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天子(第二更)
“燕国,背信之国也。”
“秦国给了燕国机会,若然燕国举国献降,则宗庙可保,王族可存,而今……施刺客于咸阳宫中,这是对于大秦的挑衅。”
“是对于易水边缘老秦人的轻视,国府当传国书与诸国,但凡插手燕国之事者,大秦必移兵伐之!”
空阔的大殿之内,秦王政没有在攻燕的事情上纠结,燕国谋秦之心,先前就有所猜测,但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会有那般的胆量。
果然如此,那就自寻死路。
八百年传承,如今也该断了,和秦国所灭大周一般。
“喏!”
群臣再次颔首,于此事,无论文臣,还是武将,都没有任何反对之意。
“李斯,前者,你引燕国使者入咸阳,虽不为你过,但……即日起,你为咸阳特使,前往王翦军中,佐助王翦灭燕。”
虽先前之言,丹凤之眸闪烁亮光,落在李斯身上。
“喏!”
李斯再次出列,躬身一礼。
“三日之事,也让寡人明悟,大秦东出,平诸国,一天下,欲要不战而欲图灭人之国,无异于痴人说梦也!”
“韩国如此,赵国如此,燕国也是如此。”
“燕国诈秦称臣,寡人欲怀柔待之,实在是嬴政春秋之梦幻也,燕丹所谋献地献人,掩饰行刺之举,足以证实此举。”
单手本能落在腰腹所佩戴的长剑身上,感受长剑的冰凉,感受长剑的锋芒,双眸更是深深眯起,历经燕国谋秦,秦王政感悟颇深。
“大王!”
“……”
语出,秦廷殿内,文武诸人为之惶恐,文官之列相视一眼,此后,怕是他们也只有运筹帷幄之功了,而无灭国大战之功。
武将群体为之欣然,对于燕国,先前他们便觉得直接灭了就是,何至于这般麻烦,果不其然,事实说明了一切。
“没有议论谈和之一天下,只有在大秦兵士纵横下的一天下。”
“燕国刺秦,甚妙,直接刺破嬴政欲为大周天子的大梦,直接立起上将军灭国必战之长策伟略,此为上好之事,大好之事。”
“今日过后,嬴政不做大周虚无之天子,不图以王道虚伪仁德使诸夏臣服,秦国,要真真正正的一统天下,嬴政,要实实在在的为天下之主。”
“不是大秦兵士打出来的荣耀,嬴政不欲取之!”
燕国想要战争,那么,秦国就给他战争。
百多年来,在战场杀伐上,秦国何惧任何一国?
神情激昂,预谋一天下大势,非以兵革之利不可,至于那些反叛者,只有一个下场,也只能够有一个下场,没有铁血的教训,焉得有大秦今日。
“大王,臣明矣!”
熊启出列,沉声而应。
“臣明矣!”
廷尉王绾出列。
“臣明矣!”
“……”
这是大王的抉择,也是数日来,诸夏给予秦国的唯一抉择,对于此,他们只有接受一条路,要战便战,这一点,秦国何惧?
燕国实力还不若赵国,赵国都在大秦铁骑下崩溃,燕国如何能够例外。
******
“燕国此谋,……哎,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为此付出代价了。”
一个时辰之后,咸阳王城之内的偏僻之所,缘由后宫之内天明公子的消失,伏念这处教导之地,也已经休憩三日了。
偏厅之所,儒冠加身,坐于上首,其侧,各有一位年轻的儒生,得知从章台宫传来的消息,三人为之沉默,数息之后,伏念更是轻叹一声。
屈指一算,待在咸阳宫也已经快两年半的时间了,昔日刚登位的儒家掌门,而今也缓缓蓄须,辅以方正不阿之行,一举一动,自生威严与气度。
“掌门,您觉燕国可以支撑多久?”
一人出言。
秦国兵锋至强,诸夏没有任何抵抗之力,燕国是一个什么形态,他们更是知晓的很清楚,真打起来,燕国连赵国都不如。
而赵国现在已经被秦国所灭,王族溃散,燕国从现在开始,怕是可以图谋后事了。
“燕国虽为弱邦,可举国之力,也有三十万兵力,加持燕国苦寒之地,秦国欲要灭燕,若要直接横推,自然一岁可成。”
“不过,从赵国情形来看,秦国是要稳打稳扎的,这也是秦国上将军王翦的手段。”
伏念单手轻抚颔下短须,对于这一点,是可以给予所言的,秦**力之强不容置疑,燕国力弱也不用多说,可……若要如同赵国那般拿下燕国。
怎么也得一年至两年的时间。
“现今,秦国兵分两路,主力在燕国易水,另一支三川漳水之旁,由王翦之子王贲统领,驾驭十万兵,预谋一战灭魏。”
“掌门以为如何?”
得了掌门确切之言,二人相视一眼,也好方便齐鲁之地的儒家密谋,数百年来,儒家在仁礼传承的燕国之内,也有不小之力。
果然燕国将亡,也有大致的时间,一切就容易处理的了。
除此之外,便是近月来略有不显,可一直存在的另外一桩事,秦将王贲欲要一战灭魏。
“十万之兵灭魏,正面交锋难以功成,非有奇策奇谋落下,王贲其人在秦**中,素称——小白起,行军打仗之力无需怀疑。”
“此战……灭魏,可成性极大,若然伏念所料不差,这一次魏国的伤亡不会比燕国小,儒家在大梁之内的弟子,可以全部撤退了。”
提起魏国,伏念又怎会不知,待在咸阳宫内,可自己的消息渠道一点都没有减少,秦将王贲不会自动取死的,从去岁开始就一直谋魏。
其人定然有所谋,而且还是万全之谋,根据儒家消息,王贲此谋还征询过上将军王翦,故而,伏念觉得王贲灭魏,可能性极大。
而且方法上,自己也应该猜了出来。
“大梁城内,百家汇聚,儒家支脉各有不少弟子。”
“此时离去,怕是会使得百家轻视儒家。”
先前那人颔首,随后,言语一滞,神色略有迟疑,近年来,缘由掌门入秦国咸阳教导秦王子嗣,此举已然在百家中引起议论了。
就是儒家内部,亦是如此,旁侧支脉诸人也有杂言落下,先前秦国灭赵的时候,那些人就为儒家惹了不小麻烦,好在……秦王并未与之追究。
然……那些终究不是常法。
“令达便可,儒家弟子自行抉择。”
“诸夏之局势,百家现在的敌人不是儒家,乃是秦国,道家所论阴阳,儒家所论中庸,接下来的时日,对于百家身为关键。”
“生死存亡尽皆在秦王之心,而且……不出意外,接下来伏念就该离开咸阳,返回桑海了。”
伏念摇摇头,不以为意,从面前条案上结果一杯茶水,轻抿一口,味道还是不错的,发生了燕国刺秦之事,加持刚才从章台宫传来的消息。
可以遇见,接下来秦国的政策必然是无比刚猛、霸道的,绝对是顺之则昌,逆之则亡的道路,灭赵之事,儒家犯了不小的事情,秦王给予无视,并不代表秦王可以忘记。
接下来,儒家若要安稳的保证己身,必须给予安内,那也是数年来自己一直所谋,儒家八脉……太多了,许多人各有道理,虽不错,奈何……太过于随意了。
“……,这……,哎,此后,儒家之道欲要在秦国大兴,更为艰难矣。”
自二十年前文信候吕不韦领秦国国政以来,秦法苛刻的痕迹便是淡化许多,辅之以怀柔、宽松的姿态,商旅横行,百业俱兴。
纵然是秦王嬴政登位,也没有改变太多,执政仍旧宽松许多,可惜……今日过后,一切种种怕是要变化了,刺秦……刺秦的代价要比燕丹所想的更为严重。
第一千零二十章 守正居中(第一更)
诸夏大势已然明朗,除非是秦国内部出现极大问题,不然山东诸国很难给予抵抗,这一点无论是双方最简单的军力对比,还是更笼统的国力对比,结果很是彰着。
自卫鞅变法秦国以后,此地为法家乐土,可数十年来,尤其是缘由秦国昭襄王后期,战争连绵,对于秦国自身也是一个极大打击。
其后,秦国开始休养生息,文信候吕不韦领国政,秦法明显的宽松许多,加持吕不韦商贾出身,对于百业俱兴更为看中。
更有一点,便是多年前儒家弟子韩非同秦王嬴政之间的联系,《韩非子》一书儒家自然也有所藏,分析其理,绝为法家典籍。
可内部对于儒家亦是有绝大肯定,对于儒家来讲,这就是一个极大的机会。
秦法治下,笼罩举国上下,对于诸子百家有着绝对的管制,是故,诸子百家不愿入秦,可……若然将来大势有变,一切又当如何。
诸夏之力归于一人之身,期时……百家生死将不会由己身所决定。
法家已经证明自己的地位,难以衰落。
道家超凡脱俗,只消不理凡尘俗事,亦是无忧。
唯有他们这些入世的百家,尤其是儒家……欲要大兴,非得在一国之内,拥有极大的影响力,那个时候……秦国便是最佳抉择。
可惜……现在,一切都变了。
数年前,赵国刺客入咸阳宫,已然令的秦国政策收紧,对着山东诸国之人严酷甚多。
而今,燕国刺秦,换成普通之人,更是怒火中烧,何况秦王嬴政乎?
儒家欲要化入秦国之内,得以布局将来,难矣。
“天下事,有难易乎?”
“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
“玄清子在护国学宫传教,有此一言,伏念深以为然,儒家的将来,在儒家自己手中,在那之前,儒家……内部也该细细梳理一二。”
缓缓从条案后起身,轻言郎语,经燕国此举,儒家在秦国的布局虽受到影响,可……伏念并不太忧心,只要它日儒家能够表现出足够能力。
一切未可知。
前提是儒家之内,不会出现混乱。
儒家八脉,各行其道,道理迥异,非一件好事。
“却如此。”
旁侧二人亦是起身,相视一眼,正是这个道理。
守正居中,则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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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夫人还没有用膳食?”
从章台宫离开,在偏殿之内换了一身常服,没有直接理会从国府送来的政令文书,直接前往昭德宫,径直入内,所过之处,一位位宫中的侍从屈身一礼。
看着在外间候着的清儿,感受着里间寂静的状态,轻叹一声。
“大王。”
“丽夫人并未用膳,如今正在榻上休憩。”
清儿近前一小步,福身一礼,小声回应着。
自从丽夫人从咸阳宫正殿归来以后,便是如此,一直在榻上躺着,滴水不沾,半点饭食都未入腹中,整个人已然消瘦甚多。
“去吧。”
秦王政闻此,尽管心中已经有所猜测,可是从清儿口中听到,心中仍是一颤,摆摆手,在外间踱步一二,还是缓步入里间。
里间也有侍女存在,或是照应着小火炉,或是在旁边静待伺候,观大王走进,连忙欲要行礼,只是,下一刻便是出去了。
看着里间深处榻上的人儿,秦王政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三日来,丽儿未曾理会过自己。
可……每一日,自己都会来此静坐半个时辰。
行至榻前,坐在一侧,看着榻上的丽儿,三日来,一直如此,着实令秦王政揪心。
“丽儿,你……还在怨恨寡人?”
秦王政低声一语。
“当日大殿之上,韩申欲要杀寡人,非天宗宗全子与阴阳家东君焱妃、盖聂先生、赵高护卫有力,怕是寡人已然身死。”
“数年前,赵国残剑、飞雪二人欲要刺杀寡人,看在丽儿的面子上,寡人饶恕他二人,可对于老秦人来说,那是不能忍受的,那一战,赵国陉城书馆被灭,那就是代价!”
“韩申刺杀寡人,对于那个结果,你应该清楚的。”
脑海中闪过三日前大殿上的种种画面,实在是令人心惊不已,只差一点,己身怕是要身陨韩申剑下,他虽然在丽儿的师兄。
可……此罪,不容赦免!
何况还是燕国燕丹所谋。
“无论韩申刺杀是否成功,他只有一个下场,这不是韩申的抉择,是燕丹的所谋,是燕国所谋,寡人不相信山东诸国游侠这么多,为何燕丹非要选择韩申。”
“也许是有着其它原因,寡人向你保证,此战,会令王翦亲自生擒燕丹入咸阳,给予拷问,给丽儿你一个交代。”
秦王继续缓缓说着,目光仍旧落在榻上熟睡的公孙丽。
“天明现在已经被农家的人带往关外了,既然丽儿你执意将天明送出去,寡人并不强求,寡人已经下令,天明仍是大秦尊贵的公子。”
“但凡在寡人大秦治下,天明位同公子,不会有任何危险加身的,这一点寡人可以向你保证。”
秦王政再次轻叹,话锋一转,落在另外一个话题上。
和丽儿生活在一起多年,自然明悟丽儿心中最为牵挂的是什么。
“你如今不饮不食,寡人痛心也。”
“诸夏纷争,韩申在燕国也不过是一颗棋子,你先前曾说过的,希望诸夏快速结束战乱,让诸夏归于安定和泰,这一点,寡人会做到的。”
秦王政伸出手,将公孙丽身上的绒毯上拉一二,诺大的咸阳宫内,值得自己这般言语的,唯有一人,若然王弟仍在咸阳,也可畅饮一谈。
而今,真可谓寡人哉。
“你且歇着,寡人酉时再来。”
再次低语,秦王政从榻边起身,沉吟数息,悄然离去。
“照顾好丽夫人。”
对着清儿吩咐一声,走出昭德宫。
“是,大王。”
清儿再次福身一礼,将大王送出昭德宫,其后,转身归于里间深处。
“夫人,……您醒了。”
“清儿这就吩咐尚食坊,送些熟热之物。”
刚踏步入里间,清儿神色一动,深处的榻上,夫人竟是已经坐起,只是……神容之上的消瘦之意仍旧很明显,令人心疼。
连忙一礼,便是要吩咐饮食之物。
“不必如此。”
“……,清儿,自我入宫以来,你便是待在我身边,可……你一直都是大王的人?”
