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九章 灭韩(三)
“你们听说了吗?”
“其实秦国灭韩是假的,主要是大王割让了两百里之地,又想要反悔了,故而想要夺回两百里之地,甚至夺回南阳地,才惹怒秦国,有了现在的局面。”
新郑城外的大军中,不知何时,开始流传这等的言语,而且似乎传的有鼻子有眼,细细问询之,还十分的有道理。
好像真的是这样的,自从大王前往了宛城,归来之后,就开始整军备战,岂不是有了反悔之意,否则,焉得会扩招兵卒。
如今冬日好不容易过去了,虽然春日不远了,但军营里的炭火却是不多了,几次催促,都没有任何回应,有传闻,好像新郑内的粮草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你们知道吗?”
“韩王如今正在王宫内歌舞酒肆,丝毫不管他们的粮草辎重,而且城内的那些官员过的一个比一个好,就留我等在军营里受苦。”
传言一个接着一个的传出来,一开始,还能够寻找第一个说的,但后来,传遍整个军营上下的时候,连带守备军将都有些无奈了。
军营内部,那些兵卒已经一个月没有闻过肉的香味了,为此,诸人纷纷请命想要撤回新郑之内,安稳享受一段时日,等待秦军真正攻来的时候,再行出去。
反正在洧水两岸,还有十万精兵,不会有问题的。
守备军将韩仇无奈,只好将消息上禀韩王安。
可是王书才刚刚上传,便是有批示下达,无论如何,都不能够撤军,如此,更为无奈。
自来城堡防御战的兵家准则,最佳方略无不是城外驻军御敌。
真正退入城圈之内,凭借城墙固守,任何时候都是万不得已之法。韩国毕竟有大国兵争根基,对诸如此类的基本法程还是上下都明白的。
韩王安当年也是有军功的,也是明悟这一点,三道防线如今无论如何也得存在,否则,夜里睡觉的时候,都觉不安。
韩仇也是明白,但其人更是明白如今军中的状况。
不几日,本来就非常薄弱的粮草辎重输送莫名其妙的断了,新鲜的粮草几日都没有送过去,连带最劣质的木炭都没有了。
没有木炭与粮草,天寒之下,新郑城外的守军更是怨声载道,纷纷想要归于新郑之内,成千上万的兵士天天围着中军幕府,大有哗变逃亡之势。
一开始,杀鸡儆猴,还能够稳住三五日。
后来,却是无论如何都稳不住了,不让返回新郑,兵卒就要逃散。
为此,韩仇惊恐万分,请教了幕僚军师卫庄先生,只好下令撤回。
不曾想,回到城下的时候,守军大将却又不开城门,刹那间,城外的兵卒更为大怒,骂声四起,有甚者,更是一支支羽箭飞上箭楼。
此等威压之下,城门才轰隆隆的打开,兵卒高声怒骂的进入新郑之内。
“大王,城外近十万守军,将会分批次入城。”
韩仇神色有些难看,虽然己身为守备军将,添为大将军,但如今没有粮草,没有粮饷,没有木炭,自己又能够如何。
想要让一支兵卒服从,连他们的肚子你都填不饱,还有何用?
王城西宫之内,心神忐忑不安的回禀着韩王安,身侧左右,文武重臣分列,人数又少了不少,已然屈指可数了,见状,也是叹了一口气。
“太子,调集粮草可有何策?”
韩王安近来精气神损耗颇大,神色苍白的看向韩宇,殿宇之内,张开地请病假不在,只有其孙张良。
于军中的形势也知晓不少,粮草、木炭等物都开始短缺了,缘由率先供应洧水两岸的十万精锐之兵,对于城外的兵士忽略些许。
但第二道防线不存,倘若秦军攻来,一战而溃,那可就是直入新郑了。
“父王,如今之计,只有向山东六国求援粮草辎重了,他们不愿意即刻出兵,想来粮草等物还是无碍的。”
太子韩宇,神情也是有些不好看,身为韩国的太子,对于韩国现在所处的局面,也是相当清楚,再加上近来父王怠政,不愿意理会朝政,更是令局势堪忧。
“嗯,此事交由你处理了。”
韩王安无力的点点头。
随即,朝会结束,太子韩宇令张良亲自携带王书前往五国,希望可以求得粮草。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
张良从五国归来,神色难看至极。
赵国推脱,只要韩国一战无忧,无论是粮草,还是兵卒,都会源源不断。
魏国如此,燕国如此,齐国根本不理会,楚国也是如此。
北城那处宅院之内,流沙诸人汇聚,沉默的气息越发浓郁了。
对外的通道已经被秦国尽数封死,人出去可以,但想要运送什么东西进入,根本不可能。
春日之前的一个晚上。
颖川段氏三族族人全部离开新郑,回归自家封地,如今新郑的局势越来越不堪了,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既然秦国对于颖川三族有承诺,自然回归。
消息传出,整个新郑为之一阵,韩王安更是震怒,欲要将三族的族人逮捕并且给予击杀。
可惜,三族之人花费重金,携带新郑内大量的财货消失不见,无论怎么追查,都没有半点动静,回禀的是,离去那天,天降大雨,路途看之不清。
消息传出,新郑内的其余王室贵胄与老士族再一次开始逃亡了。
追捕不到,查勘又不清楚,每一件事落在韩王安的耳边,都是那般的无力,都是那般的无奈,韩王安长吁短叹,张开地的病情也越来越重。
没有张开地的存在,只有太子一人,再加上新郑庙堂上不足双手的臣子,正常的政事运转都有着巨大问题。
“天若灭韩,何使韩成大国!”
“天不灭韩,新郑焉有今日?”
韩王安神情悲戚,领着太子在太庙内悲戚,难道劲韩之名就要真的消失不见。
“父王,九弟和红莲来了。”
不知何时,太子韩宇在韩王安身侧拱手一礼,轻声语道。
“让他们进来吧。”
韩王安此刻也没有心思多想了,叹了一口气,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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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真侯,斥候来报,如今洧水两岸的韩国十万精兵都开始出现粮草短缺了。”
“新郑内部,更是早已短缺,再加上士族逃亡,流言混乱,叶腾以为,灭韩时机已至!”
宛城周清所在的宅院偏厅之内,冬日逐渐远去,春日即将到来,等待这般场的时间,似乎……最后的战机终于明显了起来。
韩国通向山东五国的通道都已经被他们掌控了,从去岁冬日开始,就没有半点粮草入韩国,为此,罗网没少和农家、墨家、百家之人对战。
虽然损失不少,但那些都是一些流浪剑客,无伤大雅,所取得的成绩还是喜人的。
“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
“再等上一个月,春日破晓,柳绿连绵,便是大军出动,一举灭韩之时!”
周清摇摇头,这个时候的韩国,虽然粮草少,而国政乱,但岂不闻奋力一击,如当年的齐国一样,越是受到强大的压力,越是迸出强大之力。
如今,再等上月余,便可将韩国最后一片锐气消磨,如此,韩国安稳可灭。
“喏!”
叶腾不疑,今日前来,主要还是军中诸将觉得战机到达,可以出兵了,既然武真侯如此抉择,倒也不无不妥,如此,拱手一礼,而去。
“公子,月余之后我们就可回咸阳了?”
月余之后,一战而起,不出意外,韩国可灭,如此,待在南阳近一年的时间,也可以结束了,可以回归咸阳的府邸,云舒有些欢喜。
“一战而定,那一战应该很快!”
对于月余之后的一战,周清很有信心,如今的韩国已经没有什么凭借了,山东诸国的援兵也需要韩国能过支撑下去。
而韩国是绝对不可能支撑下去的。
进来新郑相国张开地病重,即将身陨,能够扛起庙堂重担的更是一个都没有了,庙堂无人,军事无力,岂可抵抗。
“公子。”
弄玉烹茶,素手献上。
自从上次从她母亲那里归来,便似乎有心事一般,不过周身上下清静缭绕,倒是不显于外,只是,落在周清眼中,却是很明显了。
“弄玉,是否在想着你那位姨母?”
韩国新郑王城之内,胡美人与弄玉之母份属姐妹,当初在新郑的身后,倒是结下浅浅的缘分,如今韩国将灭,不出意外,对于王城内的所有人,都会如史册上所言。
要么杀!
要么任由兵士们掳掠!
亦或者填充咸阳后宫!
“公子明鉴。”
弄玉神色一愣,想不到公子竟然知道,上次自己去见母亲,听到母亲提及此事,这次,公子为灭韩统领之人,若然护手,救下姨母不过轻而易举。
母亲与姨母相交多年,自是不想要姨母落得那般下场。
“历代诸侯国破灭的时候,都有不少王室中人逃窜,隐姓埋名于诸夏之内。”
“想来胡美人应该也是这般。”
周清微微一笑,从弄玉手中接过茶水,回应着,此事于自己来说,翻手可为。
“这……,多谢公子。”
弄玉眉目喜意忽闪,先是一愣,而后明悟公子之意,既然这般,想来到时候,也能够回禀母亲,以全母亲想念之意。
第七百二十章 以汤止沸(灭韩终)
立春之后,韩国新郑内的粮草越发之少了,先前还能够以洧水两岸的十万精兵为重心,粮草源源不断,诸般好物供给。
但随着新郑城内的乱象不住而起,连带着每一次粮草的出动要么消失不见,要么火势频生,消息传出,整个新郑内外,彻底乱作一团了。
城外去岁刚招募的十万军早已经不堪韩王安对待,要么偷偷的逃亡颖川之地了,要么不为兵卒,就待在新郑城内了。
总之继续在城外守候,绝对不干了。
“终究……还是让你们失望了。”
登高而望,整个新郑北城尽收眼底,如今城池之内,所有的人都变得异常惊慌,粮草短缺,兵卒挨家挨户的搜索余粮,以供军用。
更有一位位适龄的民力,被强行征发着前往城池各处,加固城池,加固城外的防线,或是派遣至前线,以为洧水两侧的防御工事。
纷乱之时,乱象而显,掳掠之时、不法之事频生……,张良虽为司寇,一时间,也是无可奈何,况且,进来府上张开地似乎已经不行了。
“你……没有让我们失望。”
“你的法会流传不朽的。”
贴身的紫色长裙着身,屹立于韩非身侧,同样看着此刻的新郑,多年来,对于新郑内的一切熟悉至极,而今,似乎一切就要消失不见了。
遥想当年流沙初立的时候,诸人意气风发,欲要逆改如今韩国劣势,复归劲韩,而后以谋诸夏,不曾想,一切过往,具成烟消云散。
“我的法……或许会流传不朽。”
“但我的国却要被埋葬了。”
“紫女姑娘,你我互为知己,韩非今日有三件事相托,万望答应。”
自己的法流传不朽,但自己的家,自己的国却是要真正的消失不见了,韩非心神为之慌乱,脑海中翻滚诸般,身躯微转,迎着紫女那一双秋水明眸,拱手一礼。
“你……决定了?”
闻此,紫女神色之上掠过一丝哀伤,静静看着面前的潇洒人儿,曾几何时,新郑之内,夜幕那般强大,也未见其求过人,如今却……。
他终究还是打定了主意,或许,他所言自己应该清楚的。
“是的,我已经决定了。”
韩非挺立身躯,看向紫女,轻轻一笑,近前一步,从怀中拿出三封信函,双手持之,递给紫女。
“我会的。”
紫女秀首点动。
“九公子。”
忽而,房门突然被打开了,一袭身着浅绿色锦衣的张氏子房神容悲戚无比的走进,看向窗前的二人,痛楚而言,满是无助。
“九公子,祖父去了。”
相国张开地走了。
张氏一族在新郑内的最大核心人物走了,而如今的韩国也似乎风雨飘摇,莫不是这就是韩国的定数,莫不是这就是张家的定数。
闻张良之语,韩非与子女二人相视一眼,均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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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三月!
南阳郡,宛城郊野,幕府军帐之内。
众将齐聚,兵马蓄势而动,一位位巡逻的兵士精气神高昂无比,这可是去岁武真侯秋日之后,再次来到这里,意蕴不言自明。
他们立功的时候到了。
“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者便是兵战,看来韩王并不给我们这个机会,即如此,我等也应该好好给韩王一个交代才是。”
随意踱步在幕府上首,身前诸位军将抱拳而立,一个个同样是惊喜万分,原本在一个月之前,就可以出兵的,但等到现在也是不晚。
如今终于等到战机欲要攻灭韩国了。
灭国之战,岂不有功。
“叶腾,你为领军主将,一切军务交由于你。”
伴随先前语落,周清对着身侧的南阳守叶腾看了一眼,一步踏出,归于上首座位之上,调兵征战事宜自有先前定下的谋略。
“喏!”
身着红色重家的叶腾一礼,从怀中拿出一卷布帛文书,形势军帐内前方,左右看了一眼,顿时幕府内肃然的气息扩散。
“众将听令!”
一言喝道。
“在!”
“……”
诸人抱拳回应,一道道明耀的目光自动汇聚在叶腾身上。
“白葱,你为领军右先锋,率军四万,由长社之地出,直压洧水东岸!”
语出。
一位身着黑色重甲的中年军将出列,拱手一礼,同时从上首叶腾的手中接过军中调令。
“汲祥,你为领军左先锋,率军四万,由雍氏之城出,直压洧水西岸!”
语出。
一位身着暗灰色重甲的年轻军将出列,抱拳一礼,从叶腾手中接过军中调令。
“李开,你当率领一支一万五千人的精锐骑兵,前往颖川之地,拦阻韩国后退之路!”
语出。
一位身披银甲的中年军将出列,抱拳一礼,从叶腾手中接过军中调令。
“本将当坐镇幕府,随后压上,统筹粮草辎重与军械器物,。”
“此战,务必灭韩!”
“必要一战灭韩!”
己身虽出至韩国,但韩国太让自己失望了,先前有夜幕,其后有着血衣候,如今更是庙堂混乱,争锋一天下大势,理应顺应大势。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要一直走下去。
自己所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之命,更有整个家族与南阳地的命运,无论如何,韩国必须灭。
随即,叶腾身躯微转,看向上首的武真侯。
周清轻轻颔首。
刹那间,整个南阳地为之一动,早就准备好的大军,直接开拨;早就准备好的粮草辎重,直接前进;早就准备好的民力,直接近前。
俯览而下,此刻诸夏中原之地韩国洧水南岸旁,黑压压的十万秦军营地而显,隔岸相望。
与此同时,驻守在北边宅阳之地的关外大营上将军蒙武也是兵动,调兵不绝,封锁韩国北方入赵国、魏国的通道。
若非此次王书命令是南阳地灭韩,关外大营也早已忍受不住了,灭韩是一块大大的肥肉,若是能够吞下去,整个关外大营都会受益良多的。
春日的微凉清风掠过,洧水南岸,旌旗飘扬,黑龙旗高悬,北岸之上,同样属于韩国的军旗而动,从去岁就驻守在此的十万精锐兵士为之驻防,以为应对。
“先生,如今局势,当如何应对?”
韩国北岸的军中自然也有斥候,对于秦国南阳地的部署也是清楚,如今陈兵洧水的有十万大军多一点,还有一些陈兵在颖川之地。
但无论如何,洧水是重要之地,没有洧水,秦国便可直接奔入一百五十里外的新郑,故而,他们所处的这道防线重要非凡。
中军幕府之内,韩仇神色万分焦急的看向那位黑衣银发男子,拱手一礼,轻声问着。
“劲韩之名非虚妄之名。”
“南有洧水拦阻,诸般工事可曾齐备?”
卫庄立于幕府之内悬挂的一张舆图之旁,伫剑静静看着,闻身侧韩仇之音,清冷的声音落下。
“自当齐备,万万不敢有失。”
虽有洧水,但洧水毕竟不是横跨诸夏之地的江水、河水,整个洧水宽度不过五丈有余,对于秦国来说,怕是不算天险。
若然秦兵强渡洧水,便是正面交战了,以如今兵营内兵卒的精气神,不复去岁的巅峰,怕是难以,韩仇心中虽这般想,却未敢多言。
“整个韩国四周被秦兵封锁,欲要存韩,非有撑下去秦国的攻势,坚持三月,等待列国求援。”
“洧水的十万精兵,加上如今的存储粮草,还能够坚守多少日?”
卫庄回问着。
“半个月!”
韩仇给了一个肯定的数字。
“还不够,你继续派人前往新郑,只要兵戈之器、粮草不绝,我便可以守住三个月!”
卫庄冷冷一语落,而后,身躯一转,脚下黑色的玄光衣衫,消失不见。
“……,是!”
韩仇心中稍安,如今自己早已不图所谓的能够战胜秦国,只要能够坚持下去,就足够足够了,以鬼谷弟子的能力,坚持三个月,援兵到来。
期时,一切的形势当大变。
“武真侯,看来洧水北岸的韩兵是不想要与我们做正面对抗,仅仅是防御的工事都修筑了五道,据说如今还在修筑第六道。”
“那些防御工事我曾听闻,若然将其一个个正面攻破,怕是会花费不少的时间,少不得半个月,乃至更多,而且还会损兵折将。”
“拖延下去,对韩国来说,是有利的。”
幕府军帐内的沙盘上,洧水南岸无须看,北岸之上,由着斥候的来报,再加上武真侯自己的修整,便是成为面前工事繁多的模样。
当真是壕沟林立、箭阵齐列,虽然秦军无惧那些,但强攻之下,损失自当不小,叶腾有些担心。
“你有何策?”
周清瞥了那沙盘一眼,眼眸深处,紫色的玄光闪烁,直视洧水北岸,数十里的区域浮现在眼眸深处。
“末将以为,当启动新郑内的暗子,洧水北岸如今的凭借,不过一条不断运送粮草的道路,只要将其截断,辅以流言,则军心必散。”
“诚如是,韩兵不攻自溃。”
己身也曾领兵征战多年,对于兵中的事情,也是清楚无比,既然韩国想要拖延,那就打消韩国拖延下去的念头。
如何做!
