？
“是收集了一点。”青衣毫不掩饰地承认，“但是随走随用，没攒下来多少。”
秦虎叹气：“这技术还真是方便……那要是储存的反物质用光了呢？”
“不是有加速器吗？把炮口封住，自己造一点不就行了？”
“算我没问！”秦虎觉得自己在青衣面前特别挫败，“反物质有了，是不是还得收集聚变燃料？”
“当然啊，储备都见底了！”
“那就把人都叫起来吧。”秦虎解开安全带站了起来，“我现在还不想暴露，你帮我安排个地方！”
青衣答应的特别痛快：“没问题！”
秦虎走向舱门：“对了，还有个事，能把时间改回去吗？”
青衣疑惑：“改成什么？”
“澜沧时间。”秦虎有点不好意思，“标准时间实在是不习惯。”
“不行。”青衣严辞拒绝，小脑袋摇得像波浪鼓。
“为什么？”秦虎不解，“这不是什么大事吧？”
青衣的表情特别认真：“因为源代码不允许我这样做。”
58 恶作剧
秦虎险些崩溃：“怎么又是源代码？这玩意到底是干什么的？”
“源代码是最基础、最根本的东西……哎呀，跟你说不清楚，总之就是不能违背也不能更改，是所有人工智能必须遵守的底限！”
“好吧好吧，我懂了！”秦虎嘴上这样说，可心里还是闹不明白，他打定了主意，以后只要提到源代码，听青衣的准没错！
按照青衣提供的路线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秦虎不放心地叮嘱：“青衣，敌舰再追过来你自己处理，不用申请授权了。”
“不行！”青衣拒绝，“提前授权无效！”
秦虎愕然：“这也是源代码规定的？”
青衣点头：“嗯！”
“唉！”秦虎叹气，“万一我身边有人，不好说话怎么办？”
青衣马上出了个主意：“这么办法，我让你的个人终端连震三次，你马上找个没人的地方。”
“这么麻烦？”秦虎转入一条向下的通道，进入下一层甲板，“要不这么着吧，我直接点头行不行？”
“原则上不行！”青衣很是挣扎。
秦虎似有所悟：“我以舰长的名义命令你特事特办，这下行了吧？”
青衣好似受了欺负的小媳妇，又一次露出委屈的模样：“那好吧！”
秦虎张了张嘴，一个乖字都到了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他不禁在心中反思，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她只是个人工智能，不是真正的人！
可他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虽然青衣只是人工智能，可她除了没有人类的身体，似乎已经和人类没什么区别了。
两个声音在秦虎的脑子里争论不休，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青衣为他安排的休眠舱到了，比舰桥低了整整两层。
秦虎好奇地四下里乱看，发现舱门上都挂着“休眠舱”这几个字，只是编号不一样：“这一层全是休眠舱啊？”
“准确地说，是这一层这个区。”青衣纠正。
秦虎脚步一顿：“那其他人呢？都在这儿？”
青衣点头：“除了叶婧雯，其他人都在这儿。”
秦虎轻轻点头，想了想又问：“那突击队在哪里？”
“九号舱！”
秦虎大步走过去，舱门在他走近时自动滑开，露出船舱里整整齐齐的一排休眠舱，李帆、王镇还有其他队友全都一动不动地躺地休眠舱里。
他的肚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主意：“青衣，能让他们多睡一会儿吗？最好是睡得沉一点儿，给一拳都不醒那种！”
青衣惊愕地瞪圆了眼睛：“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秦虎一脸坏笑，朝李帆努努嘴，“看他不爽！”
他可不是什么大方的人，刚到山谷基地时结下的梁子可还没揭过去呢……嗯，虽然他能感觉到李帆为人处事并不惹人反感，所以必须趁着这股劲儿没过去把仇报了，不然等接触的时间长了，了解的更深一些，说不定就下不去手了。
青衣很是犹豫：“可以是可以，但是这样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你就说你帮不帮我吧！”
青衣还是不肯答应：“这是命令吗？”
秦虎眼珠转了转：“你可以当它是！”
“那好吧，你有半分钟！”青衣说罢，往李帆这个倒霉蛋的休眠舱里加了点催眠气体。
秦虎摩拳擦掌，正要掀开休眠舱的盖子，突然又停了手：“现在打开没问题吧？”
青衣翻了个白眼儿：“放心吧，我的大舰长！”
“那我可开了！”秦虎猛地掀开休眠舱的盖子，瞅着熟睡的李帆一脸坏笑，那模样简直就是反派boss的本色出演。
机会已经摆到秦虎眼前，可他左瞅瞅右看看，又举着拳头比较了几下，却怎么都吃不准该怎么下手。
封眼锤？好像太重了，留下个黑眼圈，傻子也能猜出来不对劲儿。