公孙丽神容憔悴的躺靠在软榻上,身上搭着浅色的绒毯,秀发略有凌乱的垂落脖颈之侧,双眸仍旧泛着红色的余韵,看着不远处的清儿。
心间深处又是一阵的酸楚,平日里,自己对清儿那般重视,可……清儿竟一直以来,都是大王的人,非如此,关键之时,如何会发生那般事。
果然韩申师兄未能如期入咸阳宫,便不会有三日之前的事情,也就不会有那般杂乱之事。
“夫人!”
“夫人恕罪,清儿从未想过隐瞒夫人。”
豁然间,清儿神情微变,尽管知道这一日早晚会到来,还是没有想到会是在这般情况下,秀首低垂,近前一步,双膝跪落在地,以头抢地。
“从未想过隐瞒于我。”
“你且说说,近些年来,你都隐瞒了什么?”
公孙丽颇有些愤怒,先前未入宫的时候,便是为游侠,便是直爽畅快,很是不喜别人欺骗自己,很是不喜别人瞒着自己预谋不菲之事。
入宫以来,观清儿很合自己心意,便是待在身边,时间一长,许多事情,无人之时,便是和清儿说了许多,谁曾想……竟然是这般。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破晓天明(第二更)
“夫人恕罪。”
“当初夫人初入宫的时候,大王为了保护夫人,便是从少府内新选了一批侍女入昭德宫内,清儿便是在那时进入咸阳宫。”
“后来,得夫人信赖,大王便是有旨意落下,让清儿好好服侍夫人,不得有任何差错,自那时起,清儿便一直待在夫人身边。”
话语当年,以头抢地的清儿低声而应,一晃间,已然过去多年。
待在后宫这些年,亲眼看到当初不可一世的楚夫人、敏夫人等先后身死,乃至于华阳太后也是薨逝,可……大王对丽夫人始终如初。
更是令清儿不敢有丝毫懈怠,大王对于丽夫人实在是盛宠极致。
甚至于大王欲要赐封丽夫人为王后之尊,都被丽夫人拒绝了,于此,清儿只觉甚是可惜,可从中而观,更可见丽夫人盛宠。
“多年来,你一直都在向大王传递信息?”
公孙丽面上怒色未消,许多事情,都是极为**的,都是自己不太想要让他人知道的。
“这……,夫人恕罪。”
“大王虽有此令,清儿虽然也传递许多信息,可……多年来,除了前几日大王口书落下,一直都没有反应。”
前几日,夫人欲要让自己送晕汗之酒水递于燕国使者韩申,就那一桩事得了大王之令,故而,自己将酒水换了一下,并未夹杂晕汗。
谁曾想……那燕国使者竟然那般胆子,公然在咸阳宫刺杀大王,执意找死也。
“昔者……燕丹离开咸阳的时候,那件事你也和大王说了?”
公孙丽有些沉默,扫着不远处地板上跪着的清儿,脑海中浮现一桩要事,现在想来也已经过去多年,那个时候,燕丹还在咸阳为质子。
其人预谋逃离咸阳,想要自己助力一二,自己同意了。
所以,那时……自己找借口拉着大王车驾离开咸阳,令的咸阳守卫空虚些许,燕丹得以逃离咸阳城,这件事情……清儿是知晓的。
如今想来……大王也是知晓的。
可……大王并没有任何反对,反而任由自己拉着离开咸阳了。
“是。”
清儿略有思忖,终究一言落下。
当时丽夫人初入宫不久,便是预谋此事,清儿当时吓了一条,可大王先前旨意落下,未敢违背,便是上报,然则……出乎意料,大王并没有给予理会。
任由燕丹离开咸阳,陪着丽夫人出咸阳宫,前往关外。
“关于……天明的一些事情,你也和大王说了?”
公孙丽再次陷入浅浅的沉默,天明的身世,身边的清儿是知晓的,故而对于天明的一些安排,和自己心中所担忧的事情,清儿应该也是明白的。
“……,是。”
清儿再次应道,昔年夫人入宫的时候,天明便是被带在身边,缘由某些缘故,大王直接承认其为大秦公子,后宫之内,并无人拿此事做文章。
其后,根据丽夫人平日里闲谈而语,清儿更是心惊,更是不敢有丝毫外泄,连大王都如此,自己又能够如何,数年来,对于天明的身世,一直都是大秦公子。
而且是位同扶苏公子看齐的。
“……”
“如果我今日将你逐出昭德宫,你应该会被大王赐死吧?”
公孙丽单手轻抚额头,三日来,身体却是虚弱不少,但己身心间深处,也是复杂万分,梳理不清的,自己既不想要韩申师兄出事,也不想要大王出事。
奈何……当日咸阳宫正殿之内,竟是亲眼而观韩申师兄被杀!
韩申师兄身死,自此之后,诸夏之后,入宫之前的身侧诸人,已然全部消散,大父身死濮阳,荆师兄身死武真侯手中,韩申师兄身死秦国咸阳宫内。
而自己……竟然成为秦王的女人,还为其诞下两个孩子。
这是上天对于自己的折磨吗?
为何偏偏要对自己这样。
自己应该恨大王的!
自己应该杀大王的!
可……当初暗自下定的决心,何以化作绕水之流,顺水消散。
诸夏纷争,生死存亡,一切都是不可避免,大王的心思自己是明白的,他对自己是极好的,愿意给予自己一切,自己也相信他会一直护持天明。
但自己不相信……秦国,不相信秦国其它的人,自己入宫多年,非一无所得,咸阳王城之内,堪为诸夏最为安全所在,然……某些时候,也是诸夏最危险之地。
天明的身份终究不是秦王真正子嗣,大王欲有心让天明磨砺诸公子,那实在是将天明放在火上烤,一个不小心,大王无碍,天明会有性命之忧。
唯有将天明送出去,自己心中才安稳,咸阳内的那些人才不会将目标对准天明,有着刚才大王的承诺,公孙丽心中稍安。
也许……自己终究是自私的。
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到任何伤害,也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受到什么伤害,更不希望大王受到什么伤害,想要在榻上动摇一二,浑身软绵绵的无力。
略有暗淡的美眸落在清儿身上,今日一切说明,自己是否该继续留着此人?
继续留在身边,公孙丽觉得自己有些接受不了了。
如若将其驱逐,公孙丽可以完全想象到清儿的下场,除了被赐死,没有别的路。
“夫人恕罪!”
“夫人饶命!”
“夫人饶命!”
“……”
清儿神容大恐,如果丽夫人真的不要自己了,自己的下场只会比丽夫人所说更为凄惨,打入永巷都是轻的,以自己所知道的东西。
怕是咸阳宫内的刑罚非得从自己身上完全过一遍。
那般情景,不可想象。
“即日起,你就为昭德宫外间管事,负责照管阳滋吧。”
“去,把我的高儿带来。”
“我已经三日未曾见他了。”
继续将清儿留在身边,是不可能的,只是清儿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真要看着清儿去死,自己也做不到,唯有将清儿从身边调出去了。
脆语低缓,又落在另外一桩事上。
“多谢夫人!”
“多谢夫人!”
“清儿这就差人将公子带来!”
清儿只觉自己的小心脏剧烈跳动,只要不被驱逐,一切自己都可以接受,以头抢地,不住叩首,地板都为之传来响亮之音。
而后,缓缓起身,欲行夫人之令,同时准备令尚食坊送来崭新的膳食。
******
“师兄,观这孩子的长相,同荆轲少侠真可谓相似。”
函谷关外,如旧繁华,数年来,秦国东出一天下,诸国战乱不断,可对于秦国自身来讲,却是越发的繁闹起来,不断有韩国、赵国的流民涌入。
关中虽不可入,然……关外尚有大量的土地可供选择,水利休整,驰道、直道畅通,堪为诸夏难得的安稳繁华所在,即为繁华,自当商旅往来不断。
绵延纵横的平坦道路上,一支普通的商旅队伍夹杂其内,旗帜飘扬,简单的车马相随,后面带着从咸阳采买的货物,奔向关外,关外山东诸国。
淡白色的宽松裙衫加身,容貌素雅,气质淡然,一根木簪竖起如瀑的长发,眉宇间,仍旧可显一丝英气,双眸泛着好奇的之色,看着身侧熟睡的一位少年人。
语出,面上带着一丝笑意。
“他的性情与荆轲少侠相仿,当年我等与荆轲少侠相识虽不多,可其豪迈、侠义之风,我等很是欣赏,不然也不足以令丽姑娘倾心。”
“连日来,这小子桀骜初显,却为本性,倒是天明在咸阳宫生活许久,却是平添了一缕贵气。”
迎着师妹看过来的目光,残剑颔首亦是轻笑,浅蓝色的素袍披在身上,屈膝盘坐在车马之内,脑海中掠过数日来天明的动静,又是讶然。
“听闻嬴政待其甚好,农家有传闻,嬴政甚至于在章台宫明言立下天明为王储,师兄,你觉得那是真的还是假的?”
女子将覆盖少年人身上的绒毯拉了拉,而后,再次看向师兄。
“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
“天明的身世在咸阳有些人眼中并不是秘密,嬴政在章台宫那番言语,估计丽姑娘也是担忧的,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送走天明。”
“师妹,接下来我等的任务可就重了。”
残剑摇摇头,是真是假,其实都无用了,关键现在天明已经从咸阳离开了,由着荆轲少侠当年的交情,再加上韩申侠士的大义。
他们都必须保证这个孩子好好的活下去。
农家与墨家必须为此负责!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残剑非残(第一更)
“只可惜,事有未成,燕国此举怕是会遭来大祸患。”
“不日,诸夏又要起烽火了。”
无论是私人的关系,还是韩申临死前的所托,身侧这个孩子的确要好好的活着,不能够出现任何意外,脑海中掠过当年的种种,亦是摇头。
当初的自己,是冲动了,以至于酿成大祸,陉城书馆为之破灭,老馆主身陨,无数弟子为之赔上性命,还连累了师兄,一身修为被废。
时隔数年,再次有人施展刺杀之策,殊为不明智。
燕国危矣。
“燕国……,那是他们自己选择的道路。”
对于燕国,残剑当年也是去过的,尽管不比中原繁华热闹,可本身也是有些底蕴的,刺秦事败,早就驻扎在易水的秦国兵士应该要跨过去了。
八百年国祚,不日倾覆。
“燕国可有生机?”
诸子百家汇聚燕国,力量不俗,对于秦国,飞雪一直有着极大敌意,若说亲眼看着燕国崩溃,乃至于覆灭,还真是于心不忍。
期时,在秦国铁骑之下,又有一个诸侯国不存。
“师妹觉得有生机?”
残剑轻笑。
“合纵抗秦?”
这是数十年来,诸夏面对越发强大的秦国最通用之法,且也取得了成效,并非不可用,况且秦国自身也在连横抗纵。
飞雪略有迟疑,语落。
“魏国而今面对秦将王贲,鲜少余力出。”
“四十年来,齐国偏安一隅,交好秦国,再加上往昔的恩怨,难以出力。”
“楚王负刍正在颁布推恩之令,修内政,整顿国力,大司马项燕重练多支军团,相距燕国甚远,难以出力。”
“仅仅凭借百家之力,加上燕国之力,难以抗衡秦国。”
残剑摆摆手,目下诸夏的局势越发明显了,若然三晋仍存,山东诸国绝对有机会,可惜,现在韩国与赵国都消失不见,残余之力更是躲藏不已。
合纵抗秦之法,从某种程度来说,已然是不可能实现之事。
“……,师兄,将来秦国真的要一天下?”
飞雪陷入沉默。
“秦国为何不能够一天下?”
残剑再次笑语。
沉寂数年,行走诸夏,自当有崭新的感悟,赵国之亡,固然是秦国攻打的缘故,实则亡于自身,赵王迁何如?郭开何如?
韩国亦是如此,空有大才韩非,更有鬼谷纵横为将,奈何韩王不用!
燕国亦是如此,韩申之才,能够折服蓟城文武上下,已然不需要太多的证明,果然燕丹用其改革内政,则现在的局面会好上很多。
春秋以来,战乱连绵,自己为赵国人,尽管希望赵国强大永存,可……去岁那样的赵国非自己所希望的,国祚而亡,庶民在秦国治下,没有太大反抗,已然说明一切。
常读儒家先贤孟轲之言,所得精妙颇深,民为本,社稷次之,君为轻,遥想自己在赵国的时候,经常忧思和怜悯的是赵国庶民。
对于那些贪污不作为的官吏亦是愤恨!
若然赵地在秦国治下,庶民更够安康,能够安详的生活着,不再有战乱之苦,如此……有何不可?
而若是秦国有朝一日也走上赵国之路,那么,或许又会有他人取而代之,这亦是道家的天道无情之道,诚如是,是不是秦国一天下并不重要。
他们是拦阻不了的。
这个时候想要拦阻秦国一天下,除非整个山东诸国的千万庶民联合起来才有希望,否则,谁也阻挡不了。
“……师兄。”
飞雪再次沉默。
自从刺秦之后,师兄的性情越发静然,越发沉稳起来,浑身上下竟是犹如道家的道者一般,言语之间,淡然如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这种境界……自己只有在老馆主的身上看到过。
当初的陉城书馆内,老馆主对于师兄格外看中,可惜……因为自己的缘故,一身修为被废,否则,现在当一窥玄关之妙。
“师兄,若非当初飞雪鲁莽,陉城书馆也不会那般,师兄也不会那般,连累师兄如此。”
念及此,心中黯然。
“哈哈,师妹,若非当年之事,我怕是也不能够有这般感悟。”
“我都已经释怀,你却始终留在心中。”
“天明,既然醒了,那就坐起一谈吧。”
残剑轻轻一笑,伴随口中温和之言,平静的双眸落在飞雪身侧的少年人身上,那里,已然能够清晰感应到少年人六识的动静。
“醒了?”