最为直接的方式,便是让韩兵没有退路,只得一战,将韩国仅剩不多的粮草焚烧殆尽。
“哈哈哈,以汤止沸,沸乃不止,诚知其本,则去火而已矣。”
“此为釜底抽薪!”
周清笑而对曰。
第七百二十一章 灭韩(终一)
“子房,这一趟就劳烦你押送了!”
相国张开地已卒,按理说,这个时候,不应该劳动张良的,但如今的新郑之内,能够值得太子韩宇重视和信任的已经不多了。
看着面前的三百车粮草,虽然不多,但想来应该可以坚持一段时间,洧水那边已经传来消息,只要新郑这边的粮草齐备,坚持三个月不成问题。
既然对方如此承诺,太子韩宇又如何不给予支持。
尽管如今的新郑之内,粮草已经短缺了,王室的用度早已经削减,甚至于如今北城区域之内,都已经上缴全部粮食,每天由官府两餐准备,以应对如此局面。
“太子请放心,这批粮草自当安稳的送入军中。”
一袭浅白色的劲装服饰着身,祖父刚死,未敢侵扰,逢如今新郑局面,也只能舍弃小家,以全韩国,看着眼前的这批粮草,是府库内好不容易筹集来的。
此行有着运送粮草之责任,也会和前线说道一二,尽可能的节省使用,因为……新郑内的粮食也不多了,新郑四周都已经被封锁,根本没有半点粮食运送过来。
如今虽为春日三月,但待到新郑周围五谷的成熟还需要一段日子。
他们现在最为短缺的就是时间!
撑过三个月,韩国无忧!
“千乘,你此行当好生护持子房。”
于张良之心,韩宇自然清楚,对其深深颔首,随即,对着身侧一位精壮干练的男子看去,那是自己的义子千乘,武道不凡。
此去洧水大军有一百五十里,路途之上,难免不会出什么事。
“太子放心。”
韩千乘背负弓弩,手握利刃,躬身一礼,走向张良。
“多谢。”
张良也是一礼。
进来新郑缺粮,一人零散之人自动汇聚,运送粮草的途中,保不准会有人争抢,有人生乱,有一位武道高人护持,自当为上。
城门拜别,五百骑兵护持前后,张良与韩千乘并列前进,南下洧水。
两日之后!
一骑一人,血染白衣,神情苍白无力的行入洧水军营之前,手中利刃紧握,一头精致梳拢的发丝零散无比,眉宇之间,愤怒无边。
“军营重地,你是何人?”
马匹自由前进,军营巡逻之人呵斥到。
豁然,马匹上的那人为之跌落,重重的摔在大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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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草被烧了?”
军帐之内,张良刚从恐惧的梦中醒转,直接坐起,迎面便是看到一位黑衣银发之人,顿时心中稍安,但是想着此行自己的任务,不由面上满是痛楚之意。
脑海中再次掠过那日的景象。
他们一行数百人刚从新郑城内走出,两个时辰后,已经过五十里远离新郑了,道路也变得狭窄许多,四周而观,尽皆是断壁残垣与许久才见到的一缕炊烟。
但随后,噩梦降临,一群数十位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黑衣人,直接冲上前来,他们武道不弱,奔向三百车的粮草,直接一把火烧了。
随行的五百名士兵也被杀了不少,若非韩千乘拼死相救,以及那些人想要快速离去,不然,怕是自己也难逃一丝。
可惜,如今的情况,自己还不如自己死了。
没有那三百车的粮食,自己有何颜面前往洧水军中,有何颜面一见卫庄,有何颜面一见洧水守卫的十万将士,更是无言回见新郑诸人。
“消息已经传开了。”
卫庄继续一个人自顾自的说着,张良已经昏睡了两天,但两天的时间,粮草被烧的消息已经传遍军营上下,凭借如今的军需粮草,还能够支撑十天。
十天的时间,已经做不了什么了。
对于新郑的情况,卫庄知道的也很详细,张良此次运送的三百车粮食已然不容易了,想要再有三百车,怕是难上加难。
“卫庄兄,良……愧然。”
值此之际,说再多,也是无用。
“军中粮草还能持续几何?”
随后,落到正题。
“十日。”
卫庄清冷的回应着。
看来是上天要注定韩国沦亡了。
“十天!”
“卫庄兄,你通兵事,如今奈何?”
张良心中一突,越发的愤恨自己起来了,倘若有那三百车粮食,总能够支撑下去的,坚持三个月,列国求援,一切无忧。
如今,脑海中乱作一团,实在是无法,军中粮食还有十天的用度,等待下一批粮食运送过来,起码还得半个月的时间准备。
年纪那般局面,张良强忍着身体的疼痛,行下软榻,看向卫庄。
“我欲要回防新郑。”
粮草被烧毁的情况,肯定是秦国所为,仅仅的流民,不可能有那般的力量。
对于洧水韩兵的情况,秦国肯定是知晓的,进攻之日怕就是在近几日,如今,军中已经有些许不稳,强撑着一战,颇为不妥。
以韩国如今的兵力,据守新郑虽为下策,但总归可以坚持下去。
不然,战线拉长,徒增变数。
至于去岁招募的那些新军,卫庄早已不报任何希望。
“回防新郑,可以坚守三个月?”
张良问了一个最为直接的问题。
“城池不破,可以守下去。”
卫庄略有沉思,给了一个回应。
新郑之城从去岁就开始加固,由着上次秦赵交战出现的猛火油之力,这一次的加固城墙,足以扛住那般的压力,任由猛火油之力也是无用。
城池不破,以如今新郑内的储备,只能说勉勉强强,但城池不破,就有机会。
“何时回去?”
张良再问。
“五日后。”
卫庄说完便是离去了。
留下在军帐内,神色凝重至极的张良。
没有后续粮草,只能够后撤。
只是,纵然可以退回新郑,韩国真的可以撑到三个月,自己长期留在新郑,对于城内的储备很清楚,能够坚持两个月,就顶天了。
三个月,怕不是史册之上,惨事淋漓。
念及记载的那般凄惨之语,张良更为沉默。
三日后的深夜!
洧水南岸,人影憧憧,趁着今夜的月色有些暗淡,大军徐徐而进,拉着早已经做好的浮桥,兵士入水,搭建其上。
身后,则是一种种大型的壕沟车跟随,战车推进,无言的杀伐之气流转。
“嗯,果如武真侯所料,今夜月色有异,韩军定会防守。”
南岸三百丈之外,周清常服着身,骑乘马匹之上,身侧跟着叶腾,眺望远方,那里洧水北岸,灯火大盛,羽箭飞舞,射入洧水之内与洧水南岸。
好在先前已经预料到这一点,一位位兵卒早有盾牌拦阻,前进路线虽停顿一二,但很快又恢复原样,南岸的秦兵同样大型射弩机、抛石机、弓弩手压阵。
漫天星辰不显,灵觉扩散,万千羽箭横飞。
洧水之中,浮桥有条不紊的搭建着,大量的秦兵汇聚在岸边,以期渡过洧水,兵临新郑。
“他们果然是今夜攻我。”
“看来今日我们就该走了。”
原定虽为五日后,但临阵决断,自有变化,看着南岸那不断逼近的秦军,同样静静观看战场的韩仇、卫庄、张良等人鲜语。
“留下一万步卒拦阻,以六道防守之线,足以对他们造成不小的损失,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返回新郑。”
卫庄看向韩仇。
“也只有如此了。”
韩仇本就想要快速返回新郑,如今,这却成为了第一选择。
一炷香过后。
秦军付出数百人的代价,在洧水之上,搭建浮现,随即,万千之人涌入洧水北岸,大量的军器推进,羽箭压阵,沟壕开路。
未等那些留守的韩兵反抗与躲避,大军便是压倒头顶,后方的南阳秦军剑盾、长矛步兵黑森森的压来,步伐整肃如阵阵沉雷。
三步一喊!
五步一喝!
声势滔天,狞厉杀气扩散,争夺战功的渴望之意浮现,短短两个时辰,卫庄留下的六道防御工事全线崩溃,一万韩兵被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踏过韩军在洧水北岸停留数月的营地,军令下达,没有任何片刻停留。
十万大军渡过洧水。
各种攻城器械轰隆隆的在大地上开过。
骑兵咆哮,步兵欢悦,战车推进,逢着天色逐步亮堂起来,距离新郑还有一百多里。
“今日当是一决!”
周清一骑当先,叶腾随后,军令快速下达,今日必须围困新郑,定下最后之局。
消息传出,全军振奋,也不枉他们等待了这般久,终于到了最后收割的时候了,刚才的一万韩兵只能算作小头,真正的大头还在后面。
三个时辰之后,值正午时分。
骑兵快步,已然先到新郑城前二里之外,安营扎寨,一道道目光眺望着远处的新郑之城,周清微微颔首,在南阳地待了近一年,如今,战机到手,一夜之功。
“叶腾,发出文书!”
是投降,还是坚守,就看韩国自己的决定了。
“喏!”
文书早就已经准备好,如今的局势,韩国已经算是灭了,十多万大军围困新郑,韩国已然没有任何退路了。
将文书交由骑兵营的一位弓弩手,纵马前进,一箭射出,带着那封文书,硬生生的钉在城门箭楼之上,昨晚这一切,归于军营之内。
等到新郑的选择。
第七百二十二章 走好(终灭)
“城头将军立报韩王,一个时辰内,韩王若降,可保新郑人人全生!”
“韩王不降,三军齐到,立马攻城,期时,玉石俱焚,韩王咎由自取。”
距离射上城门箭楼的文书过去半个时辰后,又有喊令官高声而喝。
城外二里开外,十万大军连续赶至,枕戈以待,就看韩王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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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有何策退敌?”
韩王安越发显得苍老起来了,眉宇之间,已然再无半点往昔的运筹帷幄之气势,有的仅仅是不住的叹息,不住的轻咳,求助的目光不住落下。
新郑王城西宫之内,如今,朝堂上的臣子只手不存,太子韩宇在列,张良在列,韩仇在列,除此之外,中枢重臣一应不来。
或是已经离去,或是称病告假。
“父王,如今近二十万大军留守新郑,当防守之,待三个月后,自有山东五国援救,期时,当重整山河,以震劲韩之名。”
韩宇心中略有些苦涩,自己这个太子还没当几年,还没好好尝过王上的荣耀,万万不能够投降,而且,自己乃是韩国太子。
如果父王选择投降,那么,父王或许会无忧,但韩国王室一脉,当会被屠掠殆尽,这是必然的。亡,亦死,防守下去,则有一线生机。
自然好抉择。
“当真可以防守住三个月?”
韩王安心中忐忑无比,对于新郑的情况,近来自己虽理会不多,但也知晓,存储的粮食已经不多了,王宫内早就已经削减了用度。
“可以!”
太子韩宇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大将军以为何?”
韩王安心中稍定,但还是将视线落在韩仇的身上。
“可守。”
韩仇想了想,也给了一个回应。
“即如此,新郑防务就交由太子与大将军,务必守住新郑。”
韩王安不想要成为亡国之主,防守对抗城外的秦军,既然二人都言语有一定把握,想来当有一定的可能性,心中虽安,但仍旧惊慌的念头忽闪。
“不负父王所望。”
太子韩宇拱手一礼,深沉而道。
韩仇也是行礼。
王宫之内,寂静非然,但此刻的新郑之城,却是纷嚷杂乱一片,由着洧水的九万大军归来,加上原有的十万兵卒,整个新郑城池内部,早已经混乱不堪。
秩序也都已经失常,欲要兵士维护,但为之不满的就是归来之兵,回归新郑之后,没有合适的住所,没有足以饱腹的粮食,更是受到新郑其他人的冷言相待。
均为之不满。
“九公子,大王决意坚守。”
张良归来,回应这个消息。
而这个消息对于韩非来说,属于意料之中的事情。
“一个时辰时候,秦国强攻如何?”
神容之上,仍为那般的平静,在知晓子房粮草被烧之后,就知道卫庄会退兵的,如今防守在新郑之内,凭空多了二十万兵士。
加上原有的新郑之民,统共加起来,超过四十万民众,每一天,对于新郑的粮食储备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按照秦国文书来讲,一个时辰之后,就要攻打新郑了,语落,看向卫庄。
“城在,新郑在!”
如果秦军猛火油之力,未能够攻破新郑城池,苦守三个月不算什么。
猛火油之力,在秦赵交战的时候,秦军攻破井陉关便是被列国所知,那种极强的力量,对于城池的损伤是毁灭性的。
“城……若不在,奈何?”
秦军攻城,绝对不会给韩国三个月的防守时间,绝对会采取各种手段的,如果可以直接破城,万事不消说,若是不能够破城,新郑之内,恐惨事连连。
“你若在秦国存韩,想来也没有如今之事?”
对于韩非,被封印记忆的卫庄虽陌生,但以前应该有接触的,韩非入韩,本可护持韩国的,再不济,也不会有如今局面,哪怕和卫国一样,想来韩王也是可以接受的。
当然,现在说那些也是无用。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抉择,付出应有的代价。
算算时间,距离一个时辰不远了,不知道秦军会如何动手。
“且等待片刻。”
韩非神色未改,身躯微转,环顾一周,看向新郑四门所在,诸般往事翻滚在脑海深处。
双眸悄然眯起,静听天地之音。
身侧其余人感此气氛,尽皆不言,如今的新郑已经到了最为危险的时候。
等待他们的就是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秦军未可直接破城,韩国或有希望!
若然破城,万事皆休!
轰!轰!轰!
等待之中,一个时辰似乎过的也是飞快,伴随着新郑东侧城门处传来的一阵阵轰鸣之音,整个新郑大地为之震动不已。
“武真侯,早有传闻猛火油之力霸道非凡,今日一观,果真如此。”
壕沟之车压上,弓弩手压阵,攻城云车上前,数百上千的兵士齐动四门,处于新郑东门之外,看着此刻城门出迸出的璀璨火焰,尽管相距甚远,仍旧能够感觉到一丝丝能量余波。
“猛火油之物,如今诸夏内,秦国陇西之地有,燕国辽东之地有,岭南百越也有,不过据本侯所知,燕国并未出售。”
“城池虽固,但这毕竟是一座数百年的城池了。”
新郑乃是原先郑国的都城,在郑国的时代就传承了数百年,百多年前,韩国灭郑之后,便是将国都迁移至这里,如今虽加固了。
也不过是一位孱弱的老者披上一件新衣服,不堪大用。
“一击之力,城墙已经有裂缝了。”
刚才的猛火油之力迸出澎湃之力,大地颤动,城墙明显的晃动,不出意外,墙体内部已经损毁了,只消轻轻的推上一把,城墙就塌了。
闻此,周清单手挥动,看向叶腾。
旋即,大型的攻城车推进,百人合力,有着漫天羽箭压阵,背负盾牌,盯着城墙上落下的诸般火油、石块等物,硬生生的撞在城门之上。
有着先前的猛火油霸道之力,又是一击。
豁然间,整个高达的厚重城门化为碎片。
新郑东门失守。
“嗯,武真侯,是韩国公子韩非?”
城门不存,已然宣告此次灭韩大胜,三军正要齐动,却是一观一辆青铜战车从城门缓缓而出,虽然行走之间发出的声音很难听,但却是劲韩之时的象征。
叶腾眺望过去,看向武真侯。
“让他近前。”
一令而下,三军驻足。
混乱的城门战场之前,自动留出一条足够青铜小车通过的道路,然诸般弓弩手仍旧在压阵,驽马拉着,半柱香之后,近周清等人之前。
“韩非先生,你……做了一个很不明智的决定!”
去岁之时,韩非从咸阳中央学宫,留下一封辞呈,便是飘然离去。
对于此事,王兄并没有多言,朝野之内,也没有多言,周清也没有多言,该做的事情,自己也做了,但他……还是要自寻死路。
“此为韩国珍藏的法酒佳酿,请武真侯品鉴。”
紫衣铜车,俊逸非凡,浑身上下扩散一道道清静之气,面对眼前的秦国十多万大军,没有任何畏惧,放下手中的缰绳,弯腰从车内取出一坛陈酒。
又从车内取出两只碗碟,揭去封口,一缕缕酒香弥漫,一手持坛,一手持碗碟,倾倒一盏,迎向周清。
“固所愿耳。”
挥手一招,一股无形的劲力扩散,韩非手中的那盏酒水平稳的飞入手中,轻嗅之,的确非普通佳酿。
“韩非入秦,得武真侯看中,劫难不加身,请!”
一语出,双手持酒盏,一饮而尽,周清亦是如此。
随后,年头通达,自有一束佳酿迸出,落入盏中。
“韩非入秦,得秦王看中,欲行法之天下,此乃韩非之幸,虽有说难,但秦王未曾轻慢,此为知音之举,请!”
再次的斟倒一盏。
迎着看向周清,一饮而尽。
周清也是如此。
数息之后,再次续满。
“极心无二虑,尽公不顾私,韩非不若商君!”
“商君节操,护法护学也!韩非节操,存韩存朽也!”
“韩非之于商君,泰山土之别也,愧亦哉!”
“有大道之学,无天下之心,韩非无颜立于人世哉!”
法家大才的韩非,终究还是没能够战胜尊荣王室血统的韩非。
这一点,或许从一开始自己就知道,就已经洞察到,战胜不了与生俱来的族群认同,只要自己还活着,就注定要永远下去。
韩非欣赏自己,但……也厌恶自己,治学之韩非,屈从了王室血统之韩非,那般的韩非,还有什么价值呢?
