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秦时小说家TXT下载秦时小说家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秦时小说家全文阅读

作者:偶米粉     秦时小说家txt下载     秦时小说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零九章 战国者(第一更)

    灵觉的清晰感应之中,那齐国剑圣曹秋道与赵国的赵震快速离去,目光凝视,呼吸之间,消失在眼眸深处,能够在诸夏列国之中被称为战国的国度,没有一个简单的。

    大周共主天下八百年,孔子著春秋,战国分七雄,战国者,战争不断之国度,万乘之国度,诸夏列国不知几何,当以齐楚燕韩赵魏秦为先。

    阴阳家的智者一脉一直活跃在楚国和齐鲁之地,燕赵之地更是剑客云集,魏国则是天下财富汇聚之地,杨朱之学纵欲保真,便是定于此。

    韩国乃是战国七雄中弓弩最为强劲之国度。秦国者,民风彪悍,虽然内部不存盖世武者与百家之道,但强霸之国便是战国最为优秀之力。

    大秦征战山东列国,不仅要击败他们的军队,更是要击败这些人,视线落在一侧归剑入鞘的鬼谷盖聂,先前观那曹秋道与赵国赵震,年岁都臻至五十上下。

    而盖聂不过少年时,待数年,便可入化神,十年之后,未必不能够与他们争锋,侠以武犯禁,日后,燕赵之地当没有游侠的存在。

    至于剑圣之名,更是只有秦国才有资格拥有。

    “齐国帝师曹秋道,师尊曾提及他,手持越王不寿剑,剑道绝世,与墨家交好,又是齐王建之师,地位尊贵,有望破开化神,更进一步。”

    “赵国赵震,则是师从儒家,习练孟轲的浩然正气,化入己身剑道,昔年持干将莫邪这两柄杀伐之剑,而今观其手中之剑,却是变了,但其威势却丝毫不减!”

    因为自己的缘故,令得宅院前的百家弟子逃走,似乎也是一件好事,尽管今日被曹秋道威胁,算是人生的一个污点,不过盖聂并不在意。

    俊秀的面容上,仍旧冷酷无比,回想着先前的那二人,乃是与师尊一般的诸夏顶尖武者,非现在的自己能够媲美,言语低沉,徐徐而道。

    “赵震手持之剑为纯钧,颇得道家玄妙,与秋骊之剑相得益彰,日后秦国攻赵,此剑当好好一观,不过,今日得承影、龙渊、湛卢三剑也是不错。”

    “盖聂先生,既然新郑之事已经了结,你就与玄翦即刻北上,前往蒙武将军军中,大王应该在那里,待我处理完新郑的事物,亦可归咸阳。”

    街道不远处的黑白玄翦大口喘着粗气,手持黑白双剑,徐徐而至,一身的粗布麻衣,此刻更加显得凌乱不堪,发丝更是被剑气斩断甚多。

    若非那赵国赵震留手,玄翦早就被其击败,甚至是镇杀,此人倒是颇有侠义之风,看着此刻仍旧冲天而起的血腥之气,对着盖聂与玄翦先后看了一眼。

    简单而语,没有多言,身侧沉浮着四柄名剑,踏步之间,消失在原地。

    ******

    “侯爷,齐国剑圣曹秋道亲自言语,那秦王政早已经不知不觉的离开新郑,百家之人闻声则先后而溃,以免被道家玄清子镇杀。”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一直在极远处高楼之上观宅院前动静的血衣候白亦非,此刻周身则是无比阴寒的气息扩散,四周垂落的鲜红纱幔,无风而动。

    接到最新消息的将军叶腾,拱手而今,一丈外而立,徐徐回应,如今的这个结果对于侯爷来说,应该不是一件好事,万事俱备,契机却始终未至。

    “都是一群废物,齐国剑圣曹秋道出手也未能够击败道家天宗玄清子?”

    红黑相间的诡异外套着身,双手背负身后,整个寂静、昏暗的房间中隐约的弥散一缕缕霜寒之气,在这里等候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最后只等待了这个结果。

    “道家天宗玄清子修为超凡,一己之力镇杀魏国阳生大师,击杀楚国屈泪大师,击杀齐国邹九大师,三人均是诸夏传论的隐世名宿。”

    “再加上鬼谷盖聂和另一位无双剑客的存在,百家人数虽多,却一直处于被屠戮的阶段,非曹秋道出手,将鬼谷盖聂制住,诸子百家今日当损失惨重。”

    “而且,就在刚才不久,太子所乘坐的马车不小心坠水,太子身亡!”

    叶腾低头沉稳而言,果然与自己先前所想的那般,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如秦王政那般的身份,前来新郑又怎么可能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

    似乎,在听到这个结果之后,自己的一个心也为之平稳下来,快速将宅院之前的细节说道清楚,同时将刚才城中发生的一件事上禀。

    “太子坠水身亡,有趣,看来姬无夜的身死,令新郑内的有些人开始徐徐而动了,叶腾,你持我令,即刻前往南楚边境,引五万人马驻扎在三百里之外的长社之地。”

    “姬无夜死了,但夜幕仍旧存在,十年之前,他们似乎忘了,是谁将韩国从深渊之中拉出来的!”

    白亦非周身的寒气越发浓郁起来,停留在丈许之外的叶腾都为之浑身打了一个寒颤,体表自生血色玄光,本能的抵抗起来。

    太子乃是夜幕一手扶植起来的傀儡,而今,有人竟然拿起出手,背后的人是谁不用多说,但他们对于真正的恐惧已经忘了太久了。

    原以为,百越太子天泽是应急时留给新郑臣民的一个恐惧,现在看来,那个恐惧还远远不够,只有国土的沦丧,只有臣民的不存,只有社稷的安危才是他们真正的恐惧。

    “这……,叶腾领命!”

    闻此语,重甲着身的叶腾神色陡然一惊,万万想不到侯爷竟然出此策,如果将五万军马调至长社之地,那就意味着长社以南那近五分之一的韩国国土,随时处于秦国、楚国、魏国的窥视之下。

    再加上如今秦国大将蒙武陈兵北方宅阳之地,此时调离军马,对于韩国来说,无异于一个巨大的打击,侯爷如此之作,韩国十有**将有国土沦丧他国之手。

    本想多说什么,但身前的森寒之气豁然间再次浓郁数倍,看着身前那漂浮而来的一枚银白军令,沉吟数息,颔首称是,双手接过令牌。

    国难当头,新郑之内仍旧这般权力交错,看着他国一天天壮大,己身纵有匡扶社稷之心,又有何用,短短十多年,韩国已经从万乘之国,沦为千乘之国。

    国土丢失六层以上,继续下去,韩国将不复战国之名,沦为和卫国一般的存在,念及此,一抹无形的悲戚荡漾,久久未绝。

第两百一十章 过头了(第二更)

    “李斯见过玄清大师!”

    秦国使臣被杀一案,遵循着固定的轨迹,文信候食客李斯手持旌节,跨越渡桥,进入新郑,处理后续之事,尽管在韩非的操纵下,白亦非出兵并未擒拿住天泽,但亦是有收获。

    是日,西宫论政,各方势力权衡,被白亦非擒拿的焰灵姬便成为杀害前任秦国使臣之人,按制,交由秦国处理,午时初入,便是一家囚车从韩国黑铁狱中使出,开赴秦国使馆。

    而对于此刻的秦国使馆之内,偌大无比的庭院之内,周清则是一袭青衫踱步其内,身侧不远处,一位容貌方正的沉稳青年静静而立,一礼而毕,没有继续多言。

    整个秦国使馆之内,除了一些秦国兵士之外,并未有多少人,列国交战,就是有人在其内,也仅仅是一些无关紧要之人,作为文信候府门下的食客,对于此人,周清闻其名,颇有些兴趣。

    “你之才与韩非相比如何?”

    看着那立于一侧的身着浅灰色锦袍的李斯,神情平静,其心有疑,却未敢开口,双眸中更是如碧波一般平缓,一眼观之,不复韩非时刻表现的不羁与放荡。

    轻语之,而问。

    “师兄之才十倍于我。”

    拱手而应,李斯抬起头看了周清一眼,不明白为何宫廷右护法会找上自己,而且会询问自己这个问题,但宫廷右护法,位同上卿,得王上器重,地位尊贵,自己不过一食客,未敢多举妄动。

    此行新郑,虽然背靠秦国这个列国最大的粮仓,得了一身荣耀,但与师兄韩非的交手中,仍旧令李斯颇为不满意,但自己又无能为力。

    “你于新郑多日,观新郑气象,领略韩国气象,其国如何?”

    再语之,问焉。

    “韩,国小民弱,权臣林立,王权旁落,朽矣!”

    李斯再次一礼,虽不明玄清大师到底是何意,然以不变应万变乃是正策,之前在小圣贤庄游学之时,对于韩国的现状就有听闻。

    而今,亲自一观,更有深层次的感悟,那位才学十倍于自己的师兄,选择可是相当不明智,如今的列国,已经不是数十年前的大争之世了。

    “哈哈哈,好一个朽矣!”

    “《论语公冶长第五》有言,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于予与何诛?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

    “如今的韩国与宰予何曾相似,既然你如此评价你师兄韩非,那么,以其之才可能将这块朽木重新雕琢一二?”

    李斯能够看到的存在,韩非亦是能够看到,周清同样可以看到,韩国建国近两百载,除了申不害变法的那近二十年,韩国一直是战国孱弱之国。

    外有敌国环伺,内有权臣林立,而且韩国之内一直不缺少大才,如今更有韩非出现,对于这个问题,周清很想知道李斯如何回答。

    “大争之世或有可能,如今的诸夏列国,秦国独强,数十年来,山东列国屡屡败于秦国,国势不存,国力不显,只待时机一致,便可出崤函,匡诸侯。”

    “师兄之才虽罕见,然,只要韩王不死,断无可能复苏国力,况且,在大秦铁骑之下,韩国也没有太长的时间了。”

    这番言语虽然不算什么惊世之言,但配合此刻秦国的国势,却是堂堂正正的谋略,绝对的实力之下,任你机敏万变,又有何用。

    周身青色玄光掠过,行至李斯跟前不远,再次看了李斯一眼,此人能够被韩非认同,其才本不必说,自古以来,燕雀之属就不可能与鸿鹄并列。

    现在是这样,将来仍旧是这样。

    “前任秦国使臣被杀,贼首天泽变成焰灵姬,我很好奇韩非他出了什么代价可以令你接受!”

    “当然,如果你不想说那也没有关系,我也能够猜出一二,进入秦国,是你的选择,想要在秦国走的更远,亦是一个选择。”

    “很明显,你是一个很懂得抉择之人,荀况此人武道一般,但教导弟子这方面,还是挺不错的!”

    踏足仕途,想要走上顶端,抉择无疑异常重要,而李斯无疑把握住了这一点,韩非无疑把握了李斯的心意,言语刚落,使馆的大门便是缓缓开启。

    感此,周清与李斯各自将目光投射过去,使馆内的秦国兵士也手持戈矛徐徐上前。

    鱼贯而入,领头的那人便是映入眼眸深处,这是一位邪魅狂狷的男子,苍白无比的肤色,如雪一般的青丝,渗出血红色的嘴唇,白色腰封,红黑相间的外套,简约妖艳的尊贵头冠。

    配上此人踏步鲜红军靴,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的冷酷霸道,但举手投足之间又充满无形的贵意,周身一股浅浅的朦胧雾气环绕,遮掩头顶的烈日骄阳。

    其身后则是跟着一位如烈火一般的妖艳女子,步履之间,异常的妖娆充满魅惑,贴身的火焰长袍随风而动,在骄阳的映衬下,更显耀眼夺目。

    中式的漆黑长发柔顺如初,火红色的金钗束发,眉目如画,自来美人,不是温雅秀美,无双娇艳姿媚,体态纤细妖娆,双眼勾人魂魄。

    火红锦衣罩体,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裸露着,长靴踏步,一丝丝雪白的晶莹闪烁,

    绝世的容颜上看不出任何的囚牢者气息,一双媚眼看着使馆庭院内的周清,不由得嘴角轻轻扬起,纵身一跃,归于周清身侧。

    “血衣候白亦非,想不到竟是你亲自押送焰灵姬。”

    对于此人,周清虽是第一次见到,但其名却不陌生,负手而立,静静而语,身侧的李斯没有出言,上卿在侧,自己身份卑微,无出言的资格。

    “阁下就是秦国宫廷右护法玄清子大师,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数日之前,城北宅院,一己之力镇杀数位列国名宿,此刻应该已经名震诸夏了。”

    “道家天宗超凡脱俗,大师如此之做,对于道家的弟子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魏国杨朱一脉、齐鲁阴阳家一脉、楚国公室一脉可都是不弱的。”

    白亦非亦是可以将周清认出,看着其身侧的焰灵姬,俊逸的眉头轻轻挑动,而后轻缓而语,带着一丝丝无形的荣耀和傲然,这是雪衣堡数代以来的荣光底蕴。

    “你之言是诸子百家与列国王侯的威胁?”