听师兄之言,飞雪神色也是一动,秀首一转,视线也是落在天明身上,倒是师兄的感知比自己好些,修为被废之后,自己的六识也不过比普通人强一点点罢了。
目光所至,身侧的少年人仍为熟睡的模样,可……细细感知,好像仍是在熟睡之中,何以师兄这般而言,难道天明在装睡。
“年岁如此,已然在先天层次臻至这般,天明,观你修行,应是得了道家与墨家的修炼之法,道家武真侯曾传法秦国王室,倒是不足为奇。”
“却是你所修墨家之法,……倒是有些怪哉,而且还那般的精纯。”
残剑面上有些惊讶,天明年岁不足地支,体内的内力已然精炼无比,而且合道家与墨家之长,并行体内,没有什么冲突。
这等资质,远超当年的自己,这般下去,或许能够在十多岁成就化神之境,将来是有绝大希望一窥玄关妙境的,道家的修行之法不足为奇,虽强有根,武真侯名镇百家,不是虚言。
墨家乃是敌秦者,百多年前墨者三分,一支入秦,可那支墨者并没有传承墨家的核心,想要修炼出天明身上的内力,非有墨家嫡系传承。
而秦宫之内,是绝对不可能出现那般的墨家高手的。
“天明,你不用害怕,当年我们还见过一面的,我们是你母亲的好友。”
“现在我们已经在关外了,难道你不想要与我们谈谈?”
飞雪虽感知不出天明是否真的在熟睡,可师兄这般肯定,心中不疑,既然已经醒了,这般装睡,却是不妥,三日来,缘由还在关内的缘故,一直没有那个机会。
现在,有些事情也该说一说了。
毕竟,早晚都是要说的。
脆音落下,二人相视一眼,倒也不急,静静的等待着。
“你们是不会放我回咸阳的,对吧?”
良久之后,寂静的马车之内,一道清凉中夹杂些许稚嫩之言出。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认敌作父(第二更)
“是否回咸阳,在与你,并不在我们。”
“天明,你现在真的想要返回咸阳?去见你母亲?去见嬴政?”
残剑随意掀开旁侧车帘,临近初夏,值未时,道路两旁的田亩之上,早已经有农人在劳作着,或是梳理田垄,或是在施加奇特腌臜之物,令亩产更多。
对于那些,残剑近年也有心了解过,那是秦国大田令所属与中央学宫共同用力,推出的增产之法,效果很是明显,一亩起码增产两层以上。
两层是一个什么概念!
以关中的田亩规模,增产两层以上,不亚于令秦国多出一个富饶之地,令的秦国本就扎实无比的根基更为牢固。
此法在残剑看来,乃是丝毫不逊色将士征伐之功的。
果然推及诸夏,那可是绝大功劳,庶民所求不多,能够安稳的生活,能够吃饱就行了,可就这一点,数百年来,诸国鲜少做到。
秦国纵然有千般不好,只要能够在一天下之后,让山东诸国之民如关外的这些庶民一般,残剑觉得已经足够了。
于天明之问,面上一笑,应之。
“我当然要回咸阳!”
闻声,小天明直接坐起,掀开身上的绒毯,颇有些怒气的看着面前二人,当日咸阳宫内,母亲将自己击昏,然后被人带出咸阳宫。
再次醒转的时候,便是在车上,刚醒转,便再次陷入昏睡,想要开口说话,想要辩解一二都不可得,如今……他们两个能够放自己离去?
这两个人,自己的确见过,脑海中一喜有些印象,已经很久了,他们不是好人,是诸夏的游侠,上次咸阳宫见面,他们想要刺杀父王,没有功成。
若没有母亲,他们两个早就死了。
他们两个是母亲的朋友,可……跟着他们,自己又不甘心。
母亲为何如此?
为何要让这二人在自己的身边。
还有二人刚才闲谈中,论及自己的身世?难道有什么不妥?
然无论如何,自己都不想要继续在这个马车上,自己要返回咸阳!
感受体内没有受到限制的力量,玄功运转,通体浅浅的玄光闪烁,瞥了身侧二人一眼,便是要离开马车,和游侠们待在一起,是对自己的侮辱。
嗡!
只手触摸马车的出口垂帘,凭空而生一道无形的屏障,浅白色的圣洁霞光隐现,任由天明如何想要掀开垂帘,都不能够触及。
反而还从那层浅浅的霞光屏障上,感受到一丝别样的反震之力。
“游侠之人,果然说话算不得数!”
数息之后,天明体表收拢玄光,略有嘲弄的转过身,看向那二人。
“你可知你母亲为何送你出咸阳宫?”
闻天明之言,飞雪面上顿时不悦,轻哼一声,欲要出言,直接被残剑单手压下。
师妹的性情还是那般火爆,连少年人的激将法都看不出来,想要离开自然可以,前提是,在了解某些事情之后,再做出选择。
“说起来,我师兄妹二人和你母亲相识很早,算下来,也有十多年了,那个时候,还没有你呢。”
“我想……你对于你母亲的事情,不太清楚吧。”
“师妹,你就和天明说上一说,丽姑娘既然做出那般决定,有些事情也该说出来了。”
残剑单手伸出,指着刚才天明熟睡之所。
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话锋一转,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师妹,有些事情,师妹知道的比自己更加详细。
不过,天明没有理会,仍旧那般守候在垂帘之前,等候离去。
“我和你母亲为好友,在你母亲没有入宫前,经常在一起持剑游历诸夏的。”
“你母亲名为公孙丽,大父公孙羽,为卫国濮阳守城将军,昔者,秦将蒙武攻打濮阳,公孙羽将军身死,便是剩下你母亲师兄妹三人出走。”
“除了你母亲之后,还有韩申侠士,还有荆轲少侠,你可知你的生父是谁?”
相较之残剑的温润和蔼,飞雪则没有半点和天明客气,英气外显的剑眉挑动,径直话语当年,生长这般大,连自己的生父都不知道,实在是令人生气。
瞥了飞雪一眼,天明亦是没有出言。
“咸阳那个暴虐之君秦王嬴政不是你的生父,你的生父是你母亲的师兄——荆轲少侠!”
“可惜,荆轲少侠其后不久死于玄清子手中,也就是秦国的武真侯,你母亲被嬴政逼迫入咸阳宫,添为后宫夫人,直至今日。”
“而你母亲另外一个师兄韩申,此次添为燕国使者献降于秦,于咸阳宫大殿之上,刺杀暴虐之君未成,亦是身死。”
飞雪没有任何预兆的将当年之事解开。
这么多年在咸阳宫认敌作父,实在是可恨。
还有丽妹妹,竟然……。
“……”
“你以为我会相信?”
天明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清秀的神容上闪过一丝愤怒,父王与母亲待自己那般好,而这二人竟要里间自己和父王。
还有母亲!
记忆中,母亲便是在咸阳宫了,而且和父王之间生活的很好,后宫之内,母亲最得父王喜欢,而且母亲也是敬爱父王的。
哪里有逼迫之举?
“你……,气死我了,师兄,这小子认敌作父,死不悔改,如果不是韩申侠士所托,我真想要好好的教训他。”
飞雪大怒,手臂豁然抬起来,指向天明,告诉对方真正的事实,偏偏对方还不相信,实在是可恶,真不知道丽妹妹在咸阳宫是如何教导他的。
“其实,有些事情由你母亲亲自告诉你会更好。”
“飞雪之言,也许你不相信,可你年岁虽小,却是一个聪慧的孩子。”
“你如今的年龄超过你母亲入宫的岁月,这是不可争的。”
“你母亲应该很不喜秦国武真侯吧,那是因为玄清子杀了你生父荆轲少侠!”
“咸阳宫内,你生长这般大,你母亲一直想要将你带在身边,若然你真是嬴政之子,决然不会如此的,从扶苏和其他的公子可见一斑。”
“你母亲不想要让你离开她身边,那是想要好好保护你,咸阳宫内,除了你母亲之后,任何人对你都有危险,包括秦王嬴政。”
“纵然秦王嬴政爱屋及乌,对你允以公子的位份,可你终究非大秦公子,这件事,咸阳之内,知晓的人不多,还是有的。”
“前段时日,嬴政在章台宫宣言立下你为王储,于你而言,乃是有着极大的危险,否则你母亲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将你送出咸阳宫。”
“这是你母亲送你出来的时候,交予我们的东西,我虽未观上面的东西,可应该不外我所言这些,你且一观吧。”
“你的身份在咸阳宫是一个特殊,若然你真是嬴政之子,由着嬴政对你母亲的盛宠,她又何必让你离开咸阳。”
看着师妹面上怒意,残剑亦是有些无奈。
看着出丽姑娘和嬴政对天明很不错,可惜……世事无常,天明的归宿终究不在咸阳,伸手从身边拿出一个扁平木盒,递给天明。
口中言语未停,将诸般之事娓娓道来。
若然接下来天明还想要返回咸阳,那他们就真的无能为力了,困住一个人的身体,非长久之法。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传承(第一更)
“母亲!”
“父王!”
“不可能……,你们定是在骗我!”
终究……马车内这二人的话语还是入了耳朵,流转在心间深处。
天明那俊秀的神容上,徐徐的陷入沉思,缓缓的没入寂静,神容之上掠过决然的不相信,他们两个所说定然是假的。
可……翻滚脑海中近年来的诸多记忆,印证马车内那男子所言,天明心间深处又是有些不住的酸楚。
有些事情,以前自己也想要询问母亲的,可……每一次刚落到那个话题上,便是母亲呵斥,而后被引开,久而久之,也就没有多问。
母亲是极爱自己的!
父王也是极爱自己的!
可……当年的事情自己真的不想要知道,为何他们两个要告诉自己,是想要自己做些什么吗?
看着那人递过来的扁平木盒,天明一时间,竟没有勇气接下来。
“你是不敢承认吧!”
飞雪再次轻哼一声,认敌作父这些年,莫不是真将嬴政当作生父了?
“看看吧,早晚都是要看的。”
“其实你母亲把你交给我们,目的很简单,是想要你离开咸阳以后争斗不休的权力漩涡,以你的身世卷入其中,很是危险。”
“所以,她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并无他意,果然你想要返回咸阳,也是无碍,只是咸阳不能久留。”
残剑晃了晃手里的木盒,说道丽姑娘的大致意思。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丽姑娘就是希望天明过的安稳一些,只此一点,再无他求,可……深处之意,那便是从此天明不在属于咸阳。
“你们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天明低吼一声,神容之上纠结万分,愤怒的看向马车内二人。
就算事实真的是那般又如何。
就算一切如二人所说又如何。
恨恨的从那男子手中接过扁平木盒,悍然打开,里面夹杂着纸质文书与绢帛,洁白的绢帛上,烙印着一个个小字。
将木盒随意扔掉,手握纸质文书与绢帛,默然的将其打开,一览其上内容。
呼吸之后,小天明身躯为之一颤,是母亲的笔迹,自己认得的。
见状,残剑二人亦是沉默,没有多言,该说的东西他们都已经说了,如何抉择就在天明身上。
对于天明来说,此刻返回咸阳亦是无碍,但咸阳非长久之所。
渐渐的,小天明周身越发的颤动起来,握着纸质文书的双手更是颤巍一般,母亲在文书之上所言,同马车内二人所说一般无二。
更是嘱托自己不要再回咸阳,让自己跟随在韩申身边,好好的生活着。
“不……,母亲,为什么你现在才告诉我。”
父王应是自己生父的。
可母亲现在告诉自己,自己的生父是另外一个人,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一个人。
此事,何其滑稽哉。
低语喃喃,明亮的双眸瞪得浑圆,满是不解,满是迷茫,满是……。
韩申……死了,自己以后要跟在这二人身边了吗?
但自己讨厌这两个人!
母亲不在身边!
父王不在身边!
阳滋、高儿也是一样!
自己以后……该如何?
洁白的绢帛之上是母亲所留下的家传剑法,并无奇特之处。
“这是……你母亲师兄韩申交予我的,是他一身所学,堪为诸夏顶尖手段。”
“也是留给你的。”
残剑从身侧又拿出一个扁平木盒递给天明。
那是韩申侠士入咸阳宫前交由农家弟子的,指名只有天明可以打开。
“天明,你不要害怕。”
“你现在虽离开了你母亲,但……你还有我们,你母亲大父乃卫国濮阳将军,义勇忠烈,你生父荆轲亦是侠义之风闻名百家。”
“韩申更是为百家侠义之士,诸夏之大,何处不可去,我已经说过了,你母亲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才送你离开咸阳的。”
“诸夏之内,百家不会为难你,秦国之内,你母亲至尊至贵,秦国郡县也不会为难你,怕是诸夏内,唯有你可畅通无阻了。”
残剑挥动手掌,一股别样的柔和霞光笼罩天明身上,安稳其心。
少年心性,一直生长在咸阳宫内,又是大秦公子的位份,尊贵无比,猛然间得知此事,定是有些承受不住,然……他必须承受住。
而且,如口中所言,以天明的身份,诸夏之内可谓只有其一人如此了。
只是,此语没有得到回应,天明缄默,接过另一个扁平木盒,静静的坐在马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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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真侯!”
“……”
江陵府城,总督府地,政事堂内。
政事堂,是总督府内新设立的行署,乃是武真侯所言统筹、谋略四郡要务核心之所在,内设五人,非武真侯应允,不得入内。
五人者,武真侯特赐一女子入内,其名白芊红,数日来,已然用己身博学、谋略折服诸人,其后四人,分别是四郡要人。
江陵府城郡守叶腾。
蜀郡郡丞胡沙。
巴郡郡丞干满。
黔中郡郡丞封朔。
“无需多礼,坐!”
周清踏步入内,身后跟着垂礼之行的云舒,对着行礼的五人摆摆手,各自归于条案之后,时隔数日,政事堂与门下堂诸般事定下,一切政令,也该下达了。
“昨日,你等五人商榷上呈的一份文书,本侯观之,觉得很不错。”
“本侯奉大王之名,总管督辖四郡要务,其实……本侯并非是越过四郡郡守,统帅四郡要务大小之事,所为不过奠就四郡一体之根基。”
“百多年来,秦国疆土扩增数倍,然……核心之地仍为关中,其次陇西,其次便是蜀郡、汉中、关外,其次便是其余郡县,封朔,你来言语,为何如此?”