一个韩非不能够融化另一个韩非,何如同归于尽,使得学说留存世间,使得灵魂也一同殉葬,脑海中翻滚昔年逆鳞剑中看到的画面。
自己终究还是死了。
一语而落,一饮而尽。
对着面前的武真侯轻轻一笑,单手轻轻抚摸着身侧的逆鳞剑,也许今后只有他可以长久的陪伴自己了。
“武真侯,看来韩非是看不到法行天下的那一天了。”
略整衣衫,回身看着此刻的新郑,目光彷如透过诸般,看到了流沙诸人,紫女姑娘、卫庄兄、为之怜爱的红莲公主、少有大才的子房、四哥、父王……
“走好!”
手中的碗碟化为灰烬,翻身下马,对着韩非拱手一礼。
第七百二十三章 你回来了(求票票)
“叶腾。”
“收其尸身,厚其棺椁,即刻派人前往洛邑北邙山之地,寻堪舆家,寻上佳之地,以为葬之!”
屈指一点,将那来时就已经服下毒药、又借着酒水之力身陨的韩非周围为之冰封,玄冰之力扩散,寒气逼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自己虽可以将其救回,但一个人心死了,救活之后,又有何用?
“喏!”
叶腾随伺身后,拱手一礼,以韩非之才,足堪如此。
“这架青铜战车予以陪葬!”
城池已破,韩非来见自己,他的意思自己清楚,不过,他所言之事,自己也早已经知晓。
“喏!”
“武真侯,韩王降了!”
叶腾又是一礼,正欲要行动,豁然间,只见一道白色的旗帜在城墙上竖起,已经被摧毁的城门深处,韩王安素车出城。
立于青铜伞盖之下,垂垂老矣,不复冕服,双手捧着一方铜印,那是韩国两百年传承的王印,近前三丈,无可奈何的从车上走下。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叶腾上前,从韩王安手中接过铜印,递给周清。
“剩余之事交由你了。”
打量着手中的韩国王印,周清点点头,对着叶腾看过去。
“喏!”
“铁骑驻扎在城外,步军四万入城!”
一声令下,传令官奔走四门所在,数息之后,整个诺大的新郑再无半点抵抗之力,伴随着秦军入城,正式接管新郑支撑。
至此,诸夏战国中,韩国不存!
秦国一天下首战而胜!
这是大秦王嬴政十七年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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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如今新郑城门洞开,只消隐匿一二,寻良机便可出走,前往山东列国,将来未必不可成事。”
新郑东城区域,太子韩宇所在的府邸之内,其人锦衣玉袍,束发而冠,正静静的端坐在厅殿之前,品味着酒水与佳肴。
身侧幕僚门客为之不住的劝说,当初赵氏孤儿之事在前,如今未必不可再现。
“父王降秦,九弟自陨,宇虽不若二人,但也不远,卿家不必劝我,若是念及一点缘分,卿家当带着成儿离开新郑吧。”
“成儿还小,不应该承担这般的下场。”
韩宇轻轻一笑,似乎没有想太多,口中之语喃喃而落,看着左右的两位卿家,值此之际,仍旧陪伴在自己身边,可为良臣。
也不枉自己那般看中他们。
成儿是自己的子嗣,韩国如今灭亡,自己该付出代价的,否则,诸夏之内,秦国不会善罢甘休的。
“太子!”
“……”
二人眉目低垂,泪珠倾洒,甚为不甘。
“卿家且去吧,待会秦军来了,就走不了了。”
韩宇起身,将左右二人搀扶而起,嘱咐道。
“我等必不负太子所望,定将公子抚养长大,以期将来重振劲韩之名。”
二人相视一眼,眉目坚毅,承诺道。
未几,二人带着韩宇之子韩成,悄然离开府邸,隐匿新郑之内。
四万秦军入新郑,快速接管一切府邸诸事,太子韩宇被擒,新郑内的其余重臣也被擒拿,王城之内,更是被重兵把守。
一应的王宫侍女、夫人、美人尽数封镇在后宫,以惯例将来带回咸阳,作为封赏之用。
“这是他留给你们三人的信。”
新郑西城一处普通的宅院内,登高而望,此刻的新郑彻底沦陷,秦军接管一切防务,而韩非之前出城,一应之事也传荡而出。
一袭浅灰色麻衣布袍着身的红莲公主美目红润,一滴滴斗大的晶莹之珠垂落,如今,父王落入秦军手中,九哥哥也死了,四哥哥也被抓了,自己又该前往那里。
一袭浅青色麻衣布袍着身,俊逸不显的张良同样伤心悲痛无比,与九公子之间,亦师亦友,如今,新郑沦陷,九公子也去了。
诺大的新郑之内,五代相门更像是一个笑话。
自己接下来又该做些什么,是逃亡山东列国,以为他日重新复韩,还是继续留守在韩国的土地上,以为抗争,一时之间,心中思绪纷杂。
“韩国如此,乃是必然,又有何伤心之处?”
黑衣银发,一如过往,单手持鲨齿之剑。
如果满足自己的要求,凭借十多万大军,自己绝对可以抵挡秦军三月,奈何韩国已经彻底的腐朽不堪了,闻紫女之语,从其手中接过一封信函。
一旁的红莲公主、张良亦是先后从紫女手中接过信函。
“哼,诸般之事,待来日再定。”
卫庄阅览完毕手中之信函,冷冷一笑,手中劲力闪烁,纸张化为乌有,看着窗外新郑的乱象,没有迟疑,一步踏出,离开此处,自己已经在韩国停留太久了。
也该远去了。
“紫女姐姐。”
手中之信尚未看完,却是看到卫庄冷然离去,红莲心神一震,不知为何,心中越发的悲痛起来了,强忍着阅览完毕手中之书。
泪眼婆娑,更为伤心,近前一步,轻轻抱住紫女姐姐的胳膊,用力的哭泣起来,以往……有父王在,有四哥哥在,有九哥哥在,有他在,自己有着坚实的依靠和臂膀。
如今,他们都不在了,自己该怎么办,自己又能够做些什么?
“红莲,无需太过伤心,以后有我在身边,韩国虽灭了,但我们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这是他对我的嘱托,也是你应该要走的路。”
对于红莲的安排,先前韩非就和自己说过,遍数身边诸人,以后,也只有自己和她作伴了,诸夏之大,为了韩国,已经有太多人付出鲜血了。
听此,红莲浑身更为剧烈的颤抖起来,哭泣之音不住而起,止不住一般。
“九公子。”
一旁的张良阅览完毕手中信函,俊逸的神情上亦是伤痛累加,口中低语不绝,满是无助,以往新郑之中,有着九公子在,自己心中总是有底的。
如今,九公子自陨,五代相门不存,虽有族人,也都烟消云散,日后,自己也要变成一个人了。
“紫女姑娘,红莲公主就交给你了。”
“良,告辞了。”
卫庄兄已经远去,新郑如今被秦国接管,已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红莲公主有着紫女姑娘照料,定当无碍,自己也将前往桑海,暂避风波。
“你……去吧。”
紫女点点头,对于张良的安排,数年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如今不过更为提起,多加了一些嘱托。
目送张良的身影消失在眼眸深处,对于张良的去路,紫女不担心,他是一个聪明人,而是待在韩非身边,也受益良多。
早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三日之后!
韩王安与一众韩国王室、重臣尽数被押送至咸阳,王城美人亦是如此,期间,一切之事交由叶腾处理,周清则是亲往三川郡洛邑北邙,为韩非寻一处上佳之地。
七日之后!
从咸阳传来的快马文书而至,南阳守腾封镇新郑内的一切,驻军留守在新郑,大军纵横,整顿整个韩国旧土,统合一片。
半个月之后,秦国国书告诸夏:
韩国并入秦国,建立颍川郡!
灭韩快捷利落,虽说花费了近一年时间,但整个秦国朝野上下,却是淡然处之。
能够直接灭韩,倒是令老秦人好奇不已,毕竟韩国怎么说也是战国之一的,精锐骑兵开道,韩国君臣被押送咸阳的那日。
南门外的车马汇聚,来至山东诸国的商旅也是云集,颇为感慨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老秦人更是拍手相贺,虽然韩国不算什么,但怎么得也算是一个大的诸侯国的。
一时间,咸阳内外,无论士农工商无分酒肆田畴,但凡聚首者,均会心一笑。
而,与此同时,远离咸阳近已在,统筹灭韩大事的周清返回咸阳。
嗡!嗡!嗡!
一行盛大的驷马王车刚行至咸阳都城内,悄然间,从东侧的咸阳宫内传来一道道沉闷的钟鸣之音。
“公子,钟响二十七下,为大丧之音,堪为尊贵之人!”
马车内的弄玉闻声,秀眉一挑,这等礼仪不是秘密。
“是赵太后!”
天眼扫视,咸阳宫内的场景落入眼中,虽有些惊异,但想着去岁宗琼和自己说过的,咸阳宫内,赵太后病重,如今终于薨逝了。
“你们先回府吧,我前往宫中一趟。”
从马车上走下,跨乘马匹,看着马车行进咸阳城中西侧,周清则是与随伺的护卫一同前往咸阳宫。
大丧之音落下,整个咸阳宫内,为之巡逻戒严,门禁之旁,碰到卫尉李仲,简单询问一二,周清便是前往兴乐宫殿内等候。
未几,少府令赵高亲至,移步甘泉宫。
感此,周清也是无奈,只好前往甘泉宫所在,那里是后宫尊贵之地,一路走过,尽皆赢秦王室中人,恢宏的宫殿内外,寂静一片。
“见过大王!”
少府令在前,如甘泉宫内厅里殿,尽皆繁华,那里,正看到一身常服着体的秦王政静静立于床榻之前,那里,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虽有诸多不堪,但血脉之间的牵扯,终究还是羁绊。
“武真侯,你回来了。”
闻声,秦王政身躯微转,轻叹了一口气,轻语之,不复多言。
第七百二十四章 好孩子(大章求票票)
数年前,自从文信候吕不韦被罢黜的时候,赵太后便是被打入雍都故宫,后来因为茅焦的缘故,再加上对于山东六国策略的调整。
便是将赵太后从雍都故宫接回来,再入甘泉宫。
秦王政静静看着眼前的这位已经眼下最后一口气的女子,无论如何,是这个女子给了自己生命,尽管她也给自己带来莫大的羞辱。
但是她毕竟已经老了,昔年长平之战的时候,母亲正是一生中最为靓丽的岁月,时间一晃,近三十年过去眼前这位女子,眼角已经出现细密的纹理。
对于眼前这个母亲,秦王政的印象不算很深,二十多年前,自己出生在赵国邯郸,少年之时的教导全部由老仆完成,虽然处于一间府邸,但却难以相见。
后来,吕不韦将他们母子接回秦国了,对于吕不韦,秦王政是感激的,但又不得不采取那般策略,将吕不韦从朝堂罢黜。
先王临死之前,自己根基未稳,是母亲亲自向先王提起,让吕不韦为仲父,监理国政,短短数年,整顿长安君成周围的势力,将所有的力量凝聚在自己身边,虽然大权仍是在吕不韦手中。
但,后来,在王翦、昌平君、王弟……等人的帮助下,击溃吕不韦,取得大权,那个时候,自己并没有一定要杀吕不韦的意思。
于己身来说,吕不韦是有大功的,罢黜他,亦是必然,因为,整个朝堂之上只能够留下一个声音!
可惜,吕不韦被王弟所杀,涉及杀王室子弟,吕不韦罪行如此。
而在那所有的期间,自己这位母亲却是做出令自己蒙羞之时,与吕不韦秽乱宫闱,再有后来的之事,更有蕲年宫之乱。
但……,事后,廷尉府并未公布出来,只要母亲能够交出所有的权力,不在涉及朝局国政,自己可以满足她任何请求。
所以,自己又给了她尊贵的一切。
近年来,也常去拜见,却话语不多,如今,其人薨逝,一时间,心中竟是生出浅浅的哀伤,感王弟之言,陷入久久的沉默。
“赵高,诏令长史拟定文书,下传相邦府邸。”
“太后薨逝,以为国丧,三月如初,以为哀悼!”
再次看了母亲一眼,从今日过后,自己身边又少了一个亲人,挥手间,少府令赵高近前,口令落下,其人虽死,诸般礼仪而进。
“喏!”
赵高接令,躬身拱手而退。
“召后宫诸位夫人、良人等入甘泉宫,守孝三日!”
又是一语落下。
自由专人应下。
随之,秦王政离开甘泉宫。
咸阳宫陷入一股无言的寂静状态,陷入一股浓郁的伤悼之意中。
“武真侯,寡人虽不喜她,但她终究与旁人不同呐。”
“无论是在邯郸,还是在咸阳,她……从未尽过一位母亲的责任,但寡人不需要,因为寡人今天站在了这里,更是要开创前所未有之事。”
“然,在她身上,寡人却看到一丝生死无常,命由天定的意蕴,世间真有长生否?”
生命的感觉很好,死这个词秦王政不喜欢,曾祖父昭襄王何其伟岸,但一朝薨逝,如今仍记得他的人太少太少了。
母亲带给自己的羞辱很多,但如今她一死,那些事情,也将随着她消失不见,推及己身,若是将来自己也薨逝呢?
自己如今所做下的一切,又能够几人记得?
诸子百家中,道家是最有多言长生之术的,秦王政带着一丝期待,看将过去,希望王弟能够给予自己一个确切的回应。
而且,从王弟如今流传诸夏的诸多篇章之中,想来对于长生神魔之事,也是了解的。
“道家祖师老子身融万物,西行函谷关消失不见,有人说祖师已然长生,逍遥世间,也有人说祖师坐化不存,世说纷纭,莫可一观。”
“道家实则由关尹子所立,所以,对于长生虽有探究,至今没有实证,如今阴阳家言语海上仙山,倒是可以一观。”
周清摇摇头,自己虽来到这个世界,但要说真的有长生之事,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是故,自己也没有答案的。
到时可以将这个事情推及到阴阳家的身上,反正阴阳家现在所谋就是如此,他们应该会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武真侯,你啊!”
“放心吧,寡人如今大业未成,纵然有长生之事,也会一切诸定之后,才会慢慢的探询的。”
“不过,阴阳家传承源至上古,比起道家更为流长,说不得便是有线索。”
秦王政摇头轻笑,对于生死这个事情,记得以前就曾问过王弟,可是,王弟没有给过自己答案,而且从道家的历代先贤来看,似乎也没有长生的。
诸夏来看,虽说有长生的,但是也没有确定之线索。
明悟王弟之意,怕自己这个时候分心,但……那些东西现在可分不了自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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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太后薨逝。
咸阳大丧,关中之内大丧,消息传出,各大郡县也有不同的表示。
好在赵太后身死的时间之前,已经灭韩,不然,按照惯例,乃是要班师回朝,以为安稳民心,如今却是不用了,也算一得。
“我王,韩王安在北城府邸,欲要求见大王,此为文书!”
咸阳宫内外诸般丧事按部就按,但此刻兴乐宫内,仍为政事畅通,文武之臣汇聚,商议韩国之事的收尾,以及接下来一天下的进一步措施。
廷尉王绾上前一步,说道此刻韩王安的请求,同时,双手奉上韩王安所写的文书、
“作践不世之才,韩王还有颜面见寡人?”
谈及此事,秦王政为之冷哼,丹凤明眸扫着昌平君熊启,无视赵高呈上来的文书。
韩非死了!
这个消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却非自己希望看到的。
数年前,自己亲往新郑,所为便是韩非,希望韩非能够入秦,协助自己调理阴阳,梳理乾坤,共创法治,千古一国。
但韩非让自己失望了!
自己想要用大才而不可得,但韩王安空有大才而不用,更是令秦王政鄙夷和愤怒,如此之国,焉得不被大秦攻灭。
“我王,当如何安置韩王?”
昌平君熊启神情不变,似是对秦王政的反应知晓,旋即,又落到另外一处话题。
“按照去岁所定,韩王安置于南阳幽谷之内,重兵看守!”
“其余韩国王室中人,尽皆杀之!”
秦王政这些时日,心情正不算很好,对于处理韩国王室的事情,并未多做探究,区区一个孱弱韩国,纵有些许族人逃出,又能够有什么作用。
“喏!”
熊启颔首以对,语落,归于原位。
“我王,上卿顿弱不日将从临淄归来,期时,便可一图攻赵事宜。”
国尉尉缭子出列,说道接下来的秦廷要事,山东六国,韩国为首灭之国,其次便是整个三晋之地,而三晋之地中,最为棘手的便是赵国。
“灭赵,事关重大,诸卿当先行准备。”
“待顿弱从齐国归来,定下最后之策。”
韩国已灭,秦国百年来的劲敌赵国便入眼眸深处,长平之战后,秦赵遂成世仇,三十年过去,赵**力倒是有所恢复,但在近年来的几场大战中,再次将赵军兵力击溃一半。
整个山东六国中,唯一能够在秦王政心中有些分量的,也就赵国与楚国,如今楚国正处于政乱,正是秦国的大好时机。
若可一举灭赵,统合赵国的力量,将来灭楚也是轻而易举。
但要灭赵,非有行人署上卿姚贾、顿弱二人相参,近一两年,秦国的目光多落在韩国,对于赵国之事有些忽略。
而灭国大事,岂无详谋。
一炷香后!
