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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齐橙     何日请长缨txt下载     何日请长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一十一章 并不成其为问题

    听到唐子风的话,赵兴根讪笑着说:“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早知道唐总有这样的胸怀,我又何必搞这些名堂呢。”

    “根总搞了什么名堂,说来听听。”唐子风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的事情一般。

    “就是收购博泰这事啊……”赵兴根尴尬地说道,“其实,兴旺早就跟我说过,说我们赵氏集团根本就吃不下博泰,我这不就是为了……”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后面的话实在有些难听。唐子风却是替他说出来了:“不就是为了拿这个来和我们临机谈条件吗?说说看,你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其实也不是要和临机谈条件,我就是想,我们这样搞一下,唐总或许就会关注到我们,这样我们就有和唐总说话的机会了。”赵兴根说。说罢,他又赶紧补充道:“不过,唐总,我是真的没想到你还会亲自跑到我们合岭来,我原本是想带着兴旺到临河去拜访你的。如果我早知道唐总会专门跑到合岭来,我是万万不会想出这个办法的。”

    唐子风摆摆手,说道:“这话就没必要说了。反正现在我也已经来了,根总是不是可以说说,你的真实用意是什么。”

    “其实,我们看中的,是意大利的梅罗。”赵兴根说道。

    “梅罗?这是干什么的?”唐子风皱着眉头,他还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甚至都分不清这是一家企业的名字,还是一个人的名字。

    韩伟昌倒是“哦”了一声,然后小声地向唐子风解释道:“唐总,这件事,在井南的民营企业家圈子里,已经传了很长时间了。梅罗是意大利的一个汽车品牌,有100多年的历史。听说,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时候,梅罗也算是一个国际大品牌,后来慢慢衰落了,到现在为止,它最少已经有30年时间没有造过车了。”

    “难怪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品牌。”唐子风点点头,又转向赵兴根,问道:“这样一个起码有30年没有造过车的品牌,根总打算拿来干什么用?”

    “就是造车啊。”赵兴根说。事情已经挑破,他也就不再藏藏掖掖了,开始恢复了正常的说话方式:

    “唐总,我们赵氏集团这些年主要是搞房地产和物流,赚了一些钱。但是,现在房地产越来越不好做了,井南有很多搞房地产的老板,都在准备转型,其中就有一些人看中了汽车市场,想搞一家汽车厂出来。

    “造汽车现在已经是很容易的事情了,不过就是四个轮子加上三个沙发,技术都是很成熟的。最大的困难,就是凭空搞出来的一个汽车牌子,消费者不买账,车子就卖不出去。

    “后来,有人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到国外去找老汽车牌子,花点钱买过来用。这个梅罗汽车,我听人说过,在过去是和奔驰、宝马齐名的大牌子,后来因为经营不善,才慢慢衰败了。到上世纪80年代的时候,这家公司就彻底停产了,所以我们都不知道这个牌子。”

    “所以你就想把这个牌子买进来,用在国产汽车身上。”唐子风听懂了。

    汽车这东西,其实技术真没多复杂。你想造一台顶级的法拉利赛车出来,当然还是有一些难度的,但寻常的家用小轿车,早已没有什么技术门槛,只要资金到位,采购全套的设备,就能够生产出来,品质上的差异并不明显。

    乘用车市场上的竞争,现在很大程度上是品牌之争。汽车是财富、身份以及品味的象征,所以消费者对于汽车品牌是很敏感的。国产品牌汽车卖不过国外品牌汽车,说到底就是消费者觉得国外品牌更高档,哪怕开个韩国车,也比开国产车显得更有身份。

    赵兴根看中了汽车市场上的商机,打算造汽车,可能是自己独家造,也可能是联合其他的民营企业一起造。为了能够吸引国内的消费者,他们决定到欧洲去买一个早已凉掉的品牌,贴到自己生产的汽车上,以冒充外国品牌车。这样一个算计,也的确是够精明了。

    “买下梅罗的品牌,要花多少钱?”唐子风问道。

    “光是品牌倒没多少钱,也就是几百万欧元吧。”赵兴根说,“梅罗公司还有一些老专利,现在欧洲的很多汽车公司都在用。如果我们把这些专利拿到手,就可以用来和奔驰、宝马它们换其他的专利,这个也是很有价值的。梅罗的那些老专利,能值三四千万欧元,我们几家企业打算联手买下来。”

    “三四千万,再加上几百万的品牌费,也没多少钱啊。”唐子风说。四千万欧元,也就相当于三亿多人民币,的确不是什么大钱。

    “是啊,钱这方面,不是什么大问题。”赵兴根说,“我们担心的,是国家能不能允许我们这样做。我们让人去打听过,说国家对汽车这方面管得很严。我们打算找一家国有汽车公司合作,打个擦边球,不过就怕国家不肯通融。”

    “可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唐子风诧异道,语气里带上了一些不悦。

    赵兴根陪着笑,说:“我们知道唐总在上面有很多关系,如果唐总能够帮我们疏通一下,我们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我原先的想法是,我们让出博泰,然后麻烦唐总支持我们收购梅罗。把梅罗收购过来,它就是咱们中国的品牌了,国家怎么也该支持一下的,是吧?”

    唐子风这才彻底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闹了半天,赵氏集团收购博泰是假,想用收购博泰这件事来和临机做交易才是真正的目的。更确切地说,对方是想和他唐子风做笔交易,把收购博泰的机会让给临机,换取唐子风替他们到上头去疏通造车的事情。

    要说起来,这件事对唐子风而言也不算很难,从国外买个牌子过来贴在国产商品上面,算不上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事实上,临机收购博泰,也有借用博泰的牌子来吸引用户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欧洲的工业化比中国要早200年,品牌上的优势是中国一时难以动摇的。你也没法批评消费者崇洋,这是人之常情,不是随便就能改变的。更何况,临机的产品市场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在国外,要让西方用户接受一个中国品牌,难度远比让他们接受一个成熟的欧洲品牌要大得多。

    想到此,唐子风突然心念一动,说道:“根总,你们造车,主要是面对国内市场吗?”

    “当然。”赵兴根应道,“现在咱们的国产车要想卖到国外去,太难了。”

    “难的原因是什么,你们分析过吗?”

    “原因嘛……,可能还是品牌知名度太低了吧?咱们的国产品牌,最多也就是20年的历史,哪比得上国外品牌的历史悠久。至于那些合资品牌,人家外国合资方也不让咱们往国外卖。”

    “可是,这两个问题,对于根总你们来说,并不成其为问题啊。”唐子风笑呵呵地说道。

    “对于我们来说……”赵兴根一愣,旋即便反应过来了,“可不是吗,如果我们把梅罗的牌子拿到手了,可就是国际知名品牌了。而且这个牌子是归我们所有的,我们想往哪卖,就能往哪卖。”

    “最起码,你们往非洲卖是没问题的。”唐子风说道,“非洲人对欧洲品牌是很崇拜的,我估计非洲的大街上还能看到梅罗品牌的汽车呢。在那些国家,一辆汽车用上四五十年也不奇怪的。”

    “没错没错,唐总真是提醒我们了。”赵兴根兴奋起来,“唐总,如果我们的车子能够卖到非洲去,给国家出口创汇,是不是国家那边就好说话了。”

    唐子风笑道:“根总的思想也该更新更新了,现在还讲什么出口创汇,咱们国家手里存着好几万亿美元的外汇还嫌花不出去呢,你用出口创汇这个理由来跟发改委谈,发改委恐怕是不会在乎你们的。”

    “嘿嘿,唐总说得对,我这个脑子还真是跟不上时代了。那么,唐总觉得我们该怎么说呢?”赵兴根请教道。

    唐子风说:“现在就有一个最好的名义。国家刚刚提出了建设一带一路的构想,鼓励企业到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去开拓。根总如果能够把你们的汽车厂建到非洲去,雇佣当地的工人,产品也在当地销售,绝对可以算是一个一带一路建设的典范项目,你还愁发改委不支持你吗?”

    “太好了!哎呀,我们如果早点想到去向唐总请教,何苦还要绕这样一个弯子呢?唐总,你放心吧,收购博泰这件事情,我们赵氏集团完全退出了。不但我们退出,井南如果有其他公司动了这个心思,我们也会劝他们放弃,肯定不会给唐总你增加任何麻烦。”

    赵兴根把胸脯拍得山响,向唐子风做着保证。

    虽说唐子风给他出了一个去非洲开拓的主意,但他要把汽车厂办起来,还是少不得要与国家的“有关部门”打交道,谁知道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请唐子风去摆平呢?现在对唐子风许诺得多一点,未来再请唐子风帮忙的时候,想必唐子风也会更尽心一些吧?

第五百一十二章 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说服赵家兄弟放弃收购博泰的想法,对于唐子风来说并不觉得有什么难度。早在从临河出发之前,唐子风就已经想好了,如果赵家兄弟敢跟他呲牙,他就祭出周衡、许老这些大杀器,让赵家兄弟知道啥叫国家意志。

    事实上,早在欧债危机爆发之初,决策层就已经做出了一个安排,要求财政、央行、发改委、商务部等部门严格规范海外并购事项,避免国人自相竞价,让外国人白白赚了便宜。

    要限制自我竞价,就存在一个优先次序的问题。谁有资格去并购,谁需要做出一些退让,都是有一些规则的。这些规则不便以正式的文件来说明,有些是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就看各家企业的悟性的。

    真遇到那种不开眼,非要去搅局,以至于造成国家损失的,国家有无数种办法教他如何做人,这也不必细说了。

    赵家兄弟真实的意思是想让发改委同意他们与其他几家井南企业联手收购意大利的古董汽车品牌梅罗。这件事与国家意志并无冲突,而且如果赵家兄弟收购梅罗品牌之后,能够把国产汽车贴标卖到亚非拉等发展中国家去,与国家正在力推的一带一路战略也是相吻合的,值得支持。所以,唐子风也就给他们送了一个顺水人情,答应会在合适的时候替他们说说话,赵家兄弟自然是满口感激。

    解决了赵家兄弟的问题,唐子风又马不停蹄地返回了临河,去面见临河市分管经济工作的副市长赖东尧,谈另一件更棘手的事情。

    “找我贷款?唐总不会是跟我开玩笑吧?”

    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赖东尧看着面前的唐子风,半真半假地说道。

    把别人说的正事曲解成开玩笑,是一种很高超的搪塞技巧,相当于告诉对方,对方说的事情太匪夷所思,自己连信都不信,对方还是免开尊口为宜。

    “千真万确。我们临机现在已经是黔驴技穷了,非得请你这位父母官出手相助才行。”

    赖东尧那点小技巧,哪能拦得住唐子风,他笑呵呵地说道,那表情里怎么也看不出“黔驴技穷”的味道来。

    赖东尧也笑着说:“唐总,你没听人在网上说吗,临机现在是整个临河最有钱的单位,就算是临河市政府倒闭了,临机也不可能倒闭。你唐总跟到我这里来叫穷,这不是寒糁我们市政府吗?”

    “网上居然还有这种说法?”唐子风诧异道。

    “的确有。”跟在唐子风身边的公司副总张建阳说,“唐总,这是网上新出的一个段子,是有一个大学毕业生想到咱们临机来工作,向别人打听临机好不好,未来会不会倒闭。结果,就有人说了刚才赖市长说的那些话。”

    “这都是谁在胡说八道!”唐子风装出愤怒的样子,“这不是在造谣吗?我们临机马上就要资不抵债了,还有编这样的谣言来毁坏我们的声誉。”

    “唐总这可说错了,这是帮临机扩大声誉呢。”赖东尧说,说罢,他又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问道:“唐总,你说你们临机马上就要资不抵债,这不会是真的吗?”

    也难怪赖东尧会相信,他与唐子风打交道不多,以往临机到市里来办事,都是张建阳出面,而张建阳虽然办事活络,说话还是比较靠谱的。唐子风是那种说话喜欢煽情的人,即便是当了十几年的总经理,这个毛病也没改。赖东尧乍一听他的话,还真分不清是真是假。

    “绝对是真事。”唐子风说,“赖市长,我跟你说,我们最近有一笔大支出,我们全集团的流动资金投进去,都不够1/3。如果市里不能给我们协调到一笔足够大的贷款,我们集团可就要破产了。”

    “你们集团的全部流动资金投进去也不够1/3,这是多大的一笔支出啊?你说希望市里帮助你们协调到一笔足够大的贷款,那么这个足够大,具体是多少呢?”赖东尧惊讶地问。

    “100亿。”唐子风竖起一个手指头,见赖东尧的眼睛里骤然露出骇然之色,他又赶紧安慰道:“赖市长,你别担心,我说的是人民币,不是美元。”

    赖东尧哭笑不得:“人民币也不行啊!100亿,唐总,你还是直接杀了我吧,临河去年一年的地区生产总值也就是200多亿,财政连40亿都不到。你一张嘴就是100亿,真是不知民间疾苦啊。”

    “我也没让市财政出这笔钱啊,我只是想请市政府帮我们担保,从银行借到100亿。如果不是这么大的额度,区区三五个亿,我怎么会来惊动赖市长的大驾呢?”唐子风说道。

    赖东尧开始认真起来,唐子风说到具体的数字,显然就不是开玩笑了。他盯着唐子风问道:“唐总,我能不能先打听一下,临机要贷这么大的一笔款项,具体是用来做什么呢?”