周清微微一笑,随意坐在上首,如今的总督府内,雪儿和晓梦已经离开江陵,前往秦国其余郡县了,焰灵姬也同鹦歌他们前往燕国蓟城了。
弄玉还在南阳之地陪伴其母亲,身边也就只剩下云舒和芊红了,挥手一招,面前条案上落下一掌文书,上面是连日来,政事堂所落之策。
总管督辖四郡要务虽权力甚大,……百多年来,秦国之内,纵是穰侯、文信候等也没有自己这等赐封,中枢之下,怕是也在一直看着。
尽管,四郡不算什么,加起来的底蕴连关外都不如,甚至于连南阳一地都不如,但四郡却是秦国南部的绝对防御,堪为地利之重。
整治四郡要务,周清觉得并不需要太多,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落在下首五人中的一人身上。
封朔!
黔中郡郡丞,是黔中郡郡守所推荐的官员,先前的考核文书上,很是不错,对于政事发展颇有眼光,于秦法亦是精通。
非如此,怕也不能够坐在郡丞之位,按照秦国惯例,郡丞之后,更进一步便是郡守,果然其人表现出足够才能,未必不可。
“武真侯!”
“下臣以为,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可解。”
“天时之象落,关中与陇西诸郡,节气缓和有序可查,水韵充足水利通畅,相较之秦国其它郡县,黔中郡等地不若多矣。”
“地利之象落,关中与陇西诸郡,地势颇为缓和有序,江河纵横其内,山水俱佳,可为良地,而其余之地不如多矣。”
“人和之象落,关中与陇西诸郡堪为秦国立国以来的老秦人居多,数百年来,已然风俗礼仪一般,汇聚诸多城池,堪为一体。”
“而其余郡县多位秦国近百多年来攻伐所得,族群、礼俗、音韵……各不相同,是故,难以繁华。”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论政(第二更)
身为黔中郡一郡之郡丞,对于整个郡县自然有足够了解。
目下秦国之民,不超五百万,且大都在关中、陇西等郡县,而大王命武真侯所总管督辖的四大郡县,天然根基便是薄弱无比。
山峦起伏,崎岖遍地,是故……节气混乱,水韵无常,平坦地形更是鲜少,加持秦国对那里的掌控力还不到百年,开发中心也不在那里。
四郡更重要是充当一个缓冲,一个屏障存在。
蜀郡开发的最好,如今有民力超过三十万!
巴郡一般,然而北有汉中,西有蜀郡,民力超过十五万!
黔中郡更是一般,其内无论是天时,还是地利,都最为不堪,近日来的统计,民力甚至不达十万!
南郡稍好一些,勉强超过二十万民力!
诸般加起来,四郡之力也才七八十万,然……四郡之地袤加起来,乃是可与关中、陇西相比的,可关中、陇西两地加起来民力超过两百万。
且都是富饶繁华之地,田亩肥沃之所,远不是目下四郡可比。
“虽有些囫囵,仍可窥大致。”
“本侯出身于道家天宗,明悟乾坤阴阳,一地之处,自有所长,自有所短,关中沃野千里,民力甚多,若然安稳之事,则民众安息康泰。”
“若是乱战之时,则难以为继,而四郡却没有那般侵扰,故而,本侯甚喜将四郡看作一个整体,看作一个类人之行。”
周清颔首,单手挥动,示意其归位。
道理是那个道理,在场诸人于诸事也无需说的那般详细,若然详细入里,不知又要说道何年何月。
政事堂,纲要为上,提纲挈领当先。
看着旁侧的云舒正在侍弄茶水,屈指一点,面前的虚空之上,便是一道尺高的紫光人形出现,玄光闪耀,令的诸人不自觉的看过去。
“孝公之前,秦国国力孱弱,国之弱,便如同人之弱,与体态魁梧的魏国争锋,常处于下风,甚至于接连失去河东、河西之地。”
“承其时,卫鞅入秦,以法启大秦之智,使之明悟前方道路为何,以猛药斩去肉身疾病,使得秦国壮大,二十年,败山东诸国始。”
“而四郡之地在本侯看来便是此理,尽管诸般不若关中,可只要找准合适之法,当可坐拥不俗之力。”
周清缓缓言之,施政于四郡之中,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大道同途,待在咸阳多年,结合道理,自有体悟。
“四郡之地,西侧东向,蜀郡、巴郡、黔中郡、南郡,蜀郡以西则为羌族所在高山巍峨,以南则为更蛮荒所在。”
“以东为楚国之地,以北为汉中、三川之地,四郡欲要开拓,本侯所谋在五年之内,修筑四郡之地的驰道、直道,以为人体四肢,强健筋骨。”
“焚灭山林,开荒田亩,疏浚河水,整修水利,修筑城池,汇聚集镇,村落点缀,庶民一体,沃土滋养己身,壮大人身体魄。”
“引农、工、商……百业而起,将四郡特产之物运送诸夏各地,运发四郡己身之力,再有奖励生聚之法,十多年后,当胜却如今甚多。”
随周清口中轻言落下,面前虚空的那道紫色玄光汇聚之人形为之变化。
筋骨快速壮大,血脉流淌有声,脏腑澎湃有力,尺高的身形也在眨眼之间壮大如成人一般,周身散发别样的威势。
四郡之发展,自然是岁月长河中的经济发展。
而经济想要发展起来,门路自然很多,农业、手工业、商业……当可齐头并进而下,自文信候吕不韦领国政以来,对于商贾的限制本就不大。
更何况,商君变法中,对于商贾也非压那般强大,果然真正的压制商贾,压制商业,关中岂有今日之繁华,一个地方、一个城池想要彻底繁华昌盛起来,没有商贾,决然不可能。
“此为本侯大致所谋,尔等有何补充?”
单手一握,面前虚空的那道紫色身影消失不见,从云舒手中接过茶水,轻抿着,看着略有沉思的诸人,并不着急。
“以四郡之力,五年之内,欲要完成武真侯口中所言,怕是难矣。”
叶腾挺立身躯,拱手一言。
武真侯之策,并不晦涩,且并不难懂,相对的,很有条理性,就是多头齐下,以四郡目下之力,五年的时间,不可能全部做到的。
何况,连日来,洞庭湖畔打造蜃楼之事,也需要大量的人力,此般,更是难矣。
“五年不行,那就十年!”
“十年不行,那就二十年!”
“本侯有足够的时间一窥四郡之变化,纵有一日,本侯不在总管督辖四郡要务,可这个职务短时间内不会消失的。”
四郡之地于秦国来说,堪为重要,但其重要,多在地势,而非经济之力,早年间,秦国未曾得巴蜀之时,已经有足够之力击败三晋。
那个时候的三晋远比现在三晋更强,而目下秦国,国力更盛数十年前,陇西、关中的发展平稳,关外一马平川,只消安稳,发展不难。
唯独四郡之地,难矣。
以自己之文书,延续四郡总督要务职位,应是不难,就是坐镇的人得极为慎重了。
“诚如是,则四郡兴旺可期。”
叶腾又是一礼。
为官者,多渴求急功近利,希冀在极端的时间内,弄出极大的功业,这般做法,多是杀鸡取卵之事多,眼前得了一丝快哉,长久并不妥当。
按照武真侯所言,只要政策延续下去,二十年后,四郡之民当可倍增,加起来超过两百万不成问题,再有纵横贯通的驰道、直道等,一改现状不难。
“尔等?”
周清又将目光看向其余三个郡丞,原本当初的考核中,以为会出现从三郡下属郡县中出现干才,没想到最后选了三郡的郡丞。
“期时,四郡之民徭役如何?”
蜀郡郡丞出言,按照秦法,每一岁都有不少的四郡之民前往它处服徭役,最为浩大的征发便是数十年前的长平之战,整个秦国上下征派百多万徭役之人。
“它日秦楚之战前,徭役归于本郡。”
周清目光扫视过去,数息之后,给予一个肯定回应。
将来,秦楚免不了一战。
“大人,云溪之地那边?”
白芊红颔首,亦是问了一声。
“从四郡、汉中、南阳抽调,充实云溪之地。”
建造蜃楼那里,同样需要大量的民力,这一点周清自然也是想到,不过……那并非问题,只要人员调动有序,在效率上给予提高,当可发挥极大之力。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天道有为(第一更)
“终究……四郡的底子还是略薄,不若关中、陇西、中原之地。”
白芊红略有感叹。
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上古之时,诸夏部落联盟大都汇聚在河水两侧,土地平旷,屋舍俨然容易,南方的江水两侧鲜矣。
数千年来,一直以来,绵延今日,令的诸夏之内,富饶繁华之地已然初显,关中、中原、齐鲁当先,至于其它地域略差一些。
而大人所总管督辖的四郡,无疑是更为次之的。
语出,厅内其余人也是颔首,相较之秦国其它郡县,四郡底子的确很薄,无论是财货上,还是人力上,还是可耕种的土地上。
“哈哈,四郡的底子虽薄,可未必没有它处可以补足。”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一国一地之本,在于土地,更在于民力,如往昔之韩国,土地少而民众寡,如何也不可能成为诸夏大国的。”
“而楚国自大周平王东迁以后,尽管对外之战屡有败绩,可碍于国内土地广袤,民力甚多,些许损耗,不过十年八载便可以弥补过来。”
闻声,周清也是轻轻一笑,一地之强,非天时地利人和三元归一不能够铸造,就是在岁月长河之中,以后的数千年间,四郡之地都非最为繁华之所。
然……尽管如此,未必不可以给予改变,否则,而今之诸夏与上古之诸夏又有何异?
“大人之言,是当年吴越争锋之时,越国之十年生聚,十年教训?”
跟随在大人身边时日甚久,于大人谋略之.asxs.有所察觉,白芊红精致的眉宇间,为之意动,脆语而出,脑海中翻滚诸般。
“十年生聚,十年教训?”
叶腾闻之,越国之策固然上佳,但那是需要时间的,足足二十年的时间,越国才有一击之力,倘若一击之力不能够功成,那么,越国便再也不可能翻身。
大人所言应该不是此意,但……此意应该夹杂其内。
其余诸人相视一眼,也是不住思忖。
能够进入政事堂,已然是武真侯对于他们的肯定,只要能够在接下来的数年有所表现,返回各自本郡,接任郡守不为难事。
而政事堂内的唯一一位郡守叶腾,怕是要进入关中咸阳为官了,九卿唾手可得,中枢指日可待。
“如果接下来数年四郡民力增加数万、数十万呢?”
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的确有自己所谋的一点意思,可惜,并不全是,四郡之地广博,丝毫不逊色关中,唯一有缺的就是民力与可耕之地。
“百多年来,大秦编户入籍之法通行各大郡县,此法之要无需本侯多言,人数周,为国之本也。”
“人数者,庶事之所自出也,莫不取正焉?以分田里,以令贡赋,以造器用,以制禄食,以起田役,以作军旅,国以建典,家以立度,五礼用修,五刑用措,其惟审民数。”
“你等所谋种种,本侯所言种种,一切根本尽在于此,四郡之地中,唯有蜀郡与黔中郡纳入秦国甚早,其余两郡稍次之。”
周清徐徐而言,目下之重,多落于此。
“昔年,司马错攻掠巴蜀,陈兵洞庭未久,便是有长平之战出,又逢昭襄王晚年,国政略有不稳,对于四郡掌控不强,国府之力没有深入其里。”
“其后大秦王位更迭,直至今日,四郡的民册虽有,可对于民力的掌控远不及关中之地,尤其是四郡之南,靠近百越、蛮族、羌族等所在。”
“接下来,本侯欲要四郡再次录下民册,由四郡郡尉随驰道、直道、要道修筑,本侯也会派出专人,入南方蛮越,纳其人,重其力,以期诸夏风华拓展。”
迎着五人之目光,周清继续而言。
四郡之力民力充沛,便是会带来足够的税收和财货,令四郡发展进入快车道,同样,四郡的发展也会令民众安心,他们也能够放心的生聚。
底子打造稳固,接下来按部就班的走下去,四郡之发展,定然会越来越好,不说达到岁月长河后世之力,起码不像眼前的四郡,在中枢底气不足。
除了添为秦国南方防御之用外,一应财货、人力占据甚低的比重。
“百越、蛮族、羌族之人确实不少。”
“虽……风华不显,礼仪蛮荒,正因为此,可轻易为用,根据芊红对于秦国之南、楚国以南的了解,五年之内,纳入其人五万至十万,不为难事。”
“重新编户入籍,鼓励生聚,五年之内,整合出五万至十万之人亦是不难,诚如此,根基有成。”
对于南方百越遗族与蛮族等不入诸夏风华的大族,白芊红自然了解很多,也知晓他们的底蕴,他们的存在,一则是三代以来的部落汇聚,加持分封古国残留。
还有便是千年以来,诸夏纷争不断,不断用大量之民逃入其内,最大的一批自然是吴越争霸的时候,从越过分列的几支势力,在如今的百越之地,占有相当地位。
五年的时间不长,按照大人之策,纳入其民不难。
加持道路的整修,对于那些人的管理也方便许多,也无需担忧他们出事,绝对的实力之下,他们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
“武真侯之策堪为国之大谋。”
“或许花费时日略长,果然有成,四郡当积蓄浑厚之力,以蜀郡、南郡贯通巴郡、黔中郡两郡,四郡一体,当会成为一个整体,成为秦国渭水以南之重郡。”
“待其民增多,可以在山水汇聚之地,打造城池纳之,以城池为心,繁华稳固多矣。”
叶腾赞叹。
此策之谋非国之大谋不可称呼,此策若成,非有数十年的时间不可,而对于一任任的郡守来说,无疑是极耗费力气的。
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开荒田亩,短时间内粮草赋税提升,堪为政绩纲要,花费在驰道、直道之上,略显浪费,然……从整个秦国的角度来看。
武真侯之策,却为良谋。
三十年后,四郡一体,绝对会成为秦国重镇,无论是粮草赋税,还是民力之多,还是道路之纵横广博,还是山水渔猎之盛,尽皆可用。
不亚于将秦法在四郡更一步推进,甚至于待它日秦国一天下有成,楚国的江北、江南也可用此策,整顿广大之地。
“若有足够之民,则四郡可开垦于今两倍以上之田亩,开发水盛之渔猎,山林之木盛,矿物之繁多,草木之星河。”
黔中郡郡丞封朔颔首。
“蜀郡之内,而今云锦颇盛,巴郡之内,丹砂之物堪为奇特,黔中郡内,奇木甚多,南郡内,多繁华之商市,四郡一体,互为相补。”
蜀郡郡丞胡沙一言。
“无论是大谋,还是大策,亦或者其它……,一切施为,尽在你等手中。”
“明日,本侯会递呈一份文书入咸阳,期时,会调遣部分中央学宫学员于此所用,今日之事,你等继续商讨细节,拟定一份纲要。”
“不日,下发四郡,以为统筹之力。”
点拨如此,诸人也该知晓如何做,现在……一切还是大致之言,细谋当有四郡落下,周清看向五人,又是一令落下。
要做了,自是要做到最好。
一株含苞待放的花儿,绽放更美的花朵,也可更好的为之欣赏。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迂政之乱(第二更)
春日将过,夏日当为炎热之属。
然则,于易水之地,却是不自觉的平添三分酷寒。
秦国上将军王翦陈列重兵于此,数月来如旧,杨端和率领十万军屯驻巨鹿之地,李信、辛胜、马兴等为之跟随,九原大营蒙恬为之率军掠过云中、雁门之地。
同易水重兵遥相呼应,以期择日行入燕国。
“上将军,根据蓟城内的斥候来报,连日来,燕王与燕国太子丹正在调动国内兵马,隐秘的开向武阳之城,兵力多达十万。”
“加上原有驻扎在武阳之城的五万兵,不出六日,武阳之地可汇聚燕国十五万兵力,其心昭彰。”
身披银色重甲,腰腹铁血长剑,鹰盔束发,拱手一礼,看着面前的河谷柳林,李信缓缓说着,数月来,秦国陈兵如此,一直都没有懈怠。
所为……便是咸阳那边的消息。
“燕国为八百年根基大周嫡系诸侯国,其傲慢矜持诸夏闻名,以末将之见,绝对不可能真正臣服于秦国,先前使者入咸阳,所谋不过邦交斡旋。”
“应不可当真,末将觉得,大军出动时日不久也。”
旁侧,亦是有着一位军将,身披红色重甲,手持一根粗重戈矛,微微一礼,说道己身所谋,反正于自己看来,燕国绝对没有真正投降秦国的心思。
“哦,辛胜,你觉得大军出动不久?”