    “哈哈哈,韩国果然朽矣,传闻雪衣堡秘传以美艳少女之先天元阴修炼玄功,以此而容颜不改,修为大进,修炼至你这般水准,估计被你吞噬元阴的女子不亚于数百位。”

    “我很好奇,如果你的玄功不存,你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在对方的身上,周清感知到那异常可笑的荣耀与尊贵,轻轻摇摇头,于诸子百家与列国王侯的威胁,自己从没有放在心上,而且他们也不值得自己放在心上。

    况且,对方也没有资格和自己这般说话,踏步之间,阴阳轮转,混元无极,一丝丝至阳至刚的气息豁然间笼罩身前的白亦非。

    下山以来,对方是第一位在自己面前这般傲然的存在。

    区区百年世袭荣光,对比赢秦血脉如何?

    区区混元先天修为,对比临近悟虚如何?

    区区朽国的将军,对比秦国上卿如何?

    无论从那一点看,对方在自己跟前表现的有些过头了!

第两百一十一章 离(第三更)

    “公子,想不到那血衣候的玄功破去,原形毕露,竟是一张无比丑陋之颜,观其年岁,都快比得上一位新郑老叟了。”

    秦国使馆内,看着那血衣候白亦非周身的阴寒之气不存,玄功被周清破去,一身英俊无比的容颜不存,满是皱纹的肌肤外显,那一刻,可是相当惊骇诸人。

    一瞬间,跟随在血衣候白亦非周围的随从便是被斩杀的一干二净,原本对方还欲要将秦国使馆内的诸人斩杀,不过被周清直接挥手扔了出去。

    观其行,焰灵姬显得异常兴奋,记得当日此人率领白甲军攻打主人天泽,一身的阴寒之气隐隐将诸人所修的玄功和自己所修的玄功压制。

    对于寒冷的气息,素来为自己不喜,眉目笑靥如花,细腻的白皙手掌微动,淡淡的火光弥漫,再加上得复自由身,整个人都异常的欢快起来。

    “李斯。”

    “焰灵姬我就带走了,想来文信候与大王不会有意见的。你也尽快返回秦国,接下来希望你的表现足够出色,获得你想要的东西!”

    “焰灵姬,你暂且归天上人间!”

    事情了毕,周清亦是没有在秦国使馆内多做停留,对着一侧那神情仍旧有些淡淡心悸的李斯看了一眼,缓缓而语,踏步之间,身形消失不见。

    余音回旋使馆内部,焰灵姬闻之,同样没有在使馆内留下,整个人化作一道火红的流光,向着新郑内奔去,李斯拱手一礼,颔首称是。

    ******

    一幢朱红色的酒楼坐落在新郑城北最为繁华的大街上,装饰在窗户和立柱上的紫色纱幔随风飘荡,围着个地方增添了几分绚丽的色彩。

    大门前的街道上总是车水马龙,人来人来,入口便有婀娜多姿的姑娘笑脸相迎,粉嫩的花瓣从两旁的树上落下,荡起阵阵弄清波痕。

    近日以来,新郑之内虽然大事不断,更是大将军姬无夜身死、太子身死,但似乎也被新郑内的公室贵胄习惯了,入夜之时,这里便是欢声笑语,歌舞升平。

    紫兰轩!

    作为新郑内有名的风月之地,只要长廊上雕花的灯笼被点亮,那么,便不会在日出之前熄灭,琴声、歌声不绝于耳,浓郁的酒香与佳人体香缭绕一起,更加的浪漫而醉人。

    “尚公子早已离去,焰灵姬又得复自由身,新郑内的诸般事务已毕,大师想来不日也要离去。”

    紫兰轩内,二楼与三楼交错的一个拐角处,那里有着一个独特的楼阁,名为琴阁,乃是紫兰轩内的琴姬才有资格登临其内的。

    当然,若是有精通笙、竽、琴、筝、瑟、篪、排箫、箜篌、建鼓、悬鼓……乐器的,同样可以入内,青衫加身,倚柱而立,身旁则是静静待着姿态妖娆的紫女姑娘。

    眺望着不远处琴阁内的那道身影,紫女柔媚而言,如今,自己总算是知晓对方为何前来新郑了,尽管韩非、庄他们应该知晓的更早。

    姬无夜拦阻天上人间的事宜,应该只是一个引子,更重要的是韩非的出现,应该说对方就是为了韩非才来到韩国的。

    秦王政入新郑,与韩非交谈,自己虽不知道谈些什么,但嬴政之所为,已经算是国士之礼,礼仪之下,定是想要邀请韩非入秦,为其做事。

    在新郑内复杂交错的形势下,流沙都可以站稳脚跟,若是在秦国之中,紫女可以预见对方绝对可以龙游入海,尽情的施展一切。

    只可惜,那次见面的结果,应该是被韩非拒绝了,拒绝一位如今列国中身份最为尊贵之人,这可不是一个明智的抉择。

    “不出意外,明日,我便与云舒启程返回咸阳,紫女姑娘这月余来对于云舒颇为照拂,先前我欲以五千金为礼,而紫女姑娘拒绝。”

    “它日,若是紫女姑娘前往咸阳,一应之事,责无旁贷!”

    耳边缭绕着云舒的袅袅琴音,在这纵欲糜乱的紫兰轩内,虽增添了一丝格调,却更深层次表现出公室贵胄的麻木与无伤。

    迎着紫女看过来的平静目光,周清微微颔首,徐徐而应,新郑内的一切事情都该结束了,此行离去,不知道下次再临此地,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大师觉得,韩非必定入秦?”

    听得出周清的言外之意,紫女秀眉微蹙,一抹淡淡的紫意闪烁在眼眸深处,看着从身侧走过的一位位王侯贵胄,尽管他们的身份高贵,但紫女并不钦羡。

    若是自己的话,断然不太可能前往咸阳之地,流沙而立,变革新郑。如若自己有朝一日前往咸阳,那无疑代表着流沙出了问题,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如此。

    “王上登位以来,韩非是其第一位以国士之礼相待之人,就是鬼谷的盖聂亦没有这种规格,你应该明白其中含义。”

    “对于韩非,大王非常欣赏,而且俯览列国,也只有秦国才是韩非一展所学之地,韩国之地,近两百年来,一直没有成为霸主,不是某一个人可以改变的。”

    “此行为礼仪相邀请,韩非不允,如果下次大秦以十万铁骑相请呢?”

    听着紫女询问的这个疑惑,周清觉得他们还抱着一丝甚是微弱的希望,欲要以流沙之力拯救如今的韩国,以此在过程中完成自己或者韩国的目标。

    理想总是美好的,但关键现实却丝毫不留情面。

    “十万大军!”

    先礼仪,后兵戈,于强悍如秦的君王来说,绝对可以做得出来,紫女甚至可以想象的到,如果到了那一日,韩国臣民将会如何的战栗。

    而想要解决这个麻烦,只需要一个人,一个对于韩王来说不重要,一个对于五代相门来说不重要,一个对于军方来说不重要的人。

    结果似乎很明朗了,刹那间,紫女陷入沉默之中,而且如果真的有十万大军压境,纵然韩非入秦,紫女不相信那十万大军不会没有任何的动作。

    “先前之时,我曾与韩非说过,在新郑之中,我可以满足他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好像,他并不领情,但这个约定我决定留给他的一生。”

    “明日我就要走了,你替我送给韩非一句话:七个星辰,七个国家,七个秘密,苍龙七宿,想要改变韩国,那就好好保护自己的性命。”

    “聚散流沙,后会有期!”

    苍龙七宿的秘密,韩非或许知道什么,或许这也是对方自忖可以改变韩国的底气之一,然而,如果一个人没有了性命,一切都是妄谈。

    失去了性命,家国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了,言语低沉,对着紫女姑娘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也许这也是她与卫庄选择韩非的原因。

    这同样是自己对他们的忠告,毕竟,他们实在是太弱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不知羞耻(第一更)

    “他们走了。”

    “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城西的高峰山巅,其上粗壮的植株林立,时值近夏,越发显得郁郁葱葱,俯览整个新郑都城,一道道朦胧的雾气笼罩其上。

    辰时刚起,流沙一行人便是汇聚在那里,眺望天边的一抹抹金光,浓郁而后厚重的云彩飘荡,折射万道骄阳,不断驱散天地间的阴凉之气。

    身着贴身的紫色长裙,紫发轻挽,用银簪绾成云髻,细长的秀美而动,淡紫色的眼妆妖娆,白皙修长的手掌在身侧缓缓而动,目光扫视,看向城北的一处区域。

    那里,两架马车正缓缓驶出新郑,没有任何停留,一路向北,进入极远处,逐步的消失在眼眸深处,清脆之语弥漫,紫女将目光落在山巅的其余人上。

    “昨日接到消息,血衣候白亦非将驻守在南楚边境的十万大军迁往长社之地,长社以南数百里区域尽数在魏国和楚国的环伺之下。”

    “不过,陈兵宅阳之地的秦将蒙武已经将十万大军移向洛邑,尽管北方的压力不存,但南方的数百里土地相当于被血衣候抛弃了。”

    “碍于国势,接下来夜幕只怕仍旧受到重用!”

    一袭浅绿色锦袍加身的俊秀少年同样将目光收回,回想着这几日来的诸多消息,尤其是昨日收到的密报,不仅仅是对于流沙,更是对于新郑内部的所有势力造成冲击。

    十年之前,大将军姬无夜凭借赫赫战功成为力挽狂澜之人,也使得十年期间,整个韩国上下被夜幕笼罩,姬无夜新死不久,四凶将仍在,再加上此等事宜,当真不好处理。

    毕竟,如今韩国内八层以上的兵士都掌控在夜幕手中,血衣候抽调兵士,南方战线吃紧,韩王无疑要重用血衣候他们,大将军这个位置想来还是夜幕的囊中之物。

    脆朗之语回旋,对着身侧那跪坐在绒毯上的紫衣贵公子和黑衣冷酷男子一礼,于流沙而言,他们才是核心之重。

    “姬无夜身死,百鸟不存,四凶将仍在,他们的确很是棘手,但……首脑不存,四肢虽然很有力量,却很容易被分化攻破。”

    “看似一如往昔强悍的夜幕,如今也不过在垂死挣扎,子房,今日你也这么早前来紫兰轩,想来是因为张相国有事寻我吧?”

    静静跪坐在绒毯之上,紫衣贵公子手中轻握碧海琼樽,迎着初晨的微风,其内醇香弥漫,美酒自当每时每刻可以品尝,深深的呼吸一口气,酒香配合身侧的清新之气,整个人都舒爽许多。

    琼樽徐徐摇晃,并未饮下,看着一侧而立的俊秀少年,面上微微一笑,在此人的身上依稀可以看到十年前的自己。

    “九公子果然非凡,却是如此。”

    “祖父相邀九公子今晚府上一叙,还望公子应允!”

    血衣候白亦非如此出招,既是对于新郑内所有的势力施压,也是对于王上施压,先前,姬无夜尚存之时,尚不能真正的一手遮天。

    凭借如今的四凶将想要恢复先前就已经难上就难,欲要真正的夜幕降临,那简直是妄想,在祖父的身上也没有感受到一如对于姬无夜那般的忌惮。

    上前一步,谦谦君子,礼仪加身,只要可以将夜幕的势力分化,韩国内的权力斗争将会被压制一个极小的层次,而九公子胸中韬略也可缓缓施展。

    “相国大人相邀,韩非怎敢拒绝!”

    “况且姬无夜身死,这大将军的位置,我可是已经期盼了许久,白亦非抽调兵士于长社,看似南方处于危局之中,但那也是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让我们插手军队的机会!”

    欲要变革新郑,仅仅凭借谋略不行,之前的新郑中,有着五代相门和姬无夜的相互牵制,姬无夜手中有兵,但政事方面插不进去。

    五代相门于政事脉络颇深,然于军队却无法插手,故而,两者僵持,才有流沙的破局,才有流沙的立足,现在局势完全紊乱,军队这个东西,想来肯定有许多人感兴趣。

    语落,将手中的醇香一饮而尽,旋即一双充满奇异之色的眼眸看向旁边的黑衣冷酷男子,兵道纵横,同样是鬼谷绝学。

    楚国春申君身死,李园擅权执政,国内不稳。魏国魏武卒早就不存,军伍之力孱弱,这种情况更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哼!”

    虽未多言,但一道冷酷之音却是荡出,银白短发在金色护额的梳拢下随意而动,黑衣男子沉吟许久,品味着手中佳酿,一饮而尽,屈指一弹,将手中的碧玉盏击飞,整个人持剑悠然而起。

    ******

    辰时初入,两驾早就已经准备好的马车便从新郑北门而出,一路向北行进,那里是之前周清前往新郑的路线,路经宅阳之地,进入洛邑,而后乘船渭水,进入咸阳。

    月余之前,自己单人匹马而来,想不到如今却是数人而归,云舒是自己从雪衣堡拯救而出,弄玉是缘由李开夫妇二人,新郑之中,已经不是弄玉可以停留的了。

    雀阁一行,历经生死,了结与紫兰轩中的缘分,至于此刻正在自己身边的妖媚女子,倒是一个质押品了,尽管这个质押品武力不怎么样。

    盘坐在马车之内,御者乃是天上人间派出的道者,周身青色的玄光笼罩,无形的清境之力扩散,径直笼罩身侧的焰灵姬。

    精修火魅之术,再加上百越诸多控心、幻神之术,道家《清境》之法可谓是己身所修的克星,待在其身片刻还行,半个时辰之后,彻底忍不住了。

    周身一丝丝火焰气息缠绕的焰灵姬百无聊赖的从马车内走出,看着身后方的那驾随行马车,妖艳的面容上灿烂一笑,纵身一跃,曼妙的身躯便如鱼儿一般灵活的涌入另一驾马车之中。

    “你来这里做什么?”