    唐子风说:“收购欧洲老牌机床企业博泰公司。这家公司目前对外报的收购价是200亿元人民币,不过我们估计在100亿元之内应当能够拿下。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拿不出100亿,只能请赖市长帮忙。”

    “博泰,嗯嗯,我听说过。”赖东尧点点头。他虽然不是干机床行业的,但也属于有些能力的官员,平日里看各类经济资料很多,所以博泰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他还知道,博泰是一家很有实力的德国企业,收购这样的一家企业,在全国也算得上是一件大事了。

    “像这么大的收购案,你们是不是应当向国家的政策性银行申请贷款啊?”赖东尧提醒道。

    唐子风摇摇头:“这件事,有点敏感。博泰手里掌握着不少尖端技术,我们要收购博泰,其实就是冲着它的尖端技术去的。如果由国家政策银行出资,很可能会触动一些西方政客的敏感神经,从而给我们的收购带来一些麻烦。我们从地方银行贷款,看上去就更像是一次民间性质的收购,在欧盟那边也是比较好过关的。”

    “哦哦,原来还有这样的考虑。”赖东尧明白了。

    西方国家在涉及到中国的问题上,多少有些掩耳盗铃的意思。他们的经济已经衰退,需要来自于中国的资金,也需要中国市场给他们回血,所以从政客到商人,都是赞成与中国开展经贸合作的。

    但同时,他们又觉得自己是老牌贵族,还代表着普世价值啥的,向中国低头有损形象。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跪舔中国,他们需要时不时地抛出几个法案,抹黑一下中国,至少让舆论和选民心理平衡一点。

    口嫌而体直的结果,就是他们凡事都要讲个名目,比如在中国企业收购博泰的事情上,他们声称绝对不能让博泰手里的尖端技术落到中国政府手里,同时又暗戳戳地表示,如果是中国的民间机构来收购,则是无妨的。

    瓜众们看欧美的新闻,发现他们的官员信口雌黄,一会儿这样说,一会又那样说,其实并不奇怪。他们在不同的场合自然要说不同的话,听他们说什么是毫无意义的,真正做的事情才是正道。

    欧盟官员立了这样一座牌坊,就卡住了临机从国家手里借钱的可能性,但如果临机的钱是从一些下级支行借出来的,就无所谓了,这就可以算是民间投资了。

    明白了这一点,赖东尧的眉毛皱得更厉害了,他叹着气说:“唐总,这事挺麻烦啊。照理说,临机收购德国的大机床企业,这是鼓舞民心的大好事,对于增强我们临河市的综合实力,也有很大的帮助,我们市政府无论如何都是要全力支持的。

    “可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100亿的贷款,真不是我们市政府能够办到的事情。说句难听的,我们临河市政府的面子,还值不到100亿呢。

    “我们能做的,充其量就是帮你们把几家银行的行长请过来,在我们市政府好好谈一谈。不过嘛,对于能够谈成什么样子,我可是一点包票也不敢打。”

    “看看,老张,这就是人心啊。”唐子风向张建阳摊了一下手,说道。

    “唐总误会我们了,我们真的不是不愿意帮忙,实在是……”赖东尧赶紧解释。临机集团是临河市最大的企业,也是市政府的钱袋子之一,赖东尧是不愿意在唐子风心目中留下一个坏印象的。

    唐子风说:“赖市长,你也别解释了,你不就是想要我们拿出东西来抵押吗?”

    “我没这个意思啊……,咦,唐总,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愿意拿出东西来抵押?”赖东尧刚解释了半句,忽然脑子里电光一闪,一个念头涌上来,让他有些惊喜。

    “临一机生产区加行政区,大约900亩地,我们全部抵给市政府,由市政府拿去拍卖。拍卖之后,扣除市政府应得的费用,剩下的用来偿还银行贷款,赖市长觉得如何?”唐子风笑着说道。

    “那可太好了!有这块地做抵押,别说100个亿……”

    “嗯?赖市长的意思是说,能够帮我们争取到更多的贷款?”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可以是这个意思。”

    “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第五百一十三章 账不能这样算

    临河市觊觎临一机的1000多亩土地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甚至早在20年前,唐子风刚刚跟着周衡来到临一机的时候,就为了这块土地的事情与市政府小小地交锋过一次。

    也正是因为那一次的交锋,让临河市的官员们认识了唐子风。在此后的20年里,没人再敢**裸地向唐子风提出征收临一机土地的事情,不过,私底下找张建阳等人刺探口风是免不了的,而且频率越来越高。

    临一机建厂的时候,是上世纪50年代。当时临河还只是一个很小的城市,临一机所在的位置又是城郊,土地不值钱,当年的市政府大笔一挥,便给临一机批了1350亩土地。据说,最初市政府打算给临一机的土地还远不止这些,而是多达近万亩。反而是临一机的厂方及时识破了市政府的阴谋,非常机智地抵制住了这个计划。

    原因无它,临一机如果真的收下了这近万亩土地,原来土地上的那些农民,就要由临一机来安置了,临一机才没那么傻呢……

    好吧,其实这个故事说的是唐子风的母校,当年国家打算把这所学校建成中国的“莫斯科大学”,在土地方面是毫不吝惜的。几十年后,该校土地管理系的教授在档案室里找到了当年的批地文件,上面写着校区的规划范围“南至紫竹院”,而这个规划,却被过去的校方委婉地谢绝了。

    时过境迁,今天的临河市,市区规模比60年前扩大了十倍有余,临一机在临河的位置由远郊变成近郊,如今已经算是市中心的一部分了。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却趴着一家工厂,房地产无法开发,商圈无法建立,甚至城市干道也不得不绕路而行,市政府官员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

    早在几年前,市里就已经放出风来,说临机集团如果同意把临一机的土地还给临河市,临河市愿意以每亩400万元的代价给予补偿。

    不得不说,临河市的这个表示,还是很让临机集团的高管们心动的。

    这些年,全国各地都在搞城市开发,像临一机这样处于城市中心的工业企业比比皆是,全都占着市里的黄金地段,在每亩几百万的土地上赚着三万五万的利润,给市里上缴的税收还不及一个商城的收入。

    为了让这些企业搬迁,各地纷纷开出高价,因此而迁走的企业数不胜数。

    临一机的土地是1350亩,其中近400亩是临一机的家属区,经过临一机的几轮开发,现在是临河市最高档的住宅小区,这是不可能还给市里的。

    余下的900多亩土地,是临一机的生产区和行政区,搬迁难度不大。如果交出来,马上就可以获得近40亿元的现金,即便以今天临机集团的规模,这笔钱也堪称是巨款了。

    其实,搬迁这件事情,对临一机来说也是有好处的。临一机的厂址位于市区,大件运输便成了麻烦事,生产中的噪音污染、废水废气污染也很成问题,为此与环保、城管等部门没少扯皮。如果搬到郊区去,这些问题也就都不存在了,其实是有利于生产的。

    不过,当张建阳在集团办公会提出此事时,唐子风却直接投了反对票,理由是集团还没到需要卖地筹钱的地步。其他的高管心里对唐子风的意见有些不以为然,但顾忌到唐子风一贯的强势作风,也便没有坚持,这件事就被搁置下来了。

    搁置了几年之后,大家终于理解了唐子风的远见。因为从那时到现在,临河市的地价又涨了好几轮,临一机的那900多亩地,现在已经值70亿了,如果当年就出手,现在大家都得哭昏在厕所里了。

    有了这样一个经历,当唐子风终于提出要把土地交还给临河市的时候,原来积极支持卖地的那帮高管,却又齐刷刷地转向了反对卖地,理由是土地价格涨得这么快,如果再捂几年,没准能涨到100亿、200亿,现在卖掉,岂不是吃亏了?

    唐子风凭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先知先觉,告诉众人,中国的城市大开发热潮已经过去,未来的开发重点将转向三四线城市,临河现在好歹算是二线吧,市中心的土地价格上涨的余地已经不大,到了把土地拿出来变现的时候了。

    促使临机集团决定出卖土地的关键原因,就是收购博泰的计划。博泰目前的估价是在15亿至20亿欧元,相当于120亿至160亿人民币,临机集团是不可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大一笔钱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卖地。

    “临一机的生产区和行政区,一共是900多亩土地,市里可以给你们60亿。在这个基础上,市政府还可以出面替你们担保,协调几家银行给你们提供不少于40亿的贷款,这样你们收购博泰的资金就够了吧?”

    赖东尧听明白了唐子风的意思,压抑住内心狂喜,开始与唐子风讨价还价。

    “赖市长,别闹,咱们说正经的。我们那是小1000亩地,照目前周边的土地价格,至少值100亿。我们发扬点风格,95亿卖给市里就好了。”唐子风大度地说。

    赖东尧叫苦道:“唐总,你这可是狮子大开口啊。照你这个算法,你们一亩地都算到1000万了,临河哪有那么高的地价?”

    唐子风说:“怎么没有?临河上个月刚刚拍出的一块地,才40多亩,就卖了6个亿,合着一亩1500万了,我们都打七折了,赖市长还说是狮子大开口?”

    “那块地被报纸称为我们临河的地王,临河现在的土地均价,也就是一亩不到300万,我们按600万收购临一机的土地,已经溢价一倍了。”

    “赖市长说的300万一亩,是高滩那种鸟不下蛋的地方吧?我们临一机可是在市中心,旁边的地,就算没到1500万一亩,8、900万是有的吧?”

    “唐总,这个账不能这样算的。土地所以值钱,是因为供不应求。现在临一机一口气拿出900多亩,这个供给就多了,市场不可能一下子消化掉,价格肯定不能按周边的水平计算的。”

    “是这样的啊?那也容易,我们先拿出100亩来,市里先卖着。等这100亩消化完了,我们再拿100亩。赖市长放心,我退休之前,这900多亩地肯定能够卖完的。”

    “唐总,谁不知道你年轻有为,退休之前,恐怕当个部长都不够,以后我们临河这样一个小市,还得仰仗唐部长你照顾着。这区区几百亩土地的事情,你就别和我们为难了。”

    赖东尧哭丧着脸,开始给唐子风戴高帽子,大打感情牌。他可听人说过唐子风的臭脾气,知道跟唐子风玩啥欲擒故纵之类的心理游戏绝对是会被打脸的。万一惹得唐子风不开心,直接收回卖地的动议也是有可能的。

    临机卖地是因为要筹钱收购博泰,以临机的地位以及唐子风的人脉,要从其他地方弄到100个亿也是完全有可能的,所以在卖地这件事情上,临河市政府还真的无法要挟唐子风。

    既然手里没有可打的牌,再假装强硬就没啥意思了,还不如低低头,给唐子风说几句软话。

    一番周折之后,双方终于达成了一个基本算是双赢的结果,临机集团答应用一年时间完成搬迁,把生产区和行政区迁到临河市郊,腾出大约950亩土地交还给临河市政府。

    临河市政府答应在市郊以低廉的价格为临一机提供1000亩工业用地,置换临一机交出的950亩土地,同时协调银行为临机集团提供100亿元贷款,用于收购博泰。

    临河市在收回临一机的950亩土地之后,将进行开发,其中一部分土地会用于公益目的,另外一部分土地则会进行拍卖,拍卖所得用于抵偿临机集团的银行贷款。临河市承诺给临机集团的保底价是70亿元,如果拍卖结果超出预期,则超出部分再按双方协定的比例分配。

    此前唐子风开出95亿的价码,其实的确是漫天要价。临一机这块地,不可能全部用来开发房地产,中间还要修路、搞绿化以及建设一些公用设施,真正能拿出来拍卖的土地只有6、700亩,市政府答应保底70亿,差不多是要赔本的。

    当然,从市政府的角度来说,是不能这样算账。收回临一机的土地,市中心的交通和商业就都盘活了,绝对能够带动周边土地的升值,这就是所谓1+1>2的效应。目前临河市的地价还处于上升状态,如果拖上几年,谁知道临一机那块地又会涨成什么样子,现在花70亿收回来,肯定是划算的。

    唐子风是个有分寸的人,知道凡事要追求双赢。虽然他也可以向临河市政府讹诈到更高的价码,但做得太过分也没有意义了。

    谈妥了出让土地的事情,收购博泰的资金也就有保障了,唐子风当即下令,开始启动对博泰的收购程序。

    也就在这个时候,梁子乐从欧洲给唐子风发来消息:

    欧盟发出了一条收购禁令,禁止中国企业收购博泰。

第五百一十四章 我们之间可以有一个合作的机会

    自从欧债危机爆发,梁子乐便把自己的办公地点迁到了欧洲。许多中国投资者想借这个机会收购欧洲的破产企业,却苦于不熟悉相关程序,梁子乐正好可以给他们做中介,当然,收取高额的佣金也是必须的。

    欧债危机对欧洲经济的打击是空前的,这段时间里,欧洲各国每天都有大批的企业陷入破产境地,不得不寻求出售。由于需要出售的企业太多,而有能力收购这些企业的投资者却很少,企业主以及各国政府都把投资者当成了救星,对于梁子乐这样一位能够替他们带来投资者的中介自然也是极尽拉拢。

    就这样,梁子乐成了欧洲许多国家各级政府部门的座上宾,结识了一大批政界和企业界的朋友,信息极其灵通。

    关于欧盟禁止中国企业收购博泰等一干所谓“涉及敏感技术企业”的决定,正是梁子乐在欧盟的一位朋友告诉他的。这位名叫布罗夫的意大利朋友同时还透露了欧盟做出这个决定的背景,那就是有一家名叫“全球和平观察”的非政府组织进行鼓噪,向欧盟施加了压力,欧盟不得不屈从。

    “全球和平观察,我过去怎么没听说过这个组织?”梁子乐向布罗夫问道。

    欧洲的各种非政府组织多如牛毛,梁子乐当然不可能全都听说过。但是,一家能够让欧盟不得不屈从于其主张的非政府组织,就另当别论了,梁子乐对此应当是会有所耳闻的。

    “这是前两年刚刚成立的一个组织,活动能力非常强,在欧洲有很大的影响力。”布罗夫介绍道。

    “它的背景是什么?”梁子乐问。

    布罗夫耸耸肩膀:“谁知道,它的负责人是斯德哥尔摩大学的一位博士,过去并没有什么名气,但现在,他却是欧洲舆论场上不可忽视的一位意见领袖。有人猜测,他的背后可能是美国人。”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梁子乐冷笑道。

    也不知道是因为有了一些社会阅历,还是因为与唐子风这种另类接触得太多,梁子乐现在看问题也喜欢带上几分阴谋论,凡事都要问问背景。他知道,所谓非政府组织,其实十有**背后都有政府在操纵,挂一个非政府组织的旗号,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欧洲和美国虽然名义上同属于一个阵营,但实际上却有着种种竞争关系。一个团结一致的欧洲,能够与美国分庭抗礼,这无疑是美国不愿意看到的。为此,美国便在欧洲培植了大量的“非政府组织”,从各个方面给欧盟添乱,拉欧盟的后腿,让欧盟难以真正地发挥作用。

    这个“全球和平观察”,想必便是美国培植的代理人之一,否则仅凭一个斯德哥尔摩大学的博士,怎么可能在短短两三年时间内就崛起成为重要的意见领袖。

    “就是这个‘全球和平观察’组织,发布了一个中国敏感技术报告,指出中国掌握的一些尖端技术会被用于军事目的,从而对全球和平造成威胁。鉴于此,他们要求欧盟审查中国投资者有意收购的欧洲企业,将拥有敏感技术的企业从出售名单中剔除。

    “你此前专门曾交代我要特别关注博泰的消息,而这一次,全球和平观察所列出的不允许中国投资者收购的企业中间,便有博泰的名字。他们认为,博泰掌握的一些精密机床技术,能够帮助中国改进战略武器。”布罗夫说。

    “这件事情,还有周旋的余地吗?”梁子乐问。

    布罗夫说:“余地不大。全球和平观察所提出的要求,其实也是美国的要求,只是换了一种更容易为欧盟接受的方式提出来而已。欧盟还需要美国提供防卫上的支持,同时,欧盟内部也有一些国家与美国关系密切,愿意充当美国的代言人,所以欧盟要想拒绝美国人的要求,难度是很大的。”

    “博泰方面呢,对于欧盟的这个禁令没有一点反应吗?”梁子乐又问。

    布罗夫说:“博泰当然是不可能赞成这条禁令的。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们便声称要向欧盟委员会提出申诉,要求欧盟委员会批准包括中国投资者在内的机构收购博泰。”

    “他们不傻嘛。”梁子乐带着几分嘲讽地说道。

    时下,美国还没有从金融危机中恢复过来,欧洲则是完全陷入了欧债危机,其他发展中国家既没有实力,也没有动力去收购博泰这样的大型机床企业,中国可以算是绝无仅有的潜在买主。欧盟的禁令,相当于掐死了博泰出售的可能性,博泰当然是要反对的。

    听到梁子乐的话,布罗夫摇了摇头,说道:“梁,事情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博泰的确表示了要向欧盟委员会提出申诉,但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这样做。据我了解到的情况,他们似乎还没有开始准备申诉所需要的材料。”

    “这是……”梁子乐话说到一半,忽然眉毛舒展,笑着说道:“我明白了,这种伎俩,用中国的成语来说,就叫欲擒故纵。他们是想向我们展示收购的难度,逼着我们涨价。等我们出到让他们满意的价格后,他们才会启动向欧盟委员会申诉的程序。届时,以他们的游说能力,打败一个斯德哥尔摩大学的博士,应当是没什么难度的。”

    “我想,他们应当是存着这样的想法吧。”布罗夫点头附和道。

    大家都是千年修成的老狐狸,博泰的这点小心思,他们又岂能看不穿呢。更何况,博泰这样做,本身也没打算隐瞒自己的真实意图,他们或许觉得这就是一种阳谋吧。

    “可是,这样拖下去,对博泰也不利吧?”梁子乐分析道。

    “他们赌的是,你在中国的委托者也急于要达成交易。”布罗夫说。

    “不,我的委托者并不急。”梁子乐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沃登伯格先生,我向你发誓,中国人绝对是会着急的。”

    同一时间,在博泰公司总部,曾经多次去过中国的业务代表默斯向公司董事长沃登伯格赌咒发誓道。

    博泰公司陷入经营困难之后,董事会便做出了出售公司的决策。欧洲制造业的衰退是有目共睹的,也许像技术总监劳瑟尔之类的技术专家对于博泰还有一些感情,投资人和职业经理人都是高度理性的,一家企业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营利工具,既然赚不到钱,而且每时每刻都在贬值,那么何不尽早出手呢?