王翦闻声,那因久居军旅而略有苍老的面上浅浅一笑,对着那红甲军将看了一眼,二人之言,都是听在心中的,数月来,自己也是一直在等待咸阳那边的消息。
身边两位军将之言,也是有着那个意思。
“以赵国之强力抗秦,以赵国之屏障山东,燕国尚不记赵恩,屡屡背后发难。如此昏政庙堂,何能臣服于己身自傲嫡系大周诸侯眼中之蛮夷秦国也?”
“贫弱而骄矜,昏昧而疯痴,燕人为政之风也!”
辛胜甚为不屑的回应着,近月来,越发了解、接触燕国的讯息,越是对燕国瞧不上眼,都是八百年的诸侯国了,国政之混乱,国力之弱小,连先前的三晋之国都比不上。
如此,哪里有勇气对抗秦国。
实在是可笑至极。
欲要以邦交斡旋存国,秦国中枢之内,可不会吃那一套。
“是否攻伐燕国,咸阳那边自有文书,暂时轮不到我等提前语定。”
“数日前,大王攻燕之战,随时待命之文书,军中诸将都已经了解,你二人可有所悟?”
无论是李信,还是辛胜,还是军中其余少壮军将,王翦都很是欣赏,值大秦一天下之际,秦国出现这么多可用之人,实在是昊天的垂青。
昊天待秦国不薄,秦国岂能辜负昊天。
区区一个燕国,自然不会被王翦放在眼中,以燕国目下的国力,根本不可能拦住秦国的脚步,哪怕是邦交斡旋,也仅仅是苟延残喘罢了。
然……为今纠结着,则是落在另外一处,心有所感,看向身侧二人,他们在如今诸国少壮军将中,堪为悟性甚高的将才。
将来皆是有可能成为独自率领大军的上将军的。
“攻燕之战,随时待命。”
“李信以为,咸阳之内,若然大王决意以怀柔之策,令燕国臣服,则没有理由下达那般文书。”
“大王应也是明了燕国欲要以邦交斡旋之法拖延,以求图存,毕竟目下之战,与昭襄王岁月不同,昭襄王年间,大争之世,一切以歼灭之战、攻城之战为主。”
“如今,所需要考虑的甚多,终究,今日之燕国,明日秦国之郡县也。”
李信与辛胜相视一眼,均各有思忖,是否攻打燕国,二人心中都有所得,以近月来燕国蓟城传来的消息,燕国已然是自寻死路。
咸阳那边的情况虽不了解,不外如是。
数息之后,李信近前一步,叙说自身所思。
“辛胜认同李信将军所言,目下秦国之一天下,同昭襄王岁月司马错将军、武安君不同,大争之世,攻城掠地之战。”
“现在为一统诸夏之战,更为长策也,若然燕国真的臣服,绝对是上佳之事,可燕国绝对不会自愿臣服于秦国的。”
“三晋之地中,韩国与赵国先后历经兵戈之战,才纳入秦国之内,辛胜以为,燕国也为如此,其余诸侯国也是如此。”
李信如是道,少年之时,先入咸阳宫为卫尉,对于咸阳宫内的诸般政策有所了解,更是了解诸夏局势之不同,否则,以秦国之力,何至于中枢定策数年。
个中缘由,便是争霸天下与统一天下的区别,争霸天下的时候,秦国可以无需顾虑太多,只消兵多将广,后续辎重足够。
一统天下,不仅仅需要前者的一切,更是需要考量对于其余诸侯国的统辖,对于日后诸夏的统辖,追朔上古数千年,典籍之上,并没有留下任何可用之策。
是故……秦国上下不得不慎重。
“你等……甚佳,所言甚是不错。”
“大王所谋便在于此,我等只需要等待便可,昔者司马错将军与武安君东出,多攻城下地,且尽可能的损灭他国之力。”
“如司马错将军破六国合纵,焚毁诸夏第一粮仓敖仓,武安君攻伐楚国,火烧彝陵,乐毅灭齐,尽掠齐国财货……凡此等等,皆大争之世兵家之典型也。”
听二人之言,王翦面上为之欢喜,不愧是大王极为看重的将才,这份眼光已然是独到。
随二人先前之语,王翦也是说着目下局势之谋。
大争之世的兵家之争,打起仗来,顾忌少,得利明显,在同样条件下好打许多,以如今秦国的国力若然碰到数十年前的赵国,绝对无需那般战法,可以直接将赵国击溃。
而李信刚才有一言说的很好,今日之燕国,明日之秦国郡县也。
易水陈兵数十万,将要攻打燕国,他日,燕国为秦国之郡县,他们的财货、土地、兵卒、民力……都将是秦国的。
自然不能够无所顾忌的全部毁掉。
是所以,春秋以来,战国烽火,没有任何借鉴,中枢之内不得不慎重至极。
“上将军所言甚是!”
李信二人又是一礼。
身前之上将军,如今堪为诸夏顶级将帅之人也,甚至于还要超越武安君,尽管上将军征战以来,也有败绩,可大战之时,从无败绩。
尤其是统帅数十万之兵的争锋,先前灭赵种种,便是上将军王翦所谋,待灭赵结束,秦军损伤甚小,均为上将军之功。
而大王与中枢决意令上将军为东出大军统帅,对于上将军更为信任。
“大王与咸阳重臣欲以怀柔之意灭国,并无不妥。”
“……燕国诸般之谋,自毁也。”
正是因为争霸与一天下不同,王翦连月来陈兵于此,一直等待。
中枢之谋,怀柔诸夏,燕国不经兵戈而臣服。
给诸夏一个垂范警示——只要各国能如燕国这般臣服,便可保留部分封地,以邦国的形式存留社稷!
策略并无不妥,中枢重臣之谋,王翦自认弗如,且大王并未调走他们,果然燕国有诈,直接攻伐便是,连月来,由着燕国斥候的秘密文书。
令王翦觉得,怀柔怕是不成了,对燕,终究一战。
“果然接下来对战燕国,于上将军来说,怕又是一个难题。”
李信闻声笑语,争霸诸夏与一统天下固然不同,难度绝对大上太多太对,若如乐毅伐齐,他们根本无需过多谋略,直接横推便是。
而他日燕国也要为秦国之郡县,期时,攻灭燕国所有的兵卒,杀伐其民,那可就是自损秦国之力了,上将军统筹燕国战事,责任颇重。
起码李信觉得,自己现在并没有上佳之策,可以避免太多的伤亡。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天命所归(第一更)
“哈哈哈。”
“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不可乱也。”
王翦亦是一笑,于自己这个统帅东出大军的上将军来说,的确是一桩难事,然……接下来自己也没有什么上佳谋略。
一切提前的谋划,都只能是准备,更为具体的要看燕国那边如何做,其后,才能够给出完美的解决方案,不能灵活而变,不可为将。
“终究,还是要一战。”
辛胜笑语沉声而落。
目下的局势,结合先前种种,一场大战是不可避免的,而且那一战还要摧毁燕国的抵抗之力,不能够令燕国再次升起反抗之心。
不能够将燕国肆意损伤固然不错,然……倘若燕国极力抵抗至最后一刻,那么,大秦铁骑也只能纵横其内,大争之世,不战而屈人之兵可以出现。
一天下大战,绝对不可能的。
任何一个诸侯国都有着侥幸心理,他们企图秦国会犯下错误,然后他们可以找到,然后就可以逆转局势了,此等心理,非得一战将其击溃。
秦国之一天下,需铁血杀伐也。
“灭国必战,然,战必有度!”
“算着时间,燕国使者早就到咸阳了,这几日该有消息传来,李信,密令那些精干斥候,隐匿蓟城深处,将消息更为消息的传递回来。”
王翦颔首,根据自己这些年领军打仗的直觉,接下来的一仗不远了,身躯微侧,深邃之谋落在银甲军将身上,语令吩咐。
“喏。”
李信拱手一礼而应。
“辛胜,今夜,你当率领五万铁骑,直入燕国与残赵之间的咽喉要地河谷所在,隔断赵国残余之力与燕国的联系。”
“同时,携带本将密令文书,知会蒙恬,令其派出精锐铁骑,压迫北胡匈奴!”
随先前之言,话锋一转,又看向旁侧的红甲军将,也是时候做出更为完善的准备了,接下来燕国纵然有所动作,也会受到极大限制。
而自己则可以有更为妥当的战法。
“喏!”
辛胜近前一小步,颔首一礼。
两日之后,一则消息通过特殊渠道,快速传递至王翦手中,观之,王翦神色骤变,当即下令再次搬出沙盘,细细推演。
五日之后!
咸阳特使李斯一行人亲至中军幕府。
幕府之内,诸般礼毕之后,李斯将王书取出,语告而落。
王翦闻之,默然良久,长吁的呼吸一口气。
“上将军宁无对乎?”
李斯神色平静,观王翦神态,一语。
“没有议出之一统天下,只有打出之一统天下!”
“王书之内,大王明锐此言,王翦又有何语,唯战而已!”
王翦神情凝重,迎着李斯看过来的目光,叹然深沉。
提前数日得到咸阳那边的消息,王翦本以为中枢还会等上几日才会做出决定,亦或者还会有别的疑虑,可这卷王书落下,王翦心中畅快。
大王能够说出此言,心中断然已经有了最大决断。
自己也可即刻统帅大军,以谋攻伐燕国,心无旁骛的攻打燕国。
次日,驻扎在易水幕府的聚将鼓终于轰隆隆的响起,上将军王翦升帐,留守诸位军将汇聚。
空旷的中军幕府之内,一时间,热闹非凡。
当其时,李斯出列,将燕国谋秦与中枢新策落下,做了咸阳传来的宣示,豁然间,整个中军幕府为之震动,一位位幕府军将怒火中烧,神情愤怒万分,异口同声的愤然铁血攻伐。
领兵统战之意弥漫整个幕府之内。
半个时辰之后,谋略多日的王翦拉过沙盘,手持军令,对着中军幕府内的一位位军将下达战事部署,无论是南侧的杨端和大军,还是北上的辛胜大军,尽皆给予更为严密部署。
李信、马兴等军将率领十万大军直接威胁易水武阳之城,乃至于燕国督亢燕南地。
王翦乃亲率二十万主力,同身边诸将携带大型攻城器械与繁多辎重,徐徐推进,选定合适时间,渡过易水,兵压燕国之地。
七日之后,一切就绪。
“这……,燕国真的要与大秦铁血一战?”
看着手上由军中斥候带回来的燕国秘密消息,李斯面上哑然。
手中的消息上,燕国太子丹没有任何退却,整个派出专人准备秘密连接残赵势力,乃至于北胡匈奴与东胡诸人,甚至于从燕国辽东之地调回五万军,腹地调出十五万军,合起来足有二十万大军的调遣。
意蕴,不自多说。
“哈哈,丞相以为燕国没有这般胆量?”
王翦大小。
“燕国诸多兵力交织一起,不亚于二十五万,还有数十万民力在侧,李信等先锋十万军如何?”