照胸口擂几拳？好像不怎么解气！
青衣看得直发愁：“快点，没时间了！”
“这么快？那好吧！”秦虎下定决心，瞄准了李帆的额头就准备往下砸。
青衣及时提醒：“轻点，你现在力气大着呢，别把脑袋砸碎了！”
“行，我知道了！”秦虎可不敢把青衣的话当耳旁风，干脆也不用拳头了，屈起中指用大拇指扣住，照着李帆的额头就是一下。
“啪”地一声脆响，被秦虎弹了一下的额头立刻鼓起了一个包，睡梦中的李帆突然皱紧了眉头。
秦虎心头一跳，赶紧把舱盖合上，像个小贼一样逃了出去，直到舱门在身后关闭，他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青衣脸上全是宠溺的责备：“舒坦了？”
秦虎叹了口气：“还好吧！”他本以为，报复之后会很舒畅很痛快，可实际上并没有预想中的感觉，反而像小时候做了坏事，担心被父亲发现的那种感觉。
青衣没再说什么，只是催促秦虎赶紧进休眠舱。
秦虎照办，几分钟后，休眠舱打开，众人先后苏醒。
其他人还没什么，最多就是头有点晕，适应一小会儿就能恢复正常，可李帆还没睁开眼睛，就觉得额头一阵剧痛，就你一脑袋拱在地上似的。
他疑惑地坐了起来，手往额头上一捂，正好捂在那个隆起的包上，登时疼得他呲牙咧嘴，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这才知道头上长了个包。
李帆顿时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进休眠舱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刚醒过来脑袋上就多了个包？难不成是休眠时撞哪儿了？
他回头看看舱盖，不对啊，这玩意又不是钢铁，哪能撞得这么厉害？再说了，他休眠之前系好了安全带，刚才醒的时候安全带也没问题，战舰颠簸也好，翻滚也罢，怎么折腾额头都不可能撞得这么严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想不出个所以然，李帆只把先把疑问放在一边，顶着个独角兽的造型整队，准备把战士们带回底舱。
与此同时，罗洪、胡健和冯企森赶到舰桥，看到主屏幕上的尘埃盘，冯企森脱口而出：“沧邻星，这里是沧邻星！”
59 去向
罗洪幽幽地叹了口气：“不管是哪儿，没有维森人就好！”
叶婧雯刚进舰桥，正好听到这句话：“将军，冯工，胡处长！”她客气地和所有人一一打完招呼，这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火控系统开启，她立刻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很快就在侧后方找到了维森战舰残骸，她不禁有些迟疑，犹豫了一会才把画面转到主屏幕：“将军，您应该看看这个！”
几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到屏幕上，看清上面是什么之后，大家的目光同时一变。
冯企森的声音陡然拔高，又尖又利像个踩了耗子的女人：“维森战舰？”
胡健还能保持镇定：“他们怎么跟来了？”
罗洪眉头紧锁：“看来，咱们那位神秘人一直都没闲着！”
“咱们怎么办？”冯企森忧心忡忡，“要是不止这一艘，咱们可就危险了！”
罗洪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那位让咱们醒过来，应该就是没问题了……胡健，咱们现在往哪儿飞呢？”
“正在靠近尘埃盘，我们的燃料不多了！”
罗洪了然：“明白了，舰上有设备吗？”
“有一套收集设备。”冯企森点头，“就是效率低点。”
罗洪有点意外：“咱们有权用这套设备吗？”
“应该没问题，既然是战舰需要燃料，那位神秘人肯定把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冯企森给了个非常合理的推测。
“好吧，咱们就是有意见也没什么用，按神秘人的安排办吧……对了，你说效率低是什么意思？”
冯企森很是无奈：“咱们的燃料舱都快见底了，没有三个月，别想装满。”
罗洪的表情立刻变得异常凝重：“咱们的给养够坚持三个月吗？”
山谷基地储备的物资原本就不多，长戈号起飞前就消耗了两个多月，现在还有多少家底实在不好说。
冯企森在心里估算了一会儿：“把浓缩胶囊也算上，差不多。”
“不能把给养都用光了，这么着吧，留下必要的人手，其他人全部休眠！”罗洪咬牙做了个非常困难的决定。
冯企森苦笑：“那就所有人一起休眠好了，直接把战舰交给神秘人，人工智能的效率还能更高一点。”