    看着眼前这位通体上下散发无尽妖媚之意的烈焰女子,身着奇异之服也就罢了,关键丝毫没有一点女儿家应有的颜面,雪白的香肩裸露,澎湃的酥胸半掩,修长高钗的大腿更是隐现一丝雪白。

    简直比自己在紫兰轩见到的舞姬更甚,更可恶的是一直待在公子身边,柔声魅语,颇为不知羞耻,于焰灵姬,云舒很是没有好感。

第四百一十三章 赳赳老秦(第二更)

    “待在公子身边有些腻了,所以就来看看两位妹妹。”

    “看起来,云舒妹妹不太欢迎姐姐哦!”

    柔媚如水,热情似火,中式的漆黑长发随意披落在肩后,妖艳的容颜之上笑意不绝,自顾自的进入马车之内,看着眼前的两个小丫头,心中甚觉有趣。

    修长的手指微微摇动,便是一抹火焰玄光为之跳跃,在明暗交织的马车内部很是明耀,映衬在云舒与弄玉的眼眸深处。

    红色的火焰升腾在马车之中,一股温热之感扩散,更兼具一丝丝幽香散发,焰灵姬纤细的手指轻轻碰触红唇,便是一股无形的波动荡出。

    魅意十足的蓝色眼眸中,一抹火焰之力显化,笼罩住跟前的二人,接下来自己要在这道家玄清子身边许久,也许是几年,也许是几十年,也许是一生。

    这两个小丫头估计也不例外,心中驱使之下,火魅术为之施展,以己身如今先天顶尖的修为,轻而易举的将二人拉入其中,数息之后,独属于二人心中深层次的记忆涌出。

    嗡!嗡!嗡!

    看着面前这两个神情为之一滞的小丫头,焰灵姬轻笑一声,心神沉浸其内,欲要好好一观,然则,还未等其真正一览,便是一股股奇异的力量从云舒和弄玉的体内迸出。

    青光涌动,似乎感觉到火魅术的气息,直接破开控心之力,云舒与弄玉也瞬间恢复清明,脑海中翻滚着刚才欲要显化的画面,不由得面上均是一沉。

    尤其是云舒,体内《清境》运转,直接一缕淡青色的玄光护体,虽然微不可察,但这种气息焰灵姬可不陌生,想不到公子这令人讨厌的玄功都传给了小丫头。

    “又是这种力量……,看来公子对于你们两个挺重视的。”

    收拢火魅术的力量,整个马车内的气息恢复原样,感应着云舒身上那股与周清身上同源的气息,秀美轻挑,这等玄功可谓是相当不俗。

    “焰灵姬,你刚才施展的是百越之地的火魅术吧?”

    云舒轻哼一声,没有继续理会焰灵姬,倒是弄玉思忖数息,似乎想到了什么,这种动人心魄、勾人心神的火焰操纵之术,乃是百越秘术。

    以前听紫女姐姐说过,本以为随着百越国的陨灭而消失,想不到,今日在这位妖艳女子的身上见到,缓缓而动,虽然体内的毒素不存,但肉身还是受到极大的损伤,需要静养。

    柔顺的青丝随意披散在肩侧,精致的容颜上好奇之色一闪,待在紫兰轩内多年,虽鲜少与人交谈,但察言观色却是见得多了。

    于焰灵姬前来他们马车的意思也能够隐约猜出一二,薄衫罩体,曼妙的身材涌现,雪白的手臂拍了拍云舒的肩头,面上微微一笑,再次看向焰灵姬。

    “有焰灵姬在,云舒他们也不会闷了!”

    灵觉扩散,自从焰灵姬离开马车之后,就一直笼罩方圆的周清感此,摇头而叹,之所以先前将焰灵姬从天泽手中要过来,乃是为了日后的方便。

    现在看来,她们三个倒是能够好好的中和一二,焰灵姬此女天生热情似火,柔媚喜动,而云舒与弄玉则是柔情似水,淡雅喜静。

    三人待在一起,周清倒也是颇为放心,轻语一声,双目微眯,周身青光环绕,继续参悟悟虚而返的玄妙,那日战斗之后,虽然未能够达到预期目标,镇杀所有的敌秦者。

    但自己所参悟的那门拳法与剑法却是在和阳生的对战中发现问题所在,有问题就代表着有缺陷,有缺陷就代表着有进步。

    或许,待自己将那个缺陷圆满,会有别样的惊喜等着自己。

    ******

    北上宅阳之地,跨过秦国与韩国的边境,路径成皋之地,便是到达渭水、伊水、洛水这三水汇聚的洛邑之地,时过月余,洛邑仍旧是那般的繁闹和兴盛。

    商贾云集,货船齐立,缘由弄玉的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便是在洛邑之内停留两日,任由焰灵姬三人在城内游走,以焰灵姬的实力,足以确保洛阳城内无忧。

    数日后,一行人便是从洛邑乘船,进入绵绵之千里渭水,逆流而上,路武遂、安邑、曲沃,远远眺望函谷关,越封陵、洛阴、高陵,便近咸阳之城。

    “公子,比起韩国,秦国大了太多!”

    从新郑之内出发,到如今经过渭水,行进咸阳,历时将近十天,而在韩国,据自己所知,就算横穿整个韩国也不过两日光景。

    之前的两辆马车,变成一辆,周清与几位道者行在一侧,焰灵姬三人则是停留在马车之内,透过马策两侧的窗口,云舒显得很是兴奋,可爱的面容上显得红润生光。

    秀发低垂,微风吹掠,银白之链梳拢,倒也畏惧,看着不远处的公子,想不到公子竟然是秦国宫廷右护法,位同上卿,论起来,绝对是尊贵之人。

    而且更是道家天宗的传人,对于道家,云舒也是知晓,道家祖师老子的名号力压百家,儒家孔丘都曾问道老子,可见一斑。

    更何况,比起如今的山东列国,秦国之内可谓是安稳许多,公子根基在此,自己也能够长居于此,伴在公子身侧,脑海中翻滚诸般,面上笑意更胜。

    “那是自然,百年前公孙鞅变法以后,秦国开疆拓土数千里,论疆域之辽阔,是如今韩国的几十倍之大,能够与之相比的,恐怕也只有楚国了。”

    未等周清回应云舒,马车的另外一处窗口前,倒是升起一道清脆悦耳之音,视线掠过去,却是弄玉秀手轻轻掀起垂帘,看向窗外。

    对比出新郑以后在韩国内见到的荒无人烟,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安静、祥和,午时将至,一道道炊烟从四周升起,盛夏将至,一望无尽的稷粟生在在其内,绿意突显,满是生机勃勃。

    “哈哈哈,弄玉姑娘所言甚是,若是百年前,秦国的疆域与韩国其实相差不多,只是百年来,秦国北灭义渠而拓地,咸阳往北千余里,可至云中之地。”

    “司马错攻灭巴蜀,咸阳往南千余里,可至黔中郡,军败韩魏,拓地千里,将守卫之地,从函谷关东至荥阳,方圆其大,也只有楚国可比。”

    “离开咸阳多日,不知道如今的咸阳可有些许变化!”

    朗朗一声,数代以来的秦君都在开疆拓土,除了孝文先王继位三天就薨逝了,其余君王都开疆不断,奉行商君之法,才有今日强悍秦国。

    但是,谁又能够想到,百年之前,秦国乃是列国最为弱小的国度,无论是山东列国的任何一个国家,都可以前来欺负一二。

    纵马而进,秦国大势已成,接下来便是要东出崤函,以期匡诸侯,一天下,念及此,心中不由得有些激昂起来,半个时辰之后,便至咸阳城门之前。

    放眼看去,双眸微微眯起,城门前的守卫与望楼上的巡逻增强了数倍不止,心中疑惑,手持令牌,畅通无阻,带着马车内的三人,进入咸阳城内。

第四百一十四章 成龙(第一更)

    “这里就是诸夏列国为之惧怕的咸阳,为之惧怕的咸阳宫,看起来,和新郑王宫也没有特别大的不同哦。”

    并未将焰灵姬三人归置于咸阳城中,而是将她们带入咸阳宫内,自己所在的玄清宫甚大,就算三十人涌入也不会觉得拥挤。

    况且接下来的咸阳可能不会特别太平,三人中,焰灵姬的修为最高,但放在咸阳之内,还不算什么,一个国家的强盛,自然会有强大的武者前来依附。

    从新郑而来的几位道者没有随行,而是和城中的道家子弟汇合,周清端坐在车马之上,由偏门而入咸阳宫内,手持宫廷右护法通行令牌,没有受到任何的拦阻。

    一路行进,手持戈矛的重甲兵士越发的多了起来,巡逻的频率也增强了数倍,虽然于自己和马车内的三人来说,并未受到太大的侵扰。

    但灵觉扩散,整个通向咸阳宫的各个关卡之处,早就已经强大的武者林立,一位位不知数的先天武者隐现,更是一位位化神武者而出,尽管化神武者的数量不多。

    然,以化神武者的能力,只需要数位,便可灵觉交织,无死角的覆盖,出了这般情况,咸阳必有大事发生,亦或者将会有大事发生。

    马车的两侧窗口处,垂帘被掀起一角,一道道美眸扫视四周,或许和处于中原之地的韩国来说,咸阳宫建造的不甚精致与奢华。

    但论气势,却是诸国之最,百年来,国运升腾,大势汇聚,在咸阳宫内巡逻的兵士也是精锐之士,尤其是秦王直属的龙虎军团,更是强横无比。

    “待在咸阳宫内,切勿随意走动,刚才我们从咸阳城门而入,已经有不下于六七位化神武者窥视,至于先天武者,更是不下于百位。”

    “咸阳宫内,除了我为右护法之外,阴阳家的东君阁下、月神阁下也都是化神武者,麾下的五行长老与弟子均是先天中的强者。”

    “咸阳将有大事发生!”

    车马行进的很快,在进入咸阳宫的时候,没有受到一丝阻碍,除了在即将靠近外围深宫的时候,倒是受到些许的盘查,虽无碍,却已经表明咸阳戒严。

    轻语之,回过头,对着马车内的三人看了一眼,云舒与弄玉两个自己倒是不担心,焰灵姬的话,生性好动,没有自己的镇压,在咸阳乱逛,估计危险。

    “公子放心,不会让公子担忧!”

    清脆之音回旋,云舒徐徐而应,尽管知晓周清的身份,但称呼仍旧未改,能够令公子都为之隐约肃重的大事,定然非凡。

    语落,将手中掀起的一角卷帘垂下,没有再次观望。

    “哈哈哈,对于你和弄玉,我还是颇为放心的。”

    朗朗一笑,咸阳之内的大事对于自己来说,倒是没有什么,让自己为之肃然的,乃是如果咸阳城内生乱,那可是绝对的危险生出。

    咸阳宫内戒严,对于她们三个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公子这般言语,可是让奴家很是伤心。”

    虽未点名,但随后似乎有一道很是自觉的柔媚之音回旋,轻缓的酥软魅语席卷,一缕缕无形的波动扩散,整个马车之内为之陡然温和了许多。

    娇中带着几分妖,柔中夹着几分媚,乍一听似那黄莺出谷,鸢啼凤鸣,再一听去,低回轻柔而妩媚多情。只可惜,呼吸之后,回应其的是两道温婉的冷哼。

    ******

    “玄清见过大王!”

    头戴紫青莲花冠,深青色的锦衣道袍加身,其上一缕缕奇异的道纹浮现,阴阳道图烙印其上,系青色之绦,并未外披鹤髦,足缠轻袜,脚纳青云之履。

    眉目清秀无双,形如傅粉不失色,面如冠玉真道人,唇红齿白天隽秀,姿容气度保全真,神情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拱手一礼,章台宫内禀秦王政。

    时值巳时未过,早朝已散,秦王政正在章台宫处理政令,只是同样归属于章台宫的还有数人,文武之臣均有,文信候吕不韦与昌平君熊启在列。

    武官群体中,秦将王翦、桓(yi)在列,近年来,随着秦将蒙骜与王纥(he)的失去,新一代的军中干将隐约以这两人为首,这也是秦王政希望看到的。

    一侧前方,神情冷酷的鬼谷盖聂在列,绝代风华的阴阳家东君阁下在列,看起来,当真有大事发生了,语毕,对着左右扫视一二。

    “大师无需多礼,新郑之事无大师护持,寡人危矣!为了寡人,列国侠客为之动,百家弟子为之动,看来寡人在他们心中还是颇有分量。”

    “韩非在《五蠹》之篇中有云: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而人主兼礼之,此所以乱也。夫离法者罪,而诸先王以文学取。犯禁者诛,而群侠以私剑养。故法之所非,君之所取。吏之所诛,上之所养也。”

    “那些游侠不思耕种,不予征战,何用之?”

    玄衣素袍加身,气宇轩昂,九旒冠冕不存,黑金之簪束发,跪坐于上首,单手扬起,对着周清轻轻一笑,而后言语带着浓郁的煞气。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个礼自是明了,自己以国士之礼拜访韩非,却造成如此危局,咸阳之内乱象生,新郑之内危局显。

    尽管而今无事,但那些人一个都别想好过。一双丹凤之眸深深眯起,无形的霸道肃杀之气扩散,引用韩非之语,心中略有一丝遗憾。

    “以玄清愚见,那些游侠不明大势,不明大礼,大明大义,持手中之刃,乱诸国政局,待大王一天下之时,当尽数诛杀之,收天下之兵,融以农耕之器,于国裨益之!”