对于兵事,李斯不太精通,可对于国事、政事还是明了的,于接下来燕国的反应,在李斯看来,识时务者为俊杰,燕国的下场要么逃窜,要么举国降秦。
除此之外,李斯觉得燕国真要以大军应对秦国,只能是以卵击石了。
只能是飞蛾扑火了!
“哈哈。”
“燕国既然要战,那便战。”
王翦浅浅一笑,身披黑色重甲,腰腹长剑,相较之丞相李斯,于燕国调遣大军迎战之事,并不觉得稀奇,因为数月来蓟城内发生的一切,表明燕丹……不会甘心的。
除非到最后一刻!
而大军交战,秦国又何曾怕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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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使者韩申、宋如意一并随行之人的尸身全部被一人送回蓟城,那是使者一行人中唯一没有被杀的,诸般车马齐聚,心中恐惧万分,不敢有任何迟疑,直接返回蓟城。
半个时辰不到,上卿韩申刺秦惨遭毙命的消息震荡整个燕国朝野,于此刻同样碍于易水旁侧秦国数十万大军压境的朝野来说,更是当头惊雷。
“韩卿!”
燕丹神色恍然,惊愕攻心,看着从马车上抬下来的尸身,历经多日,早已经残破不堪,非以寒冰镇之,早就恶臭盈天了。
欲哭无泪,谋秦不成,接下来欲要如何?
“韩兄!”
“宋兄!”
白衣傲雪,周身寒气绽放,手持长剑,看着面前的一具具尸身,高渐离眉目满是含霜,久久无言,干干一语,事情……终究未成。
“哎。”
田光在旁侧,见状,长叹一声。
鞠武无言。
其余农家、墨家、百家之人相视一眼,谋划甚多,如今却是这般结局,既然谋秦事败,那么,接下来就要迎接秦王嬴政的怒火了。
“大夫,燕国也该准备准备了。”
田光踏步行至鞠武身侧,低声一语。
“是也。”
对于谋秦,鞠武最开始本是不赞成的,奈何后来秦国东出的速度太快,本以为先后攻灭三晋之地也得五年乃至十年以上。
不曾想,短短三四年就功成,燕国纵然想要积蓄国力,也没有那个时间。
不得不谋秦,现今又事败,等待燕国的只有秦国大军了,而根据自己对殿下的了解,降秦是决然不可能的,哪怕战至燕国最后一兵一卒,都不会降秦的。
“巨子,……韩申侠士终究还是失败了。”
青色素袍,发丝跃动,神容之上略带一丝痞性的男子低语,看向身侧的黑衣斗篷男子,为了谋秦,墨家也是付出不少。
“召集蓟城内的墨家弟子,也该为接下所谋了。”
黑衣斗篷男子看向极远处的韩申一行尸身所在,沉吟许久,谋秦不成,那就意味着接下来燕国要面对秦国怒火了,而燕国的力量……。
摇摇头,脚下赤红色的玄光掠过,消失不见。
韩申刺秦,本为燕国数年密谋,包裹的严严实实,一朝事发,市井庙堂尽皆沸腾,彼此相互议论,回想当年种种殿下的迹象,还真是有那般可能。
为韩申一行人惨死,燕丹整整悲痛了一天一夜,事已至此,既然刺秦,且没有功成,无怨他人,只怪燕国运数不济。
接下来当入大夫所言,速速谋划为上。
“父王,韩卿刺秦,已然激怒秦国上下,嬴政必然决意攻伐燕国。”
“八百年社稷存亡在此一举,唯请父王决断!”
跨乘快马,直接奔出蓟城,前往都城数十里之外的燕山行宫之内,数年来,父王多在那里休憩、游玩,一应诸般政事,都落在自己手中。
没有王叔雁春君等人的掣肘,燕丹所行诸般政策贯彻很快,只是……现在已然没有时间了,迎战,非有兵戈之器!
“呵呵,小事而已,没有杀成便没有杀成,何至于这般惊慌。”
“想来嬴政应该被吓了一跳吧。”
明亮奢华的行宫偏殿之内,柔软的燕国辽东熊皮铸就的绒毯规矩的铺设在地面上,王案之上,一身宽松黑色锦袍的老者躺靠在榻上。
醉眼朦胧的看了燕丹一眼,而后又将视线落在下首六位身姿婀娜的舞姬身上,浅浅的管弦之乐相随,美酒入喉,实在是快哉。
嬴政没有杀掉又能够算什么事情?
燕王喜单手在挥动着酒樽,附和着管弦之乐,面上一丝别样的笑意扩散,似是根本没有将燕丹所言放在心上,没有任何担忧。
“父王,秦国上将军王翦早已陈兵三十万在易水,果然嬴政震怒,大军攻燕,如何拦阻?”
燕丹屈身一礼,满是不甘。
“小儿终究无镇定之意。”
“寡人之燕国从召公立国至今,危机几近沦亡者也有数次,可没有任何一次外敌可以攻灭燕国?东胡不成,晋国不成,齐国也不成。”
“没有一个敌人可以攻灭燕国,凡欲灭燕者,终归自灭!何也?天命使然也!德行使然也!召公仁德遗泽庇佑子孙多矣。”
燕王喜扫了燕丹一眼,身躯缓缓的从榻上挺立,只是……并未喝退殿中的雅韵之姿,秦国纵然攻来,也只是小事,何至于如此?
“可……,父王,秦国终究不同也。”
“目下大势,秦国独强独霸,非往昔东胡、齐国可比。”
燕丹神色微变,看着父王那仍旧没太大波动的神情,再次一礼,声音不住有些高昂起来,都到这个时候了,父王还有这般思忖,实在是……。
“燕国攻打赵国许多次,没有胜过赵国一次,可赵国纵然取胜燕国,又能如何?而今还不是在燕国之前沦亡,社稷不存,国祚不显?”
“先祖昭王破齐七十余城,尚且没有灭齐,秦国焉能攻灭召公遗泽庇护之国?焉能攻破大周嫡系之国?秦军果然攻占燕南督亢之地,燕国还有上谷、辽东,仍旧余力自保。”
“坚持到秋日寒冬,秦国必定不能够长久待在燕国,那便是燕国反击时刻,期时,燕国仍为燕国,燕国立国八百余年,为大周天子王族唯一血脉,天命所定,秦国能够奈何哉?”
看着儿子那神色明显绽放的惊惧之意,燕王喜为之不喜,实在是没有一点镇定之意,哪怕秦国现在就打过来如何?
燕国不会有事的,总归不过一场灾劫,以燕国的力量可以扛过去的。
数百年来,燕国一直无事,以前如此,以后也是如此。
没有任何意外。
“丹,你且去备战吧,果真秦军勇猛,那就退向辽东之地。”
摇头轻叹,再次一语落下。
“……父王。”
“丹……这就去。”
看着殿中的歌舞,听着耳边的音律,又察父王不以为意的样子,一时间,燕丹心间深处也是为之动摇震荡起来,原本还有些条理的思绪迷茫起来。
“这才是吾儿。”
燕王喜大悦。
“父王之策,令……丹心安也。”
“丹欲要连同赵国残留之力,连同齐国、楚国之力,一同抗秦,父王以为如何?”
燕丹面上挤出一丝微笑。
“有何不可?”
“合纵抗秦,追朔往昔,还是先祖文公之时所立。”
令旁侧侍女斟满酒樽,一饮而尽。
“只是……易水武阳之城,只有五万军,兵力薄弱,怕是难以对易水对岸的秦国有太大拦阻。”
燕丹沉吟,说道此行之策。
一直以来,父王虽然令自己总管燕国上下政令诸般,然……诸般军事均不让自己插手,乃至于虎符更是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嗯,易水武阳之地,堪为秦国攻燕的第一道防线,不能够只有五万军。”
“你待会持寡人令,调动燕国腹地十五万大军,再从辽东调回五万军,统共二十万军,压上督亢之地,果然合纵抗秦可以,则燕国之兵力,不会逊色秦国的。”
“那时,同秦国对峙,一战击败秦国,歼灭秦军主力,便是颇大功绩!”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风云动(第一更)
谈及此处,燕王喜神色竟是有些不住的欢喜,如雪的发丝随意飘散,看着身侧的太子丹,神情亦是慷慨激昂几分。
“辽东之军,为父王预留之后路,亦是燕国之后路。”
“儿臣何以调动那处兵力。”
能够得到父王应允调遣兵力,燕丹神色已经好看许多,只是……从辽东调遣兵力的话,还真是出乎自己预料,如今的燕国之内。
易水武阳之地,有自己的五万军,再加上正在招募的,扩充至八万军不难,加上燕国蓟城腹地的数十万大军,足可应对秦国先行攻伐。
期时,纵然不敌秦国,也可边战边退,待到如父王口中之语深秋冬日之时,便是燕国的机会,反扑回来也不是不可能。
辽东那里便是最后的凭借。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
“昭王之时,大将秦开东进辽东,一共留下十五万大军,你调遣五万,还剩下十万军,纵然战败,我等还能够进入辽东。”
“甚至于连同箕子朝鲜,后路甚多,你只管放手迎战秦国。”
将手中的酒樽落于面前王案上,燕王喜摆摆手,说道辽东的布置。
燕国非是没有任何力量,尽管秦国很是强大,然……想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如同攻下赵国那般攻下燕国,绝对不可能。
闻此,燕丹神色稍缓,从父王手中接过调兵令符与文书,走出燕山行宫,迎面一丝丝温润凉风吹来,令燕丹有些迷怔的内心回转过来。
“父王尚且无惧强秦!”
“丹岂能惧之?”
良久之后,仰天长笑。
骑乘快马,奔向蓟城。
回想行宫之内,父王所言,支撑其的竟是大周天子嫡系血统贵胄之气,笃信燕国先祖遗泽可以庇护燕国社稷久远,于秦国有着自然的蔑视。
燕丹哑然,父王是有些迂阔,可在这等关头,父王仍为如此所谋,调遣兵卒抗击秦国,又是一股超越自身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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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郡那边早已经春花绿柳,这里还有着一丝寒气残留。”
感受着蓟城之内的别样气节,焰灵姬觉得有些不喜,尽管一身修为早已臻至化神绝颠,甚至于即将触摸到玄关层次。
火魅余韵,烈焰扩散,于天寒之意有着天然的抵触,踏步赤红高靴,如瀑的墨色长发中分而落,赤红色的发簪梳拢,妖娆身姿本能而显。
精致的容颜上秀眉微蹙,灵觉扩散,更是一缕轻哼。
“燕国的冬天一年足有半年之久,春日在燕国怕是看不到,夏日已然到来。”
墨蓝色的劲装裙衫罩体,鹦歌微微一笑,对于蓟城自然是不陌生,虽离开了许久,仍记忆犹新,化神修为,无惧寒暑,天地本能变动,自是有感。
“秦国大军兵临燕下都武阳,蓟城这里似乎没有太大变动。”
“嗯,百家的人倒是不少。”
焰灵姬二人并肩行走在蓟城的街道上,打量着人来人往的繁闹,酒肆、商铺、小摊贩……不断,甚至于此刻已经有不少人在跟着她们了。
于那些,不以为意。
跟随在公子身边多年,于燕国的情况自然清楚,想要对抗秦将王翦,可以说没有一丝可能性,或许有一丝,也会逐渐葬送的。
燕国孱弱,连赵国都不如,面临那般灾劫,蓟城之内无所动,焰灵姬面上还真是掠过一丝诧异。
“待墨鸦他们两个的消息传来,下一步的动作就可以定下了。”
从南郡北上,跨过赵地,直入燕国,前来于此,任务倒是不重,就是接应几个人,顺便带走一样东西,原本所谋在蓟城内隐秘行动。
可……诸子百家汇聚于此,他们在这里的据点早已不存在,估计就算隐秘,也很快会被发觉的,与其如此,还不如光明正大。
诸人中,墨鸦两人的身法最为精妙,自当适合探路。
一炷香之后,焰灵姬二人在蓟城内的一座恢宏酒楼前停下,入住其中。
当即,酒楼之外,一道道身影为之快速聚拢,数息之后,快速分散离去。
“道家天宗玄清子身边的焰灵姬出现在蓟城?”
“玄清子预谋何事?”
半柱香之后,消息传荡,百家有感。
普通人也就罢了,关键对于那位妩媚女子,百家之内有相当的详细讯息,其人一身实力超强,关键更是一直待在玄清子身侧做事。
玄清子是谁?
那是秦国武真侯!
值此秦国攻伐燕国之际,他手下的人来到燕国,所为绝对不是小事,各种缘由,他们必须弄清楚,否则便是一个极大的不稳定因素。
“难道预谋太子丹殿下?”
随即,一人轻语,燕国使者韩申在咸阳刺杀秦王嬴政,虽未成,可……事情已然坐下,非为堂正之谋,秦国难道也要施行此策。
要在蓟城之内,刺杀燕丹殿下?
越想越是觉得可能。
“刺杀太子丹殿下?”
“这……应该不太可能,天宗玄清子贵为秦国武真侯,一举一动自有诸夏所观,秦王嬴政素来孤傲,不会公然行刺杀之举的。”
“况且秦国自有罗网,他们的实力相当不弱,武真侯不会自降身份的。”
而后,一人摇摇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只是这个可能性太小。
诸夏形势,百家也是看在眼中,随着秦国势力的越发庞大,秦国武真侯的地位自然也是越发尊崇,自其下山以来,也没有传出些许污浊之事。
秦国之内的罗网实力亦是不弱,欲行刺杀,罗网有这个实力。
“那……这个时候,玄清子身边的人来到这里为何?”
“如果不是太子丹殿下,那会是什么事?”
果然如统领所言,那么,她们所谋无疑落在它处。
在场诸人相视一眼,实在是有些想不出来。
难道是为了他们?