兴乐宫群臣退去,由着秦王政的相召,周清随伺偏殿之中。
“去岁,骊姬本已怀上寡人子嗣,却不幸小产。”
“数月来,心性有些沉闷,也消瘦许多,太医令以观,言语无大事,思虑过深,但寡人不放心,所以想要请武真侯一观。”
“小产之事,对于骊姬身体创伤不小,有武真侯诊断,寡人也更为安心。”
偏殿之内,如今的诸多政令大都落在相邦府邸,除非要事上禀,简单阅览完毕呈送上来的政事,一边批阅着,一边对着此刻正在品味茶水的王弟轻语。
“此事,玄清有所耳闻。”
“骊姬是武者出身,位列先天,小产之事不会轻易出现的,想来大王已经惩戒那些暗手了。”
周清轻抿一口今年的新茶,却有一丝淡淡的清香,闻秦王政之语,轻轻颔首,这个事宗琼去岁就和自己说了,为此,后宫之内,还死了许多人。
“虽死了一些人了,但具体的暗手却不曾寻到。”
“不过,寡人心中有数。”
秦王政神色凝重,历来后宫之内的纷争也是不断,她们对骊姬下首,不外乎自己对丽儿太过于宠爱,更怀有自己的子嗣,若然诞下公子,怕为储君之类。
这些事情,自己当年也是经历过的,所以,是何人下手,心中也是有数。
“武真侯,近来有朝臣提议,寡人膝下既然已经有了多位公子,也该选择一位,立下王储,以安稳国政,此语,你觉如何?”
诸般朝堂秘事,秦王政也只能够同王弟一语,放下手中批阅完的一份文书,话锋一转,落到另外一个话题上,去岁开始,关于立下王储的声音,就未曾削弱。
而且,据罗网密查,参与此事的重臣不少,是故,秦王政不敢轻心。
“既然有人提议,可有具体人选?”
周清眉目微动,于此事,数年前就有,不过被王兄压下去了,如今,又有人提议了。
“武真侯应该知道的。”
秦王政轻轻一笑,执笔蘸了蘸墨汁,继续批阅文书。
“即如此,想来……参与此事的人无论是宫外,还是宫内,应该都有不少。”
公子扶苏。
如今王兄膝下子嗣中,唯一有资格和能力的也就公子扶苏了,屈指一算,也十岁上下了,有着文武之事的教导,中枢重臣中也有不少对其很有好感。
再加上其人宽厚,自幼成长在华阳宫,更是受到华阳祖太后的宠爱。
若然立下扶苏为子嗣,华阳祖太后肯定会赞成的,而且原有的岁月长河中,宫外的那位中枢重臣近来未免有些太过于急躁了。
此行灭韩,就已经露出不少痕迹。
“不错!”
听王弟之音,秦王政执笔的动作为之一滞,神色不自觉的凝重起来,抬起头,对着王弟深深颔首。
不曾想王弟也看到了这一点。
“扶苏是个好孩子。”
“那些人……有些过了。”
对于扶苏,周清很有好感,刚开始见他的时候,他还很少,不过三四岁的样子,浑身上下流转一股楚国贵族的气息。
近年来,历经文武的教导,已然有些不同了。
是否立下王储,和扶苏自己的关系不大,根本缘故还是有些人坐不住了,这才是最为重点,这个时候推出扶苏,于正值壮年的王兄来说。
只会减弱扶苏的份量。
“他们的确有些过了。”
秦王政于此语深以为然。
是否立下王储,是自己所决断,扶苏是自己的孩子,他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自己清楚了解,不需要别人插手。
如今,自己还不满三十岁,相较之曾祖父昭襄王,乃是权柄的刚刚开始,对于立下王储,没有半点心思,那些人这个时候提出来,其心可诛。
“所以,为此事,寡人已经决意纳韩国多位美人充实后宫。”
政事批阅完毕,秦王政放下手中之笔,从条案后起身,舒展了一下身躯,对着王弟点点头。
后宫之内,多山东六国之女子,如今大秦谋略一天下,那些女子也有些不安分了,更是令秦王政厌恶,为首者,当是楚国夫人与赵国敏夫人。
近来韩国已灭,少府令赵高挑选了不少韩国美人充实后宫,这一点很合自己心意,除却骊姬之外,对于那些人,她们只需要服从就可以了。
“纳韩国美人?”
“是否有些过于危险了?”
韩国战败,宫廷美人尽皆掳至咸阳,充实后宫,乃是正常,但若要宠幸一二,怕是韩国刚灭,有心人心有仇怨,就不妙了。
“哈哈哈,无妨,那些人的身份都已经经过三次筛选,且没有任何武道修为。”
“而且,有着武真侯送与寡人的护身之物,也是无忧。”
王弟之语,令秦王政朗声大笑,那些女子的事情赵高会办妥的,自己也并非真要宠幸她们,不过是给予后宫诸多美人一个警戒罢了。
语落,秦王政与周清二人便是一前一后离开兴乐宫偏殿,前往咸阳后宫。
第七百二十五章 华阳祖太后(第一更)
“见过大王!”
行至后宫区域,一条条平坦有序的道路上,一位位侍女往来不断,昭德宫途中,倒是碰到五位脚步紧促的太医令之人。
观秦王政车驾,躬身一礼。
“何事?”
后宫之内,五位太医令如此,莫不有重要之人病患,秦王政轻咦。
“大王,华阳祖太后今晨有恙,故而相召我等。”
领头的一位太医令近前一步,轻语。
“华阳祖太后!”
“你等且去吧,寡人稍后便到。”
论起来,华阳祖太后的年龄比赵太后还要大上许多,其人乃是孝文王的王后,也曾在宣太后的膝下聆听教诲,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然高寿。
于情于理,都该亲往一观。
摆摆手,便是让那五人离去。
“华阳祖太后有恙,怕是有些人更为动作了。”
周清静静的跟随在身侧,听刚才之言,华阳祖太后可是如今秦国内楚国外戚的支柱,也是如今秦国与楚国姻亲之好的一个见证。
但数十年来,华阳祖太后干预的政事也不少,先是庄襄王的继位,而后秦王政的继位,而后斗倒以夏太后为首的韩国外戚,长安君成为牺牲品。
若非近年来楚夫人一直没有子嗣出,怕是动静更大,但其人垂老,如今怕也是要行至尽头了。
“李仲,从今日起,戒严咸阳宫!”
秦王政闻声,微微颔首,华阳祖太后所代表的意义,不仅仅是秦国的祖太后,还牵扯多方面,其人有恙,担忧者定然很多。
旋即,对着一旁的卫尉李仲下令。
“喏!”
李仲拱手一礼,接下王令。
“武真侯,待会诊断完毕骊姬,随寡人一观华阳祖太后。”
说起来,王弟待在咸阳甚久,似乎还没有真正一观华阳祖太后,从身份上来说,却为他们的祖母,观其寿元,怕是不长。
秦王政想了想,轻语道。
“也好。”
“嗯,这座宫殿有新人?”
周清没有推辞,见见也好,虽然彼此之间注定没有什么交集。那些太医令之人远去,诸人继续前往昭德宫的方向,路过一处略小的宫殿,嗅着鼻息之间的一股异样。
身形微微驻足,天眼扫视其内,这座宫殿很小,是给予后宫那位地位不高的女子居住的,此刻鼻息间嗅到的那股幽香……似乎就是从内部传出来的。
“这座宫殿?”
“赵高,其内何人?”
感受到王弟的异样,秦王政脚步也是一滞,细细一观,这座宫殿在自己的印象中也没有人居住的,如今倒是有人的,后宫之事,多由少府令协助处理。
如今询问赵高,再合适不过了。
“大王,其内是从韩国来的一位长使,是从韩国王宫内挑选出的上佳之人,精通舞乐与调制香料,历经筛选,其人无碍,便是安排此处。”
赵高近前一步,轻轻回应着。
“调制香料?”
“这股香气的确有点意思。”
嗅着鼻息间的这股清香,感知一二,于肉身倒是无碍,反而还有清静之妙,也算是赵高有心了,但是从灵觉的本能来看,此人似乎有些不俗。
“比起老秦人,那些山东六国之人颇喜调制香料。”
“武真侯可是对此人有兴趣,此次灭韩大功,一应封赏均在筹谋之中,如今武真侯身边之人多在陇西,没有合适之人服侍可不行。”
“赵高,传寡人令,将此人送至武真侯府邸之上,再从少府内挑选十名美女、十名奴仆送过去,添为武真侯所用。”
对于美女,秦王政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身边有一个骊姬就够了,其余之人,不过**所至,后宫之内,美女从不缺少,少她一个不少,多她一个不多。
既然王弟有兴趣,念及王弟府上的白芊红等人正在陇西,便是有语落下。
“哈哈哈,大王此语可不是有些辜负少府令心思?”
“想来这些女子都是少府令精挑细选的,就让她们留在后宫内吧,也好有些用处。”
美女这个东西,周清同样没有太大兴趣,修炼至这般地步,内外罡气临近圆满,周身百脉、筋脉运转,尽皆罡气凝练。
再有一两年,加持纪数之下,修炼至悟虚而返的巅峰境界不难,依靠性命交修也不能够带给自己更大的收获,除非有玄关境界的女子出现。
至于寻常之人,不过普通人,清朗一笑,摇摇头。
一旁的赵高听此,心中微微舒缓,连忙一礼。
“你啊。”
秦王政亦是轻笑,对着王弟无奈一语,又看了看少府令赵高。
随之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言,不过对于这个宫殿的女子倒是记下了,能够引起王弟注意的可是不多。
半柱香之后,至昭德宫。
“丽夫人身体并无大碍,也未损耗本源。”
“却为心脉之中,有些淤积之气,此为外力不可控者,终究还是要丽夫人自己调节的。”
看着此刻躺靠在床榻上的明艳女子,神容虽亮丽,但却少了一分神色,抬手一道玄妙之气打入其体内,清静加身,只能够缓解。
数息之后,对着秦王政点点头。
“哎,丽儿,如今那件事已经过去快一年了,你且宽心些,寡人会为你出头的。”
心脉淤积之气如何产生,秦王政自然知晓,本来怀有的子嗣无辜流产,虽然自己已经杀了百多位后宫之人,但主谋者仍在,丽儿想来心中也是不满的。
但……如今却非对她们下手的最佳时刻,看着近月来颇有消瘦的人儿,有些心疼起来。
“大王,天明呢?”
薄薄的绒毯盖在身上,公孙丽脆音流转,虽然已经知晓后宫黑暗无比,但万万想不到竟然会落在自己身上,自己那可怜的孩子还未出世,就遭到毒手。
思念如此,眉目更是有些通红,挣扎着做起来,而后向着宫殿内看了一眼,腹中的孩子不存,身边也就只有天明一个依靠了。
“这个时候,天明应该在和扶苏一起。”
秦王政连忙近前,稳住公孙丽的身形,如今还不到正午,按照往常的惯例,是和扶苏在演武场演练武道的,下午才是文道的教授。
“大王,可否允许天明接下来休息数日,陪在妾身身边。”
公孙丽心中微安,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天明。
“自然可以。”
如此请求,秦王政自然应允。
“多谢大王。”
公孙丽强撑着一笑,复归先前的模样。
“丽儿,你且好生休息,今日华阳祖太后抱恙,寡人先去华阳宫,午时再来陪你。”
丽儿如今形态,秦王政也是无法,只能够其人自身调节了,但近一年了,仍为如此,着实令人怜爱,没有在昭德宫多做停留,留下一言,便是前往华阳宫所在。
******
华阳祖太后!
乃是当年秦国华阳君的子嗣后裔,华阳君更为宣太后的异母弟,同穰侯一起为楚国外戚的支柱人物,其后,成安国君夫人,为孝文王王后,如今更是被尊称华阳祖太后。
华阳宫位于整个咸阳后宫之地的山水俱佳之所,深宫数十年,整个华阳宫堪为富丽繁华,更是整个后宫的权力中心所在。
然,今日,伴随着华阳宫的戒严,伴随着华阳宫内外进出之人的盘查,伴随着一位位太医令之人进入,使得整个后宫的风波不住为之一紧。
“妾身见过大王!”
“武真侯!”
赤红色的裙衫罩体,其上云纹缭绕,彩凤鸾飞,着五凤朝阳之冠,玉簪束发,尊荣而显,眉目精致中带着一丝愁容,年岁不过二十有余。
观大王进入华阳宫,连忙近前一礼,又看着大王身边的武真侯,也是一礼。
“楚夫人!”
夫人之位,在后宫之内,仅次于王后,侯爵虽尊贵,但还不若如此,周清拱手一礼,对着楚夫人点点头。
“祖太后如何?”
进入华阳宫以来,一位位脚步匆忙的侍女令秦王政眉头紧皱,行入内宫偏殿之外,太医令之人正在诊断,倒也没有着急。
看着跟在身侧的楚夫人,询问道。
“大王,祖太后今晨用膳的时候,突觉有些头痛,不曾想,没多久便是昏过去了。”
“妾身只好急召院医。”
楚夫人福身一礼,言语间可显一缕焦躁之意,语速也快了不少。
如今的楚国外戚中,如果华阳祖太后出事,那可就是塌天之祸,现存的外戚中,昌平君虽为相邦,但一直与他们之间都不算很亲密。
自己在宫内又没有子嗣,扶苏虽养在膝下,但近年来却被大王单独教养了,宫内、宫外失去依仗,如今的楚国更是政乱之时。
如何不忧心。
“大王,昌平君在外求见!”
还未等秦王政出言,停留在外的少府令赵高缓步入内,近前一礼。
“昌平君?”
秦王政点点头。
其人自幼生长在秦国,养在祖太后膝下,如今得到这个消息不难,虽然得知消息的速度有些快。
“臣熊启见过大王。”
“武真侯!”
“不知祖太后现在如何?”
束发高山冠,眉目俊朗,气宇不凡,身穿红色锦袍,入偏殿之内,观大王与武真侯,当即近前先后一礼,随即,也是问询华阳祖太后情况。
这个时候华阳祖太后出事,可不是一个好消息,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咸阳朝堂上的楚人,还是对后宫内的楚人。
第七百二十六章 可有此事?(第二更)
“大王,近日来,寒热交替,祖太后乃是夜里受凉所至,并无大碍。”
“但祖太后年事已高,此病或许缓慢而愈,故需要静养。”
院医先后从偏殿内走出,看到大王等人,又是一礼,随后将华阳祖太后的病症说道出来,虽无大碍,但放在祖太后身上,可就不一样了。
这种病放在年轻人的身上,猛药下去,三两日便可无忧,但对于祖太后,怕是得十天半个月,才有可能痊愈。
“嗯,你等下去吧。”
秦王政颔首以对,既无大碍就好,随之,左右看了一眼,行入偏殿之内,来往的侍女诸人行礼,楚夫人、周清、昌平君随后。
内殿极大,服侍的人仍有许多,有专人已经持方抓药去了,对于华阳宫,秦王政很熟悉,因为自从十多年前归于咸阳之后,便是经常来此。
倒是近年来因为国事的缘故,少了一些。
“祖太后!”
大殿深处一隅,红木雕纹木榻之上,一位妆容华贵的夫人半躺着,一头发丝已经有些许银色出现,精致的梳拢起来,金簪穿插,金凤隐现。
皮肤不复少年之人的柔滑亮丽,眼角处已然有了纹理,容颜之上,有着浅浅的苍白之意,双眸半睁着,有些无神,看着秦王政等人进来,轻轻颔首。
“烟儿见过祖太后!”
楚夫人近前福身一礼。
“玄清见过祖太后!”
周清近前拱手一礼。
“熊启见过祖太后!”
昌平君亦是如此。
“大王无需多礼,烟儿,替本宫看茶!”
身上盖着厚实的红色绒毯,华阳祖太后轻轻一笑,在身侧侍女的搀扶下,半坐而起,单手扬起,而后又看向楚夫人。
“喏。”
楚夫人接令,福身又是一礼,便是在殿内走动,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
“大王国事繁忙,近来刚攻灭韩国,想来有要事处理,本宫这点小病不算什么,修养数日便可无忧。”
“这位应该就是道家天宗的玄清子,如今大秦武真侯吧,本宫闻你之名久矣,不曾想,今日真正一观,不错,真的不错。”
华阳祖太后看向秦王政,苍老的眼眸深处平静如水。
眼前这位大王是自己看着成长的,从他被接回咸阳的第一天起,就见过他,更是见证他击败成,登临太子之位,登位尊位,如今更是要登天诸夏尊位。
心中感慨,遥想当年自己在昭襄王旁边之时,已然感觉昭襄王是大秦难得的雄主,想不到,如今的大王更有其曾祖父之风。
只是……如今的楚国,念及此,心中有些叹息。目光转过,落在另一位身着淡青色锦袍的年轻人身上,听其自语,已然知晓身份。
近年来,自己虽处于深宫,但对于外面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秦廷中枢重臣,对他们的情况,自己都很了解,正因为如此,也更加知晓这位武真侯的分量。
大王今日带着他拜见自己,已然彰显不同了。
“武真侯添为道家高人,入秦数年来,功勋卓著,理应如此,此次灭韩便是武真侯所谋。”
秦王政面上轻轻一笑,从祖太后口中听到这般夸赞,倒是罕见,近前一步,坐在祖太后木榻一隅,顺着祖太后的目光看过去,也是有些赞誉。
“韩国,无耻之国也。”
“当年上党长平之战,便是韩国祸水东引之策,好在武安君白起领军督战,战败赵国,如今灭韩,也合先王之意。”
“启儿,你也要助力大王完成大业。”
对于韩国,华阳祖太后同样没有好感。
深宫之内,先前庄襄王夏姬夏太后便是韩国人,为长安君成一脉的支持者,欲要与自己争锋,打掉楚国外戚之力,不过,韩国终究是弱国。
数年前,其人身死,如今国灭,心中也是高兴,但想起其他之事,目光又落在昌平君熊启的身上,轻声嘱托道。
“大王,请用茶!”