虽然一直没拿到长戈号的控制权，可抵抗军上下早就把长戈号当成了自家的囊中之物，所有人一起休眠，等于把身家性命交给那个至今还不知道身份的神秘人，不管罗洪、冯企森还是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打心眼儿里不愿意这么干。
可是眼下的情况压根儿没给罗洪第二种选择，他再不情愿也只能这么办，不然没死在维森人手里，反倒因为缺吃少喝饿死，那可就成了不折不扣的大笑话了。
胡健忍不住插言：“冯工，操作收集设备不需要人手吗？”
“用是肯定能用上，但是不用也不影响什么，最多就是速度慢一点。”冯企森说。
“那是不是留几个？”胡健谨慎地建议。
冯企森看胡健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需要关爱的智障：“你把人留下，那神秘人还怎么出来？没神秘人指挥人工智能，你怎么收集燃料？”
胡健顿时语塞，尴尬地闭上了嘴。
他并不是个蠢人，但是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不管多聪明的人，都有钻进牛角尖死活出不来，最后把自己蠢哭的时候。
罗洪及时开口为胡健解围：“人都休眠也没关系，但是休眠之前，我们有必要和神秘人沟通一下。”
冯企森隐约猜到了罗洪的想法：“你是担心以后的去向？”
抵抗军可以决定什么时候休眠，但决定什么时候苏醒的却是神秘人，如果三个月之后，神秘人不让大家苏醒，直接控制长戈号离开，那么长戈号就偏离了抵抗军的控制……当然抵抗军现在也控制不了长戈号，可是商量一下，万一神秘人听进去了呢？
罗洪点头：“澜沧肯定回不去了，我建议直飞澜安，先把消息送过去，你们的意见呢？”
冯企森犹豫一会儿：“是不是先回澜沧看看？”故土难离，就算澜沧星被维森人占据，他也想在离开之前再看看澜沧的情况。
罗洪指向主屏幕左下角：“你们看时间，从澜沧飞到这儿用了整整半年，我们再飞回去又得浪费半年，咱们早一天把消息送过去，澜安就能早一天准备，万一维森人就差这半年到了澜安，你我岂不成了毁灭澜安的罪人？”
“而且咱们现在已经甩脱了维森人，要是这个时候回去，万一再被维森人发现怎么办？维森人能跟着咱们找到沧邻星，要是再跟着咱们找到澜安星怎么办？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唉……是我想岔了，那就直飞澜安吧，你打算怎么跟神秘人沟通？”
“还能怎么办？广播呗……你有什么想法？”罗洪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实话实说，他确实打心眼儿里不喜欢这种方式，因为广播就等于告诉所有人，抵抗军仍然没能控制长戈号，跟打自己的脸没什么区别。
冯企森指指头顶：“这战舰可归人工智能管，咱们不管在这儿说了什么，最后都能传到神秘人耳朵里，你觉得你还用得着广播吗？”
罗洪有些犹豫：“人工智能又不听咱们的，能把咱们的意思传过去吗？”
“简单，咱们来个双管齐下，你广播一下，就说给神秘人留了几句话，到时候他肯定来舰桥……小叶，你能不能在系统里给神秘人留言？”
一直旁听的叶婧雯点头：“可以，但是不保证他能看见。”
“那就行了！”冯企森搓搓手，“实在觉得不保险，那就再写张纸条放舰桥里，我觉得他应该能看见，咱们说明一下，人工智能应该会提醒他！”
“好，就这么办！”
眼下这情况，也没什么需要罗洪安排，他马上按冯企森的建议向全舰广播，除了说留言的事，还顺便向全舰下达继续休眠的命令。
这时秦虎正和队友们一起呆在底舱，听到休眠的命令所有人都傻了眼，这不刚恢复正常么？怎么还要休眠？
60 新的方案
舰桥。
看完了罗洪的留言，秦虎的眉头深深地锁紧。
他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考虑问题并不像罗洪等人那样全面，在此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
三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但他不得不承认罗洪说的对，很可能就是这几个月的耽搁，最终葬送了澜安星。
虽然秦虎不知道澜安星在哪儿，也不知道澜安星到底什么模样，可那毕竟也是人类的殖民星，他打心眼儿里不希望澜安星重蹈澜沧星的覆辙。
“青衣！”秦虎轻声呼唤。
一身古装的青衣出现在舰桥之中，没说话，只是用温柔的目光看着秦虎。
秦虎抬头，摇了摇手里的纸条：“这个你都知道了吧？”
青衣点头：“知道！”
秦虎将纸条折好：“你说可以在超光速飞行时收集反物质，那能不能现在就出发？”局势比他想像的更加危险，必须尽快赶到澜安星。