更不可能了,他们百家在这里仅仅是诸多弟子,纵然全部杀了他们,也顶多损伤一二实力。
“无需着急,无论他们所谋是什么事,只要我等好好盯住她们,那么,她们的一举一动自不会逃过我们的眼睛。”
“蓟城之内,她们无处可藏,耐心等待便是。”
既然弄不清楚,那便只有静待以观了,此为上策,迎着诸弟子狐疑的目光,那统领摆摆手,落下定言,现今的蓟城,一切角落尽在掌握之中。
但凡她们欲有所谋,绝对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第一千零三十章 离去(第二更)
“夫人!”
“他们是天宗玄清子的人?”
蓟城之内,看似安稳平静,看似如旧先前,看似庶民安息乐业、百业不衰,实则一切只是表象罢了,燕丹正在蓟城招揽人手调遣兵卒,正在处理燕国上下诸多杂物。
于东城太子府邸上来说,却是一处别样的寂静所在。
目光所至,看着那二人身化流光消失在府邸深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虚空残留的气息也在快速消散,听其言,湘玉心有所感,看向夫人。
“不错。”
着水韵锦绣裙衫,轻纱烟笼,珠冠束发,静立在府邸后方的庭院之内,如画的精致神容上掠过一丝笑意,体表浅浅的玄光闪烁,颔首而应。
一晃之间,待在燕国也有许多年了。
现在,也该到了离去之时。
“水儿公主也要和我们一起离开吗?”
湘玉倒没有什么意外,这一天也该到了,燕国谋秦未成,引来秦国攻伐。
目下局势,燕国绝对是撑不下去的,那不是所谓的谋略可以扭转,绝对的实力之下,以秦国上将军王翦的统军能力,燕国难以抵挡。
他们两个离去很容易,水儿公主却是……不好说,毕竟……水儿公主也不小了,真要悍然离开蓟城,不知水儿公主会如何。
“丹……刺杀嬴政事败,秦国不会容他的,等待他的只有一个下场。”
“而燕国八百年的社稷也会为之覆灭。”
“水儿跟在我等身边,可以逍遥自得一生。”
“阴阳家那边于你可有传书?”
皇阿秀首轻摇,刺秦之事在自己看来也是难成,纵然有自己传递消息的缘故,可咸阳之内,东君焱妃坐镇,其人占星律下,自有推演。
再加上咸阳宫内的顶级高手,再加上武真侯留下的手段,纵然是一位真正的玄关武者都难以功成,何况韩申化神绝颠的修为。
其人身死,对于燕国来说,倾覆之灾。
燕国不存,水儿待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跟随自己前往秦国,自在生活,当是常理,念及此,脆音流转,落在湘玉的身上。
湘玉是阴阳家的棋子,这一点不是秘密,许多时候,阴阳家的信息自己也未能全部了解,当然,于阴阳家在燕国所谋,自己是知道的。
“月神大人传言,让湘玉跟随夫人离开蓟城。”
屈身一礼,简单一言。
“其它的呢?”
皇阿秀眉微动,只是这么简单?
数年前,自己还在阴阳家的时候,缘由和妹妹正在争夺湘夫人之位,于阴阳家核心所谋不了解,可……湘玉来到蓟城,绝对不是随便的棋子。
幻音宝盒?
那件事物正在自己手中。
离开蓟城的时候,带走就行了。
果然是为了幻音宝盒?
直觉告诉自己,事情不是那般简单。
“并无。”
湘玉再次应道。
“希望真的没有。”
闻此,皇阿也就不再多问,阴阳家的实力虽强,可如今自己是归属于天宗玄清子阁下的,果然阴阳家见恶玄清子,那时候头疼的是阴阳家。
“夫人,医家端木先生求见。”
随即,庭院之内,皇阿与湘玉正在说着什么,洞开的院门之外,一位轻装侍女驻足丈许之外,屈身一礼,柔声一言。
“医家端木容?”
“快请!”
皇阿颔首,于医家的这人,自是了解,待在蓟城也有数月了,靠着治病救人聚拢钱财,收集燕国内的特有药材,如今怕也是要离去了。
其人和湘玉倒熟悉不少。
湘玉闻声,也是紧走两步,靠近院门所在,笑语看向此刻已经踏步走进的那道身影,数月来,由着端木容的存在,却是让自己多了一个说话的朋友。
“端木姐姐,你来了。”
湘玉迎了上去。
“湘玉妹妹。”
藏青色的朴素长裙着身,黑色的秀发如旧扎起一束垂落肩后,踏着一**白色的中筒靴,披着一件半蓝半白的短袖外衣,眉目淡雅。
看着面前的湘玉,面上为之笑意展开,又细又长的眉毛跃动。
“夫人。”
随先前语落,再次近前,礼向府中的太子妃,数月来,承蒙对方的照顾很多,甚至于一些珍稀的药材也提供给自己。
故而,对于此人,端木容很有好感。
“无须多礼。”
“这里寒风仍存,随我入殿中吧。”
皇阿单手摆动,对着端木容亦是一笑,而后,身躯微转,指着旁侧的宫殿。
“夫人无需如此。”
“端木前来,所为不过小事而已,自去岁入燕国蓟城以来,得殿下与夫人助力,对诸般药材收集的很顺利,如今也到了该离去之时了。”
端木容连忙又是一礼。
燕国刺秦事发,己身也是惊讶无比,实在是想不到燕国还有这般胆量,竟然有那般手段,尽管失败,可端木容觉得燕国还是有谋略的。
当然,事败,后果也是极为严重,不出意外,秦国大军压境,燕国存亡旦夕之间。
燕国乱象出,自己也就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里了。
“端木先生这般匆忙?”
如此,皇阿倒也不强求,听其言,在意料之中。
“屈指一算,在燕国已有半年了。”
端木容一笑。
“湘玉,去将水儿唤来。”
“数月来,端木先生留下不少药浴之法,令水儿受益良多,且传授水儿些许医家妙理,堪为珍贵,如今先生将要离去,水儿也该一送。”
颔首,明眸之光扫视湘玉,语落。
的确,距离端木容来到燕国也有半年了,半年的时间,过的相当快,平日里,自己修行、处理府邸杂乱之事,水儿倒是和端木容混的熟悉了。
也得了不少好处。
“是,夫人。”
湘玉一礼。
“夫人,殿下归府,正朝这里走来。”
湘玉刚离开,院落门外,又一位侍女近前,脆声语道。
“知道了。”
“端木先生,且先到殿中歇息片刻,我去去就来。”
“你等要好生伺候着,不得有误。”
还不到午时,殿下便是回府,近日来颇为罕见,心中有感,召过左右侍女,看向端木容,回府中直接前往自己这里,还是第一次。
怕是有别的事情。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幻音天韵(第一更)
“殿下。”
如先前的侍女所言,太子殿下的确归于府中,朝着后方庭院而来,出院落之门不远,便是看到,双手呈古礼,近前屈身。
“夫人。”
“何须相迎,外面风大,待在房中便可。”
观皇阿,燕丹那连日来略显疲劳的面上略有笑意,得了父王虎符、文书,一直在调遣兵力,压上易水武阳,准备同秦国一战。
可惜……燕国孱弱数十年,再加上先前雁春君等的肆虐,竟然使得燕国现在竟无可用之大将之才,令燕丹叹息不已。
紧走两步,单手握住夫人的手臂,向着庭院深处行去。
“殿下近日来劳累甚多,也该好生休憩片刻。”
“若然殿下有恙,燕国何如?”
皇阿脆语,二人徐徐向着里间走过。
“无妨。”
“嬴政欲灭燕国,丹岂能让他如意,夫人不必忧心,你与水儿就在府中好生休息便可,待丹击溃秦国大军,一切当如故。”
“而且墨家那里有传书,秦国武真侯、罗网的人出现在蓟城,接下来我会在府中布置人手,以防外敌。”
燕丹摇摇头,现在劳累一二并没有什么,果然燕国撑不下去,再劳累甚多又有何用,父王仍旧在燕山行宫,蓟城内的宗室又不堪大用。
只得自己操劳,先前还有韩申这个政才为自己所用,可现在韩申不存,庙堂之上,能够为自己所用,能够献出大力的竟然屈指可数。
叹息一口气,而后想起了什么,对着身侧夫人警醒一二,无论是秦国武真侯,还是罗网,都不是好惹的,进入蓟城,自己为他们目标的可能性极大,不得不防。
“殿下放心。”
皇阿秀首轻点,百家在蓟城的人手极多,眼线甚广,能够知晓这般讯息,意料之中。
“夫人,幻音宝盒还在你处吧。”
“且取来于我一用,或许可解燕国之危!”
皇阿一身的修为臻至化神,放在诸夏也是一等一的存在,燕丹心中略安,随即,将话题落在此行归于府邸的目的上。
幻音宝盒数百年前流入燕国,便是为燕国王室传承宝物了,其后一直在蓟城,碍于子之之乱,放在下都武阳之城一段时间。
如今又被自己取出,置于府邸之中。
原本……自己只是以为幻音宝盒不过是三公打造的礼仪音律之物,而今……似乎非那般,听那人之言,颇有可能一解燕国现在的困境。
果然如此,如何不喜。
“幻音宝盒?”
“殿下要之何用?”
皇阿神色未改,仍旧浅浅的笑意弥漫,闻声,掠过一丝好奇。
平日里,对于幻音宝盒,殿下并不上心的,只是当作一件音律之物,如今怎么在这时索要幻音宝盒,还言语可解燕国之危。
莫不是出了什么其它事情?
“具体诸般,丹也不甚清楚,似乎与传闻中的苍龙七宿有关。”
“王室典籍中也有相关记载,传闻先祖文王推演易之一道,得授天机,妙悟乾坤,演化七宿之妙,功成灭商,其后,七宿之谜不显。”
“那般秘密与幻音宝盒有些联系,果然能够破解出来,可有浩瀚之力,可逆转乾坤,丹以前觉得是虚幻之语,如今听一位高人所言,似乎并非虚幻。”
燕丹面上有些不住的叹息,曾几何时,对于那般玄妙之物与玄妙之力,自己也不在意的,王室典籍中的记载也只是当作奇闻轶事来观。
可……现在无论什么方法都得试上一试了。
“苍龙七宿之说,皇阿也有耳闻。”
“只是……果然苍龙七宿有那般之力,幻音宝盒可以助力,何以大周会有那般结局,殿下,当今之要,还是在兵戈战事之上,切勿分心它事。”
皇阿颔首,殿下身边有高人告知苍龙七宿隐秘,还事关幻音宝盒,这……却是有些不好办了,随即,又缓言劝说着。
“夫人所言甚是。”
“若然真的可以逆转乾坤,大周也不会那般了,不过……那位高人之语,丹已经应允,无论是否有用,也当一试。”
燕丹以为然,玄妙之力可以逆转乾坤,除非那种力量足以改天换地,足以一人之力镇压诸夏,可惜……千年以来,唯有道家祖师一人罢了。
其余诸般奇物无堪大用。
“即如此,皇阿这就差人将幻音宝盒送来。”
“今日,端木先生欲要辞别,如今正在皇阿厅殿内,殿下可否一见?”
只要幻音宝盒还在蓟城,在府中,还是在其他人手中,都没有关系,诸夏之大,幻音宝盒又能够流入何方?
“端木姑娘欲要离去?”
“也好,现在燕国是多事之秋,离去也好。”
“既然碰上,自当一见。”
闻医家端木容要离去,燕丹并不诧异,连日来,蓟城之内,也有相当多的人离去,医家与诸夏各方并没有太大牵扯,离去自当无碍。
待在蓟城数月,相见也有多次,自当辞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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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子,那苍龙七宿之力真的有那般奇妙?”
与此同时,蓟城一隅,一座普通的商贾宅院内,其为墨家在城中的落脚点之一。
易水两岸,秦国兵动,燕国兵亦是动,百家也为之动,遍数数年来百家足迹,从一开始的韩国,到后来的赵国,再到如今的燕国。
非百家不济,实在是诸国自毁根基。
韩国之时,流沙、百家合力欲要挽回局势,奈何大势已去。
而赵国却非如此,百家不仅仅要对抗秦国,更是要对抗赵国之内的郭开、赵王等人,实在是朽木不可雕也,自取灭亡也。
燕国这里则不同,如今,军政大事落在太子丹殿下手中,燕国又有不俗的兵力可以和秦国对抗,果然坚持下去,一切未可知。
纵然兵败,百家也认了。
偏厅之内,路枕浪正与身边弟子说道墨家往代先贤留存在机关城内的手札,其上有着关于苍龙七宿的记载,尽管最为核心的不显。
然……从墨家所留下的东西,加上百家的传闻,也足以表明苍龙七宿似乎非假,是真出现过的。
“七个国家,七个星辰,七个宝盒,七个秘密,七股力量,苍龙七宿!”
“个中隐秘与燕国传承的幻音宝盒有联系,更与大周初起战事之时的凤鸣岐山有关,齐国太公望曾参与其中,墨家有数代巨子入守藏室,所得并不多。”
黑衣斗篷,看着身侧的弟子与墨家统领,缓缓说着。
“果然有那般力量,该如何运用呢?”
“大周既然拥有过,何以落得被秦国攻灭结局?”
真的可以逆转乾坤,那就非人力可比,反观大周八百年的传承,似是并非如此,一人面露狐疑,看向巨子,其余之人也是看将过去。
“机关城内的手札记载,欲要催动那股力量,须得奇妙之物,而那般奇妙之物自盘庚之乱后,便是溃散不可察,是故,成康之后,大周衰弱。”
“以至于平王东迁,也没有任何助力,反而引起春秋以来数百年来的战事,而幻音宝盒便是其中一个紧要之物。”
“我猜……天宗玄清子有可能为此事而来,所要幻音宝盒,至于阴阳家,她们……早就在蓟城了!”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腾龙如火(第二更)
黑衣斗篷之人看向偏厅窗外,蓟城的虚空还是那般清亮,只是一切都不同于往日了。
口中之语未绝,翻滚脑海中诸般讯息,蓟城之内,能够引起天宗玄清子注意的,还真是不多,若言是太子殿下,绝对不可能。
其人是骄傲的,怕是燕国都不被其放在眼中,何况太子丹殿下,那么,所为只能是其它事了,正事有秦国大军处理。
唯有奇事了!