语落,旁侧的楚夫人已然准备好香茗,缓步近前,素手持盏,进献秦王政,身后的侍女则是持茶水以供武真侯、昌平君。
“启定不负祖太后所托,定不负大王所望。”
闻华阳祖太后之言,昌平君熊启又是一礼。
“你虽在我身边长大的,但走到这一步,也是你的能力。”
“大王,近来赵姬薨逝,诸般事情如何?”
对于熊启,华阳祖太后很是重视,对其心性也是十分了解,对着点点头,话锋一转,倒是落在另一个话题之上。
“祖太后请放心,母后之事交由宗正等人处理,一切礼毕,有条不乱。”
秦王政轻抿着手中茶水,于祖太后之言回应着。
赵太后的一应后事,以秦国现在的情况,很安稳的处理着,陵墓也都已经选好,待良日便可下葬,期时,一切事情也就可以结束了。
“大王今日既然前来,本宫倒是想起一桩事情。”
“如今,大王欲要雄图大展,匡合诸夏大业,然山东六国立国均数百年,怕是艰难,故而,有朝臣提议欲要立下王储之位,大王之意如何?”
中枢定策,一天下大势于秦,成大周八百年来恢宏之事。
所行者,便是将诸夏各国一一灭掉,灭韩都需要花费一两年,灭其余诸国,怕是需要更长时间,而且接下来的目标赵国,也是不弱。
没有在政事上多言,但立下王储之事,却是可以建言一二。
“王储?”
“哦,祖太后心中已有人选?”
秦王政面上仍为轻笑,只是略有惊讶,瞥着身侧的楚夫人、昌平君等人,没有避开这个话题。
“本宫不过后宫一妇人,焉得有王储之选。”
“但王储之位向来事关重大,孝公岁月,若非献公临死之前指定孝公接位,怕是无如今秦国盛事,其后武王猝死,引得公子争斗。”
“大王如今虽盛年,但立下王储,也可一安国事民心,更合大业。”
迎着秦王政的目光,华阳祖太后摇头轻笑,大王性子刚硬,直接建言,怕是不妥,但如今武真侯、昌平君俱在,无论如何,大王也该有所表示才是。
据自己所知,武真侯对于扶苏还是喜欢的,而且昌平君也常常教导之。
中枢重臣中,如果言语立下扶苏为王储,怕是无人反对,而……那也是自己所希望看到的。
“祖太后之言,乃是谋国之举,政自当遵从。”
“然,如今诸公子年幼,扶苏虽长,但也稚嫩,多日之前,政便是于武真侯有言,待诸公子尽皆学道中央学宫、护国学宫,已分高下,再行考量。”
“后宫无王后之位,诸公子当择优而选!”
秦王政放下手中茶盏,对着华阳祖太后一礼,想不到王储之位连祖太后都关注起来了,似乎还已经有了人选,没有避讳这个话题。
既然他们要立下王储,自然可以,但自己也要立下王储入位的规矩。
“学道中央学宫、护国学宫?”
“公子为尊贵之躯,如今咸阳宫文武教养,大王以为不足?”
华阳祖太后略有苍老的眉目一挑,中央学宫、护国学宫自己是知晓的,每个学宫三年而毕,诸公子入内,怕是六年。
纵然扶苏六年之后足够出色,但如今的年幼公子也都长大了,未来不可知。
“学宫乃大秦根基所在,那也是政给予诸公子的机会。”
秦王政颔首以对。
韩非有言,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不经历诸般之事,将来又怎能担当大任,纵然是自己,每岁都要花费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巡逻关中各处。
诸公子可以不入学宫,但不入学宫将没有任何争夺的资格。
“如此之言,大王现在并没有立下王储的打算?”
华阳祖太后直言,她有直言的资格。
王后之位、王储之位,这两个位置对于楚国外戚来说至关重要,而且如今咸阳宫内,最为合适的当属扶苏,但大王却没有任何表示。
声音略有些高昂,殿内的楚夫人神色微动,不知道大王如何应对。
“待政大业有成,再立不迟。”
“如今正是满朝文武齐心协力之时,立下王储,或有分心分力之患。”
秦王政颔首以对。
“大王如今也大了,本宫本不想要多言。”
“但后宫之内,没有王后之位,没有王储之位,引起诸多纷争,去岁,丽夫人小产,或是人为,但未必不是一个警示。”
“果然立下王后、王储,也能够平息一些人的心思,同样可以朝政后宫安稳,无损大王之业。”
华阳祖太后面上有些不好看,想当年,若没有自己的助力,没有楚国外戚的助力,孝文王、庄襄王,乃至如今的大王,如何等够登位。
然,现在,大王似乎忘记了这一切,想要将楚国外戚打压下去,这是自己不允许的,可惜,自己的身体怕也撑不了多久。
烟儿虽为楚国公主,但胸无手腕,近年来,也不得大王宠幸,自己若薨逝,怕是要有祸患之事出,无论如何,在自己临死之前,也要定下最后之局。
“而且,本宫还听闻,大王曾在昭德宫有语,若然丽夫人诞下公子,即刻晋封王后尊位。”
“可有此事?”
第七百二十七章 唇亡齿寒(求票票)
华阳祖太后言语未停,从楚夫人手中接过一杯茶水,轻抿数口,又是一句深言落下。
近年来,后宫之内的尊卑秩序有些失常,一切都是那个公孙丽带来的,她区区一个卫国民女,身份下贱,却被大王这般宠幸。
不仅入宫便是良人,诞下阳滋公主以后,更是晋位夫人,直接同楚国夫人、敏夫人并列,何其荒谬,更有之言,大王要赐封其王后尊位。
以大王对她的宠幸,如果是先前,华阳祖太后还不以为然,但现在不同,大王大权独揽,唯其独尊,一切诸事,自己也难以插手。
“哦,果有此事?”
“政却是不知,想来是祖太后过虑了。”
秦王政神色未改,轻轻一笑,摇摇头。
“没有此事最好,国政大事有着大王处理,本宫虽无才能,一个后宫还是可以料理的。”
“丽夫人今岁身体不好,多有不来觐见,本宫不予为难,不过,她身边的那个孩子终究越来越大了,咸阳后宫,大王也要慎之。”
对于那个话题,华阳祖太后同样没有深究,无论如何,那个民女身份卑贱,纵然大王想要将其扶上王后尊位,满朝文武也不会同意的。
提及那人,又想起近来的一件要事,近年来,跟随扶苏身边一同习练文武的,还有那个叫天明的,他非大王子嗣,如今也大了,虽可荣耀,但后宫毕竟是赢秦一族的后宫。
“对于天明,政自有安排。”
“烟儿,祖太后近来身体抱恙,你当随时入内伺候,后宫诸事有你协助处理。”
“叨扰祖太后甚久,政还有要事处理,暂行离去,待明日再来一见祖太后。”
闻祖太后之语,秦王政神情如旧,看不出太多,伴随口中轻言,从榻上起身,拱手一礼,吩咐一侧的楚夫人,便是转身离去。
“祖太后!”
周清亦是一礼,离去。
“大王,祖太后于臣有抚养之恩,待臣尽孝一二。”
昌平君熊启也是一礼,不过,其人却是未曾离去。
秦王政轻嗯一声,没有多做理会。
******
“启儿,中枢之内,对于立下王储看法如何?”
半柱香之后,昌平君熊启同华阳祖太后轻言宫内外趣事,一旁的楚夫人则是将厅殿内的侍女吩咐出去,未几,内殿之内,并无外人在场。
躺靠在软榻之上,看着烟儿从外殿归来,华阳太后话锋一转,落到如今秦廷内的一个话题之上,启儿如今为相邦,份量很重。
“这个……,有过半重臣都倾向于立下王储,扶苏公子也是最佳人选,但大王却没有任何意见落下,故而,我等也未敢多言。”
“近年来,大王威势日重。”
大王如今已经不是十多年前刚刚登位的大王了,那个时候的大王,身边诸多事情,由相邦文信候一手办理,反抗的可能性都没有。
然而,随着文信候被罢黜,长信侯被杀,大王收拢军中势力,再加上郑国渠之事,如今的朝堂之上,威势正盛,鲜少有人敢于对抗。
熊启身为相邦,更是清楚的直达这一点。
“只怪当初没有提前立下王储,如今想要立下,却是艰难,扶苏自小也是生长在华阳宫,他性情宽厚,颇有仁德之风,本宫很看好他。”
“有你在身边,本宫也放心。近来楚国的形势如此,负刍可有什么举动?”
对于公子负刍,华阳祖太后知晓他的存在,当初考烈王还在秦国的时候,自己也与之相交过,加上都是楚人,负刍当初离开秦国,自己也是助力过的。
想不到,现在却是蹦了出来,而且带给自己的消息,还揭露楚国王室之耻辱。
“公子负刍势力逐步增强,有着鬼谷弟子相助,有着诸子百家相助,灭杀李园不过近期之事。”
从血脉上而言,公子负刍为自己的异母弟,虽没有见过对方,但如今先考烈王的子嗣中,除了自己,也就只有负刍了。
根据自己掌握的渠道,加上罗网的消息,公子负刍近两年在出国发展的很顺利,虽然李园身边也有高人相助,但毕竟屈昭景三大家族已经表态。
李园败亡已成定局。
“春申君实乃楚国之贼,枉费考烈王那般信任他,他却做出那般之事。”
“如今大秦攻赵,形势如何?”
春申君祸乱宫闱,实在是可恨之极,华阳祖太后身为楚国王室一脉,与有同感,其人虽死,但仍为楚国之贼,如今的李园也是如此,盗国之贼。
好在负刍还算争气,有了重整楚国秩序的可能性,对于大秦一天下之策略,也是知晓,楚国乃是放在最后,虽为世代姻亲,但天下之主只能有一个。
“若无意外,灭赵已成定局,长平之战后,赵国已然不是秦国对手,近年来,又先后折损兵力二三十万,而大秦主力未动,高下立判。”
迎着祖太后看过来的目光,熊启答曰。
“大概需要多长时日?”
秦国可以灭赵,这一点华阳祖太后并不觉得意外,因为这个结果在长平之战后就已经注定。
“短则一年,长则二三年,必有分晓。”
当初长平之战持续了三年之久,如今的赵国绝无可能支撑三年,是故,三年之内,灭可看到最后的结果。
“三年之内便可灭赵!”
“果真如此,烟儿倒是要看看那敏夫人如何在后宫逞威风!”
敏夫人,乃是赵国王室一脉的族人,入秦后宫,便为夫人,在公孙丽入宫之前,后宫之内,堪为自己的劲敌,如今,其人母国将灭,还有何颜面在自己面前摆谱。
念及此,华阳祖太后尚未出言,楚夫人已然面有喜色。
“喜怒形于色,往日本宫交于你的东西,你都忘了不成。”
“赵国灭了虽好,但赵国若灭,怕是接下来的燕国、魏国都难以支撑,大秦兵锋不日将落在楚国身上,以楚国现在政乱的模样,难以抵抗。”
“启儿,赵国之内,如今可还有何良将?”
唇亡齿寒,赵国灭了,从眼前来说,后宫之内,当以楚国外戚为上,但长远而观,没有赵国拦在前面,山东诸国更为孱弱不堪。
观烟儿面上喜色,华阳祖太后略微呵斥道。
“良将者,不多也。”
“能够抵挡大秦兵锋的,怕也只有北方边军的李牧了,能够守住的赵葱等人也算可以,其余诸般,皆不堪。”
身为相邦,这般事情自是了然于胸,不过灭赵是早晚的事情,将希望寄托于赵国身上,非智者所谓,祖太后乃是智者,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故而,熊启并不担心。
“本宫也知道一天下乃是大势所趋,但希望赵国能够坚持的时间长些,楚国也能够有整顿之机。”
“本宫的身体本宫心中有数,怕是支撑不了数年了,启儿,你虽生长在秦国,但体内流淌的仍是楚国王室血脉,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大秦正盛,本宫也是欢喜,但母国衰弱,也非所见,扶苏的事情,你要多上点心,无论是对于秦国,还是楚国,都是有好处的。”
嫁到秦国数十年间,眼见秦国将山东诸国一个个打服,无论是强兵的赵国,还是三晋一体,都是如此,国势至强,独霸诸夏。
自己身为秦国祖太后,享受无上尊荣。
然而,母国毕竟是自己的根基,如今的朝堂之上,启儿也算有能力,只要给楚国十年的时间整顿一二,想来也可以无忧。
若能够立下扶苏为王储,以扶苏的性子,定会怀柔山东,更是无忧。
“启,明矣!”
熊启拱手一礼,轻叹道。
虽如此,但自己能够做的其实不多。
“你且退下吧,无需做的太多,你为大秦相邦,做你应该做的,顺从大王的心意为上。”
华阳祖太后点点头,大王如今有了自己的主见,若然启儿贸然助力楚国,怕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况且,如今还没到那个时候。
“祖太后!”
熊启起身,再次一礼,离去。
“祖太后,熊启体内虽流淌楚国血脉,但毕竟从未在楚国生长过,他……会按照祖太后的意思办吗?”
有着先前的呵斥,楚夫人也未敢多言,送走熊启,归于内殿,上前服侍一二,轻声脆语。
自己和熊启之间,也没有打过太多交道,而且其心所想,自己也不知。
“他会的。”
“因为他已经在做了,既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楚国。”
华阳祖太后看着面前的烟儿,入宫也有多年了,但待在自己身边,仍和一个孩子一样,身上又无盛宠,又无丽夫人一般子嗣不断而出。
今日自己说道这般多,也是为了她着想,自己去了之后,宫外好歹还有昌平君支撑,使得烟儿不至于如此艰难。
历来的后宫之内尊卑,都是在朝堂之上体现的。
至于熊启,他是自己一手教导的,对其性情也是了解,对于今王的性情,自己也是了解,无论如何,他也会自己找寻退路的。
可惜,扶苏现在不为王储,否则,一切形势当大不同。
“是,祖太后。”
楚夫人虽不甚明了,但也知晓熊启的重要性,以及扶苏公子成为王储的重要性。
第七百二十八章 三家齐聚(求票票)
“烟儿,你对于少府令赵高了解多少?”
看着烟儿双眼中的一丝迷茫,华阳祖太后无奈的又是一语,百多年来,楚国之人入秦的后宫之人,前有宣太后,如今有自己,都算明智之人。
怎么……烟儿却于这般之事不太敏感,可是,后宫之内,烟儿毕竟是楚国外戚的依靠,只能够多多指点一二了。
“少府令赵高?”
“大王幼年还在邯郸的之时,其人便是跟随在大王身侧了,而且还以身为大王挡了数次刺杀,故而,大王对其很是重视。”
“蕲年宫之乱后,为少府令,堪为卿士之列,虽不入中枢,但丝毫不逊中枢。”
少府令赵高?
对于此人,楚夫人还是知晓的,是大王身边最受器重的宫内之人,无论是出行,还是行事,都在身边的,再加上办事很得大王之心。
所以,一直以来,对于赵高,楚夫人还是关注的,但宫内又祖太后在,区区一个少府令也算不得什么。
“本宫得知,近年武真侯灭韩之后,充实后宫的人选,都是由少府令赵高一手而成的,后宫之内,子嗣为上,若得少府令出力一二,你……应该知道好处的。”
“而且,大王国事诸般,其人都在侧随伺,得一点消息,也可大用,其人虽卑贱,但卑贱之人也有独特之用,今日起,结交他,纵然不为所用,也可不为祸患。”
华阳祖太后一言一句的指点着烟儿,后宫之内,想要有权势,有地位,来源只有一个,那就是大王!
而少府令赵高,就是一个最佳的桥梁。
“这……,祖太后,平日里,烟儿同少府令之间也没有什么交集,其人为少府令,执掌内库,钱财、珠宝、美人,怕是都不缺少。”
“如何为之?”
楚夫人秀眉一挑,结交对方自然没有问题。
不过,若是结交,定要投其所好,其人为少府令,更高的职位,自己也没办法。
执掌大王内库,钱财想来也是不缺。
美人的话?
祖太后刚才也说了,是充实大王后宫便是其所为,更是不缺。
“任何人都有**,**便是突破点!”
“赵高也不例外,烟儿,让本宫看看你的手段。”
没有弱点的人根本不存在,如同大王这般之人,都有着明确的弱点,除非是如百家先圣那般的人物,但数百年来,也不过寥寥数人罢了。
少府令岂能够例外?
华阳祖太后摇头一笑,若是这件事烟儿都办不成,那就真的令自己失望了。
“天明如今也渐渐大了,寡人确实将天明当作子嗣一般,位同公子,比起扶苏,也丝毫不差。”
“但,丽儿终究对寡人有些防备,后宫之内,再过数年,天明的确不适合继续停留,武真侯可有良策?”
另一边,一前一后走出华阳宫的秦王政与周清倒是落在另一个话题上。
华阳祖太后先前之言不无道理,后宫之内,以扶苏如今的年龄,也鲜少进入,何况再过数年的天明。只是,想着骊姬那边的反应。
秦王政又是无奈。
当年扶苏之母郑夫人在后宫的时候,因为其人身份的缘故,在当时文信候吕不韦擅权的情况下,自己总能够在郑夫人身边找到一丝安慰,故而独宠,未几,有了扶苏。
如今,自己权势正盛,后宫之内美女虽多,合心者,却也只有一个骊姬,若可以,自己愿意给她诸夏女子最高的荣耀。
但她对此却无动于衷,虽这般,自己更喜之。
“哈哈,此为丽夫人心结。”
“如今有阳滋公主在,已然有所不同,玄清还是那般之策,待丽夫人有公子诞下,一切又当不同,更甚者,玄清亦是不通。”
这种事情,周清可是无能为力,单手轻轻摆动看向秦王政。
先前公孙丽身边只有一个天明在,却为难以分开,但如今有阳滋公主在,如今已经有所不同,心结深种,缓缓行至。
“此等之事,除武真侯外,寡人也无人述说。”
“赵高,阳滋公主近况如何?”