    博泰最初试图在欧洲找到一个接盘侠,但问了一圈,没有哪家企业愿意收购博泰,因为他们自己现在也都是焦头烂额,哪有资金和精力来接手一家亏损企业。无奈之下,博泰只能把目光转向了东方,并派出了一些熟悉中国市场的人员前去探风。

    默斯在此前就是负责中国市场销售的,在中国有不少业务上的熟人。他到了中国之后,联系上这些熟人,向他们了解是否有企业有意收购博泰,结果得到了各种五花八门的信息。

    临机集团打算收购博泰的事情,默斯也听说了,甚至还知道了唐子风亲自前往井南去与赵氏集团协商的事情,从中分析出临机集团对博泰是志在必得的。

    除了临机集团之外,默斯还了解到有其他一些企业也有意收购博泰,有些是想把博泰整体收入囊中,有些则是对博泰的其中一部分业务感兴趣。

    这就叫人的名、树的影,博泰作为一家老牌装备制造企业,在中国市场上有着很响亮的名声,有些中国企业仅仅是想借用博泰的品牌,也愿意支付一笔高额的收购费用。

    临机集团当然也属于眼馋博泰品牌的企业之一。

    得到这些消息之后,默斯就打算启程回国了。就在他准备订机票的时候,一位曾经与他有过一面之交的中国同行出现在他面前,这位中国同行的名字叫何继安。

    “默斯先生,或许我们之间可以有一个合作的机会。”

    何继安开门见山地说。默斯在中国期间聘了一位兼职翻译,可以把何继安的话译给默斯听。

    “何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当是染野公司的市场总监,你说的,是染野和博泰之间的合作吗?”默斯冷冷地问道。他与何继安没有太深的交情,博泰马上就要被兼并了,他也没太多兴趣去与染野之类的公司谈什么合作。

    何继安说:“我说的合作,可以说是染野和博泰之间的合作,也可以说不是。”

    “什么意思?”默斯皱着眉头问道,他并不喜欢对方这种故弄玄虚的说法。

    何继安说:“默斯先生,请允许我做一个解释。我在几年前就已经离开染野公司了,我不太喜欢受约束的生活,所以便主动辞职出来办了一家咨询公司,主要业务是中国与国外之间的机床贸易。

    “我这次上门来,是想以我自己的身份来与博泰合作,当然,这其中也会涉及到染野公司,这是我下一步要向默斯先生解释的事情。”

第五百一十五章欲擒故纵

    “你想和我们合作什么?”默斯淡淡地问道。

    何继安能感觉到默斯的冷漠,不过他并不介意。他在染野工作的时候,已经习惯于被外国老板呵来骂去了,默斯给他一点脸色,还真算不上啥事。

    “我听说,默斯先生这次到中国来,是想寻找一个投资者收购博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们所看中的投资者应当就是临机集团了,我没有猜错吧?”何继安问道。

    默斯点点头说:“你猜得没错,我们的确是希望找到一个合适的收购方。至于是不是临机集团,还要取决于我们和临机集团之间的谈判。如果临机集团开出的条件能够令我们满意,我们并不拒绝与它合作,毕竟,我们过去也曾经是合作伙伴。”

    “不过,据我了解的情况,临机集团可没把博泰当成合作伙伴,而是当成一个竞争对象。博泰之所以会落到现在的地步,很大程度上是拜临机集团所赐吧?”何继安尖锐地说道。

    默斯请来的翻译水平还是不错的,何继安说的这个“拜……所赐”,也被她很准确地翻译成英语了。

    默斯面有不豫之色,说道:“我不明白何先生的意思。企业竞争是很正常的行为,我们的临机之间的关系,自然是合作与竞争并存的。

    “目前,博泰公司在经营上出现了一些困难,但这并不是因为在与临机的竞争中落败,而是受到欧洲经济整体形势的影响,这是人力所不能改变的。

    “如果临机集团能够收购博泰,对于博泰的员工来说,应当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临机集团也是一家值得尊重的机床企业,我想,他们会珍惜博泰的技术,让它继续保持辉煌。”

    “我非常钦佩默斯先生的胸怀。”何继安赶紧改口。

    以何继安的本意,是想在博泰与临机之间拉一些仇恨,以便推销他的方案。不料他的话却让默斯觉得扎心了。默斯断然否认博泰与临机之间存在矛盾,而将博泰破产的原因归于欧债危机,这就是为了给自己遮羞了,何继安哪里还合适再说下去。

    “我的意思是说,刚才默斯先生说,如果临机集团开出的条件能够让博泰满意,不知道博泰认为满意的条件是什么。”何继安岔开了竞争的话题,开始问到核心问题上了。

    默斯把手一摊,说道:“何先生,这是我们公司的商业秘密,你提出这个问题,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吧?”

    “请不要误会,默斯先生。”何继安说,“我想说的是,临机集团虽然有收购博泰的意向,但他们愿意支付的收购资金,只有不到15亿欧元,甚至有可能只愿意出价12亿欧元,不知道默斯先生觉得这个条件可以接受吗?”

    默斯终于有些动容了,他问道:“你是从什么地方听到的消息?”

    何继安矜持地一笑,说道:“这其实是圈子里公开的秘密了,只是因为默斯先生是德国人,和中国的机床圈子不太熟悉,所以才不知道这件事。临机集团的总经理唐子风亲自去井南向赵氏集团施压,逼迫赵氏集团退出对博泰的竞争,目的就是为了消除其他的竞价者。

    “除了向赵氏集团施压之外,临机还动用国资委的力量,向许多大型国有企业打了招呼,让这些企业不要染指收购博泰的事情。

    “一旦全中国只有临机集团一家向博泰开价,那么即便他们开出10亿欧元的低价,博泰恐怕也只能就范,否则就无法出手了。”

    默斯的眉毛皱成了一个疙瘩。何继安说的这个情况,他其实还是有所耳闻的。他知道有不少中国企业对博泰感兴趣,但同时也听到一种说法,那就是这些企业不会和临机集团展开竞争,如果临机集团志在必得,其他企业肯定是会选择放弃的。

    初听到这样的说法,默斯有些不在意。他觉得临机集团也不过就是一家普通的中国企业,就算是国资委名下的大型企业,也并非能够一手遮天。其他那些对博泰感兴趣的企业,也有大型国企,人家凭什么要给临机面子?

    可现在听何继安这样一说,默斯才觉得有些不妙。临机集团或许做不到一手遮天,但万一它以什么利益作为交换条件,换取其他中国企业不出手,那么博泰的确就会面临只有单一买家的境地。

    买卖这种事情,心理因素是很重要的。博泰现在已经陷入了亏损,每拖一天,都会有更大的损失,所以博泰是急于要找到下家的。但临机却没有这样的负担,它尽可与博泰打拖延战,耗尽博泰的耐心,最终博泰就不得不接受一个极其屈辱的出价了。

    “何先生,你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吗?”默斯问道。

    何继安摆摆手,说:“当然不是。我前面已经说了,我是来和博泰合作的。我能够让博泰在与临机的谈判中获得主动权,逼迫临机开出一个让博泰满意的价格。”

    “你打算如何做到这一点?”默斯问道,他不敢像一开始那样轻视何继安了。

    何继安说:“很简单,那就是为临机引入一个竞争者。如果临机发现有其他企业也对博泰感兴趣,并且愿意支付比临机更高的价格,那么临机就不敢怠慢博泰了。博泰可以等待两个竞争者互相提价,最终达到博泰的心理价位。”

    默斯只思考了一秒钟,便明白了何继安的意思,他问道:“何先生,你说的竞争者,是指日本染野公司吗?”

    “正是。”何继安应道。默斯能够猜出他的计划,这并不让他觉得意外。他前面已经向默斯暗示过,临机有能力让中国国内的竞争者退出,他如果要引入一家新的竞争者,就必然是国外企业。而何继安最熟悉的国外企业,莫过于染野。更何况,他此前也说过,这件事与染野是有一些关系的。

    “那么,染野有意收购博泰吗?”默斯问道。

    何继安很干脆地摇了摇头,说道:“完全没有这个意向。”

    “哦。”默斯点点头。

    何继安的这个回答并没有让默斯觉得意外。事实上,博泰在欧洲找不到买主的时候,也曾动过到日本找买主的念头。但稍一打听,便知道日本的情况也并不乐观。从上世纪90年代初开始,日本经济就陷入了停滞,到目前已经是“失去的20年”了。

    在这种停滞的条件下,日本企业基本都是在吃过去的老本,没有什么进取心。花十几二十亿欧元购买一家欧洲破产企业这样的事情,染野肯定是不会做的。

    既然染野无意收购博泰,而何继安又说可以引进染野作为临机的竞争者,显然就是想演一出戏给中国人看,让临机感到压力,从而提高博泰的谈判地位。

    “这件事情,是染野方面的想法,还是仅仅是你个人的想法?”默斯问道。

    何继安说:“这个想法是我先提出来的,并征得了染野中国公司董事长冈田清三先生的认同。如果博泰接受这个方案,染野总部会配合博泰做必要的工作。”

    “那么,我们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默斯问。

    “几乎不需要代价。”何继安说,说罢,又赶紧补充道,“当然,适当的佣金可能还是需要支付的,毕竟,我作为一名中间人,操办这件事是有一些成本付出的。不过,我相信我能够为博泰额外争取到的利益,会是我提取的佣金的百倍。”

    博泰期望的出售价格是20亿至25亿欧元,而临机的出价却是15亿欧元,这其中便至少有5亿欧元的差价了。如果何继安的方案能够让博泰避免低价出售的命运,少损失5亿欧元的差价,那么拿出1%,也就是500万欧元来作为何继安的佣金,也是值得的。

    “你是说,除了你的佣金之外,染野公司方面并没有自己的诉求?”默斯不放心地问道。

    何继安说:“是的,染野公司并不打算在这件事情里获得报酬,他们的想法只是不愿意看到像博泰这样伟大的企业被临机廉价收购。即便最终博泰会落入临机之手,至少也要让临机付出很大的代价,这是起码的市场规则。”

    “我明白了。”默斯点了点头。

    何继安说的这些,默斯当然不会相信。在欧洲人眼里,日本人就是一群经济动物,哪会站出来替博泰打抱不平。

    染野从中搅局,目的只是为了让临机付出代价,因为临机是染野的竞争对手,如果因为收购博泰的事情而占用了大笔的资金,其发展就会受到影响,这对染野来说无疑是有好处的。

    虽然明白日本人的动机,但默斯觉得,与染野合作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如果染野愿意配合,两家联合放出风声,说染野将收购博泰,临机肯定就坐不住了。在染野完成对博泰的收购之前,临机会做出最后的努力,通过加价的方式与染野争夺博泰的所有权。

    “这个方法,出自于中国古代的兵书,叫做欲擒故纵。”

    何继安装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对默斯说道。

第五百一十六章 这一招其实是个败笔

    “染野欲并购博泰,打造全球最大机床巨头……,骗谁呢!”

    读着国内几家财经报纸上的新闻标题,唐子风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默斯把何继安的建议带回德国之后,博泰高层进行了讨论,认为请染野来演一场戏的办法还是有其可行性的。此时,正值“全球和平观察”向欧盟施压,要求欧盟禁止中国企业并购欧洲的高技术企业,如果再放出有关博泰可能花落染野的消息,中国人应当是会着急的。

    “全球和平观察”施压这件事,对欧盟来说可轻可重。欧洲人这些年是越活越贱了,偏偏又还要端着老欧洲的那副贵族范儿,不肯承认自己不行。他们不敢得罪美国,事事唯美国马首是瞻,但又时不时地要犯点别扭,以示自己并不是美国的一条running_dog,而是有尊严有自信有主见的。

    在欧洲政客的心目中,把一批如博泰一样的高技术企业卖给中国人,对于欧洲安全其实连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到目前为止,对欧洲安全构成最大威胁的依然是俄罗斯,中国与欧洲之间隔着一整片欧亚大陆,中国拿什么去威胁欧洲?

    退一万步说,即便未来会出现如成吉思汗横扫欧洲那样的场景,最起码也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与现在的欧洲政客何干?

    当下困扰欧洲的,是严重的经济危机,西班牙、葡萄牙等国的青年失业率已经接近50%了,这些荷尔蒙充盈的家伙成天在街面上游荡,对社会安全造成的威胁胜过了数千枚东风17。出售一些严重亏损的企业,能够帮欧盟减轻经济压力,让欧盟腾出手来恢复经济、促进就业,何乐而不为呢?