    仗着自己有点修行,就持剑横行天下,打抱不平,行侠仗义,实属愚蠢之举,非但不能够解决问题,反而会将问题进一步恶化。

    侠者,为国为民,如果真想要保家卫国,那就持剑上战场。看不到问题的根源所在,只能够沦为他人手中之器,何其哀之。

    “哈哈哈,大师之言颇合寡人心意!”

    “不过今日闻大师归来,相召之,乃是为了五日后的大典,经文武朝议,太后亲允,寡人决定于德公之庙行冠礼,执掌国政!”

    秦王政朗声大笑,怕是也只有玄清大师这般超脱凡俗,无视生死的人才可以这般淡然而语,不过,自己喜欢那个结果,观厅下群臣,身躯悠然而起。

    一瞬之间,整个人的气息豁然间为之而动,宛若一条黑色巨龙,俯览而下,声音沉稳,夹杂无尽的决然与期待,更有一丝毫不掩饰的冷酷。

第四百一十五章 天道大势(第二更)

    德公者,乃是承袭秦国第七任君王之位的秦德公之名。

    昔年,因平王东迁,秦襄公出兵护送,以功封诸侯。东迁后,平王把王室无力控制的岐山以西土地赐予秦国,自此秦国开始成为周朝的诸侯国。

    秦国第一任国君秦襄公立以祀白帝,后德公迁都于雍,遂于雍立郊天之坛,德公三子秦穆公又立宝夫人祠,岁岁致祭,遂为常规,后来虽再迁咸阳,此规不废。

    穆公者,则是春秋以来,秦国第一位霸主,到而今已经四百余年。华阳太后与赵太后遵循族规,共赢秦一族,雍城故宫加冠之地。

    秦王政高高立于章台宫上,俯览秦**政要臣,尤其在文信候吕不韦的身上看了许多,自登位以来,近十年,属于自己的终归要属于自己。

    “数年磨砺,王上当持社稷神器,掌国政,御万民!”

    整个偌大的章台宫为之一静,数息之后,头戴高山冠,锦绣黑红之袍加身的文信候踏步而动,上前拱手深深一礼,言语称贺,意蕴不外。

    “我王而立,当扫清乾坤,整国政,御万民,匡诸侯,一天下!”

    位于吕不韦身后的青年男子昌平君亦是头戴高山冠,作为秦国左相,整个秦国朝野之内,仅次于秦王与文信候,上前一步,拱手一礼,深深拜下。

    “我王而立,剑锋所指,大秦铁骑当踏破一切拦阻,成就伟业!”

    军方王翦、桓随其后,重装甲胄,浑身上下弥散无形的铁血之气,带着浓郁的杀伐之气,立于一侧,沉声而言,甚是洪亮,震荡整个章台宫,久久未绝。

    念及此,身为宫廷左右护法的阴阳家东君、道家周清,首席剑师鬼谷盖聂,同样上前一礼,秦王行冠礼,掌国政,这意味着一切将会大不同。

    ******

    “小师叔,近来咸阳多事矣!”

    从章台宫回归,看似不过走一个过场,听秦王嬴政言语五日后行冠礼,实则,于宫廷护法而言,却是一个无言的旨意。

    何为护法,保护、维持正法也。

    秦国治国,唯一的至高之法,便是秦王,或许韩非所言的天地之法很是正确,但纵观历史长河,无论是而今,还是未来,均不可能实现。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看来护法之职要忙碌甚多,对周清来说,倒是没有什么,灵觉扩散,方圆数千丈的区域尽在掌控之中,和光同尘之下,可以瞬间出现在任何一个位置。

    玄清宫的正厅之中,道冠束发、白衣加身的虚凡将云舒她们安排完毕之后,便是快速来见,道礼而毕,神情略有凝重,看来离开咸阳的月余时间,事情出了不少。

    “言!”

    轻轻颔首,这一点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只是,似乎更加复杂了。

    “年岁以来,文信候吕不韦在朝中韬光养晦,收敛锋芒,将手中之权归于秦王多矣,近月以来,却是被雍都的长信侯侵掠不少。”

    “先是由太后索要长信侯之爵位,予以山阳之地,恣意骄纵,秦王为牵制文信候,任其做大,只是此人似乎有些不知深浅。”

    “上月初,长信侯得太后之令,添为雍都王城给事中,官爵加身,权柄在握,方圆百里内的军政在手,更是领六万户封邑,仅次于文信候十万户食邑!”

    周清虽不在咸阳,但消息的收拢上,虚凡未敢迟疑,再加上文信候一方的有意扬其威名,故而,不是什么秘密,只要细细打听,便可入手。

    自己都可以知晓,那么,秦王更是知晓久矣,听虚凡之言,周清静静的踱步厅中,长信侯看来是被文信候直接架在火坑上了。

    “庄襄先王薨逝,旨意留存,以太后和文信候辅政,近十年来,太后都不曾插手朝政,想不到,为了长信侯,将文信候有意归还给王上的摄政之权要走。”

    “商君变法以来,二十等爵位中,侯爵位列极品,以武安君之功,尚未封侯,一介市鄙之人,登临尊位,食邑数万,如同平地起高楼,崩塌的会更加之快!”

    对于自己的这位族兄,周清越发的佩服了,登位十年来,一直想要将权力从吕不韦的手中夺回,如今,快要功成,又跳出来一个长信侯。

    此人虽为市鄙之人,但观其近来的一系列动作,背后亦是有智谋之士存在,一直隐忍,等待最佳的机会,如同鬼谷之学,寻找一个阴阳变化之契机,毕其功于一役。

    “小师叔此言,正合祖师之理。”

    “除此之外,那长信侯越发的猖獗了,雍都之地的城内传闻,自且月起,长信侯将以假父之尊代太后秉政,与文信候吕不韦同理国事!”

    虚凡微微颔首,对于长信侯的一系列举动,就是虚凡自身都不看好,没有任何根基,仗着太后的宠信和雍都之地的权力,妄想谋夺大位,实在是一双眼睛已经被遮掩的看不清了。

    似乎觉得爵位、食邑、权势、美人……得来的太过于容易了,秦廷朝野不外如是,似乎更高的尊位也不是不可得。

    “假父之尊?”

    “他倒是真敢想,且月之时为六月,如今已是五月下旬,怪不得如今的咸阳之内为之戒严,虚凡,传令城中道者,接下来一个月,就好好待在房间里修行。”

    “因长信侯之事,只怕诸子百家将来必定喋血无尽!”

    区区一个市鄙之人,如何得以权谋,如何得以进步,背后没有游学之士、百家之人的推动,绝对不可能,如今的秦国独霸诸夏,一个长信侯若是得势,对于百家裨益良多。

    若是不得势,也能够霍乱秦廷,让列国得喘息之机,只怕就是文信候都没有料到这一点,尤其是新郑的使者被杀、玄翦现身之事。

    野王城邑、新郑城邑、长信侯之事,诸子百家已经在秦王政心中增加无尽的恶意,就是周清对于他们也没有什么好感。

    有这个功夫,不思富国强兵,和那些游侠所为一般无二,当真是可恶。

    “那些诸子百家之人,不明大势,不修天道,注定灭亡!”

    虚凡再次颔首而应,道家天宗所修乃是天道,天道大势,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者亡,这是道法自然的体现。

    以自身之力和天道大势对抗,殊为不智,结局可想而知。

    “嗯,是她……楚国夫人和那个小家伙,今日怎么有空前来我这里了,虚凡,随我出去相迎!”

    想必秦王嬴政的布局已经完毕,只待最后一击,正欲要继续说些什么,忽而眉头一挑,灵觉扩散,玄清宫门之外,一行行浩浩荡荡而至,曼妙的宫女开路,头颅低垂的宫奴架撵。

    一前一后,礼仪甚大,顺着宽阔平坦的宫道,奔至玄清宫前。

第四百一十六章 轩辕(第三更)

    “玄清见过楚夫人。”

    “见过公子!”

    玄清宫位于咸阳宫中央区域的右侧,乃是以前的偏厅宫殿改造,甚是辽阔,由正厅而出,脚下生风,便是带着身后的虚凡归于大门之前。

    那里,一众来者已经驻足,位于撵车上的尊荣之人也徐徐走下,身着浅红色长裙的侍女列于两侧,宫奴在撵车旁守候,静默无言。

    两架撵车上的主人则是近前,当先映入眼帘的自然是雍容华贵的楚国夫人,原身份为楚国公主,因秦楚数百年姻亲,入咸阳,成为一品夫人。

    来至蜀中锦绣的双凤高鸣火红主色,绣着细碎梅花的桃色锦缎交领,水澹生烟冠,中嵌以一朵海棠珠花,两旁垂下长长紫玉璎珞至肩膀,额际坠着一弯玉月,耳挂苍山碧玉坠。

    身着一袭金红色绣以凤舞九天之朝服,腰束九孔玲珑玉带,纤细的腰肢两侧再垂下细细的珍珠流苏,两臂挽云青雨带,长一丈,与长长裙摆拖延身后,富贵华丽中平添一份飘逸。

    身为楚国公主,姿容自是不凡,其秀手轻轻牵着一位孩童,年约四岁,眉目清秀,唇红齿白,双眸生出灵光,与楚夫人一般,同样的红色锦袍加身。

    脚踏火云之靴,腰佩玉带,美玉傍身,细嫩的发丝梳成楚国贵族式样,观此,周清对着楚夫人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

    “大师不必多礼,先前听宫人回报,大师从外回宫,本欲要带着扶苏前来一见大师,不曾想,大师又被大王相召章台宫。”

    “故而,今带着扶苏来此,礼谢之。”

    “扶苏,还不来写过大师送你的诞辰之礼!”

    楚国的祖先乃是传说中轩辕黄帝,其后为颛顼传承,崇拜神鸟火凤,以火焰之色为国主色调,而今楚夫人就算入秦宫,也是不改楚国本色。

    不过,华阳祖太后未曾殁去,秦宫之内,辈分以其为首,秦王政都理会不得,那楚夫人对着周清点点头,后脆声而语,话锋微转,看向身侧的孩童扶苏。

    “扶苏谢过大师之礼。”

    “《礼记曲礼上》有云: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大师两次于扶苏诞辰之礼,今日由楚夫人领路,得见大师也!”

    小小的年岁,口出《礼记》之言,声音清脆,规矩无比,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别样的贵族气息,既然学了《礼记》这门儒家之用,想来儒家其它的东西也学了。

    如此年龄就被灌输儒生教化之学,观着扶苏方正的拱手一礼,看来,华阳宫中也是有高人呐。

    “哈哈,区区玩乐之物,难登大雅之堂,公子喜欢便好,夫人,里面请!”

    朗朗一笑,挥手间,便是一股柔和之力将小扶苏搀扶而起,同时身躯一侧,便是领着楚夫人与扶苏进入正厅,至于虚凡,已经先一步进入玄清宫,准备茶水之物。

    玄清宫内,清静淡雅,并没有豪奢之物,正门而入,便是在周清的迎接下,进入正厅,端坐于上首,小扶苏紧紧跟随,一规一矩的伴于楚夫人身侧。

    “前几日,听昌平君所言,大师在新郑之中再次解救大王危局,立下大功,故,今日也是奉祖太后之令前来谢过大师。”

    “之前的野王城邑,不久前的新郑之行,大王身系社稷安危,大师多次拯救大王于危难之中,看得出,很得大王器重!”

    火凤锦袍垂落一侧,楚夫人静静跪坐于条案之侧,看着身前的道家玄清子,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掠过昌平君于自己所言。

    秦国一天下大势不可挡,楚国先王薨逝,李园当国,把持国政,只怕将来堪忧,他们身为楚国外戚,楚国无论变得如何,也是他们的根基所在。

    为了楚国的后续,昌平君正在做准备,华阳祖太后如今虽尊贵无比,但毕竟年事已高,万一身有不测,只怕他们这些楚国外戚会受到极大的打击。

    在这秦宫之内,他们必须要寻找外援,得益于孝文先王,楚国外戚兴起,只可惜,近年来又被文信候吕不韦压制,如今昌平君辅助大王已经逐步削弱文信候的势力。

    到时候,没有文信候的存在,整个朝野之中,他们楚国外戚就是最大的势力,这既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数十年前的大秦宣太后之时,楚国外戚何其强盛,但是被应候范雎那个小人硬生生的分化瓦解,二十年没有缓过来。

    近年来,通过昌平君之眼目,道家天宗玄清子逐渐进入眼眸,此人年虽弱,但所思所行丝毫不逊色百家名宿,关键还特别得大王器重。

    若是仅仅也就罢了,关键对方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他们所了解的道家天宗弟子,天上人间与书阁正逐步向着列国蔓延,若说对方没有深层次的目的,决然不可能。

    至于阴阳家与鬼谷盖聂,所思所行与他们不在一条线上,所以,这也是今日自己前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当然,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对方为道家天宗的弟子。

    道家天宗可是一个神妙的门派,虽势力不显,但神秘堪为百家之首。

    “玄清身为宫廷右护法,护卫大王乃是职责所在,如果护卫不力,则是玄清的失职。”

    “这是玄清此行新郑所带回的紫云兰花酿,汇聚花草之精华,非为酒水,而是另一种佳酿,入喉颇为宜人,长期饮用,更是有驻颜之效。”

    “公子长期饮用,亦可调理阴阳,强健身躯!”