再加上去岁碰到的一位楚国奇人,略有交流,颇有所得,或许……真的如自己所想。
“玄清子所谋苍龙七宿?”
“果然一切如巨子所言,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据我所知,多年前,秦国欲要灭韩的时候,韩国同赵国曾密谋探究苍龙七宿的隐秘。”
“流沙的韩非研究甚多,奈何其后入秦,一切不存,可惜,高渐离知晓并不多。”
灰衣褐发,冷然之意飘动,手持长剑,闻巨子之言,心间深处也陡然间响起了什么,迎着厅内诸人目光,提起当年的一桩事。
那个时候,韩国危急,欲要挽回大势,非有奇特之力。
“百家之内,对苍龙七宿知晓最深的,甚至于明悟苍龙七宿前因后果的,也只有阴阳家了,阴阳家入秦,外人不可窥探。”
“苍龙七宿真假暂且不说,然……幻音宝盒与燕国宝盒,断然不能够流入玄清子手中,不能够流入秦国。”
无论玄清子的目标是不是自己所想,那些东西都不能够落在对方手中。
幻音宝盒在蓟城之内,燕国宝盒在王室密地,他们有着主动地位。
“确如此理。”
一位统领颔首以对。
“果然我等将其藏起来,玄清子手下的那些人与罗网那些人怕是会很快寻上来。”
墨家的实力在数年来,受到极大削弱,接下来再次受到打击,那就不妙了。
“我能够感觉到,蓟城之内,并无玄关武者出现。”
“无妨。”
“得到那般之物,你等即刻将其带离燕国,放入机关城内,那里才是最安稳所在。”
黑衣斗篷男子摆手,一身境界早就稳固,半步玄关的境界也逐步提升,可惜……己身所修与那首阳山异兽之力不太符合,除非将所有的玄妙之力参悟,才能够真正踏足玄关。
希望能够在十年内有所成吧。
“是。”
诸人相视一眼。
“巨子,秦国大军压境,燕国之力虽不弱,终究……秦国铁骑威势正盛,以赵将李牧率领大军都未能够抵挡秦军攻势。”
“墨家也该早作准备。”
论完先前事,高渐离再次出言,果然有足够之力,自当好好的以兵戈之力攻伐秦国,可……现在的局势,燕国真的难以抵挡。
连日来,于燕国庙堂诸般事有所了解,诺大的燕国,竟然找不出一两位可用名将,军将自有不少,与秦**中那些人相比,相差太多。
语出,诸人沉默。
很明显,并不是只有高渐离看到这一点。
对抗秦国,是墨家兼爱非攻的理念。
送死,非墨家所行。
“你觉如何?”
黑衣斗篷人没有多言,询问道。
“秦将王翦用兵,向来稳重,兵营巡逻甚为严密,我等侠士之人若要后方偷袭,越发之艰难,而正面从军对抗,难敌秦国兵精器利。”
“高渐离以为,当早谋后事,保存余力。”
明大势与送死截然不同。
自燕国昭王以后,燕国的国力强弱诸夏自有划分,现今,燕国也是调遣数十万兵力,可……辽东的大军已经超过三十年没有战事。
而腹地大军,也兵备不齐,武阳之地的大军好歹也算历经一场战事,颇有所得。
反观秦国,王翦手下的东出大军,在蓝田大营历经五六年的训练,以秦国强大的国力赋予其诸般齐备,无论是戈矛,还是战马,还是攻城器械,都非燕国可比。
再有一战攻灭赵国,得到足够的淬炼,而秦军军功爵下,本就勇武,对比而言,燕国何以对抗。
语气燕国那般多的人白白送死,还不如保存些许之力,待它日有机会,再次而起。
“早谋后事?”
“如何早谋后事?”
黑衣斗篷人轻笑。
“韩国之内,旧地之上,仍有恋旧韩之人,且王室未灭。”
“赵国如此。”
“燕国也当如此,刺秦事败,嬴政必然要杀太子丹,而燕国王室之内,太子丹若身亡,则王室一脉不存,纵然举国抗秦,也只有一个下场。”
“果然太子丹保存性命,加上燕地八百多年岁月统御,更非旧韩可比,它日有机会,当一举而动。”
诸夏诸国还是有机会的,只要燕国能够从现在保存一丝有生之力。
“退路是需要的,却非现在。”
“太子丹身边,自有百家高人。”
黑衣斗篷人颔首,高渐离所言并不假,很是正确。
可惜……一场战斗还是必须的,燕国八百年的社稷,也该流出一丝铁血之气,否则它日举事,也难以得其助力。
闻此,诸人不在多语,巨子已定下论调。
******
“父亲,燕国那边传来紧急消息。”
“王翦正率领大军渡过易水,踏足燕地。”
楚国之侧,寿春之旁,下蔡之地,乃为一处连绵不断的军营所在,营帐林立,临水而存,俯览而下,大量的兵士汇聚其内。
中军幕府,项燕正与几位麾下的军团主将闲谈,近年来,自己正着手打造楚国崭新的军团,准备锻造数支强大军力,以应对国内诸事,应对将来之事。
兵法有云,兵行战事,各有不同,是故大军之内,亦当如此。
打造山地精兵,打造精锐骑兵,打造弩阵之兵……,一支支兵种重新整合,以楚国大司命之令统御一切,有着楚王负刍支持,一切都很顺利。
数日前,秦国那里传来燕国使者刺秦消息,很是令项燕惊讶,燕国……还真是勇气之国,八百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吧。
只可惜,失败了。
若然功成,项燕有信心在十年内将麾下军团真正练成,再加上国内形势好转,期时,国力当直追秦国,纵然秦国攻楚,也奈何不了楚国。
终究还是失败了,而那个下场,不必多说,燕国覆灭在即,对于燕国和秦国之间的差距,项燕看得很是清楚,根本不是简简单单的兵力悬殊。
灭燕!
楚国有心无力拦阻。
只能放任由之,以秦国的速度与所行之策,一年灭燕难矣,两年的时间应差不多,果然横推,那就另说,而秦国不会横推的。
楚国又多了两年时间,这……应是好事。
更别说,秦将王贲正欲独领一支大军灭魏,更是令项燕心中陡升烦躁,是故,今日便是着急诸位军团主将,欲要将练兵的速度提升。
项伯踏入军帐,手持一封秘密文书,行至项燕身侧,低语而言。
“嗯,知道了。”
结果文书,快速的看了一眼。
“王翦大军伐燕。”
“燕国求援的使者已经在路上,诸位觉得楚国是否该救援燕国?”
将文书落于身前条案上,目光扫视帐内诸人,他们都是自己所信赖培养的军将,为楚国少壮一脉,更是楚**中未来支柱。
“龙烨以为,不当为救。”
“燕国刺杀失败,秦国大军攻伐,乃是占有一丝道义,若然楚国助力,则落于秦国口实,期时,秦军南下,非楚国现在所希望。”
“何况,纵然楚国助力燕国,两地相隔数千里,又能够有何助力,燕国覆灭已成定局,魏国自顾不暇,齐国亲秦不助。”
龙烨,楚国大夫之后,因大夫食邑在龙地,故而子孙以龙为氏,江东名望家族传承,为项燕提携之人。
楚国腾龙军团统帅,为项燕除却子嗣以外,最为器重的将领与军团,所统十万军,尽皆精锐铁骑,手持长枪,攻伐无双,其侵如火,其势汪洋。
闻大司马一眼,从条案后起身,抱拳一礼,应声而落。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扛住(第一更)
“屈准以为,龙烨将军所言有理。”
“燕丹刺秦之谋,秦王嬴政定然大怒,果然事败,则燕国必然遭受王翦大军强力攻打,燕国虽也有余力,终究不若秦国。”
“覆灭已成定局,楚国不应插手其中。”
屈准。
楚国老世族屈氏一族的军旅之人,为项燕所选择的雷豹军团军将,其徐如林,侵掠不动,统帅六万军,堪为重要。
感腾龙军团军将龙烨一语,身披重甲,亦是起身,拱手抱拳。
上首军案后的王翦静静闻之,面上只是泛着浅浅的笑意,并没有回应,随即,将目光看向幕府内的其余人,尽管这个答案自己已经知晓。
“秦国东出主力落在燕国身上,燕国虽弱,可秦国想要将燕国彻底攻灭,起码也得一两年的时间,那便是我楚国的修养之机。”
“今有大司马锤炼新军,壮大楚国根基,此为纲要。”
又一人起身。
“不应为援。”
又一人起身,先前的道理被其它人说了,倒也没有多言,结论还是一样的。
“……”
幕府之内,诸人尽皆言语。
均是反对援救燕国,最为根本的原因,一则距离太远,或许楚国可以出兵秦国南阳、汉中之地,施展围魏救赵之计。
然南阳郡那边十万兵力不是摆设,秦国上将军蒙武坐镇关外,统帅兵力相当不少,东出主力可丝毫不以为意,继续攻打燕国。
其次,便是不值得。
援救燕国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
反而,秦国主力在燕国,还能够为楚国赢得发展之机,己身才是最为重要,援救他国,只能是大争之世的岁月。
燕国擅附大国的重要性,在长平之战之后,已然如同虚设。
“想来都城那边也已经收到讯息。”
“即如此,你等当继续训练兵马,以备它日之用,数年之后,秦楚之间,必有一战,那是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的。”
项燕身披银色重甲,从条案后起身,面上闪过一丝别样的凝重,也许楚国不救援燕国,可以有诸般好处,可其中的弊端也是不少。
秦国得燕国燕南之地,根基无疑更为浑厚。
纳入燕国之民,收入燕国之兵,秦国兵力将会更为庞大。
更有一点,秦国攻灭燕国之后,则整个诸夏北方之地彻底在秦国掌控之中,舆图而观,魏国也将难以抵挡绝大之力。
果然三晋被秦国掌控,则楚国到时候只能够以淮水以北划分诸夏,局面当更为严酷。
唯其如此,楚国才需要一支防守有力的大军。
对。
防守。
楚国现在需要的不是进攻,而是绝对的防守,只要能够以大军之力,防守住十年以上,楚国的根基将会比现在强大数倍以上。
防守住二十年,楚国有绝对之力同秦国一较高下!
就看数年后的秦楚一战,楚国能否扛住。
扛得住。
楚国的未来有绝大之机。
扛不住。
……项燕眉目紧锁,单手摆动,示意诸将离开幕府。
“父亲,有何忧愁?”
项梁并未虽先前诸将一同离去,观父亲神色有恙,心有所感,近前轻问,旁侧项伯在列,亦是看将过去,似乎……已经许久不曾看到父亲这般了。
“籍儿呢?”
项燕摇摇头,没有多言,数年之后的事情不必多言,做好当下才是为真,若然竭尽全力还是不能够挽回楚国局面,则项氏一族也该有后退之路。
感此,看向项梁。
“籍儿这些时日正在同腾龙军团的龙且小将锤炼身体,通诵兵法,颇有长进。”
项梁笑语应道。
论及此事,也的确堪得一喜。
籍儿年虽弱,可一身力气甚为惊人,比起普通的军中士卒都不差,果然成长起来,绝对是一员猛将,再加上对兵法的领悟。
项氏一族,后继有人也。
“嗯,你等也下去吧。”
项燕心安,自己的年岁已经很大了,再活十年,就是昊天对于自己的恩赐,麾下四子中,也各有文武所长,三代子嗣中,籍儿能当大任。
家族如此,自己也就更可以将心思放在军中了。
“父亲,近月来,洞庭湖域上,秦国之人常有往来。”
“即使父亲已经下令,着水军战船于湖域上巡逻,亦是不能够制止,父亲,是否下令给湖域上的秦人一个教训。”
“不然,长此下去,秦人的活动范围更加大,甚至于危及南方祖地了。”
项伯倒是突然想起了一桩事,也算是自己所负责的一件事,根据近来洞庭湖域那边传来的文书,令项伯不得不警惕。
“你觉得呢?”
对于这件事,项燕了解过,是秦国少府与阴阳家、公输家在洞庭湖域北方云溪之地建造着什么,根据探子所言,好像是一艘极大的船只。
是要准备将来出海为秦王嬴政寻找仙山的大船。
具体细节,项燕不可置否。
“当小小的施展惩戒。”
项伯颔首朗声。
父亲近年来的所谋都是颇为保守,一心想要锤炼出一支强力大军,可没有些许锋芒外显,也不足以震慑宵小,况且,秦国在洞庭湖域的兵力不多。
以楚国洞庭水军的力量,足以好好的教训教训他们。
再说了,秦国现在主力在燕国,在魏国,也不可能有绝大之力投入洞庭之上,那……就是他们动手的机会。
“祖地那边的老世族之意?”
洞庭湖域乃属于数百里云梦大泽一隅,更是楚国数百年来的祖地所在,春秋岁月,楚国从云梦之地崛起,一步步走到今天。
那里同样也是屈昭景等老世族的封地,靠近洞庭湖域,山水俱佳,早就被他们所占了,若言秦人在湖域之上往来,受影响最大的,也就只有他们了。
起码,项燕并没有收到秦国要以水军动洞庭湖域上攻伐楚国的意思。
“是……其一。”
“江北区域,现今又大多落入那些老世族手中,私兵纵横其上,严防江南之地的叛军冲击,是故,他们希望父亲可以耀兵云梦大泽,威慑秦国,令洞庭湖域安稳许多。”
“则接下来锤炼军马的粮草辎重之物,不会有太大侵扰。”
听不到父亲语中言外之意,项伯心中忐忑,对于楚国那些老世族,父亲一直是看不上眼的,尽管自己也看不上眼。
可……大王颁布的推恩之令,收效甚欢,而且也只能缓缓推行,否则容易激起老世族得反对,父亲身为大司马、上柱国,更应该缓和与老世族之间的关系。
屈准为雷豹军团的主将,便是一个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