    普适政权做事,重在程序正义。接到“全球和平观察”的要求之后,欧盟便派出了官员前往博泰进行调查,请博泰自证清白。欧盟官员说了,只要博泰能够提交一份报告,签字画押声称自己掌握的技术并不能帮助中国提高军工水平,那么欧盟就可以拒绝“全球和平观察”的要求,给博泰签发出售许可证。

    前去调查的欧盟官员还向沃登伯格暗示,博泰的报告只需要在字面上合理即可,不会有人去纠缠内容是否属实。毕竟,技术是在发展的,而中国掌握的军工技术又是高度保密的,你说中国已经掌握了某项技术,只是秘而不宣,谁能证明你说得不对?既然中国人已经掌握了这项技术,那么博泰把这项技术卖给中国,自然也就不存在问题了。

    得到欧盟这个暗示,沃登伯格心里就有数了。他一面让人放风说博泰反对欧盟的出售禁令,另一方面又拖拖拉拉,迟迟不提交欧盟要求的自查报告,给人一种博泰的确有可能会被禁止出售的错觉。

    正如梁子乐看出来的,博泰是在待价而沽,只要中方的出价达到他们的预期,他们就能迅速地摆平欧盟,然后把自己洗得白白净净地,跳进中国人的锅里。

    何继安的出现,给了沃登伯格一个新的谈判砝码。染野方面并没有任何的要求,纯粹就是为了让中国人多出一些血,博泰并不需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代价为零,收益无限,这样的事情有什么理由不做呢?

    至于说这件事会不会弄巧成拙,导致临机知难而退,放弃对博泰的收购,沃登伯格并不担心。博泰也不是没有自己的情报渠道,沃登伯格早就知道,临机高层对收购博泰一事是非常急切的。

    虽然具体的出价仍处于高度保密状态,不是集团里的普通中层干部能够了解的,但集团已经在安排接管博泰的人手,与临河市商谈出售临一机土地的事宜,这些事情是瞒不过外人的。临机的高层也不可能没有估计过收购博泰的成本问题,现在就这样大张旗鼓地做准备,想来也不至于因为几亿欧元的差价就彻底放弃了。

    毕竟,博泰自己的心理价位也是很低的,不过是20亿欧元而已。相比博泰拥有的有形和无形资产的实际价值,20亿欧元也算是良心价了。

    “唐总,万一是真的呢,咱们也不得不防啊。”

    总工程师郭代辉忧心忡忡地提醒道。对于博泰手里拥有的大量技术专利,郭代辉早就垂涎欲滴了,自从集团启动收购博泰的程序之后,郭代辉无数次从睡梦中笑醒,老婆都已经威胁他要分床睡了。

    “老郭,你就放心吧,染野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它拿什么去收购博泰?”销售公司总经理韩伟昌淡定地安慰道。

    此时大家正在一起开集团办公会,今天讨论的主题便是收购博泰的事情,这也是近一段时间里集团高管们最关注的事情了。

    “染野还是有一些实力的,咱们都能收购博泰,染野就更没有难度了。”郭代辉说。

    韩伟昌说:“你说的是染野的技术实力吧,论市场占有率,它早就不如我们了。我们收了博泰,立马就能够把它的技术应用到生产中去,推出新的机床品种。染野收了博泰,对它有什么用?染野现在缺的又不是技术,而是市场。”

    “万一呢……”郭代辉讷讷地继续质疑。市场的事情,郭代辉是不懂的,不过,染野近年来没有什么新的机床产品问世,郭代辉也是知道的。

    他曾向韩伟昌询问此事,韩伟昌当时给他的答复就是如此,染野不缺技术,但因为产品价格高,售后服务不如中国企业方便和便宜,市场竞争力远不如前,自然也就没有动力去推出新产品了。

    一家连原有技术都没动力去更新的企业,会花十几二十亿欧元收购一家其他企业进来吗?即便是郭代辉这样的技术宅,也是能够猜出答案的。

    “唐总,关于欧盟禁令的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韩伟昌回答完郭代辉的质疑之后,转向唐子风问道。

    “据梁子乐反馈回来的信息,欧盟禁令不是没有余地的。只要博泰愿意到欧盟去做证,证明自己的技术并不敏感,欧盟就会解除这条禁令。”唐子风说。

    “博泰估计是在等我们开价呢。”张建阳笑着说道。

    “建阳,自信点,你可以把‘估计’二字去掉。”唐子风笑呵呵地说。

    集团副总詹克勤附和道:“唐总说得对,博泰就是在等我们开价。咱们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博泰知道我们对它是志在必得的,所以就配合欧盟放了这样一个风,等着咱们上赶着去和他们谈呢。”

    “他们搞出染野这件事,也是为了这个目的。”韩伟昌说。

    “唉,早知道如此,咱们就不该过早暴露自己的意图。”郭代辉懊悔地说道。

    暴露收购意图这件事,郭代辉的责任可能是最大的。他安排了不少工程师研究博泰的技术,对于那些即将能够从博泰那里拿过来的技术,集团技术部并减少了投入,相当于是留了一个坑,等着从博泰那里拿一批现成的萝卜栽进去。

    临机把事情做得如此明显,博泰岂能看不出临机的意愿?这就是像娶媳妇一样,你把酒席都摆好了,客人请来了,只等着新娘上轿,人家可不就要狮子大开口讨要喜钱了吗?

    “这种事,想瞒也是瞒不过去的。”唐子风说,“说到底,生意场上最终决定胜负的只能是各自的实力,靠伎俩即便能够赢得一时,也赢不得一世。”

    “对对,唐总真是说出了营销的真谛。这就像我们做市场一样,客户最终还是要看你的产品是不是物美价廉,光靠耍心眼,搞阴谋,是不能长久的。”韩伟昌说。

    众高管们点头不迭,心里却都憋着坏笑。

    尼玛,整个集团,不就数你们俩最喜欢搞阴谋诡计吗?尤其是你唐总,圈子里都说你有二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原名叫“唐·不搞阴谋不舒服·子风·斯基”,咦,这不是一个西班牙名字吗?

    至于说韩伟昌,原来在临一机技术处的时候,还多少有点工程师的朴实味道,自从跟唐子风开始跑市场之后,眼见着就是一天天邪恶起来了。

    你们俩在这里大谈什么不靠伎俩、不搞阴谋,真让人觉得不适应啊。

    笑归笑,大家还是承认,唐子风和韩伟昌二位,对于临机集团的发展是功不可没的。很多老国企的毛病就是太讲规矩了,连做点公关炒作都不愿意。

    今天的市场,你不会自我吹嘘,客户就觉得你不行。你天天装低调,说自己大而不强,勉强只能当个第三梯队,人家可不就要小瞧你一眼了吗?弄到最后,自己的好产品卖不出好价钱,吃亏的是谁?

    “我倒是觉得,博泰拉染野来配合它演戏,正说明它心里没底。在这场交易中,它反而是更着急的。咱们是不是可以利用它的这种心理,狠狠地压它的价。咱们原来打算在15亿到18亿欧元之间完成收购,现在干脆就把目标定在15亿。它如果不答应,咱们就立马放手,让它卖给染野去。”高管陈波建议道。

    “老陈说的,正是我的想法!”唐子风说,“我也是觉得,博泰这一招,其实是个败笔。咱们就利用它的心理,狠狠地压价啊。”

第五百一十七章 你们是否有把握

    临机集团派出了由副总经理詹克勤为首的谈判团队,前往德国,与博泰公司开展并购谈判。梁子乐受聘为首席投资顾问,全程参与谈判过程。

    照着唐子风的想法,和博泰的谈判没必要费太多口水,直接来一句“爱卖卖,不卖滚”,对方估计就跪了。

    博泰此前就已经是亏损严重,自从动了出售的念头之后,人心思动,销售部门没有推销的热情,客户方面也不敢轻易下订单,生怕买来了设备未来得不到保障,业务可谓是断崖式下降。

    业务没有了,公司还不能轻易裁员。因为如果把公司员工清退了,公司就更不值钱了。但留着这些人,公司就得给他们开工资,车补餐补冰补炭补啥的,一分钱都不能少,眼见着财务上的窟窿越来越大,博泰的董事会能不着急吗?

    在这种情况下,给博泰撂句狠话,对方还能怎么样?

    不过,临机毕竟还是一家在乎节操的公司,即便总经理有点不着调,其他的高管还是有理性的,知道做人留一线的道理。詹克勤一行与博泰进行谈判的时候,说话还是非常委婉的,没有那种嚣张的气势。

    “肖尔特先生,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临机和博泰之间曾经有过良好的合作,对于博泰的技术以及在行业中的良好口碑,我们一向是非常敬重的。这一次,听说博泰出现了暂时性的经营困难,我们出于同行的情谊,愿意向博泰伸出援手,全资收购博泰的所有资产,并最大可能地保留博泰的生产经营体系,使博泰这个品牌能够永葆光荣。”

    在谈判室里,詹克勤带着满脸真诚之色,向负责出售事务的博泰销售总监肖尔特说道。

    “非常感谢中国同行的好意。”肖尔特心里骂着娘,嘴里和詹克勤一样客气,“我们一向把临机集团视为我们最好的合作伙伴,对于临机集团这些年的进步,我们是非常欣赏的。临机集团有意全资收购博泰,对于博泰这个品牌以及博泰公司在全球各地的近万名雇员而言,是一个很好的消息,我们非常愿意接受临机的收购要约,并相信这会是一次能够载入史册的合作。”

    “这是我们共同的心愿。”詹克勤说。

    “当然……”肖尔特话锋一转,“作为一家全球企业,博泰的合作伙伴并非只有临机一家。我不知道詹先生是否知道,就在不久前,日本染野公司也向博泰发出了收购要约,我们双方进行了初步的接触,他们对博泰的品牌和技术也表示了浓厚的兴趣,所以……”

    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拖了个长腔,等着詹克勤自己去体会。

    染野有意收购博泰,这是一家日本企业对一家德国企业的收购,与中国可以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可就是这样一条消息,却登上了国内几家财经媒体的首页,还有一堆所谓“业内人士”大肆点评,其目的不就是想让临机的管理层看到吗?

    肖尔特问詹克勤是否知道这件事,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詹克勤岂能听不出来。

    “染野吗?”詹克勤微微一笑,“肖尔特先生,这样的传闻,对于我们今天的谈判似乎没什么意义吧?”

    “这个……并不只是传闻。”肖尔特有些尬,“事实上,公司董事会对于这件事,还是比较重视的。虽然我们对于与临机的合作非常看好,但我们毕竟还要对股东的权益负责。如果有其他的公司出价更高,我们不可能不考虑与其他公司合作的可能性。”

    梁子乐微笑着插话说:“肖尔特先生,我非常理解你们的想法。作为职业经理人,为股东利益考虑,是非常必要的。就博泰出售这件事,如果有其他的可能性,你们当然是应该考虑的,这无可厚非。”

    “正是如此。”肖尔特点头道。

    “可是,染野收购博泰这件事,你觉得有可能性吗?”

    “呃……”

    梁子乐的车开得如此突然,把肖尔特闪了个措手不及。

    “这个嘛……,我个人认为,还是有一定的……,不,我的意思是说,还是很有可能性的。”肖尔特支支吾吾地说道。

    梁子乐摇摇头,用真诚的目光看着肖尔特,说道:“肖尔特先生,在我心目中,一直是把你当成一位营销专家的,你不会这样缺乏市场经验吧?请告诉我,你刚才真的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不是当真的。在你心里,其实知道染野完全不可能收购博泰,是不是这样?”

    梁子乐是在美国长大的,与肖尔特对话,直接说的就是英语。中方的翻译反过来给詹克勤等人做着翻译,听到梁子乐这样说,詹克勤等人差点笑喷了。

    梁子乐这小伙子,原来还有点沃顿硕士的精英气质,到中国这几年,跟着唐子风、李可佳这些人大文科生厮混,近墨者黑,节操向着数轴的负方向狂奔,已经越来越没法看了。刚才那几句话,可以说是笋到家了,也不知道肖尔特能不能受得了。

    “这……”肖尔特有一种牙疼的感觉。大家都是聪明人啊,事实是怎么样,谁又不清楚呢?

    何继安琢磨出一个用染野来向临机施压的方案,自以为聪明,但在真正的聪明人眼里,其实是傻到至处了。何继安说自己的策略是欲擒故纵,结果却是此地无银,反而让人看出了博泰的虚弱。

    的确,博泰如果不是脑子进水,怎么会接受这样一个拙劣的计划,默斯犯傻看不出来也就罢了,沃登伯格等一干高管居然也觉得不妨一试,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吗?

    肖尔特自己也想到了这一点,觉得拿染野来说事是不妥的,但又想着既然已经这样做了,没准中国人一时看不出来,岂不也可以诈一诈对方?

    梁子乐一番话,对肖尔特来说就相当于红果果的打脸了。是啊,好歹你也是一把岁数的人了,资深职业经理人,染野有没有可能收购博泰,你心里没点abcd数吗?这么浅显的套路,你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使,不觉得丢人吗?

    “梁先生,我想这其中或许有一些……呃,误会。”

    肖尔特在心里组织着逻辑,磕磕巴巴地说:

    “的确,从染野目前的情形来说,收购博泰的可能性……,稍微不太大。不过,如果价格合适,染野或许也希望得到博泰所拥有的技术,另外就是我们的全球服务体系,这其中与染野的服务体系是有一些互补性的。”

    “嗯哼。”梁子乐做了一个美国原装的耸肩动作,不置可否。

    “事实上,虽然我们更倾向于与中国企业合作,以便让博泰获得更好的市场机会。但欧盟却向我们发出了出售禁令,禁止我们把敏感技术出售给中国企业。博泰毕竟还是一家欧洲企业,对于欧盟的禁令,我们是不能不接受的,也正因为存在这样的障碍,所以我们才会考虑与染野合作的事情。”

    “肖尔特先生的意思是说,欧盟不会允许我们获得博泰的核心技术?”詹克勤问道。

    “目前的确是这样的。”肖尔特说。

    “那么,我们在这里谈判的意义又何在呢?”詹克勤逼问道。

    肖尔特说:“欧盟的禁令,也不是没有余地的。我们也正在积极地与欧盟协商,向欧盟证明我们出售给中方的技术并不敏感。如果欧盟能够接受我们的解释,那么取消禁令也是可能的。”

    “我想明确一下,博泰的意思,是向我们出售的技术并不敏感,还是打算把敏感技术从出售的清单里取消?”詹克勤问道。

    “这两种可能性都是存在的。”肖尔特应道。

    所谓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博泰把欧盟禁止出售的技术从出售清单中拿掉,只把不受欧盟限制的技术卖给临机,另一种就是博泰把所有的技术都卖给临机,只是在欧盟面前撒个谎,说这些技术并不敏感。

    临机收购博泰,很大程度上是盯上了博泰的那些所谓敏感技术,这一点博泰方面是非常清楚的。如果迫于欧盟的压力,博泰不出售这些敏感技术,则中方的收购意愿就不会那么强烈了。

    詹克勤向肖尔特问的,就是博泰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而肖尔特却知道这道题是送命题,回答哪个选项都不合适,只能含含糊糊地答一句二者皆有可能了。

    想想看,如果博泰说绝对能够把敏感技术卖给临机,那么肖尔特能拿什么来与詹克勤谈价呢?而如果博泰说无法突破欧盟的禁令,无法出售这些敏感技术,那未来的谈判还能谈啥?