    立于厅中一侧,闻上首楚夫人之语,不由摇头轻笑,言语提及昌平君熊启,如此,自己似乎猜到了对方此行之目的。

    又看着此刻正襟而坐的小扶苏,眼眸深处升起一抹亮光,余光微动,正厅一侧,便是一道曼妙的身影走进,姿容秀美,静雅宜人,身着橘黄色的长裙,秀发在一根锦黄丝带下梳拢。

    脚踏云靴,莲步而动,手持木盘,其上放置一只精美的紫色玉壶和三只紫玉茶盏,这是对方从紫兰轩带走的东西,也有紫女亲送的礼物。

    低眉而今,行至厅中,礼仪周到,看来在紫兰轩中,紫女教导的东西还真不小,对着弄玉点点头,挥手间,便是两杯盛装紫云兰花酿的玉盏落于楚夫人和扶苏跟前。

    挥手亦是端着紫玉盏,拱手一礼,朗朗一笑,便是一饮而下,唇齿生香,入口醇滑,没有烈酒的霸道,更显一丝清酒的甘甜。

    “哦,甚为标致的一位女子,动静之间,颇得礼仪,只是与秦楚不同,更像是韩魏那边的宗正之礼,此人……是大师从新郑带回的?”

    楚夫人不疑,既然玄清大师此语,想来这杯紫云兰花酿必有独到之处,鼻息间扩散一丝清香,似兰花芬芳,不似寻常时候所闻的醇香佳酿。

    轻轻抿之,美眸为之一闪,对着周清轻轻颔首,而后,秀手微动,着扶苏看去。并未一饮而尽,将其置于一侧,目光落在弄玉的身上,赞叹一声,轻问之。

第四百一十七章 少保(第四更)

    “此女名为弄玉,乃是玄清在新郑遇到的有缘之人。”

    “弄玉,前来见过楚夫人与公子扶苏!”

    没有料到是弄玉出来服侍,不过倒也没有什么,弄玉自小在紫兰轩中得诸般礼仪,韩魏为中原之地,承袭周礼甚多,就算是秦楚之礼仪,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对着上首的楚夫人一语,便是对着弄玉看去。

    “弄玉见过楚夫人,见过扶苏公子!”

    娓娓上前,对着上首的二人先后躬身一礼,柔声脆语,很是入耳,得楚夫人挥手而应,礼毕,退于一侧,静待厅中吩咐。

    “嗯,不愧是大师选中的人,无论是姿容身段,还是礼数言语,都堪称上佳,韩魏之地虽弱,但仪风留存不错,此女有何擅长?”

    小扶苏在一旁静静端坐紫云兰花酿静静品尝,一双明眸欢喜的眯起,似乎并未喝过这般的佳酿,一小口一小口的将其饮尽,稚嫩的面上仍意犹未尽。

    周清见状,挥手间,身侧的紫色玉壶便沉浮于扶苏一侧,一道紫色的细流潺潺而出,涌入扶苏手中的玉盏,对其轻轻一笑,聆听楚夫人之语。

    “琴技不俗!”

    一语之,不解楚夫人此言何意,但语落,似乎有感。

    “擅长琴技?”

    “能够被大师认为不俗的琴技,想来定然不俗,五日后,大王冠礼,执掌国政,于雍都大宴群臣,其间,自是少不了琴音相合。”

    “大师以为何?”

    看着道家玄清子于扶苏的动作,楚夫人没有多言,一切收入眼中,己身从上首而起,立于厅中,行至弄玉跟前,细细打量一番,将目光投向周清。

    “此事当弄玉自己抉择!”

    “而且,想来楚夫人今日前来玄清宫也不仅仅是为了扶苏回礼道谢之事吧?”

    轻轻摇摇头,并未给予楚夫人回应,偌大的秦宫之内,楚夫人身份虽然珍贵,但也仅仅是一品夫人,位同上卿,自己礼敬对方,乃是秦王政之威言。

    挥手间,令弄玉离开厅中,单手负立身侧,再次看向楚夫人,在玄清宫待了片刻,有些话该说的也应该说道而出了。

    “大师果然非然!”

    “今日本夫人来此,乃是为了扶苏,大王多次出外游历,却屡屡犯险,虽有大师拯救于危难之中,但终究心惊胆战。”

    “故而,经与祖太后商议,希望玄清大师能够在护法之职之外,兼三孤之职,掌少保之位,教导扶苏习武道,一者强身健体,二者遇危难之际,可自保有余!”

    “以大师之能,少保之职,绰绰有余!”

    三孤者,乃是周朝而立的少师、少傅、少保之职,周朝虽不存,但其制遍及列国,虽与太师、太傅、太保这三公不同,毕竟三公乃是嫡系太子与君王所指。

    近年来,秦廷之内虽不显此职位,但不显并不意味着没有,道家天宗玄清子的名气在列国早已传荡开来,拯救大王多次于危难之中,一身实力更不必说。

    若不然,也不会力压阴阳家成为右护法!

    将这位有所谋的道家天宗玄清子提前绑在楚国外戚身上,便是楚夫人今日所行之目的,如今的诸子百家中,明面上,也只有阴阳家、道家天宗公然入秦助力秦国。

    其余百家均是敌秦不断,至于从新郑所传的楚国帝师屈泪陨殁,那些都是小事,只要对方能够在将来某一个时刻助力一二,就足够了。

    “兼三孤之职,掌少保之位!”

    “这……似乎非玄清能够直接应允,不过对于扶苏,玄清倒是颇有好感,若是大王应允,玄清自无旁贷,修炼武道,却有裨益。”

    本已料到楚夫人拉上扶苏找上自己,是想要示好自己,拉拢自己,但还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颇有些语出惊人,让自己掌少保之位。

    少保之位,不同于太保之位,毕竟如今的扶苏不过是公子,而非太子。如果自己位列太保之位,倒也是颇合心意,若是真成,不知道将来的这楚夫人是否会后悔。

    “少保之位乃是虚职,此事有祖太后亲允,大王那里应不是问题。”

    “观大师之意,似有意动,即如此,待大王冠礼而毕,重开乾坤,大师也当多一分劳心之力矣!”

    于周清之言,楚夫人很是满意,尽管不知道对方为何对扶苏很感兴趣,似乎对方之前并未与扶苏见过面,几经思忖,再加上自己所得的信息。

    这玄清大师想来应该与扶苏母亲一脉有关联,扶苏之母为郑国遗民,号曰:郑夫人,郑国早早不存,列国王女充实后宫,政治交错,也只有郑夫人为大王爱之。

    不然,楚夫人还真想不出对方何故与扶苏亲近,既然亲近,那么扶苏身上的血脉枷锁,也必将影响对方,这也是此行料定对方不会反对的一个原因。

    语毕,回过头看着仍旧端坐在上首,已经开始自顾自倾倒紫云兰花酿的扶苏,雍华之容淡淡一笑。未几,便是拉着扶苏从玄清宫而出,当然,还带着一壶紫云兰花酿。

    ******

    “大王,一炷香前,楚夫人携公子扶苏前往玄清宫,礼谢大师送公子诞辰之礼,不久,便是离去!”

    咸阳宫内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于坐镇中枢的秦王政来说,根本不是秘密,章台宫内,秦王政端坐上首,略微宽松的锦袍加身,高山冠而起,牢固束发。

    手持纤细之笔,不断的批阅政令,旁侧燃起一只龙涎之香,清净心生,内部行走的宫人未敢言语,轻手蹑脚,徐徐而动。

    忽而,不知何时,中常侍赵高从旁出现,躬身一礼,轻语之。

    “楚夫人与扶苏前往玄清宫?”

    “嗯,寡人想起来了,近月之前的扶苏诞辰之日,楚夫人与祖太后却是提过大师之名,所送的诞辰之礼颇为有趣,身为道家天宗之人,却是送了扶苏一个尚同墨方。”

    “不过,扶苏倒是很喜欢,亲往礼谢,自当此礼数,大师救寡人数次,说起来,寡人都没有好好赏赐过大师,大师所修非凡,财宝之物太过粗俗,美人又不合大师清修,本欲要赐封大师爵位,却又被拒绝!”

    “赵高,你以为寡人该如何赏赐大师?”

    闻此事,手臂持笔写着什么的秦王政动作为之一滞,而后抬起头,瞥了赵高一眼,口中轻语,微微颔首,大师入咸阳以来,助力自己良多。

    而且,初次见大师,就有一种虚冥中的亲近之感,大师于扶苏又赠与诞辰之礼,虽疑大师之身份,但终究一无所得,不过大师对于自己却是真心。

    既然楚夫人与扶苏都亲往礼谢,自己似乎也应该有所为,低语不断,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礼谢之法,美人、财宝、爵位于大师不屑,一时间,还不真好处理。

    “这……,此事赵高未敢替大王出主意,不过,高曾听言,百年之前,商君于秦国变法,功劳甚大,封君亦封侯,孝公仍觉不足,随遗泽商君亲属之身,虽违背商君之法,但孝公仍持之。”

    “大师乃高人,超脱凡俗,但道家天宗却位于世俗!”

    身为大王近身侍从,自然了解大王对于玄清大师的看重,对方虽不过右护法,但无论是推荐韩非,还是拯救王上危难之中,都功劳甚大。

    本欲要推辞,但低垂的眼角余光感觉大王之动静,心中有感,缓缓出言,尽管不合商君之法,但在秦国并非没有先例。

    “大王,华阳宫凤仪在外,有事于大王!”

    于赵高之言,秦王政身躯微动,手中之笔轻轻放在架子上,一双丹凤之眸眯起,这……倒也不失一个办法,道家天宗于巴郡深处,数百年来,一直如此。

    正要多思一二,章台宫外,一阵略微急促的脚步声而入,屈身跪立,朗声而语,回旋在偌大的章台宫,清晰而又洪亮。

第两百一十八章 虎娃(第一更)

    “华阳宫凤仪?”

    “召!”

    自孝文先王薨逝之后,整个咸阳宫内,地位最为尊崇的当属华阳祖太后,虽然不涉国政,但依附于其身的楚国外戚着实不少。

    庄襄先王提拔的昌平君就是其中颇为出色的一个,近年来,助力自己不断从文信候手中收回权力,算是有不小的功劳。

    于华阳宫,自己也是每隔一日,近前请安,昨日刚从华阳宫归来,今便有贴身凤仪来此,沉吟一声,对着跪立在殿前的宫奴一语。

    “参见大王。”

    “祖太后于扶苏公子之事,要与大王相商!”

    那华阳宫凤仪,年岁中年,一直跟随在华阳祖太后身侧,颇得信任,亦是楚国之人,淡红色的楚国服饰加身,图腾隐现,虽立于秦宫,但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楚国人。

    秦王政观之,神情不变,听其言,微微颔首,一直以来,扶苏就在华阳太后膝下成长,有其教导,自是放心,而今临近冠礼加身,相商扶苏之事?

    固觉时间不妥,脑海中又是不自然的闪过刚才赵高所言,楚夫人与扶苏刚从玄清宫离开,华阳宫便有旨意降临,莫非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寡人片刻就去。”

    “你先退下吧!”

    没有多言,简短回应,那华阳宫凤仪屈身一礼,诺声而退,数息之后,整个章台宫再次陷入深层次的寂静,没有即刻动身,但身侧的赵高已经消失不见。

    一炷香之后,车辇从章台宫起,向咸阳宫深处行进。

    ******

    “自由的气息如何?”

    乌氏居中,一间静室之内,置典雅之物,条案陈列,美酒醇香不绝,燃起一炉清香,耳边隐隐回旋一缕缕飘渺琴音,临窗而立,咸阳城内的街道盛况收入眼眸。

    比起新郑的商业气息,咸阳城内似乎更加浓郁许多,尽管百年前的商君之法对于商贾贱业一在压制,只可惜,如今总领开府丞相的是文信候吕不韦。

    身为大商人,自然了解商人的重要性,洛阳食邑十万户,周朝随灭,然繁华与兴盛超越先前十倍,短短十多年,整个秦国内亦是出现许多大商人。

    如现在他们所在的乌氏居,便是大商人乌氏倮(luo)所建立,乌氏倮乃是边鄙之地之民,擅长养马畜牧,等到牲畜繁殖众多之时,便全部卖掉,再购求各种奇异之物和丝织品,在固原边境交易草原戎王。

    戎王以十倍于所献物品的东西偿还给他,而且其中更有超越之前的牛羊马之类牲畜,传闻,每一次交易之后,乌氏倮手下的牲畜便是多到以山谷为单位来计算数量。

    此人虽积累大量财富,但似乎也颇得商业精妙,并未囤积居奇,而是主动与秦廷联系,将麾下牧养的牛马交易给秦廷,为秦军带来源源不断的战马来源、耕牛之属。

    一连十多年的功绩,为大秦铁骑的所向披靡做出不小的贡献,数年前,秦王政同文信候之令,赐封乌氏倮位与封君同列,以边鄙之地之民封君,可谓是大秦位列诸侯以来的第一人。

    处理完咸阳宫内的事宜,申时刚入,便至乌氏居中,看着下方那宽阔无比的街道上,行人来往不断,商贾车马不断,货物运输不断,可谓是国力的体现。

    “诸夏之内,焉得自由之地。”

    “从新郑而出,不过从一个小笼子里,来到一个巨大的笼子里而已!”