提及阳滋公主,秦王政面上便是掠过一丝宠溺之感,此为自己和丽儿第一个结晶,比起丽儿,自己更为宠爱她。
“大王,阳滋公主由乳母哺养,身体康健,又得武真侯一缕真元护持,丽夫人国色天香,公主将来定为聘婷天资!”
少府令赵高的存在感一直很低,但只消秦王政语落,便是直接出现在身侧,一应诸事,完全在心。
闻大王之语,赵高轻轻一笑,近岁以来,丽夫人心中淤积之气,以至于未能够好好哺乳公主,便是交给乳母了,虽年幼,眉目不俗。
“哈哈哈,寡人的女儿定然是天下最尊贵的公主!”
秦王政大喜。
随后,一行人返回兴乐宫之地,未几,周清离开咸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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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摇曳,海风吹袭,对于远在齐鲁之地的民众来说,春日早已经到来,气温早已回暖,苍翠遍地,不似中原与西秦寒风仍存。
小圣贤庄矗立在桑海之地已经数十年了,作为儒家的根基之地,一位位儒者从内部走出,经世致用,入山东诸国。
三晋之地似乎不显,但在齐国境内,已然经营的牢固无比,数十年前,齐国险些被灭,但小圣贤庄如旧,不受任何影响。
山脉起伏有序,花香遍地袭人,临近海域,竹舍林立,幽深处,更有些许清朗之音回旋,那是儒家的早课,大儒为弟子解惑。
晨课完毕,便是早饭,巳时之后,还有儒家六艺要学习,这是每一位儒家弟子必须精通的技能。
“子房,荀师叔叫你过去呢。”
饭食完毕,一位近日来同张良交好的儒家弟子传音,拱手一礼,看向庭院深处,荀师叔近年来,多在那里研习道理,精进修为。
“是!”
从韩国新郑而出,前来小圣贤庄已经一个月了,故国不存,心间深处的那一丝伤感也淡了许多,虽如此,每夜睡梦之中,仍会时不时的惊醒。
想着九公子的离去,想着国土的沦丧,想着流沙的不存,想着五代相门彻底不存,想着……,一切种种,似乎全部涌现上来了。
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同行的儒者轻语,便是寻路,朝向庭院幽深处行进,初来小圣贤庄的时候,那里,便是自己最先到达的所在。
“见过颜路师兄!”
荀师叔的所在,诸弟子很少前进,故而是因为荀师叔鲜少教导的缘故,也是因为荀师叔自身的脾性怪异,令人心中忐忑。
道路变得狭窄起来,不过三尺之宽,迎面遇到一位静雅如水的男子,年岁比自己大上一些,发丝束冠,步履之间,忘尘脱俗,气息不凡。
这是颜路师兄,是数年前从赵国求学于小圣贤庄的儒者,听身边的儒者说,颜路师兄先前是赵国陉城书馆的弟子,秦赵交战,陉城书馆被灭,便是来到了这里。
念及此,张良不由的顿生一股相惜之意,同是远离故国,同是亲友皆亡,同是内心伤悲不显,拱手一礼,轻轻而落。
“子房,荀师叔正在竹亭等你。”
面上无悲无喜,平静自然,手中握着一卷纸质书籍,回礼一言,颔首以对。
“是。”
张良回应。
旋即,颜路师兄便是离去。
张良轻叹一声,不知道何时自己也能够如颜路师兄这般,心性坐忘,无拘无束。念头纷乱,脚步却是自动向着幽深处行进。
“师叔!”
持着九公子于自己的信函,其上之意,是让荀师叔收自己为弟子,但荀师叔早已经不理会儒家要务,故而,并未如此。
虽如此,但荀师叔还是安排了一位儒家已故大儒为自己之师,辈分而言,同伏念掌门一般,幽深处尽头,便是一处背靠丘陵的竹林庭院。
春日生机,满庭柳绿,姿态昂扬,方圆足有百丈,但其内居住的唯有荀师叔和身边的两个侍者,目光所致,荀师叔正坐在一处竹亭内。
侍者在旁烹茶,近前一礼。
“子房,你来了?”
“且随我来上一局。”
竹亭之内,荀况正一身红色儒冠着身,静坐在一张放置棋盘的条案后,身侧放置着许多古谱,正饶有兴趣的黑白对战着。
观张良到来,点点头,单手指了指面前的空位。
“是!”
又是一礼,未敢推辞,缓步入竹亭内,眼角的余光扫着师叔所下的棋局,似乎在新郑的时候习练过,心中微安。
刚刚入座,便是看到前一刻还百多枚黑白棋子对战之势消失不见,棋子尽皆归于棋盒之内。
“子房,你先落子吧。”
荀况单手轻捋颔下灰黑色的短须,对着张良轻轻一笑。
“是!”
未敢推辞,想着刚才荀师叔摆下的棋局,略思忖,夹起一枚白色棋子,落于棋盘之上,清脆之音荡出。
“嗯,不错。”
见白色棋子所在之处,荀况又是颔首,轻赞一声,子房这一手有点意思,应该棋艺功力不浅,呼吸之后,也是一枚黑色棋子落下。
观此,张良没有迟疑,白色棋子跟随。
第七百二十九章 小教训(求票票)
“嗯,荀师叔在棋局中露出这么大的一个破绽,是为了考验我吗?”
相互落子二十枚以后,整个不小的棋盘上,虽没有棋子被围困出局,但大势初显,张良细细一观,心中想着此刻的棋盘局势。
以荀师叔的棋力,想来远超自己,即如此,自己也该表现一二,以免荀师叔以为自己棋艺不堪,有损儒家颜面,更是有损九公子美言。
当即落下一子,以合荀师叔之心。
随着面前荀师叔黑色棋子落下,张良心中一动,果然是考验自己,并未在那个破绽上拦阻自己,即如此,自当跟上。
步步围拢,十枚棋子落下,拾起荀师叔的六枚黑色棋子。
“嗯,我的阵势尚未摆开怎么就丢子了?”
荀况神情如故,一双看似苍老的明眸盯着面前棋局,看着自己的六枚棋子不存,心中一突,细细一观,发觉问题所在。
想了想,一手补上!
“这……,荀师叔怎么又露出一个破绽于我,是怕我难以赢下吗?”
又观荀师叔落子所在,张良心中又是一动,先前那个破绽本不算大,但如今荀师叔这枚棋子就不一样了,既然这样,也不能够辜负师叔好意。
六枚白色棋子落下,吃掉黑棋九枚。
数息之后,荀况再次落下一子。
七步之后,大龙被斩首!
“……。”
“子房,你果然……不错,韩非在信函所语,你比他更适合儒家,别的不说,单是这棋艺之道,已然不俗。”
“到了桑海月余,观你之心,仍有杂念,可是仍放不下往昔?”
荀况手中拿着一子,看着张良将自己的黑棋先后拿出,自己想要落子,却是发现无子可落。不由的单手轻轻把玩着棋子,称赞一声,开启另外一个话题。
“子房不敢违心。”
“故国被灭,国土沦陷,子民流散,挚友不存,良……岿然,孑然之身,落于小圣贤庄。”
提及此事,张良眉目便是低沉些许,作手一礼,看着面前的棋局,纵然棋局再好,终究大势不在我,往昔流沙扩散,新郑本有逆改之势。
可惜,一切都成为了过往。
繁闹中翻滚道道画面,近月来,韩国那边的消息也在不断传来,先是被设立颍川郡,其次便是一众韩国老士族大臣投诚。
欲要反抗者,直接被杀,据传韩国也有追捕文书落在自己身上,若然自己还留在故土,怕也是危险至极。
“国者,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强本而节用,则天不能贫,养备而动时,则天不能病,修道而不贰,则天不能祸。子房,韩国被秦国所灭,这既是天道的选择,也是韩国自身的抉择。”
“你所忧心者,是韩国?是韩人?是五代相门血脉?还是其它?”
己身虽独坐小圣贤庄深处,但诸夏大事任何一件荀况都很快知晓,秦国武真侯领南阳之兵灭韩,至此,韩国国祚断绝,王室不存。
但这个结果对于荀况来说,并不意外,韩国在自己眼中,本就是名存实亡了。大道不存,术治权谋横行,此为取死之道。
数年前,韩非辞别自己,返回韩国新郑,欲要逆转韩国的国势,甚至于图谋诸夏大位,荀况也觉得并非不可能,然而,秦国终究没有给韩国时间。
韩国也没有给自己时间。
闻张良之音,更是摇摇头,怕是现在,其人都未能够明悟到底为何而悲伤,到底为何而伤感?诸般之语落下,张良为之沉默。
“子房,你是聪慧之人,不在韩非之下。”
“当初,韩非问道于我,欲要拜我为师,追寻大道,可是我并没有直接应下,而是给他出了一题?”
“今日,你可愿意解之?”
荀况继续轻语,韩非为自己最为器重的弟子,其人虽死,但其名永存史册,那些年,膝下弟子中,只有韩非、李斯寥寥数人可以与自己相合。
“师叔!”
张良以头叩地,拜请之。
“诸夏茫茫诸人,从不缺少有才之士,然则如百家之长那般之人却是罕见无比。”
“你……可知为何?”
春秋以来,诸子百家并起,但凡能够执一家牛耳之人均非凡,更别论创始之者,但为何世间却只有他们成功创下百家,流传如今。
同时代其余之人,却泯然众人矣。
张良细细品味,这个问题很简单,自己脑海之中也有很多,百家之长历来不俗,想要说些什么,但似乎又说不上来什么。
道家?由关尹子所创!
儒家?由孔丘诸弟子所创!
墨家?由墨翟与诸弟子所创!
法家?由道者而出,将天地自然知道融入治国之内!
是因为他们博学?
不是!
任何一个人也不敢说在己身所处的时代,勇智无双!
是因为他们有追随者?
也不是,百家有强弱大小,有的百家甚至只有一两人,道家初立的时候,更是如此。
……
……
“子房……愚钝,未可参悟透彻!”
杂乱无比的信息穿梭不断,想要寻找出自己觉得最为适合的答案,一个个可能的答案出现,但随后便是被否决,神情纠结万分,眉目紧锁。
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张良也思忖一炷香的时间,心中有数十个,数百个答案,但自己都觉得不甚满意。
“哈哈哈,不……,其实你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你与鬼谷门的卫庄相处时日不短,看来你并未从他身上学习到鬼谷门的精髓所在,每一代鬼谷纵横弟子为何令诸侯恐惧?”
“是他们的权谋?是他们的胆略?是他们的武道?这些都不为主要,那个答案需要你自己寻找!”
荀况清朗的笑声传荡开来,悠然从蒲团上起身,略整衣冠,子房却为一块璞玉,越是如此,越不能够外力亲自雕琢。
若可自行蜕变,将来当为不世之才。
“师叔。”
张良俊秀的容颜上,更为狐疑起来,看着师叔起身,亦是跟随。
“今天你的棋下的不错,不过其他的功课也不能够拉下。”
“今日回去,抄写十遍《论语》!”
想不到子房年岁不大,棋艺倒是不错,荀况转身离去,单手负立身后,今日落败,倒是有些丢却颜面了,看来最近得精研棋谱了。
至于子房,怎么就不知道让一让自己呢?
得小小的教训一二。
“十……十遍《论语》?”
“是!”
张良正要拱手辞别荀师叔,听得师叔最后一语,顿时心中一突,尽管不明白师叔是什么意思,但十遍《论语》,似乎有点太多了。
难道师叔刚才问自己的题中,答案就在《论语》之中?
一时间,张良脑海深处,又是纷杂无比。
******
“紫女姐姐。”
“我们接下来就要在楚国了吗?”
从秦国南阳郡出,便是跨入楚国的土地,一条相对平缓的官道之上,数驾马车一隅前进,或是承载着人,或者承载着货物。
楚国之内,河流纵横,交错不断,掀开马车一侧的帘子,一张绝美的容颜显露,看着陌生的一切,低音而落,秀首转向马车内的另外一人。
“新郑与原先的颖川之地成为秦国颍川郡,南阳郡与三川郡都有所扩大,秦国在那里很快会施行法治的,于我们而言,不是一处好地方。”
“秦国欲要攻灭山东诸国,楚国绝对是最后的目标,而且以楚国的底蕴,也有极大的抵抗之力,我们或许会在楚国停留很久。”
华美的紫色裙衫着体,柔顺秀丽的紫色发丝不若盘髻,垂落脖颈之侧,眉宇之间,平静淡然,迎着红莲看过来的目光,紫女轻声回应着。
当初流沙还在新郑的时候,欲要应付夜幕的势力,在楚国也有落子,如今也算用得上了。
“他呢?”
“他现在还没有想起过往?”
九哥哥死了,四哥哥也死了,父王被囚禁再南阳幽谷,秦国重兵把守不得见,小良子也远去桑海小圣贤庄了,如今的身边也只有紫女姐姐了。
如今到了楚国之地,他……也在楚国。
但他……记忆不存,待在新郑的一段日子,终究没有言语。
“公子负刍登位之日,便是庄身上的封印不存之时。”
“那时候,他会亲自找我们的。”
庄身上的封印,自己也从农家的人口中得知,为阴阳家的封眠咒印,甚是霸道,对于这种束缚力极大的封印,庄肯定是第一个想要将其解除的。
又观庄如今在楚国所谋,看似纵横捭阖,实则都是在为解除封印而动。
“公子负刍?”
“他会什么时间登位?”
对于此人,红莲不甚了解,但既然相关那人,自是要关心一二。
“一两年之内。”
紫女想了想,给出一个答案。
“一两年!”
“紫女姐姐,我们会去寿春吗?”
红莲又问。
“不,我们直接去兰陵之地。”
“寿春现在已经乱象纷呈。”
紫女回应。
“紫女姐姐,从今天起,我的名字就是赤练了,韩国不存,红莲也就不存了,你觉得怎么样?”
“当然可以了。”
“……”
第七百三十章 灭赵(求票票)
“公子,这是刚从陇西传来的密信。”
府邸之内,初夏的时节缓缓而至,周清着一身宽松的绸袍,闲逸的躺靠在偏厅之内,悠悠的听着弄玉弹琴,护国学宫内的事务,自己每隔三五天去一趟就足够了。
离开学宫一年多,桓将一切事物处理的很是妥当,并没有太大疏漏。
“陇西。”
周清轻语一声,挥手一招,云舒手中的密信便是入手,打开内部的具体信息,目光凝视其上,倒也没有太大的事情。
商路如今已经被拓通了,但是根据乌氏倮的探子所报,似乎匈奴人进来多出现在月氏与乌孙之国,所谋隐秘,外界不清楚。
乌孙之国内,焰灵姬也与不少身怀奇异之道的人交手,似乎还遇到一位半步玄关境界的武者,原本应该不敌的,有着自己留下的鹰魂之剑,倒也无碍。
章邯训练的一万兵马初显锋芒,天水之城也基本上建造的差不多了。
屈指一算,距离离开陇西天水,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芊红做事果然没有令自己失望,而且其内透漏的消息也是不少。
前几日,关于灭韩之战的封赏已经下来。
叶腾仍为南阳守,但爵位直接提高三级别,由右庶长直达右更,堪为如今秦国高爵之人了。
麾下各军将士,亦是如此。
至于周清自己,爵位上虽没有变化,但是其它的方面倒是给予不少补偿,诸位珍宝、美人之类,也是甚多,于那些,周清并不在乎。
“公子,接下来攻打赵国,应该不用公子督战了吧?”
南阳一行,倒是令云舒开了不少眼界,血衣候身死,脑海后的昔日噩梦也徐徐淡化许多,近日来,灭韩之事逐渐淡化起来了。
但,取而代之的则是另一件事灭赵!
秦赵虽然同源,但从长平之战以来,已然为世仇了。
数十年来,虽然两国交战中,以秦国胜况虽多,但赵国也并未损失太多,而且老秦人看得更为清楚,君不见灭韩的时候,出动的是南阳十三万偏军。
关外大营、蓝田大营数十万主力都没有任何出动,为何不出动?
因为韩国不值当出动,哪一个诸侯国值得出动?
唯有赵国!
公子甚为受大王宠幸,灭韩之战,原本南阳守叶腾足以,但公子还是为督战将军。
如今将要举兵攻赵,不知道大王又该如何决断?
“你近来倒是聪慧许多。”
“此事大王决断就可以了,云舒,待弄玉这一曲了毕,你与之共奏,让本侯一观你的进境。”
闻云舒之语,周清轻轻一笑,灭赵的确在近期,朝野上下也不是秘密。
自己是否为督战军将,心中自然清楚,没有多言,听着耳边弄玉那即将完毕的一曲,对着云舒点点头,南阳一行,云舒的修为倒是提升很快。
虽然距离先天巅峰有一段距离,但也在快速的靠近。
“是。”
着云色锦袍,略有修身,曼妙的身躯凸显,云鬓垂落,玉簪束发,秀丽的容颜上笑意扩散,福身一礼,取出自己的床琴,行至偏厅一侧。
未几,虚空上下,清静扩散,鸟兽而动,琴音缭绕,久久不绝。
******
“此次朝会只论一事,便是灭赵方略。”
“诸卿自行论述,寡人聆听之!”