    詹克勤哪是随便就能够被糊弄过去的,他盯着肖尔特说道:“肖尔特先生,在继续谈判之前,我希望贵方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你们是否有把握说服欧盟放弃对所谓敏感技术的限制。

    “如果你们没有这个把握,那我们也就不必再浪费时间了。博泰最值钱的资产就是所拥有的技术,如果博泰不能保证完整地向我们移交这些技术,我们是不会考虑收购博泰的。”

第五百一十八章 他们并非稳操胜券

    一个是不想做选择题,另一个却逼着前者必须做选择题,最终决定做与不做的,自然就是各自所处的谈判地位了。

    肖尔特属于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明白如果要与临机比拼耐心,博泰是肯定要输的。他迟疑了片刻,说道:“詹先生,很抱歉,我现在还无法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我们正准备就此事向欧盟提出申诉,要求欧盟取消禁止中国企业收购博泰的命令。

    “但你们是知道的,欧盟的决策需要考虑到各种力量的平衡,而我们所能借助的力量,也有他们自己的利益考量。如果博泰的出售不能让这些利益群体获得足够的好处,他们是没有动力去向欧盟陈述自己的意见的。”

    他这一番话说得很委婉,以至于詹克勤听了翻译译过来的内容居然有些反应不过来。梁子乐不得不再给他解释了几句,说对方的意思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要想让博泰去欧盟进行游说,临机必须开出一个好价钱才行。

    听过梁子乐的解释,詹克勤笑了,他说道:

    “肖尔特先生,我想我们不必兜圈子了。贵公司故意在出售的问题上设置这么多的障碍,不外乎想借此来抬价。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不会恶意地压低收购价格。但如果贵公司认为我方是志在必得,因此而漫天要价,那就错了,我们并非一定要获得博泰的技术。

    “事实上,博泰技术优势只是相对的,最多不超过十年时间,博泰现在所拥有的技术都会成为过时技术。

    “贵公司如果希望能够达成这笔交易,就请丢掉这些不必要的手段,提出一个合理的出售价格,我们双方在公平合理的前提下进行讨论。否则,我们只能向贵公司说一句抱歉了。”

    听到詹克勤的最后通牒,肖尔特心里有些慌,脸上却保持着镇定。他说道:“詹先生,请不要误会,我刚才所说的情况都是真实的。欧洲的情况和中国不太一样,我们企业在做一些事情的时候,还是要考虑到社会影响的。

    “至于你说的合理的出售价格嘛,我方曾请专业的评估机构做过估算,博泰的所有资产,包括技术专利和品牌资产在内,价值是35亿欧元。

    “考虑到目前全球经济正处于低谷,而博泰也的确面临着经营上的严重困难,再考虑到博泰与临机之间的友好关系,我们愿意以30亿欧元的价格为基础,与临机进行谈判。”

    “30亿欧元?”詹克勤笑了,“肖尔特先生,这就是你说的合理价格?而且还是在考虑了贵我双方友好关系基础上的优惠价?”

    “我想这个价格的确是比较优惠的。”肖尔特硬着头皮说道。

    “我们的期望收购价是10亿欧元之内。”詹克勤懒得再废话,直接抛出了自己的开价。

    临机能够接受的心理价位是在15至18亿欧元之间,最好能够在15亿欧元这个价位上成交。为了给对方一些讨价还价的余地,詹克勤是应当把价格报得更低一些的。但博泰的价值是在那里放着的,詹克勤如果张嘴就说5亿欧元,这就是不是谈判,而是来寻衅了。临机毕竟也是一家大企业,不能这样不要脸是不是?

    “10亿欧元是我们绝对不能接受的!这是对我们的侮辱!”肖尔特露出一个不高兴的表情,说道。他原本打算表现得更愤怒一些,比如直接拂袖而去之类的,无奈这笔交易对博泰来说太重要了,他赌不起。

    “刚才肖尔特先生说的30亿欧元,又何尝不是对我们临机的侮辱呢?”詹克勤反驳说。

    “博泰的实际价值有35亿欧元,我们已经做出了让步。”

    “35亿欧元只是一个理论价值,博泰拥有的很多技术专利已经过时了,真正有价值的专利并不多。”

    “我们还有品牌资产呢?光是博泰的品牌就价值10亿欧元以上。”

    “你说的是传统市场意义上的品牌估值,今天的市场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在这样一个信息化的年代里,打造一个新的品牌所需要的投入远低于过去,今天的用户是非常健忘的。”梁子乐插进话来,向肖尔特抛了一个新理念。

    品牌估值这种事情,能够操作的余地太大了,梁子乐就是专业做投资这一行的,岂能不懂其中的猫腻。

    “即便如此吧……”肖尔特有些语塞。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现在是博泰求着人家收购,人家怎么挑毛病,他也只能忍着。

    “最少28亿欧元,少于这个数字,我们是无法向股东们交代的。”肖尔特退了一步。

    “12亿,这是我们的底价。”詹克勤也退了一步。

    “最少26亿。”

    “12.5亿。”

    “……”

    谈判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僵局。作为双方的第一次正式谈判,出现这样的结果也是毫不意外的。谈判本来就是一个互相摸底的过程,双方都会把谈判的情况带回自己的企业进行研判和讨论,确定新的谈判策略,再进入下一次会谈。

    “中国人的心理价位很低,我估计是在15亿至16亿欧元之间。”

    在博泰公司董事会上,肖尔特汇报了自己与詹克勤谈判的过程,并且做出了自己的推测。不得不说,他的推测还是很准确的。

    “这个价格是我们绝对不能接受的。”高管波林一听就急了,“他们这是趁火打劫!”

    “这是谁都能够看出来的。”另一位名叫弗鲁因的高管冷冷地说,“但是,波林先生,你认为我们有什么办法吗?”

    “这都是营销部门的过错!如果不是营销部门无能,公司怎么会陷入这样的困境!”波林气势汹汹地嚷道。

    面对着波林甩过来的大锅,肖尔特眼皮都没抬一下。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再争论是谁的责任,实在是一件很无聊也很愚蠢的事情。他把头转向董事长沃登伯格,问道:“沃登伯格先生,对于中国人的开价,我们应当如何答复?”

    “当然是坚决拒绝!”波林抢着说道。

    “然后呢?”肖尔特扫了波林一眼,用略带嘲讽的口吻问道。

    “然后……,我们可以寻找其他的收购者,我就不信,除了中国人之外,我们难道就找不出其他愿意收购博泰的投资人吗?”波林说。

    肖尔特说:“道斯倒是和我们联系过,他们对我们在全球的分销渠道比较感兴趣。”

    “他们愿意出多少钱?”波林问道。

    道斯也是一家德国机床企业,目前的情况比博泰略好一些,至少还没到破产的程度。它表示对博泰的分销渠道感兴趣,或许是想利用这些渠道再搏一次吧。

    “2亿欧元。”肖尔特淡淡地应道。

    “这怎么可能!”波林失声道。

    “他们只想要我们的分销渠道,我们的技术专利和设备,他们都不感兴趣。除销售部门外,其他部门的员工他们都不想要。”肖尔特说。

    波林脸上有些尬,迟疑了一会才问道:“前几天,不是说染野对我们也有兴趣吗?”

    “染野的开价是4亿,要整个公司。”

    “还有其他的吗?”

    “中国临机集团,目前的开价是12.5亿欧元,预计还能再加一些。”

    “……”

    波林彻底哑了,怎么转了一圈,还是中国人最讲良心啊。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公司里早就分析过。受金融危机影响,全球经济都不景气,唯独中国还能保持高速增长,所以中国人对于机床技术是最为青睐的。此外,欧洲企业、日本企业的技术水平都比较高,对博泰所拥有的技术专利兴趣不大,只有处于相对落后状态的中国企业愿意出高价收购博泰的技术。

    因此,博泰如果想在欧洲、日本找买主,肯定是卖不出价的,卖给中国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谁曾想,中国人虽然对博泰感兴趣,却也知道趁火打劫的道理,开出来的价钱让博泰极其难受。接受这个价格,就相当于挥泪大甩卖,实在有些不甘心。但不接受这个价格,把博泰捂在手里,只能是一天天贬值,未来没准连这样的价钱都卖不出去了。

    “其他的中国公司呢,你们接触过没有?”弗鲁因问道。

    肖尔特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一直在试图寻找其他的中国收购者,但大家知道,中国是一个非常讲究集体主义的国家,在跨国并购这件事情上,他们形成了国家意志,其他的潜在收购者都已经被打了招呼,放弃对我们的出价。也就是说,我们要么与临机达成交易,要么就只能是直接破产了。”

    “这是违背国际贸易规则的!”弗鲁因说。

    肖尔特耸耸肩:“那又如何,我们能够因为这一点而去起诉中国吗?”

    “看来,只有让欧盟再添一把火了。”沃登伯格沉吟半晌,缓缓地说道,“肖尔特,你继续保持和中国人的接触,要向他们强调,我们是非常愿意与他们达成交易的,但欧盟的压力也非常大,我们正在进行努力。

    “至于弗鲁因先生,你找一下媒体,把全球和平观察的诉求炒作一下,同时要想办法让中国看到这些报道。我们要向他们传递一个信号,那就是这桩收购案是存在着许多变数的,他们并非稳操胜券。”

第五百一十九章 谁还没点民意咋的

    “小唐,你们收购博泰的事情,没准是真的有麻烦了。”

    国资委办公室里,谢天成向前来汇报工作的唐子风说道。谢天成今年已经60出头,很快就要退休了,坊间传说,谢天成退休之后,最有可能接替他职务的就是唐子风。

    在一边作陪的法规局副局长吴均说:“子风,商务部那边传来消息,说欧盟正在制订一个关于中资企业并购欧洲企业的管理规定,拟对涉及到敏感技术的欧洲企业采取限制收购的措施,其中就包括了博泰公司,还有其他一些我们期望并购的装备技术企业。

    “欧洲议会有几位持**立场的议员,这一段时间活动频繁,针对临机收购博泰一事,在媒体上发表了不少言论,欧盟受到的压力很大。

    “有与中国关系比较好的欧盟官员建议我们,如果对某家欧洲企业感兴趣,最好加快并购的步伐,抢在欧盟的管理规定出台之前完成并购,否则就有可能受到限制了。”

    唐子风不以为然地说道:“吴局,欧盟放这个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琢磨着,他们也就是虚张声势而已。如果他们真的不想让中国企业收购他们的所谓敏感企业,随时都可以发布禁令,又何必这样不停地放风呢?”

    谢天成说:“你的分析有一定道理,但小吴说的风险,也是可能存在的。这一段,欧洲那边对于中国企业并购欧洲企业的事情的确有不少议论,你们就不担心夜长梦多吗?”

    “的确有一点这样的担心。”唐子风承认道,但随即又说道:“但是,担心归担心,如果因为担心就多花出去几亿欧元,就有些可惜了。其实,我们也不是非要把博泰买过来不可。买下博泰,能够减少我们追赶国际先进水平的时间。如果买不下,我们自己多花点投入,要追赶上去也是办得到的。

    “我相信大势所趋,时间是在我们这边的,博泰也罢,欧盟也罢,想和我们打拖延战、消耗战,我们还真不怕他们。

    “我估摸着,欧盟现在是又想卖那啥,又想立那啥,处于两难境地。他们说的那个什么规定,恐怕也是为了应付舆论,不见得真的会出台。”

    “欧盟那边,也是觉得面子上不好看了。”吴均说,“据一位欧盟官员私下里向商务部那边抱怨的说法,你们向博泰开的收购价,未免太低了。博泰的价值,欧盟官员也是看得到的。你们的出价,是把博泰和其他那些垃圾企业混为一谈了。”

    唐子风眉毛一扬:“吴局,垃圾企业这个说法,也是欧盟的人说的?”

    吴均没想到唐子风会关注这个问题,稍一错愕,便点点头说:“应当是他们自己说的吧,我也是听商务部的同志转述的。这段时间,咱们国内企业在欧洲收购的破产企业不少,大多数企业没有太多的核心技术,连欧盟自己都看不上,估计在他们内部,也是把这些企业称为垃圾企业的。”

    “呵呵,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收购的是他们的垃圾企业,他们是不会在乎的。偏偏博泰就不属于垃圾企业,所以他们要横生枝节。”唐子风说。

    吴均说:“这是肯定的。那些没有太多核心技术的企业,欧盟当然不会在乎。对于他们来说,这些企业纯粹就是包袱,我们愿意去并购,他们还求之不得呢。但博泰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它手里有很多技术专利,是欧洲的竞争力所在。这样三文不值两文地卖出去,欧盟面子上也下不来啊。”

    “既然我们收的都是欧洲的垃圾企业,那还不如不收呢。谢主任,咱们国资委是不是可以下一个通知,要求各家企业不能收购欧洲的垃圾企业,不能白白便宜了欧洲人。”唐子风说。

    谢天成摇摇头说:“小唐,你这个想法也太偏激了。小吴说的垃圾企业,并不是真的垃圾,只是没有太多关键性的核心技术罢了。有些企业,本身还是有一些技术的,相比国内企业也还算是领先。国内企业如果能够并购这些企业,取长补短,对于我们的企业发展也是有好处的,怎么能说一句不收就不收了呢?”

    唐子风说:“谢主任,这不是偏激,而是涉及到国家尊严的问题。你想想看,欧洲现在深陷债务危机,一大堆企业濒临破产,唯一能够救他们的,只有中国。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牛烘烘地,只允许我们收购他们认为的垃圾企业,稍有一点技术含量的企业,就不允许我们收购,这样的气,你能忍?”

    “这也正常吧,欧盟也有他们的想法……”

    吴均脱口而出。没等他说完,却见谢天成摆摆手,拦住了他,然后看着唐子风,问道:“小唐,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唐子风把手一摊:“我刚才不是说了吗,直接由国资委发一个通知,要求国内企业不得收购欧洲的垃圾企业。最好还能联合财政部、发改委、商务部啥的一起发通知,非但国有企业不去欧洲并购,连民营企业也不去,让欧盟把那些垃圾企业留在手上沤肥好了。”

    听到唐子风这样说,吴均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想说点啥,却发现谢天成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索唐子风的方案,吴均于是也就不敢再说啥了。吴均曾是谢天成的秘书,办事稳重,但要论急智和腹黑,那是远远比不上唐子风的。

    见唐子风胡说八道一通之后,老领导非但没有予以痛斥,反而陷入沉思,吴均才意识到唐子风的话里或许还有其他的玄机。吴均和唐子风也是老熟人了,素知唐子风鬼点子多,看上去像是随便说的一句笑话,其中却往往是有深意的。

    “国资委直接下这样的通知,有些不妥。”

    思虑多时,谢天成对唐子风说道。

    “有什么不妥?”唐子风问道。

    谢天成说:“师出无名。我们直接干预企业的并购行为,没有太充足的理由,很容易引进欧盟方面的不满,说不定反而会促使他们通过那个限制中国企业并购行为的规定。

    “并购欧洲企业,对于咱们的很多企业来说还是有益的,包括你们不也是真心实意想并购博泰的吗?如果国资委下这样一个通知,就相当于把路给堵死了,未来周旋的余地不大。”

    “的确,咱们国家和欧盟之间是有经贸合作协议的,如果国资委发文限制企业到欧洲开展并购,相当于单方面违约,容易招致欧盟的报复。”吴均又找到了自己存在的理由,赶紧附和着谢天成的话。

    “理由不是现成的吗?”唐子风满不在乎地说,“欧盟官员自己都说允许咱们收购的只是垃圾企业,好企业是不会允许咱们收购的,这算不算是歧视性条款?他们不仁,我们不义,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谢天成说:“垃圾企业这种话,只是个别欧盟官员私底下说的,不是欧盟的官方态度。咱们以这样一句话来向欧盟发难,份量不够。到时候他们不承认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咱们就被动了。”

    “谢主任,我怎么觉得你的官越做越大,胆子却是越来越小了?”