    一道清脆的悦耳之音回旋,听其言,周清面上微微一笑,余光看了对方一眼,想不到对方于世间万事已经看的如此透彻。

    比起新郑之事的凌厉清冷装束,此刻的鹦歌,却是如同一位普通的士族女子一般,碧海长裙加身,一头柔顺的青丝轻轻挽起,碧绿的玉簪穿插,长发垂陇身后,玉带束腰,彰显曼妙的身段。

    清秀的面容上,不苟言笑,精致的五官,白皙如雪,无过多的珠玉加身,天然雕饰,静静跪坐在静室内的条案之侧,纤细的手掌轻轻抚摸身前的一直木头鹦鹉吊饰,雕工精腻。

    “上至天子之身,下至黔首之民,均在天地的牢笼之中,千年以来,只怕也只有我道家祖师身融万物,才隐约跳出藩篱,得复大自由。”

    “这个木头鹦鹉在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并没有出现,是你在赵国之行所得?”

    那夜,韩国大将军姬无夜身死,百鸟鹦歌、墨鸦、白凤离开新郑,前往咸阳,如今,自己归来,对于他们的处理也该有一个结果。

    只是,现在出现在静室中的只有鹦歌,至于另外两个,灵觉扩散之下,则是在咸阳城内的天空之下,不断跳跃,不断飞翔。

    “这个鹦鹉吊坠是我在赵国邯郸之城,一个叫作虎娃的孩子送给我的,秦赵交战不断,他的家人被斩杀,只剩下浑身上下被火焰烧伤的虎娃活了下来。”

    “流落邯郸,火焰已经摧毁了他的容颜,宛若世间最为丑陋之人,但我却在他的身上感受到和天空一样的纯净无瑕,自然美丽。”

    “因为我,他身处险地,葬身火海,这个鹦鹉吊坠是他留给我的唯一之物!”

    鹦歌的声音很是低沉,夹杂着淡淡的哀伤,荡漾在静室之中,如同一幅幅画面直接浮现在周清脑海之中,战国乱世,一个被烈焰灼伤的孩童又能够如何得自由。

    或许生存都是最大的艰难,虽不清楚鹦歌与那虎娃之间的事情,想来也是一件尘世间颇令人垂泪之事,只可惜,这……不过是茫茫诸夏如今发生的最正常不过之事。

    “道法自然,一切都是世界运转的固有规则,想要将其改变,甚是艰难。”

    “对于你们,有两个选择,三日后给予我答复!”

    战国乱世,人命如草芥,战争不断,死伤不断,每一位死亡的人,都代表着他背后一个家庭的无尽伤痛,秦国之制尚可有爵位加身。

    山东诸国却是真正的人命如草芥,宗法之根基稳固,贱民始终是贱民,就算立下再大的功劳同样是贱民,百年来,都言秦军强悍,均未看到最根本的东西。

    论弓弩、兵戈之利,秦军不如韩魏!

    论战马骑兵之强,秦军不过堪堪媲美燕赵!

    论甲兵之盛,秦军不过堪堪媲美楚国!

    论府库财货之盛,秦国不过堪堪媲美齐国!

    然而,秦军上阵,悍不畏死,杀一人,爵位加身,杀两人,荣光惠及宗族,如此,纵死又何妨,于山东列国,沦亡乃是注定。

    语落,周清身躯微侧,将视线落在鹦歌的身上,挥手一招,那已经被鹦歌倾倒的美酒玉盏在手,数息之后,四目相对,明眸深处均平静如无风之波。

第两百一十九章 寡妇清(第二更)

    “春秋以来,数百诸侯而起,三家分晋以来,战国七雄而列,短短两百年的时间,数百个诸侯国,只剩下如今的双手之数。”

    “一天下已经成为定局,如果你们向往自由,可安居秦国之内,找一知心之人,余生可安稳无双,不会有太大的侵扰。”

    “这是一个选择!”

    周清并不强迫他们,况且,他们出现在这里已经表明了他们的心意,虽然这个选择有些虚妄,但也是自己的诚信之抉。

    他们都没有家国侵扰,没有国仇家恨,身居武道强力,安居如庶人,可逍遥快活的一生,这一点,周清丝毫不怀疑。

    对这个选择,静室之中的鹦歌没有回应,仍旧一双平静的眼眸看向周清,那历经无尽生死,看淡生死的眼眸此刻竟给予周清一种别样的感觉。

    “至于第二个选择,则是需要你们的修为更近一步才能够知晓!”

    “那个选择,并不是让你们成为杀手,也不是让你们成为流浪之人,而是一种另外的生活,我想你们会很喜欢的。”

    并未直接说到第二个选择的具体内容,将手中的佳酿一饮而尽,上前一步,屈指一弹,玉盏静静落在条案之上,三人的修为虽然还可以。

    但放眼整个诸夏,只能算是一流,并不算强者,三人极尽全力,那一夜都未曾将兵家的姬无夜斩杀,已经表明他们的能力有限。

    “我选第二个!”

    周清口中之言刚落,旋即,便是一道清冷的回应从鹦歌口中流出,似乎并未有过多的思考,深深的呼吸一口气,美眸低垂,再次看着胸前佩戴的木头鹦鹉吊坠。

    “我并不着急回应,因为墨鸦与白凤不在这里。”

    “待会告知他们一声,接下来的咸阳可能会有乱象发生,论恐怖,超越夜幕多矣,如若无事,那就好好待在房间里修行。”

    “等到你们的修为都达到姬无夜那个层次,便可离开咸阳了!”

    今日的静室之中,只出现鹦歌一个人,意蕴已经表明,周清也很清楚,对着鹦歌点点头,身躯再次回到窗户跟前,咸阳之内,可是罗网与黑冰台大本营的区域。

    比起夜幕之内的大小猫三两只,他们更为恐怖,话音婉转,目光落在此刻咸阳街道上的一支恢宏车队,当先飘扬的气质之上,一个个黝黑大写的秦篆映入眼眸清。

    灵觉扩散,方圆百丈的一切动静收入眼眸,车队绵延数十丈,骑乘名驹的甲士开道,手持戈矛,其后则是一架宽大的马策,通体着以鲜红之色。

    马车之后,则是一只只由犍牛牵引的牛车,其上精致而又巨大的木箱林列,从木箱外表的材质和装饰来看,都堪称珍贵木料,内在之物可见一斑。

    “观其仪仗,位比君侯,想不到却是这人!”

    结合现在收拢的讯息,再加上自己看到的信息,那火红色的马车之内,应该是巴郡巨富巴氏清,亦称寡妇清,当初还在天宗总部的时候,也曾听其名。

    说起来这个女子比起乌氏倮更为不凡,从某种程度上,更甚乌氏倮,巴氏清为巴郡巴氏之妇,其姓为清,婚嫁之时,丈夫意外身死,自此独居,称为寡妇清。

    没有外在的侵扰,此女在短短十多年的时间内,将巴氏的商业遍及整个秦国,尤其是朱砂、水银之物,甚是为秦国贵族欢喜,再加上巴郡为秦楚交界,楚国之人亦是多有购买。

    坐拥庞大的家财,寡妇清亦非短见之人,数年来,一直交好于文信候,每一年都为秦国府库贡献大量的财货,未几,秦王政同文信候之令,赐封寡妇清位同封君。

    这个时候进入咸阳,想来也是提前知晓了秦王即将冠礼,秦廷所有的君侯汇聚,以贺秦王政执掌大权,表明衷心,这些大商人没有一个简单的。

    ******

    冠礼之日将近,然国事内政仍存,仲夏将至,大忙来临。秉承商君之法,重农尚战的秦国之下,五月乃是雷打不动的督农之季。

    非但郡吏全部出动到村社激励农耕收粮,便是国府各大官署亦是如此,一位位官员下放,勘察农事,若有不妥,即刻解决。

    农耕为本,如若没有足够的粮食储备,没有足够的耕种之民,秦军何谈强悍,就是文信候吕不韦此时也身处咸阳之外,调遣人力,确保夏收夏种。

    于秦王政来说,虽没有这个必要,但次日亦是出咸阳,入骊山之侧,观民众收种,身侧自是跟随着周清、盖聂、李信等一行人。

    不过除此之外,倒也多了几个官吏,一者王绾,一者冯去疾,均为朝中干吏,中常侍赵高亦随从,踏步骊山田地,察看百态。

    “昨日,祖太后与楚夫人向寡人建言,大师可掌三孤之职,立太保之位,教导扶苏武道修行,调理阴阳,健壮体魄。”

    “大师以为何?”

    从辰时一直在田间巡察至午时,骄阳正盛,锦袍加身的秦王政汗流不绝,身旁的赵高忙前忙后,不断奉上茶水、绸巾。

    待看着一众农夫们将一袋袋黍粟装车运走,才徐徐舒缓一口气,在不远处寻了一个树荫之地,各自乘凉,暂作休憩,将一碗凉茶饮尽,目光看向周清。

    “楚夫人与公子扶苏昨日亦是亲至玄清宫,言语此事,至于结果,大王当定。”

    “不过我道家武学,明悟阴阳,知性善恶,万事万物,循规运转,于公子而言,倒也是一件好事!”

    闻秦王政之语,周清微微颔首,在扶苏的教育之上,暂时而言,华阳祖太后之言还是颇有分量的。只是从其言也能够听出,似乎并不想自己和楚国外戚走的更近。

    “明悟阴阳,知性善恶!”

    “大师之语总是那般的直入寡人心意,不错,这天地间的任何一件事情,没有绝对的好与坏,即如此,待寡人冠礼而毕,大师当为少保,于闲暇之时教导扶苏武道。”

    “说起来,昨日,章台宫内,倒是还有一件事与大师有关,大师可知晓?”

    道家之精义冠盖百家,前段时间文信侯吕不韦的《吕氏春秋》之书,其纲要都颇涵道家至理,杂糅法家、儒家、兵家、纵横家成书。

    尽管自己不喜《吕氏春秋》,但这本书编撰的的确不错,只可惜,于如今的列国大势不合,若是一天下之后,其书之理倒是颇有可取之处。

    而且,从韩非所言的法家精要之学中,也可以看出,道家精义无所不在,在其《解老》、《喻老》篇章中,称其为天子之学。

    念及扶苏身上的儒生之气,虽为自己不喜,但若是如大师所言,能够明悟儒家精要中的阴阳两面,也算是有所得,至于武道修行,不过附带而已。

    言语微落,话锋一转,便是谈及另外一桩事,被骄阳照射略显黝黑的面容上微微一笑,夹杂别样的深意,看向周清。

    “可是昨日寡妇清觐见大王,提及的造纸、印刷之术?”

第两百二十章 骊山对(第一更)

    位同封君的寡妇清亲入咸阳,第一件事自然是要觐见秦王,拜见文信候,章台宫内的消息自己虽探听不到,但是那寡妇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将其宣扬了出去。

    此行前来觐见秦王携带的礼物之中,就有三大箱孤书竹简,更有亲自用纸质印刷的典籍,言语称赞造纸、印刷之妙,但其内在含义却是无用多说。

    与寡妇清,周清似乎和对方没有太多的牵连,若说其中的利益,对方乃是耕耘与丹砂、水银、丹药之物,更是与自己不冲突。

    然而,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寡妇清无缘无故的在章台宫与咸阳城内宣扬此事,就算是不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人。

    至于他人是谁?这一点并不难猜!

    迎着秦王政看过来的目光,周清颔首以对,没有避开这个话题,轻语之。况且,这个话题早晚都是要提及的,自己对其也早有打算。

    “不错,寡妇清昨日在章台宫内言语造纸、印刷之妙,而且提及若是可以将其运用于政令文牍之中,更是便捷无比。”

    “一如《吕氏春秋》,数十万言,若是烙印竹简,可得十车,若是烙印在纸质典籍上,不过一本,只手可握,堪为方便。”

    “且,一本典籍价值百金,其中利益颇丰,更在丹砂之上,寡妇清甚是,言语寡人,若得之,可充实府库,充实大秦根基!”

    对于造纸、印刷之术,这两件事物于嬴政来说,不是秘密,黑冰台送来的消息很多,其中便是有如今在列国开设的书阁之物,其内贩卖纸质典籍,利益巨大。

    尤其是前段时间,文信候托玄清大师烙印《吕氏春秋》,一言一金,烙印下来,没有数十万金,没有数百万金根本不可能,更是可见一斑。

    寡妇清所言也非没有道理,运用于政令文牍,便捷无比,以往需要沉重的竹简写下政令,如今一张纸就足够了,官府买办,更是利益入府库。

    只是,造纸、印刷之术乃是道家天宗所有,玄清大师于自己又功劳甚大,这件事自己一直没有多想,今日赐封大师为少保之位,虽虚职,亦是秦廷之位,故探问之。

    “哈哈哈,寡妇清所言甚是,其实,这两件东西,本就是我将来欲要送于大王的,想不到如今就被人惦记上,尽管时间有些早,但也无不可。”

    “大王刚才所言是造纸、印刷之术的妙处,可还知晓其它的妙处?”