行人署的上卿顿弱从赵国终于归来,为了此次朝会,秦王政特意推辞月余。
赵太后身后的诸般事,已经处理完毕,三月之期也快到了,如今,咸阳内外都在议论纷纷,身为中枢,又岂能不知晓。
章台宫内,秦王政冕服加身,九旒之珠垂落,端坐上首,一眼而落,不复多言,背靠王案,已然表明己身之意,虽未初夏时节,但厅殿内部却仍未清凉许多。
左右文臣武将而立,身着各式锦衣官袍,束发而观,闻上首之语,彼此相视一眼,均格外的肃然凝重起来,灭赵非小事。
“我王之意,我等明矣。”
“三晋之地中,韩国已灭,秦国以坐镇紧要之所,而对赵方略之胜败,更为要害之处。”
“两年来,我等目光多汇聚在韩国,如今,上卿顿弱归来,当一论赵国详情!”
昌平君熊启为相邦,统辖国政,秦王政不语,自当出列,拱手一礼,左右而观,语落,看向身后不远处的行人署上卿。
其余文臣武将也是如此,将目光看向顿弱。
于顿弱,他们有些印象,毕竟也是秦国的上卿,堪为高位,更何况还是行人署出来的上卿,更是罕见,除了顿弱之外,也就姚贾了。
灭韩一战,行人署上卿姚贾发挥的能力不自多言,无论是对于韩国新郑的论述,还是对于三晋诸国的分化,诸人心中有数。
但顿弱远赴齐国、燕国,又兼具赵国之行,到已经数年不在咸阳宫露面了,关键每一岁的财货支出巨大,足有数万金乃至十万金之多。
但是从齐国、燕国对秦国的态度来看,并无太大变化,然而,大王却器重之,想来是心中别有韬略的。
周清位列文臣首位,爵位尊贵,但官职低了一些,故而,也是静静聆听。
“我王,诸位。顿弱东去数年,路途遥远,消息传递甚慢,形势而言,燕国、赵国如故,没有大的变化,然则,均为表象也。”
顿弱的身形还是那般魁梧,只是皮肤显得越发黝黑些许,双眸闪烁精光,恭敬出列,上首一礼,左右一礼,旋即,直入主题。
闻此,诸人细细听之。
“实则而观,无论是赵国,还是燕国,两国的根基已然大为松动,赵王骄奢淫逸,奸佞当道,才具之士贬黜,大将岌岌可危。”
“燕国之内,燕王怠政,诸般之事落于燕丹手中,虽有些许仁德之政,但国内右北平之东千里之地,北胡侵扰不断,根基有损。”
顿弱声音脆响,雅言纯正,有条不紊的说道着,争取将两国的形势,用最为精炼的言语表达而出,因为这里是朝会,他们需要的是结果。
“具体何如?”
相邦昌平君轻语,顿弱之言所精炼,但也应该表里兼具。
语落,诸人颔首。
上首的秦王政一动不动,静静听着,虽然这些东西,顿弱都已经先后文书呈递上来,只是,听着顿弱亲语,已然不同也。
“赵国,亦是强弩之末也。”
“一者,长平之战后,赵国孝成王醉心于恢复军力,忽视平原君、蔺相如、赵奢等人推行的第二次变法,再加上春平君的存在,使得昔年赵武灵王留下的痕迹荡然无存。”
“二者,赵国吏治浑浊不堪,赵国武灵王、孝成王岁月的人才济济之气象不存,陉城书馆、中山剑馆乱象不已,朝堂**,阴谋丛生,能臣名将边缘者多。”
“三者,赵国疆土上佳者鲜矣,数十年来,秦国攻赵,取走的城池超过百座,文信候领国政之时,赵孝成王也送与文信候河间之地五百里。”
“为报答信陵君救赵,割让方圆三百里重镇于信陵君,为了对付燕国,赵国以五十七城的代价,请来齐国田单,诸般种种,不可计数。”
顿弱一口气说了这般之多,既然是对赵之方略,于燕国没有多言。
待在赵国一两年,于此感悟自然很深,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先前神情激昂的奋进之意,赵国不足惧,灭赵正为大好时机。
“如此诸般,国无良将,内无谋臣,只消秦国大军压上,全力一击,灭赵易事而!”
此为总结之言,顿弱上前一步一礼,心中慷慨万分。
自己虽未行人署上卿,但灭赵之事,自己已然先行者,念及如今赵国邯郸内的乱象,于口中之言,更有把握。
“目下,赵国内军力如何?”
国尉尉缭子出列,看向上卿顿弱。
“赵国内的军力,如今分为三块,一块被北方李牧的十万精锐边军,近来已经扩充至十五万。另一块是邯郸大营统辖的国府大军。”
“上次宜安之战,邯郸大营损兵一般,进来已经恢复,再加上腹地漳水大军,约有近二十万上下。最后一块是驻守在各大城池的守备之军,零碎约有数万。”
“虽然统合一起,约有四十万,然,杂乱无章,军力不齐,原本腹地大军握在春平君手中,只是,近来春平君暗地与郭开交好,更为不堪。”
军力的部署分析,顿弱自然不会忘记,如今的赵国之内,兵力加在一起,虽也有四十万上下,但这个四十万战力同蓝田大营的四十万战力,高下立判。
而且,先前以春平君为首的王公贵族,是打算整合赵国内的军力,以应对秦国攻势的,奈何,郭开先一步出手,春平君已然沦陷不低。
“太陉八口如何?”
尉缭子又是一语,上次一战,此处险关入口仍被赵国占据,若要再次攻赵,太陉八口乃是攻破口之一。
“驻军十万!”
顿弱答曰。
“……”
“……”
章台宫内,殿内群臣不住的商议讨论着,无论是何关于赵国之事,上卿顿弱总能够详细说道,不知不觉,群臣拜服。
与此同时,对于整个赵国目下的形势也清晰起来。
似乎……灭赵时机已到!
第七百三十一章 沙盘论战(求票票)
“兄长,你说熊启会见我们吗?”
咸阳南城乌氏居内,临窗条案,视线俱佳,两位身材雄武的年轻人相对而坐,看着咸阳城内的繁华,又想着此刻楚国郢都内的乱象,不由的轻叹一口气。
又想着此刻前来咸阳的目的,更是为之忐忑。
“会的。”
“因为他的身上终究流淌有楚国王室的血脉。”
另一人闻声,左右而观,轻声回应,虽然自己兄弟二人并不认识熊启,但论身份,熊启的确是楚国公子,比起近年来的公子负刍,更为楚国人知晓。
可惜,从出生之后,对方就一直留在秦国,如今更是秦国的相邦,位高权重,如今秦国灭韩,速度甚快,韩国竟然连一天都没有撑下去。
令列国失望不已,下一步,秦国欲要对赵国用兵,也不是秘密,尽管与楚国之间没有直接的利益纠缠,但赵国能够坚持的时间越长,间接来说,楚国越是能够重整朝纲。
“可是,他毕竟从未踏足过楚国的土地,对于楚国是一个什么态度,我等也只是猜测。”
先前那人又语。
他们前来咸阳,写道秘密文书。
如果被昌平君扣留、擒拿,那可就真的是惨事。
“他能够做到如今秦国相邦的位置,固然因为他的能力,但如果他体内没有楚国血脉,你以为嬴政会优先选择他?”
“秦廷中枢之内,武真侯、李斯、郑国、冯去疾、王绾等也是不弱,昔年范雎定下的远交近攻,三晋之地为秦国首要目标,楚国必然为拉拢之势。”
“有这么一位楚国公子,又有政才,你若是秦王,你会如何抉择?”
为兄长的那位年轻男子有条不紊的分析着,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此行心中也是有一定的把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熊启这个相邦能不能长久做下去。
取决于楚国的强大存亡,楚国强大,熊启的相邦位置不会有任何动摇,因为在整个楚国人看来,楚国人在秦国为相邦数十年,那是秦国对楚国示弱的一个表现。
倘若楚国孱弱,他的位置绝对不稳,甚至于如父亲所言,果然秦国攻赵,首当其冲的不是楚国,而是昌平君,因为秦王嬴政不允许这么一个变数出现。
“秦国东出,首要三晋,如今灭韩,正欲攻赵,其次便是魏国。”
“兄长,我等入函谷关以来,所见种种,秦国却为强大不俗,不知道楚国何时也能够有这样的风采?”
项伯颔首以对,对于兄长项梁所言,很是赞同。
算起来,楚国现在虽有些乱,但也不是三晋之国能够媲美的,待公子负刍登位,父亲便可为大司马之位,期时,统帅楚国兵马,纵然强秦又能够如何。
但一国之力量,又不仅仅是兵力!
西行函谷关,他们也是真正第一次进入秦国的腹地,以往诸般,都是从文字、传言中所得,亲自一观,却有不同感受。
民众安泰耕种,炊烟袅袅不断,官吏法治施展,都言秦法苛刻,但无论如何,秦国如今的耕战之策却为诸夏之首。
更有一点,前些时日,秦国灭韩,出动的仅仅是南阳偏军,而非秦军主力,但南阳之地与父亲现在镇守的淮水一线,相距不远,探子所报,南阳守叶腾麾下的十三万兵卒,堪为精锐。
就是如此,还不是秦国主力部队!
“季弟不比忧心,再过不久,那李园当被诛杀,期时公子登位,一切当有不同。”
“现在已经临近午时,我们也该走了。”
面前的条案之上,并无珍羞美味佳肴,不过一壶秦酒,三碟素菜罢了,抬起头看着骄阳所在,时间也不早了,他们也该行动了。
******
“大人,门外有人求见,这是拜帖!”
咸阳西城所在,乃是秦廷诸臣与赢秦支脉族人所处,相邦昌平君的府邸便在其内,位列相邦之位多年,但府邸还是当初被封昌平君的所在。
今日朝会所论乃是灭赵攻略,群臣对于赵国现况都有一个大致了解,身为相邦,更是要总理诸般,准备调遣后勤诸般之事,保证大军的正常运转。
红袍着体,眉目颇为俊朗,体态修长,虽已过而立之年,但风采更盛,加持高位养气,浑身上下更是扩散一丝不俗意蕴。
刚回到府邸正厅,侍者送来茶水润喉,便是有专人管家送来拜帖,熊启伸手将其接过,看着手中看似寻常的拜帖,眼眸深处,倒是奇异的光芒一闪。
“来者几人?”
随意问道,手中将拜帖打开,一观其内文书。
“两人。”
管家轻声回应。
“嗯,领他们前往偏厅吧。”
将拜帖收起,对着面前的管家吩咐道。
“是。”
管家躬身一礼退下。
看着手中的拜帖,昌平君熊启沉吟片刻,这份看似平常的拜帖上有着独特的标示,但一般那些人不会亲自寻上门来的,因为风险太大了。
如今……他们却是上门拜帖求见!
实在是不符合他们的行事风格。
但既然前来拜帖,自当一见,若无要事,再行细说。
半柱香之后。
正厅旁侧不远的偏厅之内,项梁与项伯已经在专人带领下,入其内,侍女献上清香弥漫的茶水、精致的点心,随后,便是退出去了。
“你们是军伍之人?”
熊启孤身入内,关上房门,看着面前两位明显身材与众不同之人,身上明显显露出一丝军人独有的气韵,自己虽未领兵,但整天也和军人打交道。
这股气息自己是不会认错的。
“在下楚国项氏一族项梁,见过公子!”
“在下楚国项氏一族项伯,见过公子!”
身穿普通的麻衣素袍,束发如寻常秦人一般,看着面前锦衣贵气之人,毫无疑问便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二人相视一眼,半跪一礼,拱手而拜。
论身份,对方也是楚国公子,当得起他们一拜。
“你们……不是农家的人?”
熊启眉头一挑,刚才那拜帖之上的印记,是农家所独有的,而且是农家和自己之间联系独有的,本以为是农家之人欲要见自己。
想不到……是楚国的人,还是项氏一族的。
听熊启喃喃一语,项梁二人又是相视一眼,均摇摇头,前来的时候,父亲只是说凭借拜帖,绝对可以见到熊启的。
似乎……还真的很顺利,又闻熊启之言,莫不是刚才的拜帖和农家有关联?
但他们身为项氏一族的核心成员,也没和农家打过交道,对于那些游侠之人,项氏一族不甚喜欢,因为他们不喜欢守规矩。
“项燕……是你们的父亲?”
既然不是农家的人,而是项氏一族的,那就有趣了。
熊启踱步偏厅,对着二人摆摆手,示意二人起身,思忖片刻,又问道。
“是!”
二人拱手一礼。
“见我何事?”
并未与眼前二人多言,直入主题。
“为公子带来两封文书。”
“一封为公子负刍亲笔,一封为父亲亲笔。”
语落,项梁从怀中拿出两道烙印火泥的信函,对于信函上的内容,虽有猜测,并不知晓,双手持之,近前一步,递与昌平君熊启。
“嗯。”
“你们可以走了。”
看着眼前的两名项氏一族成员,熊启并未多余理会,从先前的反应来看,他们也并不知晓太多事情,如此,和他们详谈也是无用。
怕是他们此行的目标,就是将这两封信交到自己手上。
“这……,是!”
项梁神色一怔,想要多说些什么,但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来的时候,父亲也说了,此行主要就是一见昌平君熊启,以及将信交到对方手上。
其它的并没有交代。
旋即,二人便是躬身而退,在管家的带领下,徐徐而出相邦府邸,出咸阳城,返回楚国,并未引起太大的风波之事。
另一方面,熊启细细阅览完毕手中之书,在偏厅独自一个人待了许久。
其后,直入咸阳后宫,以看望华阳祖太后之名入华阳宫。
不几日,咸阳宫章台宫朝会再起。
迥异先前相谈的对赵攻略,如今则是细商攻赵事宜。
章台宫内,对于攻赵,群臣心中早已有数,并没有太大的阻碍,况且,以秦国现在的兵力,国力,加持顿弱所言,配合秦国收拢讯息,灭赵颇有可能。
半个时辰之后。
中枢重臣位列兴乐宫,谋略军方作战方案。
文武重臣均在,武真侯周清、昌平君熊启、长史李斯、廷尉王绾、咸阳令冯去疾、上卿顿弱、国尉尉缭子、蓝田大营上将军王翦、从关外归来的上将军蒙武。
“如今太后的三月之期虽未到,但一应诸事,当可谋定而后动。”
“王翦,可有所语?”
此行攻赵,蓝田大营定要出动,身为蓝田大营上将军,一应兵事由王翦调遣,秦王政冕服上首,朗声之语落下,目光落在其身。
“我王。”
“近日来,蓝田大营之内,于攻赵之事,也有诸般争论,臣请沙盘论战!”
上将军王翦漆黑色的重甲着身,腰腹长剑,鹰盔束发,眉目间虽略有黝黑,但神光隐现,出列一礼,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绽露。
第七百三十二章 举世皆敌(求票票)
“赵高。”
闻王翦之语,秦王政将目光看向赵高,轻语之。
旋即,一道身影离开兴乐宫。
“早在武真侯领南阳之力灭韩之时,蓝田大营之内,便是有攻赵方略。”
“乃是集中蓝田大营主力,从河内安阳之地北上,绕过太陉八口,直压武安之城,进而兵压邯郸,如此,赵国主力若来,我则大决赵军。”
“赵军主力若是不来,我则四十万大军徐徐推进,吞没赵国一个一个城池,逐一将战线推至邯郸之下,只待最后一决!”
迎着文武诸臣看过来的目光,上将军王翦徐徐而谈,身为中枢重臣,对于诸夏舆图心中都有数,故而,于自己口中这个方略,应该不算难以理解。
“绕过太陉八口,走当年武安君的路径?”
秦王政略微思忖,倒是有些明悟。
数十年前,长平之战的时候,大军便是从漳水安阳,北上武安之城,直压邯郸,若非相邦范雎进言,怕是武安君趁着秦国兵势,当可一战灭赵。
虽然,后来因为信陵君的缘故,赵国又存在数十年,但如顿弱所言,赵国如今已经丢掉昔年赵武灵王留下的一切,再也没有任何底蕴与秦国争锋。
“若然如此行进,以赵国如今腹地内留存的二十多万兵力,维持数月不成问题。”
“上将军,如今秦国灭韩,山东诸国警惕万分,三晋之国中,韩国可有可无,但赵国堪为山东列国屏障,若然不能直接灭赵,徐徐图之,山东诸国兵援如何?”
“秦国虽底蕴不俗,但耗费其上,也是麻烦至极,而且此策,北上李牧边军可动可不动,也是一个极大的变数。”
同样懂兵事的国尉尉缭子品味一二,也是出列,上将军王翦之策,虽不差,上佳之处在于稳打稳扎,将赵国的土地城池一一占据,而后顺水渠成,攻占邯郸。
但怕是僵持的时间过长,突增变数。
苍老的评论之言落下,群臣相视一眼,均低语探讨。
与此同时,少府令赵高已经吩咐人将偏殿之内的精细沙盘分块搬出来,快速的在兴乐宫殿内组合而成,整个诸夏的区域显化。
秦国的标示自然很是详细,但山东诸国也是不差,亦是越来越精细了,原本只有县域一地的城池指向,如今乡里也出现不少,相应的,整个沙盘面积扩大不少。
组合而上,方圆丈许三尺有余。
“既是先前之攻赵方略,上将军之意,莫不如今又有新的兵策?”
周清同样身着华丽的锦袍,头戴高山冠,眉目俊逸,身躯微侧,看向殿中的王翦,岁月长河中,自己也只是知晓王翦领兵灭赵。
但具体如何而灭却是不清楚。
不过按照先前之策,虽也不错,也有灭赵的几率,但风险不小。
“正是!”