    唐子风笑着调侃道。

    吴均听到这话,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要论起来,他跟谢天成无疑是更亲近的,但要让他指着谢天成的鼻子说谢天成胆子越来越小,他是万万不敢的。

    唐子风一向是个人来疯,哪个领导跟他随便,他就敢和这个领导乱开玩笑,一开始只是和周衡没大没小,后来与谢天成混得熟了,对谢天成也同样口无遮拦。像这种当面呛谢天成的事情,吴均已经见过很多回了。

    可事情就这么奇怪,唐子风越是装傻卖萌,领导还越是欣赏他。唐子风的年龄比吴均小七八岁,级别已经在吴均之上,未来没准还会接替谢天成的职务,成为吴均的顶头上司,这让吴均上哪讲理去?

    “不是胆子小,而是处在这个位子上,做事需要考虑周全。”

    果然,谢天成并没有在意唐子风的不敬,反而乐呵呵地做着解释,似乎是很在意唐子风的批评。见唐子风似乎没有开窍的意思,谢天成又补充道:“小唐,有些事情,由国资委直接出面来做,并不合适。如果能够以民间的声音来推动,效果就更好了。到时候,无论是进是退,国资委都有更多的余地,你说呢?”

    “哈!原来谢主任是打着这个主意呢!”

    唐子风一下子就明白了,不由笑出声来:

    “谢主任,你想拿我当枪使,明着说就是了,何必这样拐弯抹角呢?没错没错,欧盟那边没有直接出手,而是找了几个枪手向咱们隔空喊话。咱们应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就是民意吗,谁还没点民意咋的?”

    “既然明白了,那你还呆在我这干嘛?想让我请你吃午饭吗,我告诉你,没门!”

    谢天成挥挥手,做出一个赶苍蝇的样子,似乎是对唐子风嫌弃到极点了,脸上却带着慈爱的笑容。

    吴均的玻璃心又碎了。

第五百二十章 更为理智的行为

    《欧洲上空的鹰》
    这是欧洲一家著名媒体上的文章标题,配图是一只翅膀上画着红五星的老鹰,正瞪着凶残的眼睛盯着地上的欧洲地图。
    文章的内容毫无悬念地充满着煽情,宣称欧洲正在遭遇着一场空前的浩劫,中国企业在大肆收购欧洲破产企业,如老鹰吞食猎物的腐肉一般。在列举了一堆诸如中国临机集团意欲染指博泰之类的案例之后,文章的作者发出呼吁,要求欧盟和欧洲各国政府扎紧篱笆,禁止中国企业并购欧洲的战略性企业。
    几天后,在中国的一家重要媒体上,出现了一篇署名“王梓杰”的文章,直接与欧洲的那篇文章怼上了。
    在这篇标题为《跨国投资切忌成为吃腐肉》的文章里,王梓杰先是引经据典地论证了跨国投资在自由市场经济中的必然性和必要性,声称在欧盟遭遇经济危机的时候,中国企业出手对欧洲破产企业开展并购,既是一种正常的市场行为,也是对贸易伙伴雪中送炭的善举。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引用了《欧洲上空的鹰》中的观点,声称欧洲有“一小撮”固守冷战观念的人,为正常的跨国投资无端设置了骇人听闻的限制,把欧洲破产企业分为“鲜肉”和“腐肉”,只允许中国投资者吃腐肉,而拒绝中国投资者吃鲜肉。
    “如果在欧洲政客心目中,中国投资者仅仅是一只吃腐肉的鹰,那么中国投资者完全没有必要去开展并购,因为这样的贸易限制非但是对中国投资者的羞辱,也严重损害了中国投资者的利益。
    “那些被欧洲政客们当成‘腐肉’的企业,技术落后、经营不善,完全没有投资的价值,中国企业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资本,为什么要投入到这些‘腐肉’身上?”
    王梓杰义正辞严地发出了质问。
    “教授,你这是偷换概念。”
    办公室里,一位身材窈窕的金发女郎抿嘴笑着,对王梓杰说道。她嘴里的称呼很是恭敬,但眼神里却是秋波荡漾,蓝莹莹地让人心醉。
    这位金发女郎名叫米莉亚,是法国一所大学的经济学讲师,年方28岁,现在在人民大学做访问学者,王梓杰是她的导师。这位米莉亚有着法国姑娘与生俱来的浪漫情怀,一来就粘上了比自己大十几岁的王梓杰,据说王梓杰已经快要沦陷了。
    “米莉亚,我没有偷换概念,欧盟把企业分成了两个档次,允许中资企业收购的,都是没有什么价值的企业,和腐肉有什么区别?真正有价值的企业,他们不允许中资企业收购,这难道不是一种歧视政策吗?”王梓杰辩解道。
    米莉亚说:“这篇文章里说的腐肉分明不是这个意思,他是说你们中国企业把欧洲的破产企业当成腐肉了。事实上,过去两年里中资企业在欧洲进行了不少于100起并购,被并购的很多欧洲企业都是非常具有成长性的,它们之所以陷入经营困境,仅仅是受到全球经济低迷的连累而已。”
    “但欧盟声称不允许中资企业收购博泰公司,这总是事实吧?”王梓杰问。
    米莉亚撇着嘴说:“这只是因为你的合伙人唐子风心太黑了,打算用区区12亿欧元吞下价值不少于30亿欧元的博泰,欧盟只是不希望把自己的企业贱卖了。”
    “欧盟的官员可不是这样说的。”王梓杰说,“他们声称博泰是一家拥有核心技术的企业,所以不允许中国人收购。换一个说法,那就是他们允许中国人收购的企业,都是没有核心技术的。你认为我们应当接受这样的歧视性政策吗?”
    米莉亚叹了口气,说:“教授,你应当知道,在我们西方,很多人对中国始终是存在着疑虑的。博泰的技术,有可能被用于军工,这是欧盟不愿意中国人获得博泰技术的根本原因。如果博泰的技术不涉及到这方面,欧盟或许就不会这样紧张了。”
    王梓杰笑着问道:“米莉亚,你说西方人对中国存在着疑虑,这其中也包括你吗?”
    “当然不是。”米莉亚就势把一只手搭到了王梓杰的腰间,媚笑着说道:“教授,我对中国以及中国人,尤其是像教授你这样才华横溢、性格温柔的中国人,一向是非常有好感的。我认为,中国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国家,欧洲那些政客们对中国的看法,纯粹是偏见。”
    王梓杰拉过米莉亚的手,在自己的手里把玩着,同时说道:“你说得对,中国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国家,中国和欧洲的经贸合作,是一种双赢的选择。米莉亚,我希望你能够和我一道,致力于中欧友好。”
    “我觉得,中欧友好可以先从咱们两个人开始……”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这对狗男女如何身体力行地推进中欧友好,自不必为外人道。王梓杰发出这篇署名文章,幕后的黑手正是唐子风。欧盟又卖又立,临机对博泰的收购一波三折,让唐子风很是不耐烦。他嘴里说时间是在自己一边的,心里却想着要赶紧把博泰搞掂,所以才找来自己的金牌枪手王梓杰,让他出头向欧盟发难。
    消化吸收博泰的技术也都是要时间的,如果历史不因唐子风的出现而发生变化,大洋彼岸那位懂先生可快要即位了,唐子风需要在贸易战来临之前,储备最多的弹药。
    王梓杰的文章,只是一个开头。很快,国内的许多家媒体上都出现了类似的论调,由包娜娜组织的大批枪手以“知名教授王梓杰”的文章为由头,对中资企业赴欧洲并购的行为评头论足,其中颇有一些“捡垃圾”、“人傻钱多”、“有损国格”之类的指责,文章标题更是一个比一个吸引眼球,让人觉得但凡去欧洲收购破产企业,都是一件丧权辱国的事情。
    中央级媒体自恃身份,不便使用过于煽情的词汇,却也是一脸严肃地指出,欧盟以“敏感技术”为理由,限制中资企业收购有价值的欧洲企业,是对贸易自由原则的粗暴干涉。这些媒体还建议,国家应当严格审查现有的并购项目,避免使中国成为欧洲的垃圾倾销地。
    “沃登伯格先生,我非常遗憾地通知你,欧盟无法为博泰提供庇护了,欧盟将宣布不会对中资企业的并购行为施加任何限制。”
    一位脸色冷峻的欧盟官员向来访的沃登伯格说道。
    “我们只是希望欧盟象征性地做出一些限制,不要给中国人造成一种博泰不得不贱卖的错觉。”沃登伯格黑着脸说道,“如果博泰能够获得一个更好的收购价,我想对于欧盟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吧?”
    “我们最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欧盟官员说,“但是,对博泰的限制政策,给中国人造成了另外一种错觉,那就是那些未被欧盟限制出售的企业,都是没有价值的。
    “中国商务部的官员已经向我们提出了声明,表示如果我们不放弃对一部分高技术企业的出售限制,他们就将限制中国企业在欧洲开展并购,这意味着至少有50桩大型并购案会受到影响,至于受到影响的小型并购案,更是不胜其数。”
    “我向你保证,这只是中国的虚张声势罢了。中国人在欧洲的并购,绝对不是在做慈善,他们想收购的企业,都是对他们有益的,他们不可能放弃这些并购。”沃登伯格说。
    欧盟官员耸耸肩膀,说道:“沃登伯格先生,欧盟对于这件事的看法,与你完全一致。我们相信中国人最终是会对那些企业感兴趣的,但是,因为博泰的事情,他们可能会暂时搁置其他的并购。
    “欧盟现在没有资金去救助那些濒于破产的企业,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把那些企业卖给中国人,那些企业就会成为我们沉重的包袱,届时哪怕中国人把并购价格压到只相当于现在的一半,我们也不得不答应他们的要求。
    “为了一家博泰,而损失至少50家大型企业的利益,这是欧盟无法做到的。事实上,博泰也并没有什么特别敏感的技术,欧盟完全没必要为博泰而采取单独的政策。”
    “你的意思是说,欧盟打算牺牲博泰,以换取中国人的欢心?”沃登伯格气呼呼地质问道。
    欧盟官员一摊手,说道:“不,我们完全没有牺牲博泰的想法,我们也没有权力决定博泰的命运。不过,我们将不会对中资企业收购博泰的事情给予任何限制,这是我们对贸易伙伴的承诺。至于说换取中国人的欢心,我想你是过于感情用事了,欧盟和中国之间,只是贸易往来而已。贸易中照顾对方的情绪,也是必要的。”
    “但这将意味着我们在与中方谈判的时候,手里没有任何砝码。”沃登伯格说。
    “我个人感到非常遗憾。”欧盟官员冷冰冰地说,“或许,博泰应当对自己的处境有更清醒的认识,尽快与中国人达成一个比较理想的收购协议,会是更为理智的行为。”

第五百二十一章 天下大同

    “小唐,祝贺你们捡了个大洋落啊。”

    京城一幢不起眼的小楼里,周衡给坐在自己办公室沙发上的唐子风递了一杯水,笑呵呵地说道。

    “马马虎虎吧。博泰也就是名气还比较响,真正有用的技术已经不多了。好在花钱不多,就权当是去欧洲扶贫了。”唐子风大大喇喇地接过水杯,同样笑着回答道。

    发改委、国资委、商务部等几部委联合出手,以严格限制所有中资企业并购欧洲企业相威胁,迫使欧盟取消了关于禁止中资企业并购欧洲“敏感企业”的限令。博泰失去这样一顶保护伞,在与临机谈判的时候,再也没有了腾挪的余地。

    梁子乐通过自己的关系网摸清了博泰的底牌,知道博泰的几个大股东目前都陷入了财务困境,急于把博泰出手,以换取流动资金,于是建议詹克勤咬住收购价不松口,与博泰拼起了耐心。

    经过两个月的僵持,博泰终于扛不住了,临机最终以不到15亿欧元的价格获得了博泰的全部资产。临机入主博泰之后,把博泰在欧洲的一部分生产设备迁回了中国,利用中国相对廉价的劳动力来降低生产成本,提高博泰机床的市场竞争力。

    同时,由于晓惠带队的一支技术队伍远赴德国,与完整保留下来的博泰研究院的欧洲工程师们一起工作,接收博泰在100多年历史里积累下来的核心技术。

    唐子风说博泰真正有用的技术已经不多,纯粹就是一种凡尔赛体的抱怨。事实上,博泰手里的好东西是很多的,除了可以看到的专利之外,还有大量隐藏在博泰员工脑子里的技术诀窍,甚至档案馆里那些实验记录都价值连城。来自于中国的工程师通过分析这些实验记录,可以了解到欧洲同行们的科研套路,这也是十分难得的隐形技术。

    临机收购博泰一事,遭到了诸如“全球和平观察”之类的一批非政府组织的强烈抗议。但博泰的背后是一群大资本,这些资本不吭声的时候,看起来像是人畜无害的hellokitty,一旦发现有人要妨碍他们赚钱,小花猫就立马变身为大老虎了。

    几家大资本同时出手,各家非政府组织的鼓噪在一夜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欧洲媒体上全都是赞美中欧贸易的声音,让人觉得此前的那些噪音完全就是一个幻觉。

    “去欧洲扶贫,这话也就你小唐敢说了。”

    周衡抿了一口保温杯里的茶水,说道:“要扶贫,也轮不到对欧洲扶贫吧,一带一路上的中亚和非洲国家,那才是真的一个赛一赛贫困。怎么样,唐总经理,临机有没有兴趣拿出一些资金来帮助一下一带一路的穷兄弟们?”

    周衡这话说得很轻松,甚至还调侃地称呼了唐子风的官衔,让人觉得他是在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但唐子风却是知道,这才是周衡叫他过来的真实原因。

    唐子风照着周衡手下发的定位找到这幢小楼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在小楼的门前,挂着一块普普通通的木牌子,上面写着一行字:

    一带一路机械工业合作办公室。

    唐子风随后还打听到,周衡现在的职务,正是这个办公室的主任。

    “怎么,周主任,你们这么大的买卖,还要惦记我们这么个小公司?”唐子风笑着问道。

    周衡摇摇头:“唐总这话可就是打我的脸了。我们这个办公室,是彻头彻尾的一个空架子,除了这幢小楼,我们可是一分钱资产都没有,只能找你们这些大老板化点缘了。”

    两个人完成了一轮商业互吹,唐子风这才收起笑容,问道:“老周,你们这个办公室是什么情况,怎么把你拉进来了?”