    造纸、印刷之术的精妙和利益不必多说,身为主人的周清绝对比寡妇清了解的更明白,朗朗一笑,踏步在大地之上,眺望远处的骊山之地,尽管已是骄阳当头,一位位农夫还在其中劳作。

    李信带领着重甲兵士在四周护卫者,盖聂亦是手持利器静立一侧,灵觉扩散,防止外不速之客,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只要有,一切都是必要的。

    “其它的妙处?”

    “寡人欲闻其详!”

    并未在平整的石墩之上端坐太久,思忖周清之语,嬴政眉头一挑,悠然起身,丹凤之眸更是掠过些许精光,大师之言欲要送于自己,这个礼可是不轻。

    而且,听起来,这造纸、印刷之术不似自己看到的那般简单,只是,现今而观,除了处理政令快捷些许,阅览典籍方便些许,也没有其它用处了。

    语落,身旁不远处的冯去疾与王绾似乎也有所耳闻,彼此之间,相视一眼,造纸、印刷之术他们也是了解,只是价格实在是太过于贵重。

    “以大秦如今之国力,匡诸侯,一天下不难,这一点,大王想来也是明白!”

    百年来大秦屠戮山东列国百万以上的将士,列国孱弱不堪,几番合纵伐秦都没有功成,已经说明了问题,而秦国的疆域也从陇西之地向着东方蔓延。

    河西之地、河东之地、上党之地、太原之地、南阳之地、黔中之地……,坐拥关中沃土,郑国渠的修建即将完成,内患已经扫灭,一切的隐患不存。

    这正是儒家孟轲所言的天时、地利、人和,如此,秦国所向披靡当是轻而易举。

    “不错,三晋之地中,只有赵国还可与我大秦一战,南楚之地甚大,也可与我大秦一战,其余战国,不足为惧。”

    “此事与大师所言的造纸、印刷之术有关联?”

    身为大秦之君王,近十年来,列国局势透彻,比周清还要明悟接下来的诸夏走向,春秋以来最为强大的三晋之地衰弱,燕国与齐国在数十年前更是几近灭国,楚国虽强,但大秦有自信征伐。

    “治国之道如同武道修行,鬼谷纵横一脉的武道修行中,盖聂先生所传为百步飞剑,此绝世剑法汇聚精气神一体,施展而出,凌冽无双。”

    “但对于己身的消耗非常之大,以盖聂先生现在的实力,短时间内施展不出同样巅峰的一击,然而,如果盖聂先生能够随意的施展百步飞剑,那就是一位相当可怕的剑客。”

    “大秦亦是如此,征战列国,汇聚全国国力,这一击如同百步飞剑,击败所有的敌手,这一击也堪称大秦百年来国力最强之力,列国一统,秦国看似更加强大,拥有更为辽阔的疆土,统御万民。”

    “实则,己身也处于一个颇为危险的地步,列国民众混乱,地域混乱,百家混乱,这个时候的秦国想要凝练国力,施展绝世攻伐,可谓是难上加难!”

    言语缓缓,并未遮掩,身侧的冯去疾等亦是听在耳中,不远处的盖聂灵觉扩散,也是有感,刚才提及百步飞剑,亦是回过头看了自己一眼。

    如今的大秦就是一个武道修行之人,精气神浑圆一体,修炼绝世玄功,所向披靡,击败所有的对手之后,更是踏足一个崭新的境界。

    崭新的境界,需要崭新的玄功支撑,如果没有好的玄功支撑,继续以原来的玄功运转,很有可能会经脉运转出现问题,弱,则举步维艰,强,则修为不存。

    “一天下易,治天下难矣!”

    “百年来,秦国虽疆域扩增数倍,但核心之地仍旧在关中区域,若如大师所言,大秦一统诸夏,的确很难统御真正的万民。”

    “新郑之行,寡人欲邀请韩非入秦,以其之才,行天下之法,解决这个问题,而今,大师所言,更加的眼光深远,嬴政请问之!”

    这个问题同样沉浮在心中许久,而且,也不仅仅是自己的问题,三代以来,同样是这个问题,夏朝、商朝、周朝行宗法之策,列分封之国,拱卫王室。

    千年以来,证明那个决断是错误的,是行不通的,大秦行商君之法,百年来,国力蒸蒸日上,然而手中之剑仍旧是诸侯之剑,不是天子之剑。

    韩非之才,在其所著的诸篇文章中,秦王政看到了一系列完整的治国脉络,以法治天下,行儒道教化,内圣外王不外如是。

    条理虽清晰,但实施起来却异常的艰难,因为列国不是秦国,秦国已经是法家的乐土,而列国不是,想要行天下之法,无异于将列国同样变为法家的乐土。

    在如今百家林立的列国,何其难矣!

    突闻周清之语,秦王政本能觉得对方应该有良策等着自己,倘若大师之策真正可以解决这个问题,那么,其功劳不亚于商君!

第两百二十一章 蒙恬(第二更)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

    “只要整个诸夏之中,秦人越来越多,真正的秦土自然越来越多,等到整个秦人遍布列国之时,那么,就不会有所谓的齐、楚、燕、韩、赵、魏等国。”

    “至于百家,自然也是秦国的百家,在秦国的治下,当可随意而行,他们也会遵循秦国的利益,而这一点,却非兵戈铁马可以做到!”

    “土地上的征服、**上的征服不可能永久,只有这里的征服,才会杜绝隐患!”

    看着秦王政如此慎重的神情,周清不自觉的朗朗一笑,摇头而动,对着不远处侧耳聆听的冯去疾、王绾看了一眼,将目光放在嬴政身上。

    一如对方刚才所言,百年来,秦国的疆域固然大了太多,但实际上的统治区域还是在关中之地,后续的辽阔区域,要么荒无人烟,要么是秦国内的封君封侯之地。

    在那里的地域之中,没有太多的资源,自然也不会被视为威胁,秦国的大军所在地也在关中,咸阳周围便是有数十万大军,蓝田大营之内,兵马无双。

    加上百年来的直道不断修建,使得秦国对于那些区域的统治逐渐增强,但也是逐渐增强,方式很简单,迁移民众,给予教化,非有数代不可成也。

    谈及最后一点,单手轻轻点了点太阳穴,思想上的征服才是永久,就像秦国为何会将关中之地视为根基之地,那是因为他们都已经是老秦人了。

    “百年前,商君见孝公,献上《强秦九论》,大师所言,与商君九论中的《齐俗论》、《度量衡论》、《郡县论》等颇为相似。”

    “大师刚才所言,便是指造纸、印刷的另一个妙处?”

    于周清口中所言的秦人,秦王政自然了解,那是对于秦国法治、风俗、习惯……认同的列国之民,即如此,自然可为秦人,而那种人也不会成为危害大秦根基的存在。

    想要改变他们对于秦国的看法,让列国之人成为秦人,这可是有些难了,百年岁月,偌大的一个秦国不过堪堪关中之地。

    “不错,我曾在上党之地、黔中之地、河东之地而行,那里的民众仍旧有些混乱,这也是为何当初野王之行,会有那般危局的一个原因。”

    “如果从现在开始就做好足够的准备,培养精通秦吏、秦法、秦俗的人才,然后破灭列国典籍,重新梳理秦国史册,由咸阳到郡县、到乡舍,一代之后,秦人将比现在多出数倍!”

    “只要诸夏之中秦人的数量多于那些敌秦者的数量,两代之后,这个数据会更加的耀眼,造纸、印刷不过是工具,广印秦人之妙,辅以好处,何愁列国之民不能够化为秦民!”

    “只要打牢这个根基,就算将来有朝一日国内出大奸大恶之臣,国内出昏聩无能之君,秦国也多了一丝延续的希望!”

    战国乱世,除了那些上层的贵族以外,谁会真正的在乎自己是哪国人?春秋以来数百年,今天为宋人,明天为郑人,后天为魏人,只要能够有一个安稳、平和之地,民众并不会生乱。

    真正生乱的还是那些不甘心公室贵胄权利不存的列国遗民,他们才是最大的毒瘤,然而,只要能够将列国之人化作秦人,那些人也就不足为惧。

    话音缓缓,将造纸、印刷的另一层玄妙道出,获取财富上的利益不过是小利,倘若可以以此为凭借,化诸国之民为一民,当为大造化。

    “破灭列国典籍,梳理秦国史册,由咸阳到乡舍,化万民为秦民,妙哉,而今一天下大势未起,倒是可以依照大师之策,在巴蜀之地,在河东之地而行。”

    “如果天下之民的手中均有一份秦法,那么,我大秦之根基,将会万世不移!大妙,实在是大妙,不需要军阵的压制,只需要让他们忘记一切,知晓秦国的一切便可以了。”

    “辅以秦法,施行教化,对列国之人进行更深的征服!”

    强悍之军征服列国民众之身,大师之法征服列国民众之心,辅以韩非所言的治理手段,梳理诸夏脉络,共成一体,一个真正的千古一国指日可待。

    在这样一个完美的框架之下,一个强横超越现在秦国十倍、百倍的秦国出现,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时间太长,起码也需要两代人的时间。

    三四十年的岁月,或许,自己还可以看到。

    “冯卿以为何?”

    此行骊山带来的两位朝官中,嬴政将目光看向其中的一位青年男子,冯去疾者,其父乃是前韩国上党郡郡守冯亭。

    二十年前,秦赵交战,韩国决定割让上党与秦,冯亭不肯,率上党郡降赵,引发长平之战,冯亭也在长平之战阵亡。

    不过,后来上党终归还是落在秦国手中,冯亭的两个儿子也进入秦廷做事,近年来表现堪为勤恳,为秦王政重视。

    “大师所言甚妙,而今一天下大势未起!”

    “当如大王所言,教化巴蜀之地、河东之地、黔中之地、北地、上郡之地……,使其地之民成为秦人,也省却接下来秦国一天下之时,后方出现隐患。”

    身着浅红色的锦袍,平冠而起,青年模样,甚是俊朗,闻秦王政之语,先是一怔,而后上前一步,拱手一礼,徐徐道出。

    面上带着欢喜,秦国占据那些地方已经数十年来,那里的民众也几乎成为半个秦人,倘若辅以大师之策,大秦后方当无隐患存在。

    “此事当在寡人冠礼之后,细细斟酌行之。”

    “大师入咸阳,当真是我大秦之造化,领右护法以来,立功多次,寡人都未来得及封赏,今日,又为寡人献上如此之策,功劳不亚于攻城掠地。”

    “待寡人执掌国政,当一并封赏之,到时,大师切勿推辞。”

    神情不住的欢喜,虽然眼下朝野之中,仍旧有权臣、奸臣在列,但那都已经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现在,玄清大师为自己献上这一策,可谓是真正的国策。

    化列国之人为秦人,这一策若是在巴蜀之地、河东之地成熟而用,它日,征战山东列国,每掠一地,当灭其典史,灌输秦法精妙,辅以官位尊之。

    只要敌秦者越来越少,等到有一日,列国都会成为秦国,而秦国到时候会更强,对着冯去疾点点头,此策必行之。

    随其后,欲要继续和周清多说什么,却见周清的目光已经放在不远处田地边缘的大路之上,那里,有一队重甲骑兵飞奔而至,卷起滚滚烟尘。

    “蒙恬见过我王!”

    那一队骑兵约有二十人,当先则是一位英俊不俗的将军,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甚是精神,观其品级,应是军中裨将,虽是军将的最低层次,但以对方的年龄,想来立有不小的功勋。

    暗黑色的铠甲覆盖全身,腰佩利剑,看似沉重,但于对方的步伐,恍若不存,身后一袭淡黑色的披风,使整个人看起来英姿勃发,浑身上下更是流转军将的魁梧、霸道。

    带着身后的军中校尉,快步上前,手持一道黑色卷轴,跪立一礼,沉声而道。

第两百二十二章 黑龙卷轴(第三更)

    蒙恬!

    大父蒙骜,事秦昭襄王、秦孝文王、秦庄襄王、秦王政,数年前攻赵之时,因长安君成峤叛变,被赵将庞袭杀,兵败上党。

    念其衷心,蒙氏一族添为咸阳新贵,其父蒙武拜为咸阳内史,领军征战洛邑,立下功勋,蒙恬则是于王翦军前听令,于上党屯留之地,立下不小的功勋,今已经来到裨将的位置。

    其年岁与秦王同,如今便是位列裨将,在经历数年,添为军中副将、领军之将不难,将来更是有可能臻至上将军,为国之柱石。

    秦王政冠礼将至,军方自然要有人出面,军队必然进行调动,只是今日乃是督农之日,蒙恬此行风尘而来,手持黑色卷轴,观其神色似乎不一般。

    “黑龙卷轴!”

    “何处而发?”

    整个秦廷内外,如今有资格签发黑龙卷轴的不超过五个人,秦王政自己算一个,仍旧可以摄政的文信侯吕不为和赵太后算一个,赢秦族老算一个。

    一行重甲兵士近前,秦王政从蒙恬手中取过卷轴,观看上面的纹路,丹凤双眸不由得微微眯起,言语刚落,自己似乎已经猜出其来历。

    “雍都故宫太后之处,加急而发,本是送往章台宫,但王上今日督农,故而,文信候令蒙恬亲自送至,以免出现差错。”

    刚成年不久的蒙恬,在其面容上看不出少年人的猖狂与骤登高位的倨傲,反而浑身散发出一股别样的沉稳之气,浓眉大眼,炯炯有神,迎着秦王政的目光,沉声回应。

    手握黑龙卷轴,轻而易举的将其解开,从其内那处一张白色的布帛,上面没有用密语加持,直接黑墨写就,看上去,字数并不多。

    “有趣,看来有些人真将整个秦国当作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赵高,念!”