王翦朗朗一笑,对着武真侯一礼,而后,看着已经组合成的沙盘,拔出腰腹长剑,指着面前的沙盘。
“由着前些时日顿弱之语,赵国之内根基已然有损,那么,大军直接推进,倒是有些浪费时间了,而且还会使得赵国有足够的时间求援。”
“故而,历经军将推演,又拟定一侧,将一支整军化作多头行进之兵,分路而今,合围邯郸,虽然分兵有损,但多头行进,赵国也不敢笃定我军主力,也定然分兵而进。”
“如此,整个赵国之内,遍生压力,加持庙堂根基不稳,则军中必乱,期时,我军或可以最少之伤亡攻灭赵国,定下三晋局面。”
王翦持剑虚落在沙盘之上,指着秦赵交界之处,一条条路线分化,或是北上,或是东进,或是推进,多头分兵而入。
最后,兵力合拢在邯郸北侧、南侧、西侧,如此行进兵力,当可将整个赵国上下扫荡一番。
“如此,北边李牧的边军必然南下!”
按照王翦此次兵谋,国尉尉缭子又是一语。
“不错,赵国之内,论精兵者,当属李牧边军,我蓝田之兵虽分化,但有蒙恬九原之兵,完全可以将李牧围困,李牧到时候只有两个结局,一者南下受阻,待我等灭赵,再行灭之。”
“二者,直接被攻灭,李牧不存,其余赵国兵将不足为惧。”
王翦点头以对,却是如此。
“赵国庙堂之上,郭开对于李牧猜忌慎重。”
“若然上将军分兵北上,李牧纵然想要南下救援,怕是郭开也不允许,如此,更是良机。”
上卿顿弱也是出列,比起先前之策,倒是更为完备些许。
李牧不可能南下,则分兵压进,赵国更加难以抵抗。
“即如此,上将军领兵攻赵之日,臣也请再出山东诸国,使之不为合纵。”
念及此,顿弱又是一语。
如今的山东诸国中,能够以大力援救赵国的,也就魏国、齐国,燕国是一个变数,倒是可以好好的运用一二,齐国之内,以后胜的性子,若然有足够的钱财,也是容易。
只有魏国难矣,如今上卿姚贾正在大梁城,以为所谋。
“哈哈哈,诸卿以为如何?”
秦王政此刻从座位上起身,俯览下方的沙盘,刚才上将军王翦之意,已然明了,心中甚喜,更加持诸卿灭赵均有献策,更为之欢喜。
“上将军因时因势而变战事谋划,老夫赞同。”
尉缭子单手轻捋颔下短须,微微一笑。
“大将军之言甚佳。”
“只是,据本侯所知,如今头曼单于基本统合北方狄戎,麾下控弦之士超过二十万,如今又在连通陇西西侧的月氏、乌孙之国。”
“月氏、乌孙两国亦是拥有控弦之士超过十五万,果然被说动,则陇西郡、北地郡、云中诸郡当面临巨大压力,到时候蒙恬九原大军或许难以援手上将军。”
“顿弱之言虽不错,但郭开身为如今赵国实际上的赵王,一身荣耀系于赵国之上,赵国只有存在,他才有价值,而且,李牧若为赵国大将军呢?”
周清亦是出列,拱手上首一礼,而后看向身前的群臣。
屈指一点,便是玄光笼罩整个沙盘之上,浅紫色的光芒闪耀,伴随口中之语,沙盘之上,北方浮现战马之象,陇西之西也是浮现战马之象。
若然匈奴头曼真的大军攻秦,那么,便是有超过四五十万的控弦之士出现在秦国边境,到时候,蒙恬九原三四十万也是不够。
赵国国政根基虽有损,但郭开不是蠢人,其一身荣耀均在赵国,没有赵国,他什么都不是,所以面对秦国攻赵,虽然郭开不待见李牧,但重用李牧的可能性也是极大。
因为这是一个双赢抉择。
李牧想要守卫赵国。
郭开想要守卫自己的权势。
“这……,果真匈奴在连通西方诸国?”
对于北方的匈奴,秦廷之内,未敢轻视,因为数百年来,仅仅是一个义渠国,都惹得秦国难以应对,何况如今整合狄戎各族的头曼。
对于西方诸国,群臣也是有所了解,但具体却不甚清楚,今日一听武真侯所语西方小国也拥兵十多万,甚为惊讶,果真如此,蒙恬当自顾不暇。
焉得有余力支援上将军王翦。
而且,近年来,为了令蒙恬九原大营早一日拥有对抗匈奴的实力,又从陇西、北地抽调兵卒十多万,此刻西侧诸郡当兵力匮乏,难以支撑。
诚如是,陇西压力席卷,蓝田大营必然要分兵西去。
“本侯在陇西天水封地五百里,有商路西行乌孙、月氏等国,故而知晓匈奴人进出乌孙两国王庭。”
“想来不几日,乌氏倮的相应文书也会提及的。”
整个厅殿之内,为之一静,先前上将军谋略诸般,倒是有些忽略北方的匈奴与西方小国,按照武真侯所语,怕是其实兵事再变。
迎着群臣目光,周清点点头,道出消息缘由。
“陇西诸郡的兵力近半都已经抽调九原之内,若然现在招募,也是战力未成。”
“如今巴蜀之地、汉中、黔中之地可抽调六万守备之军,行进陇西以为防守如何?”
秦王政神色也是有些凝重起来,这则消息自己确实还没有收到,但王弟既然此语,不会有假,诚如此,陇西必须由大军驻防。
语落,目光落在国尉尉缭子的身上。
“巴蜀、汉中、黔中之地虽大,但民众少,抽调六万之兵,怕是诸郡内略有空虚,不妥也。”
身为国尉,对于秦国各大郡县的守军军力了然于胸,如果从渭水北侧的诸郡抽调六万不算什么,但渭水以南的诸郡,实在是影响甚大。
“以关外大营抽调一半兵力如何?”
如今的关外大营内,还有十七万兵卒,若然抽调一半,加上陇西诸郡的残留守备之军,当有十多万兵卒,加持九原之兵,未必不可。
关外大营上将军蒙武出列一语,攻赵之战,关外大营乃是策应之兵,主力为蓝田大营,故而,抽调一半,也有不小的战力,若然还需要兵力,抽调三川郡、南阳郡、颍川郡也不是不可以。
念及此,倒是可以行之。
第七百三十三章 请东君阁下(今日一更)
“抽调关外大营一半兵力?”
秦王政念叨一语,对于关外大营如今的现状,也是了解的,但……对于关外大营自己别有安排,攻赵之时,南阳一地的偏军可以应对楚国侵扰。
而关外便是应外魏国有可能的侵扰,魏国这几年来,大力重练魏武卒,根据消息,已经扩充至十万兵力以上,若然关外大营抽调一半,怕是有损战力。
是故,眉目紧锁,略有些不认同此策。
“武真侯,既然陇西之西的消息已然提前知晓。”
“不知武真侯可有良策?”
如今秦国大军各有用处,上次为了应对北方匈奴的侵扰,便是从各郡抽调兵士,关外已经抽调不少,那些兵卒如今还有些是三川郡、上党地补充的。
蓝田大营为助力,关外大营侧应,南阳与巴蜀应对楚国,唯一能够专门迎上的也就九原大营,如果九原大营精兵炼成,群臣也无侵扰。
但如今九原大营的战力,不过比一些新建立的兵营强上些许罢了。
昌平君熊启对着站在自己前方的武真侯一礼,这则消息是对方提前得到的,具体如何,想来心中已有图谋,中枢之内,武真侯良策频出,已有先例。
语出,厅殿内群臣亦是将目光看将过去。
“这……,以我之决,现在倒是无需太过于行抽调兵卒之事。”
“陇西之西,小国林立,乌孙、月氏虽强,倘若真要联起手来从北地、陇西而进,我等也可给予分化瓦解,毕竟,乌孙与月氏百年来,同大秦并没有冲突。”
“只要以钱财开,拖延、甚至断掉他们和匈奴之间的联系,也不是不可能,若是现在调兵,怕是会给乌孙、月氏别样压力。”
对于西域的情况,周清的确有想过,如果乌孙、月氏真的联合起来,的确是大敌,但是……他们的西侧真正的西域之地,也是有着大量的小国。
“乌孙、月氏两国在此处!”
“百年来,两国冲突不断,都想要吞灭对方,一统这处上佳之地,然而,在他们西侧,还有数十个小国,或是拥兵数千、数万之邦国。”
“如龟兹、焉耆、若羌、楼兰、且末、小宛……等,诚如是,昔者应候范雎之策未必不可行,远者,相交之,近者,攻伐之。”
伴随口中之语,周清又是屈指一点,将大秦陇西之地的沙盘以玄光补充之,狭长的千里区域,月氏在北,乌孙在南,各占一边。
斑斓玄光以为不同,两国之西,又有数十个小小的荒漠之国存在。
大秦和他们之间并无利益纠缠,反而,若是鼓动那些西域小国联合起来,东西夹击,当可令乌孙、月氏迟疑,甚至于不敢轻举妄动。
不求他们罢手,只要待王翦灭赵,一切可定。
“武真侯是想要借助异族之手,牵制异族?”
昌平君颔首以对,看着此刻异彩涌动的沙盘,这种做法只需要付出钱财就可以了。
比起攻灭赵国所得,区区钱财不算什么,而且,将来若是大秦一天下,挥戈西进,他们今日吞下来的,将来百倍拿回来。
“不错。”
大致思路如此。
“纵然不成,以钱财开道,拖延些许时间不成问题。”
廷尉王绾觉得可行,比起抽调兵卒,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而钱财开道,更为直接,武真侯也说了,那些异族邦国同大秦之间,并无冲突。
“只有北方匈奴兵动,蒙恬九原可以支撑住。”
“且,根据对赵战果,也可进行进一步动作,若是攻赵顺利,可以随时抽调兵卒西进。”
为了补充九原大营,中枢已经打乱过一次国内兵卒部署,为了异族邦国暂时不确定的动作,再次打乱,甚是不妥。
国尉尉缭子看着沙盘西侧的邦国形态,倒是认同武真侯之语。
“嗯,抽调兵力,事关重大,待陇西诸国的具体行动传来,再行定策!”
东出函谷,独战山东六国,韩国虽灭,但韩国本就孱弱无比,每一次出兵,都要面对数个诸侯国,倘若攻赵之时,其余诸侯国不动。
秦王政定然不假思索将大军抽调十万、二十万应对变局。
然则,秦欲要一天下,则为诸夏山东诸国共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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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余之后!
初春之日,赵姬赵太后薨逝诸般事彻底定下,陵墓落于庄襄王之侧,规格堪为王后,然群臣上下,并无太多一轮,其人已死,见恶大王乎?
随其后,秦王政同中枢重臣,亲往蓝田大营,再闻详细攻赵方略。
一番议论,诸多军将又逐一禀报各军备战情形一击军兵求战之心,又是月余的时间过去,时值盛夏,攻赵诸般彻底明确下来。
文武双方协同共进,昌平君熊启与国尉尉缭子总司粮草辎重民力加持粮草、器械、随军徭役人员的征召,一道道王书之令,不住的从相邦府和国尉府邸下发。
“顿弱,此行你当为秦国特使,身入邯郸,务求赵国朝局有变!”
“姚贾,此行你当为秦国特使,身入大梁,务求魏国不为援手。”
欲要兴兵灭赵,大略定下,诸般杂乱之事不绝,从周清回到咸阳,已经过去四五个月,大军主力仍在蓝田之内,没有任何行动。
不过,待大军使用的粮草诸般之物,已经开始源源不断的从关中粮仓抽取,运送关外各处要地,以为所用,兴乐宫内,虽未盛夏,但左右之侧皆有寒冰镇暑。
看着厅殿下的两位行人署上卿,秦王政寄予相当厚望,数年来,他们两个也未让自己失望。
“喏!”
顿弱与姚贾相视一眼,明悟此行任务重要性,拱手一礼,转身离去。
“一应粮草辎重如何?”
攻赵事大,由不得不这般长时间准备,诸般种种务必没有任何缺少,没有任何遗漏,否则,真正出战之时才发现问题,将会是致命的。
顿弱二人离去之后,秦王政将目光落在昌平君熊启的身上,这等后勤总物落在其身。
“已经先后从关内、关外诸郡征伐人力,待今岁冬日,将会有超过六十万的民力前往上党之地,以为所用,大军行进路途,粮草都准备完毕。”
“将作少府内、护国学宫内,也将一应军需之物送往关外。”
昌平君熊启出列,拱手一礼,历来大军出动,非有一兵二夫以上不可,蓝田大营出动四十万以上的兵力,民力必须征发达到八十万,乃至一百万。
当年长平之战便是如此,堪为举国大战。
然而,于现在的秦国来说,像长平之战那般的举国大战,坚持两次,乃至三次均是可以,此之谓国府底蕴。
“北胡可有动静?”
秦王政点点头,这些事情,自己所观文书都是最终呈上来的,具体细节交由相邦不少,内政之事落在熊启身上,于兵事,则尉缭子有发言权。
“九原传书,却有不少匈奴斥候在长城外出现,应该已经知晓接下来大秦对赵国用兵。”
一如先前中枢所料,北胡匈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月前,乌氏倮有文书传至寡人手中。”
“匈奴之人却是欲要连通乌孙、月氏等国,欲令我大秦腹背受敌,寡人决意,着乌氏倮为秦国特使,携带重金,以通西方诸国。”
“诸卿以为如何?”
黑色的常服着体,发丝束冠,眉宇间越发显得威势沉积,清朗之音,传遍整个兴乐宫之内,静坐上首,丹凤之眸闪烁灵光,以观群臣。
如今,护国学宫内有要事,王弟倒是不在,但其先前之策可行。
“乌氏倮忠心可用,商贾之事素来在陇西、北地、西方诸国,可也。”
相邦昌平君略微思忖,轻轻点头,想要成为特使,就必须对于那里的情况非常了解,而秦廷之内,能够做到那一点的不多,武真侯算一个,九卿中陇西部族的人也算。
不过,终究还是乌氏倮的身份不显眼,历来行商,也不会被注意到。
熊启语落,身后长史李斯、廷尉王绾等亦是点点头。
“数年前,中枢定策,以谋诸夏,如今,韩国已灭,即将攻赵……,嗯,何人?”
如此,文武军政交代完毕,静坐在上首的秦王政也徐徐舒缓一口气。
该做的准备,自己都已经做下了,接下来就要看王翦的本事了。
口中郎语未落,豁然间,兴乐宫殿外陡然传来一阵喧哗无比的声音,似是有急报一般,登位十多年来,鲜少遇到过。
“大王,有黑龙旗从陇西来!”
守卫在殿外的卫尉李仲入内,未曾近前,拱手一礼,神色凝重至极。
“黑龙旗!”
“传!”
刹那间,整个兴乐宫殿内为之一静,秦廷之内,欲要动用黑龙旗,非有几近塌天之事方可,那是秦国内等级最高的传令旗。
莫不是陇西有敌国入侵了?
否则,焉得动用黑龙旗!
不然,其它之事,也就是大的叛乱之举,除此之外,群臣想不出有其它之事。
“大王,陇西、北地两郡地动了!”
听闻是黑龙旗之后,秦王政已然从座位上起身,面上也是凝重之色而露,行至上首高台,厅殿之内,已然快步走进一位背负黑龙旗的黑色轻甲着身的男子。
衣衫尘土,满面风霜,秦王政知晓,这是连夜不停赶路劳累所致。
“地动!”
闻此,兴乐宫之内,群臣更是为之骇然,值此攻赵之际,昊天竟然在秦国境内升起这般波澜,还是两郡地动,观来人神色,地动威力不弱。
“四日之前,陇西、北地两军子夜时分地动,大地为之摇晃,随后多处有地裂而出,末将从陇西赶往咸阳之时,已然听闻有一处地裂三百丈。”
“具体情况不知,但末将所在之城,为之坍塌,想来危难甚重!”
那身披黑色轻甲的男子沙哑之音落下,说道此刻陇西、北地的状况,声音带着一丝无言的惊恐,那等天地之力,覆盖整个陇西、北地,非人力所能及。
城池坍塌,房屋倒闭,牛羊死伤无数,大地裂缝不绝,秦国立国数百年来,陇西绝对是第一次发生这般状况,再加上陇西为赢秦祖地,更是不敢大意。
“召奉常与太卜!”
秦王政大怒,陇西、北地发生地动之事,奉常与手下的太卜竟然没有任何反应,都是在睡觉吗?亦或者根本不放在身上。
随后,殿外的卫尉李仲派人前往。
“赵高,你即刻前往护国学宫,相召武真侯,一应之事暂交桓。”
原本陇西、北地郡的事情,不外乎西方诸国的侵扰,但现在却发生这般之事,地动力大,更是涉及赢秦祖地,秦王政心中不安。
非有重臣亲自前往陇西不可,如今,中枢之内,唯一适合的也就王弟了。
“喏!”
少府令赵高出列,近前一礼,消失不见。
“我王,陇西为秦国祖地,如今地动范围极大,城池、房屋怕是毁坏甚多,半月之前,陇西有文书传至,言语已经半月无雨。”
“如今,算下来已经一个月了,又有地动连通,怕是不日将会有大量饥民流入关中,饥民事小,怕是山东诸国以此发难,以为滔滔流言。”
地动之事,诸夏间不算罕见,但也是不多见,但是此刻陇西、北地有地动之事,可不是一个好时候,相邦昌平君出列,神色深沉而道。
“我王,如此,当暂缓对赵攻势,先行解决陇西之事!”
长史李斯出列,事有轻重缓急,攻赵虽然事大,但放在此刻发生的地动之事面前,不为大也。
“大王,地动之事不日将会在关中、关外传开。”
“如今,当一决诸般对策,应对陇西饥民、山东六国流言、关中六国间人生乱之事,更甚者,如今韩国刚灭,也当令南阳守叶腾整军待备。”
廷尉王绾出列,述说目下首要之事。
“寡人知矣。”
“只是……,此等关头,昊天落下伟岸之力,赢秦祖地震动,寡人心中略忧。”
“李仲,请阴阳家东君阁下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