    周衡十年前就已经退休,随后一直在几个协会里挂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个一带一路机械工业合作办公室,唐子风从来没有听说过,不知道周衡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当了个主任,而且似乎还不是那种仅仅挂个职务的主任,而是要实实在在干活的。

    周衡说:“国家搞一带一路,要求各部门结合自身特点提出工作思路。许老等一些老同志提出,一带一路上有很多发展中国家,工业水平低下,有些处于工业化前期,有些连工业化的门槛都没摸到,是纯粹的农业国。

    “要帮助一带一路国家发展,很重要的一个步骤,就是要帮助他们跨过工业化的门槛,让他们摆脱靠天吃饭的命运。而要帮助这些国家实现初级的工业化,机械工业方面的合作是最关键的。

    “这不,就有了这么一个机械工业合作办公室。许老说我对机械行业比较熟悉,就亲自点名让我来当这个主任了。”

    “帮助一带一路国家实现工业化?”唐子风把眉毛皱起来,说:“老周,许老他们是不是有点太圣母了?这些国家如果需要工业品,咱们给他们提供就是了。他们有的有矿,有的有油,没矿没油的那些,搞搞农业也不错,出口点水果大豆啥的,跟咱们换彩电冰箱,何乐而不为?”

    周衡盯着唐子风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让这些国家永远给咱们当原料供应地,咱们用廉价的工业品去换他们的矿产品和农产品?”

    “西方国家不就是这么干的吗,和尚摸得,我们……”

    唐子风说到一半,还是把后面的话给咽回去了。他跟周衡说话随便不假,但刚才这些话显得太过轻佻了,不太适合在周衡面前说出来。周衡好歹也是70岁的人了,唐子风也不便在他面前太放肆。

    周衡倒是没有在意唐子风的俏皮话,他点了点头,说道:“小唐,你的这种想法,在很多同志那里都有。过去中国受西方国家的剥削太多了,现在我们国力增强了,尤其是工业水平,已经能够和西方分庭抗礼了,于是就有很多人想让中国去学西方的模式,像西方国家那样去剥削其他的发展中国家。”

    “这个也不能算是剥削吧。”唐子风辩解道,“搞工业化哪有那么容易,这些国家自己估计也没这个想法,咱们又何必强人所难呢?我和一些搞中非贸易的人聊过,他们说,中国人和非洲国家做生意,还是很公平的,比那些西方国家好得多。只要我们能够做到公平交易,也就不能算是剥削这些国家了吧?”

    周衡笑着说:“你想说的,还不仅仅是这些吧?”

    唐子风有些窘,讷讷地说道:“其实,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而是很多人都这样想的。全球市场说大也不大,总需求是有限的。现在东南亚一些国家已经在和我们抢市场了,如果非洲国家也实现了工业化,那这个市场岂不就没有我们的地盘了吗?”

    周衡用手指了指唐子风,说道:“小唐,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很有格局的人,在这件事情上,你的格局到哪去了?”

    唐子风嘻皮笑脸地说:“周主任,我的格局到哪去了,你不是最清楚的吗?过去有你在临一机掌舵,我只需要在旁边划划水就可以,不用考虑那么多俗事,当然就有格局了。现在可好,一个集团好几万人,吃喝拉撒都得我操心,我每天睁开眼睛,就要想着当天上哪赚几百万来给大家发工资,哪有心思琢磨什么格局?”

    周衡认同地点点头,说道:“可以理解,临机这副担子,也的确是挺重的。你能够带领临机做出这么好的成绩,也的确很不容易。不过,小唐,大家对你的期望,可不仅仅是让你当好一家大型企业的总经理,所以,你还是需要有更多的大局观,不能把视野仅仅局限于你们一家企业里。”

    “周主任批评得对。”唐子风赶紧认错,他知道周衡后面还有其他的话,在这个时候,他不便强词夺理把话题带歪。

    果然,周衡在批评过他之后,继续说道:“国家提出一带一路建设,并不是要像西方国家那样,把一带一路国家变成自己的经济殖民地。我们的国策是永不称霸,这一点不仅仅是停留在口头上,也是真真切切落实在行动中的。

    “我们和西方国家具有不同的全球治理观念。他们追求的是以西方为核心的国际秩序,这个秩序根本上是服务于西方国家利益的。而我们追求的,是天下大同的理想。”

    “这个……毕竟还只是理想吧?”唐子风嘟哝道。

    周衡说:“的确如此,真正的天下大同,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但是,至少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应当是对天下大同有益的,而不是有害的。比如说,西方国家对发展中国家的经济殖民,带来的是这些国家的绝对贫困化。

    “贫困是动乱的根源,一旦这些国家陷入贫困,就容易发生战争,带来世界的动荡。这几年,中东、北非一带动乱频繁,大批难民涌向周边国家,包括涌进欧洲,对欧洲的经济和社会秩序都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我们国家虽然目前还没有直接受到中东地区动乱的影响,但这种威胁是客观存在的。即便是为了给咱们自己创造一个和平稳定的发展环境,我们也有义务帮助这些国家恢复经济、恢复秩序,你说是不是?”

第五百二十二章 授人以渔

    话说到这个程度,唐子风的态度也严肃起来了。他想了想,说道:“老周,你说的这个,的确有些道理。不过,就算要帮助这些发展中国家发展经济,咱们也没必要太实诚吧。

    “要让他们摆脱贫困,办法有很多。我们动员全国人民多吃点进口香蕉菠罗之类的,也能让一个热带国家全面进入小康了,为什么非要去帮助他们实现工业化呢?

    “非洲可是有10亿人口的,而且年轻人的比例很高,劳动力极其丰富。如果他们实现了工业化,对咱们来说绝对是培养了一个竞争对手,会让咱们的出口加工工业完全失去竞争优势。”

    “你的顾虑是有道理的。”周衡说,“但是,帮助非洲国家实现工业化这一点,也是有其道理的。首先,你说的动员全国人民多吃点进口香蕉菠罗的方法,并不能真正解决非洲国家贫困的问题,农产品的市场再大,也不可能与工业相比。非洲国家不实现工业化,就不可能真正地摆脱贫困。”

    唐子风不吭声了,他刚才说的话,其实连他自己都不信。非洲有10亿人口,要想依靠农业实现脱贫,完全是天方夜谭。

    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中间,来自于农业的增加值不到10%,百姓的日常消费中80%以上是工业品和服务,社会投资更是以工业产品为主,农产品的消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10亿非洲百姓,如果只能生产占国内生产总值不足10%的产品,怎么可能致富?

    “其次……”周衡见唐子风不说话,便继续说了下去:“你光看到非洲工业化会抢走我们的传统市场,为什么不想想一旦非洲摆脱贫困,会培育出一个完全不亚于中国的大市场。

    “我们目前的出口主要是面向欧美国家,这中间存在着很大的风险,万一欧美国家联手制裁我们,限制我们的出口,那我们的产能就将无处释放。

    “国家提出搞一带一路,就包含了培育一带一路新市场的思路。如果东南亚、南亚、中亚、西亚和非洲的发展中国家经济有所提升,所带来的购买力将是何等强大?我们占据了这样一个庞大的市场,就不用担心西方国家的讹诈了。”

    “原来是这样!”唐子风豁然开朗。

    作为一名穿越者,唐子风当然记得前一世所经历过的中美贸易战,懂先生不顾国际规则,祭出关税武器,试图打击中国的出口,一时间也曾让中国的出口商惶恐不安。

    如果有了亚洲和非洲将近30亿人口的一个新市场,哪怕人均购买力比不上欧美,其市场的总规模也是极其可观的,完全可以抵销西方贸易战造成的损失。

    拥有这样一个市场,中国将无惧西方的贸易讹诈,能够与西方打一场漂亮的持久战。

    而要让亚非的发展中国家形成可观的购买力,就需要先发展当地的经济,帮助这些国家实现初级工业化,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人除了有两只手,还有一张嘴,非洲国家的百姓富裕了,同样要买冰箱彩电,要买手机小汽车,而这些东西都是中国制造的,这就相当于中国自己为自己创造出了一个新市场,何乐而不为?

    “老周,你们打算怎么和一带一路国家开展机械工业领域的合作?”唐子风问道。

    周衡知道唐子风已经想通了,他欣慰地点点头,说道:“很简单,就是要帮助这些国家建立一些中小型工厂,包括各种轻工业企业,也包括少量的机械企业,至少要让他们形成基本的机械维修能力。

    “咱们有一些企业到非洲去办厂,机器设备损坏了,在当地买不到任何配件,连一个普通的齿轮都要从中国运过去,严重影响了生产。

    “我们考虑,机械行业的这些企业,比如你们临机,可以到当地去建立一些机修服务站,同时帮助当地建立一些小型机械厂,至少要让当地能够完成一些最常规的机械保养工作。”

    “你是说,常规的机械保养?”唐子风确认道。

    “对啊,就是常规的机械保养。”周衡笃定地回答道。

    “这么说,你们没打算让我们帮助非洲国家建立一家像博泰那样的大型机床企业?”唐子风再次问道。

    周衡笑着说道:“如果能够在非洲建成一家像博泰一样的大型企业,当然是最好的。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以这些国家的工业基础,要想一步到位地自己制造中高端机床,是不太现实的,咱们也没必要拔苗助长是不是?”

    “周主任英明!”唐子风赶紧向周衡翘了个大拇指,送上一句恭维。

    中国有句老话,叫做“授人以鱼,莫如授人以渔”。建设一带一路,实现天下大同,这是中国作为一个负责任大国的担当与使命。要帮助一带一路国家摆脱贫困,不能光靠经济援助,而是要教会他们一些创造财富的能力,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帮助他们跨过工业化的门槛,学会用工业来赚钱。

    但是,中国自己的利益也是不能不考虑的,这就像飞机上的安全提示一样:在帮助别人之前,请先确保自己的安全。

    中国可以教会亚非的发展中国家兄弟钓鱼的方法,但鱼竿的制造技术,中国还是得捏在自己手上的,还有什么鱼钩、鱼线之类的消耗品,made_in_a的也是最为物美价廉的,亚非兄弟们有没有兴趣?

    周衡一直强调只是帮助这些国家形成最基础、最常规的机械加工能力,其实就是在教他们钓鱼的方法。要形成这些加工能力,需要的机床是来自于中国的,还有诸如模具、钢材等等,显然也离不开中国。这样一算,中国让出去的市场并不大,换来的却是更大的一个市场。

    当然,中国这样做,其实也有无奈之处。并不是每个国家都能够像中国这样形成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的,许多非洲国家也就是百十万人口,能够建立起最基本的工业就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做到一切都自给自足呢?

    想明白了这一点,唐子风的情绪就高涨起来了,他对周衡问道:“周主任,你希望我们临机怎么做,就直接吩咐吧。”

    周衡笑着说:“吩咐我可不敢当,只是有一些工作设想,还请唐总提出批评意见。”

    唐子风苦着脸:“周主任,你就别难为我了,打死我也不敢向你提出什么批评意见啊,你还是快说出来吧。”

    周衡这才抛开客套,说道:“目前,国家通过开发贷款,帮助一带一路国家建设了不少工业项目,包括纺织厂、服装厂、制鞋厂、糖厂、食品厂、化肥厂、农药厂等等,还有一些民间企业也纷纷在一带一路国家投资,开办了各种工业项目。

    “咱们机械行业是为各行各业提供工作母机的,在这个过程中也不能落后。我们初步考虑,希望国内的机床企业能够到这些国家去帮助建设一些小型机械厂,以满足日常设备维修和制造小型配套设备为目标。

    “这些小型机械厂,主要设备就是各种机床。我今天请你过来,就是想让你们临机带个头,搞一个机床进非洲的活动。”

    唐子风说:“机床进非洲,当成一个活动来搞,倒是不难。但如果要搞出实效,我心里还真没什么底。开机床也是需要一些文化基础的,我担心在非洲能不能招到足够多的机床操作工。

    “如果当地黑人无法操作机床,需要我们千里迢迢地派工人过去,这对我们来说压力就比较大了。当地的那点维修业务,赚到的利润恐怕连工人的工资都不够。长年累月地这样补贴进去,再大的企业也会被拖垮的。”

    “说到黑人能不能操作机床,我倒想起一件事来。”周衡乐呵呵地说。

    “什么事?”唐子风问。

    周衡反问道:“子风,我记得当初临一机有个青年钳工,名叫宁默的,据说还是你的中学同学,有这么回事没有?”

    “有啊。”唐子风说。

    “这个宁默最近在做什么,你知道吗?”周衡问。

    “他在非洲。”唐子风随口答道,接着又补充道:“对了,宁默去非洲做的,就是机械维修的业务,他走之前,还专门去向我咨询过,我是大力支持他的。”

    周衡笑着说:“你说的这个,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吧?宁默目前在做什么业务,你知道吗?”

    唐子风一怔:“我倒是有一段时间没和宁默联系了,怎么,周主任,你是说你知道宁默现在在干什么?”

    “没错。”周衡说,“宁默在埃塞俄比亚开了一所机床学校,专门培训当地人操作机床。他的学校收费很低,教学却很严格,培养出了不少合格的机床操作工,在当地赢得了好评。大使馆把他的事情当成一带一路的先进事迹报回国内。我因为原来当过临一机的厂长,所以外交部那边就把这事也向我通报了。”

    “不会吧!”唐子风惊得目瞪口呆,“就宁默那胖子,能够成为一带一路的先进?他开维修公司开得好的,怎么会突然改行办学校去了呢?”