    数息之后,秦王政目光为之一冷,言语甚是轻蔑,随即将手中的布帛递给身侧的赵高,挥手间,令蒙恬起身而立,等待进一步的吩咐。

    “诺!”

    赵高上前一步,拱手一礼,双手恭敬的结果布帛,甚是柔软,内容却是不多,此处虽为农旷之地,但于身为先天武者的赵高来说,清朗之音回旋,娓娓而出。

    摄政太后令:

    长信侯忠勤国事,增太原郡十三万户为其封地。另查,文信候吕不韦荒废国政,着长信侯以假父之身接掌国事,丞相府一应公事,皆报长信侯裁处。秦王九年夏。

    语落,整个树荫之地为之悄然寂静,这黑龙卷轴的内容竟然是这般,数月以来,那长信侯屡屡封爵,屡屡封地,屡屡封赐。

    而此举,竟然没有任何朝臣反对,秦王政不语,文信候吕不韦不语,昌平君不语,刚成君不语,即如此,他们也没有资格言语。

    王上登位以来,先有文信侯吕不韦自称仲父,再有这市鄙之人称假父,于他们来说,实在是难以忍受,然而,他们却无可奈何。

    “寥寥数言,老秦人就会听他的?”

    数息之后,立于冯去疾身侧的另一位红袍官员,上前一步,拱手礼道,如果周清没有记错他的名字,应该是王绾,原有的岁月长河中,也是一位位极人臣的存在。

    至于现在,官位不过大夫,距离上卿还有不远的距离,今日既然随同督农,也可见秦王政对其重视,轻语之,亦是夹杂淡淡的轻视。

    “蒙恬,你觉得呢?”

    这卷诏令于秦王政来说,更像是一份耻辱的诏令,先王薨逝已久,先有权臣吕不韦号曰仲父,压了自己近十年,如今自己这个母亲又给自己找了一个假父。

    看来,他们所有人都将自己忽略了,念及此,眉头深深皱起,轻语一声,夹杂着淡淡的煞气与冷意,自己这个母亲,还真会给自己找麻烦。

    “这……,秦人亦是人,若是百年前的老秦人倒是无妨,只是如今咸阳内的秦人却利益而动,王上莫轻忽也!”

    “数月以来,奉王令,蒙恬收拢雍都之地的诸般信息,那已经今非昔比,而且王上数日后,将会在雍都之地冠礼,更得小心为上。”

    迎着秦王政看过来的目光,蒙恬神色一正,双手拜礼,身躯微侧,又对着不远处的冯去疾和王绾而言,说道数月以来咸阳之外那雍都故宫的局势。

    自从那跟随太后前往雍都之后,一次次的封赏,令其地位颇为遵从,钱财之下,一班得其厚赏的官吏内侍为其门下奔走。

    打着太后旗号笼络势力,不久之后,便是在封地山阳建立一座占地辽阔的名士院,和文信候吕不韦为赡养门客建造的文信学宫遥相呼应。

    立于名士院之前,大言宣称:今日为我门客,它日为秦公卿。一时间,咸阳官署多有吏员投奔,虽然文信候根基浑厚,一时间没有真正的有才者投靠。

    但重金之下,秦廷不来人,山东列国已经闻风而至,短短年岁,便梳拢两千余门客,几近与文信候手下门客相媲美。

    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关键那不知做了什么,竟然令太后都重拾摄政之令:凡秦国宫室、苑囿、府库,长信侯得任意享用并可随意调拨财货。

    一语出,咸阳城内显风波,周清期间也听闻了,既然秦王政与文信候都没有反应,自己也不去操那个心,从蒙恬口中之语得知,又在太原郡建立武贤馆,和文信候手下的黑冰台、罗网遥相呼应。

    大肆收纳北郡、云中郡、山东列国的游侠武士,所作所为,前段时间新郑内的秦国使者可见一斑,只是对方的一切,还是逃脱不了文信候的老谋深算。

    “大王,不除,国政难立!”

    蒙恬数月来收拢的讯息流淌而出,令这处树荫之地再次陷入沉寂,未几,冯去疾拱手而拜,神情颇为激动,以市鄙之人,有辱王室,爵位至此,不除,秦国必乱。

    “大王,先前绾小看了此人,携摄政太后之令,任意妄为,其害甚大,必急除之!”

    王绾面有惭愧,长久居于咸阳之城,对于之事虽有所闻,但有文信候在,想来对方也成不了事,如今竟然会弄成这般一个结果,。

    “蒙恬,回蓝田大营,合王翦将军,后日耀兵咸阳,开道雍都!”

    于冯去疾和王绾之语,秦王政没有给予回应,或许他们没有注意到,或许他们已经注意到,对他们来说,秦国不够使仕途之列,换一个王上,也没有什么。

    但是,秦国却是自己的家国,有人想要夺取它,无疑于要亡自己,这……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若有,那就移兵灭之。

    区区小人,何以成事,令达蒙恬,一炷香后,诸人返回咸阳。

第两百二十三章 东君道曰(第一更)

    “云舒,待在咸阳宫可还习惯?”

    虽离开紫兰轩,归于咸阳,但似乎云舒与弄玉练琴的兴致仍旧没有落下,戌时刚入,便是一道道曼妙的琴音从玄清宫内荡出。

    也幸好玄清宫略微偏僻,不然侵扰咸阳宫内的其余宫殿,那就不妙了,清境的月色之下,云舒正身着宽松的白色锦袍,秀丽的发丝垂陇身后,淡妆尔雅,跪坐于绒毯之上,纤细的双手拨弄琴弦。

    一缕缕撩人心神的琴音婉转,久久未绝,一曲而毕,白皙的手掌轻轻盖在床琴之上,似是还算满意。周清则是盘坐在房内另一侧的榻上,周身青色玄光护持,阴阳道韵顿生。

    琴音不显,双眸微微睁开,迎着云舒看过来的目光,微微一笑。

    “自是习惯。”

    “只是,公子,白日听焰灵姬姐姐说,将来秦国会灭掉韩国的,这是真的吗?”

    能够停留在公子身边,于云舒而言,是天下间最为美妙之事,或许公子的身份万变,但其人不变,精致的容颜上,一缕别样的满足之感流淌。

    语音未落,话锋一转,便是提及另外一个话题,美眸深处闪过一丝担忧。

    “紫兰轩会有应对之策的,这一点不用担心。”

    “至于韩国的结局,那也是整个山东列国的结局,天下归一的过程中,伤亡惨痛是避免不了的,但长痛不如短痛,强势一统,短短一二十年,许多人便可安稳的生活下去。”

    “听虚凡说,今日楚夫人令贴身侍女送来两床琴,乃是千年凤舞树心与南海蛟龙之筋制作而成,虽不及号钟、绕梁这两架名琴,但想来不俗,怎么没有试一试?”

    紫兰轩内的人都非俗人,面临危难,自然有防身之计,这一点,周清丝毫不担心,待韩非入秦,一切说不准又有所变化。

    对着云舒轻轻点点头,待在紫兰轩虽不过月余,但紫女于云舒的关心和照料却是上心,亦或者,云舒此问也是为了弄玉而问。

    给了对方一个确切的回复,看着云舒双手在床琴之上不断抚摸,一缕缕清脆之音荡出,忽而,似乎想到了什么,轻问之。

    “这床琴我已经用的习惯了,旷修大师曾言,名琴虽妙,内在有灵,寻常之人就算弹奏,也很难发挥奇妙,而只要琴师的技艺达到超凡脱俗之时。”

    “同样可以以普通之琴奏出极乐天韵,而且,这是公子送于我的第一件礼物!”

    抚摸着手下的这床普通之琴,材质非常普通,但云舒却异常喜爱,闻周清之语,白皙胜雪的容颜之上,不自觉的掠过一丝红晕,纤细的手指拨弄,又是一道脆音弥漫。

    头颅低垂,秀发垂陇肩侧,迎着窗外的姣白月光,衬托锦衣之光华,整个人越发显得圣洁起来,越发显得纯净无暇。

    “想不到旷修的境界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若是通武道,只怕不是悟虚,也相距不远了,摒弃一切外在侵扰,无所持,便是持万物,持天地,以天地为琴,那些传世名琴又如何!”

    “后日,我便随秦王前往雍都,你们也一同前往吧,待秦王冠礼之后,你与弄玉入奉常门下太乐之列,接下来数年,估计我等都要待在咸阳了。”

    万法同源,道家的玄妙如此,琴技者的玄妙如此,旷修能够说出那番话,说明对方对于无为无不为这个境界之透彻,心神沟通天地,以天地之玄妙驾驭床琴。

    如此,任何琴在手中都是一样,均可以弹奏出传世名曲,赞叹一声,周身青光闪烁,便是悠然起身,昨日见鹦歌,已经安排了一些事情。

    弄玉、云舒、焰灵姬在咸阳宫内,亦当有所力加身,念及此,便是看向云舒,有自己护持,整个咸阳城内,无论身处何方,都不会有危险。

    “太乐之列!”

    太乐者,上属奉常。奉常者,掌宗庙祭祀礼仪,位列九卿之一,银印青授,秩中两千石,虽实权不重,却是一个清贵的职位。其下的太乐便是负责宫廷音乐,颇合云舒与弄玉。

    “不错,太乐之列,入其中,也可解你们在宫中的烦闷,也可与秦国其余乐师切磋。”

    轻轻颔首,整日待在玄清宫,也算是略有乏味。

    “是,公子!”

    没有出乎周清的预料,云舒柔声而应,只要还在咸阳宫,对于云舒来讲,都不算什么。至于弄玉姐姐,想来也会答应的,自从归于咸阳后,弄玉姐姐的琴技似乎又提升不少。

    这个职位,想来是不会拒绝的。

    ******

    没多时,亥时刚入,云舒便归于自己的房间,周清仍旧在房间中闭目修行,吞吐天地元气,参悟玄功妙法,推演太极婉转。

    时韵无常,灵觉有感,不知修行了多久,窗外的夜色深沉无比,整个咸阳宫内更是寂静无双,忽而,周清心神跃动,看向银白的窗外。

    那里,幽蓝深邃的夜空一阵白光弥天而过,隐隐金石之声夹杂,又是一颗巨大的扫帚之星托着长可径天的雪亮光芒,闪电般掠过西方天宇。

    巨大的扫帚尾巴弥久不散,就那般横贯黑夜长空,屈指一算,时值三更,一步踏出,整个人轻装沉浮于虚空,远远眺望,兴乐宫内仍旧灯火不断,感此,身形消失在原地。

    “见过大王!”

    时值深夜,秦王政仍旧在兴乐宫批阅政令,督农之时,百事侵扰,冠礼相随,先前归属于文信候处理的事务堆积,无怪乎绵延至深夜,仍旧如此。

    由空而落,立于兴乐宫的殿前,那里秦王政与中常侍赵高、鬼谷盖聂正抬头看向西方的天际,那里扫帚之星的余韵未觉。

    近前一礼,下一刻,身侧一道暗金色的光芒涌动,阴阳家那位风华绝代的东君翩然而至,亦是脆声而语,并立周清身侧,微风吹拂,暗香浮动。

    数息之后,又是数位身穿星辰锦袍的秦吏近前,为首为九卿之奉常,其身后则是负责观察天时星象的太史,以及擅长卜筮的太卜。

    “扫帚之星,一岁三出,秦,难道真的获罪于天!”

    “东君阁下,阴阳家擅长此道,可否为寡人一解?”

    对于秦廷太史的办事效率,嬴政很是不满,拖延这般久,才堪堪而至,言语清冷,看着天际那仍未散去的星光余韵,长叹一声,神情复杂无比。

    “回大王。”

    “今岁扫帚之星三出,却各有迥异,其一出在秦国东侧,其二横贯秦国,其三出在秦国西侧,阴阳道曰:慧出东方三台,主贵人陨,映照夏太后薨。”

    “阴阳道曰:慧出横贯星空,三垣并立,东南而西北,太微无极,主杀伐,兵大起,君害臣!”

    “阴阳道曰:慧出天狱,诸侯作乱,应西方,三台而立,臣害君,大王当慎之又慎!”

    身着暗金色的尊贵长袍,闻秦王政语,周身金色玄光护体,双手掐动印诀,漫天星辰之光沉浮,东君双眼绽放玄光,身后那骄阳之图腾为之跃动。

    白皙如玉的双肩裸露,星辰之下,光芒笼罩,整个人扩散一丝奇异神圣之感,秀丽的青丝漂浮,绝世的容颜之上,秀眉微蹙,数息之后,万般异象不显,近前脆语不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614/ 第一时间欣赏秦时小说家最新章节! 作者:偶米粉所写的《秦时小说家》为转载作品,秦时小说家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秦时小说家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秦时小说家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秦时小说家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秦时小说家介绍:
这里有天下寥寥、苍生涂涂的纵横家!这里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这里有天下皆白、唯我独黑的墨家!这里有地泽万物、神农不死的农家!这里有其疾如风、其徐如林的兵家!……当然,这里也有我们亘古不衰的小说家!秦时小说家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秦时小说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秦时小说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