青衣露出为难的神色：“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们的反物质不多了，飞不远。”
秦虎心往下沉：“能飞多远？”
“也就四十多光年，再远就不行了。”
“这才三分之一啊，还有八十多光年……”说话到一半儿，秦虎心中灵机一动，“要是再往前飞一段，是不是就能用超光速通讯通知澜安星？”
青衣犹豫：“可以是可以，但是澜安能不能收到，收到之后重不重视就不好说了。”
“不管那么多，咱们能把消息送过去已经尽全力了，澜安就是不重视，也怪不到咱们头上。”
“那好吧，但是必须在这儿等半个月，收集燃料，全力制造反物质，到时候飞六十光年，把消息发出去之后，就近找个星系继续收集燃料，这样比较有把握。”
秦虎有点担忧：“随便找个星系，能找到燃料吗？”
青衣微笑：“放心吧，只要是恒星，附近一定富集各种物质，咱们要的又不是铁后面的重元素，不管什么样的星系都没问题，最多就是收集速度慢一点。”
秦虎眨眨眼睛：“铁后边的重元素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青衣那一身古装突然变成了职业女装，就连脸上都多了一副圆框眼镜，“元素周期表学过吧？”
“知道一点。”秦虎点头。
“那就好办了！”青衣扶了扶眼镜，“知道恒星是怎么回事吧？我是说氢聚变！”
“知道！”
青衣微笑：“那你应该知道，恒星的寿命取决于它们的大小，越大的恒星越短命。”
“听说过。”秦虎点头，“恒星越大，氢聚变的速度越快。”
青衣马上追问：“那恒星的晚年呢？了解吗？”
“红巨星！”秦虎脱口而出。
“答案正确，但不完全。”青衣一抬手，身边多了个火红的恒星模型，“简单点说吧，氢聚变成氦，氦聚变成碳，等碳聚变产生氧、镁和氖，等碳烧得差不多的时候，氖继续融合。就这样一层一层，最后硅聚变成铁……当然实际过程比我说复杂很多，但是我的意思说清楚了吧？”
“都听懂了！”秦虎大概有了个概念。
“非常好。”青衣挥手，恒星模型消失不见，“铁之前的各种元素，聚变时全都释放能量，这些能量就是恒星最后的光和热，但是到铁就不一样了，铁聚变释放的能量小于吸收的能量，没有能量就没法支撑恒星，等于说恒星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质量小的立刻塌缩，质量大的直接变超新星，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吧？”
秦虎疑惑不解：“听是能听懂，但是这跟我的问题有关系吗？”
“当然有，而且很大！”青衣说，“铁之后的元素，都是靠超新星爆发才能出现，没有超新星就没有重元素，而这个宇宙里的绝大多数恒星都是红矮星，这种恒星体积小寿命长，按现有的宇宙深化理论，从宇宙诞生到现在，还没有哪颗红矮星走到生命的尽头，所以理论上红矮星附近不会出现铁之后的重元素。”
“你等会儿，我有点乱！”秦虎揉揉太阳穴，“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有恒星的地方一定有氢元素，但是铁之后的重元素只有一部分恒星才有，对吧？”
“对！”青衣换回古装，“重元素是舰队选择殖民星的重要标准之一，所以大多数殖民星都跟红矮星没关系。”
“大多数？”秦虎很意外。
青衣扁扁嘴：“不排除极特殊情况，比如绕着红矮星本来没有行星，但是捕获了一颗流浪行星，而且恰好在宜居带里头。”
“呃，真有这么巧吗？”秦虎有点不相信，流浪行星本身就非常罕见，遇上红矮星又恰好停在宜居带，这几率得是多少亿分之一？
“宇宙之大，无奇不有。”青衣伸开胳膊，做了个拥抱的动作，“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宇宙做不到！”
“得，我记住了还不行吗？那就按你的计划来吧，什么时候开始收集燃料？”
“还有二十二分钟后抵达尘埃盘……最好能安排几个人帮忙。”
“那你就看着办呗，需要谁就把谁叫起来……用不用我回去躺着？”
“不用！”青衣一阵猛摇头。
这一次她还是为秦虎单独安排了休眠舱，不过不是舰长室，而且为了避免秦虎的身份受到怀疑，青衣还为其他人安排了单独的休眠舱，用来混淆抵抗军的视线。
青衣摇头的同时，舰上不同舱室中的十几个休眠舱中止运行，没多一会儿，里面的人就苏醒过来。
这些人分布在战舰的各个舱室，谁也看不到谁。
青衣的声音及时出现，像个npc引导新手一样，指引着他们赶往装备舱穿好动力装甲，然后所有人在底舱汇合。
这一切都落在秦虎的眼中，他非常好奇，青衣到底用什么办法收集燃料。
长戈号很快抵达尘埃盘，底舱立刻拉响警报，青衣的声音呆板而又平直：“警报，警报，即将关闭人工重力，即将关闭人工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