第五百二十三章 宁默的追求

    “你是猪脑子吗!教你多少遍了,还不记得!”
    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郊区的一处厂房里,宁默挥动熊掌在一位黑人青年的脑袋上猛拍了一记,同时怒气冲冲地训斥道。
    挨了打的那位黑人青年捂着后脑勺,脸上带着憨笑,冲着宁默用生涩的汉语说道:“对不起,校长,刚才那个操作,我的脑子是记得的,就是手忘记了。”
    “你的手长能耐了,自己都能独立思考了?你这叫啥,机械手?电子手?人工智能手?”宁默絮絮叨叨,说着不着调的牢骚话。
    对方当然是听不懂宁默这些怪话的。这家机床学校里的学员,都是当地的黑人,几年前甚至连中国人都没见过几个,更遑论懂得汉语。这几年,随着中非经贸往来越来越多,当地的中资企业不断增加,许多黑人为了能够在中资企业里工作,也便开始学习汉语了。
    不过,在使用字母语言的国家里,汉语一向被认为是最难学习的语言,只有那些脑子比其他人灵光,同时也愿意吃苦的黑人青年,才能够勉强学会一些,也就够与中资企业里的管理人员或者技术人员进行一些有限的沟通而已。
    机床学校是要学技术的地方,那些黑人青年所掌握的几句日常汉语,在这里就远远不够用了。为了让学员们能够听懂中国技师讲授的技术,宁默开的这家机床学校除了开设机床课程之外,还有汉语的强化培训,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教黑人学员们听懂宁默的垃圾话。
    宁默在埃塞俄比亚开办机床学校,纯属偶然,再至于因此而成为国家认定的一带一路先进,就是真正的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最开始,宁默是听别人鼓动,加之不愿意呆在国内吃软饭,这才和自己的技校同学赖涛涛一道,远赴非洲开办了一家机床维修中心。
    在这样一个工业化刚刚起步的国家里,机床维修中心的业务是很不错的。由于没有竞争者,维修机床的收费几乎可以由宁默他们说了算。没有人敢抱怨他们收费太高,因为如果不接受宁默他们的服务,这些企业就只能花10倍以上的价格去请欧洲厂商来维修,而且还要承受数十天的等待。
    在客户企业那里做维修的时候,宁默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当地的机床操作工手艺实在是很“糙”,许多机床故障都是因为操作不当而产生的,有些故障的原因低级到让宁默忍不住暴跳如雷,恨不得掐着操作工的脖子把丫按到地上去摩擦半小时。
    作为机床维修中心的经营者,宁默其实应当喜欢这种没事就犯点错的机床工,因为他们会为维修中心创造源源不断的业务。但宁默同时也是一位有情怀的装配钳工,看着一帮废柴糟蹋自己的劳动成果,他实在是忍无可忍。
    “这种工人,在我们那里早就被踹出去了,我真不明白,你们留着这样的人干嘛用!”
    宁默不止一次地向客户企业的老板吐槽。
    “可是,宁先生,这已经是我们能雇到的技术最好的机床技工了。”老板满脸都是无奈之色。
    “你们国家就没有技校吗?”
    “有,但是……”
    老板没有说下去,这个但是后面的内涵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让他无从说起。
    生在当代中国的人,很难想象什么叫做“百废待举”。非洲国家过去没有工业传统,百姓连识字都还是大问题,更别提学技术了。政府开办的技校,请来的老师都是白皮的欧洲人,需要好吃好喝侍候着不提,在教学生的时候,也是脾气大得很,学生稍微有点不明白,白人老师直接就赶人,说这个学生太笨,无法教,云云。
    这样一来,政府的技校倒是开办了一些,但能够从技校毕业的学生实在是非常有限,而且这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实际上只是半吊子水,技术根本不过关。估计是白人老师懒得管了,随便签了个毕业证就给放出来了。
    就这样一些半吊子水的技术工人,在当地也成了宝贝。这就应了一句中国的老话,叫做“蜀中无大将,廖化当先锋”。企业老板对这些技术工人得拍着哄着,生怕他们一不高兴,跳槽到其他企业去,自己这一摊子活可就要抓瞎了。
    “开个机床能有多难,只要不瞎不傻,最起码的一些操作总是能够学会的吧?”宁默的犟劲上来了,“你把你们厂里那帮操作工找来,我给他们讲讲机床入门课。”
    宁默在临一机的时候是装配钳工,后来又专攻机床维修,过手的机床种类数以百计。非洲的工业水平很低,也用不上什么高精尖的机床,一般企业里的机床,还真没宁默不用开的。虽说技术达不到专业车工、铣工的水平,但教一教这些半吊水的本地工人是没啥问题的。
    宁默的免费机床培训开始之后,他才发现,教当地人开机床的确是一件比较有挑战性的事情。工业是需要有一些悟性的,而悟性往往来自于日常生活的经历。中国的小孩子平常都有接触机械的机会,哪怕是拆装自己的玩具小汽车,也能给人一些工业的启蒙。
    相比之下,非洲的年轻人大多没有接触过工业技术,都是从小玩土坷垃长大的,面对着机床这样的复杂机械,他们的知识储备远远不够。往往是宁默在机床上示范了十几次,旁边围观的工人们依然看不出所以然,一上手就犯错,屡屡把宁默气得跳脚大骂。
    “宁,你就别费劲了,这些非洲人是不可能学会开机床的,上帝在赐给他们卓越的运动天赋的同时,也把他们的工业技能拿走了。”
    这是一位白人同行对宁默的劝诫。此人是欧洲一家机床企业的售后服务代表,他到当地企业维修机床的时候,向来都是一声不吭,干完活收了钱就走。有时候对方向他询问故障是如何发生的,未来如何避免,他只是一句回答: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你们的水平了。
    “涛涛,你觉得黑人能学会开机床吗?”
    宁默回去向自己的合伙人赖涛涛求证。
    “应该能学得会吧?”赖涛涛有些犹豫地回答道,“这些黑人的文化水平的确不怎么样,学东西也慢。不过,过去咱们在技校的时候,班上不也有几个学技术慢的兄弟吗,多学几次也就学会了。机床也没啥难的,我觉得如果有个好师傅耐心点教,黑人应当也是能学会的。”
    “那么,你觉得我在这里开个机床学校怎么样?”宁默抛出了自己的计划。
    “你疯了!”赖涛涛一惊,“咱们现在生意多红火啊,再开个学校,咱们顾得过来吗?再说了,开学校可真的不赚钱,就当地人那收入水平,你指望从他们身上收多少学费?”
    “我打算分文不收。”宁默认真地说。
    “分文不收,那你图个啥?”赖涛涛更不明白了。
    宁默恨恨地说:“我特么就是看不惯那帮白皮牛烘烘的样子,说什么黑人学不会机床。你记得吗,过去咱们在临一机的时候,也见过这种牛烘烘的白皮,看咱们中国人也是鼻子翘到天上去,总说咱们玩不了他们的高级机床。”
    “他们翘他们的,最后咱们不是把博泰给收了吗?”赖涛涛笑着说道。他虽然离开临机集团已经很多年,但在内心还是把临机当成自己家的,所以一张嘴便说“咱们”。
    宁默说:“是啊,现在他们是不敢在咱们面前翘鼻子了,可是他们在老黑们面前翘鼻子,我看着也不爽。他们不是说黑人玩不了机床吗,我就开个机床学校,专门培训黑人技工,教出几个八级工来震一震他们。”
    “八级工……”赖涛涛捂着腮帮子,“胖子,咱们能实际点吗?你自己那点技术,够三级工不?你还想教出个八级工来。”
    宁默说:“三级也行啊,最起码,教到我这水平,也不至于被人家耍了。”
    赖涛涛看着宁默:“胖子,你可别搞错了,咱们到非洲来,是来赚钱的,不是来扶贫的。你开个学校,还打算学费分文不收,这不就是来扶贫了吗?”
    宁默说:“其实吧,我到非洲来,赚钱只是一个不太重要的目的,我是想让老唐他们看看,我胖子不是光会吃软饭的人。教黑人开机床这事,我觉得挺有意义的,比修机床赚钱更有意义。我要是把这事干好了,以后回去也有个吹牛的本钱了,有句话是怎说的,咱们虽然经济上贫困一点,但精神上很富裕。”
    赖涛涛叹了口气:“得了,我早就知道你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你老婆有大河无人机的股份,一年光分红就比我这半辈子赚的钱还多。你觉得这事有意思,你就去做吧,维修中心这边,大不了我们再从国内招几个工人来。你看不上这点钱,我还指着赚这笔钱给我儿子出国留学用呢。”
    宁默笑着拍拍赖涛涛的肩膀,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维修中心这边,我把我的股份全转给你,一分钱也不要。不过,以后我的机床学校开起来,可得拿维修中心当实习基地,你别不耐烦。”

第五百二十四章 胖子机床学校

    胖子是一种很快乐的生物,他们的快乐来自于他们的单纯,一个胖子总是很容易对社会心存善意的,而宁默就是这样一个快乐的胖子。
    与赖涛涛不同,宁默到非洲来经商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或者确切地说,他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赚钱。如果说宁默曾经在乎赚钱这件事,只是因为他希望通过赚到钱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让人不说他是个吃软饭的废物。
    维修中心的收益很是可观,至少对于赖涛涛这种在国内属于普通中产阶层的人来说,这笔收益是比较让人满意的。但是,宁默是一个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他在大河无人机公司一年的分红就有上千万,这还是因为大河无人机公司现在正处于扩张期,大多数的红利都被投入用于扩大再生产了。如果要按企业的市值来算,宁默一家的资产已经达到几十亿的规模了,维修中心的这点收入,对于宁默来说真是不够看的。
    宁默到非洲之后,先是经历了一段创业的亢奋期,随后就开始有些倦怠了,原因无它,就是创业的收益不像他先前想象的那么大,这点收益还不足以证明宁默的的价值。
    好吧,其实宁默在开始创业之前,对于能够获得多少收益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计算,他只是觉得自己“应当能够”赚到很多钱,多到让大家都看得起他。但这个目标其实是注定无法达成的,别说他只是一个修机床的,就算是临机这种大型机床企业,收益也无法和大河无人机公司相比,想靠机床来赚大钱是做不到的。
    开一所机床学校,是宁默从未考虑过的事情。但当他突然想到这个点子时,立马就觉得这才是他真正想做的事情。他想起当初唐子风分给他丽佳超市股份的事情,赠人玫瑰,手有余香,说的就是这样的事。
    现在他已经衣食无忧了,身家甚至可以排进国内的富豪榜,在这个时候,钱对于他来说就只是一个数字,而能够用钱去帮助别人,似乎是更有意义的事。宁默小时候接受的教育,让他觉得帮助“亚非拉兄弟”是一件崇高的事情。到了非洲之后,看到当地的贫困和落后,他心里那种扶助弱者的冲动就愈发强烈了。
    有了新的目标,宁默又焕发出了激情。他没有向张蓓蓓以及唐子风说起自己的想法,生怕他们听说之后会阻拦自己,或者插手自己的事情,这样就无法体现出他的独立性了。他动用自己的私房钱,租了场地,又从国内雇了几名机床技师过来当帮手,便在亚的斯亚贝巴的郊区把这所学校办起来了。
    宁默并没有办技校的经验,一开始,他打算全盘模仿自己上过的东叶机械技校的模式,给学生开设从机械原理到音体美毛邓三的全套课程。及至把学生招进来,与学生进行初步接触之后,宁默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这些自称有高中学历的黑人年轻人,实际水平甚至达不到中国国内初一初二学生的标准。要给这些数学基础、物理基础都基本处于空白的学生讲机械原理,难度堪比让宁默减肥。
    再至于那些机械之外的课程,在当地也没什么用处。对于穷人来说,全面发展是一种奢侈品,他们更需要的是快速地掌握一门技术,以便到工厂去干活赚钱。
    这时候,赖涛涛给宁默支了一招,那就是干脆啥理论课都别上了,直接给学生人手一台旧机床,让他们拆了装、装了再拆,直到在他们的骨子里都烙上机床的印象。
    这一招,其实是临一机的几位老钳工日常侃大山的时候向他们讲起过的。解放前,穷人家的孩子根本没有上学的机会,小小年纪便被送到工厂里学徒。这些人基本都是文盲,也没有任何机械基础,只能懵懵懂懂地跟着师傅拆装机床。
    可就是这样一些人,因为拆装机床的次数多了,慢慢便对机床有了感觉。由给师傅打下手,发展到自己能够独立维修机床,再往下,便学会了使用。有些钳工出身的老师傅,开车床、铣床比一般的三四级车工、铣工还要强,其实就是因为他们比后者更熟悉机床原理。
    宁默自己也不算是一个聪明人,至少在面对唐子风这种顶级学霸的时候,他是自认脑子不灵的。他在技校学技术,也是凭着熟能生巧这四个字,从一开始一头雾水,到后来能够独当一面,这中间似乎并没有经历过什么“顿悟”的过程,只是熬经验而已。以己度人,宁默也觉得赖涛涛的这个主意实在是太适合非洲年轻人了。
    说干就干,宁默联系了在国内的朋友,让他们用买废铁的价格,在国内替他收购了一大批报废机床,全都装船运到了埃塞俄比亚,塞进他租下的那处旧厂房里。
    随后,宁默便开始了自己的“宁氏教学法”。他先教学生们学会使用各种工具和最基本的拆装技巧,然后就让他们去拆装那批报废机床。宁默采取的是完全放羊的做法,让学生自己琢磨拆装方法,中国技师们只在关键时候稍加一些点拨而已。
    可以想象得出,最开始的教学现场是何等混乱。面对着一台台的机械怪兽,学生们既兴奋又胆怯,一个个叽哩哇啦地乱叫,这里磕磕,那里碰碰,壮着胆子进行操作,每卸下一个螺丝都恨不得跳一段非洲舞蹈以示庆祝。
    至于在拆装过程中损坏了零件或工具,那实在是太平常的事情了。一天不发生一两百起这种事情,都会让宁默以及其他中国技师们感到诧异和不安。
    顺便说一句,黑人学徒们损坏的可不止是机床上的零件以及铁质工具,还包括他们自己身上的零件和肉质工具。那段时间里,宁默光是让人买创可贴和纱布都花了上千块钱。
    熬过最初的忙乱,学校的教学工作逐渐进入了正轨。一些老生摸到了机床拆装的门道,非但自己会做,还可以给新生做示范。
    老生带新生的效果,甚至超过师傅带学徒的效果,因为这些老生自己也是从毫无头绪中摸索过来的,对于新生会犯什么错误,以及他们犯这些错误的原因,都了如指掌,指导的时候更能够做到有的放矢。中国技师们有时候还真的想象不出这些非洲年轻人会开出什么样的脑洞。
    在把机床结构摸得滚瓜烂熟之后,学生们开始在中国技师的指导下学习机床操作。此时,机床对于这些黑人青年来说,不再是充满神秘感的“高科技”,而是他们玩得想吐的大玩具,操作的时候没有任何的陌生感和畏惧感。
    第一批学生只学了八个月就毕业了。宁默请来了当地一些机械厂的老板,让他们观摩学生们的毕业表演。看着这些黑人青年娴熟地安装零件毛坯,在控制面板上设定各种加工参数,再操纵机床加工出符合标准的零件,老板们都震惊了,纷纷开出令人炫目的高薪,争抢这批毕业生。
    当然,这里说的高薪,也只是相对于埃塞俄比亚当地的收入标准而言的。毕竟,这个国家的人均GDP只相当于中国的1/10。
    消息传出,机床学校的大门瞬时就被报名者挤爆了。
    宁默在办学之初就确定了不谋求盈利的原则,学费收得很低。如果不是赖涛涛的提醒,他甚至都想直接对学生免费。
    赖涛涛提醒他,免费的东西会让人不珍惜,如果学校完全免费,那么很多人就会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不会认真学习。适当地收一些学费,可以起到刺激学习积极性的目的。
    宁默接受了赖涛涛的建议,确定了一个象征性的学费标准,比当地的技校收费要低出不少。一开始,还颇有一些人因为学校的学费低,而有些瞧不起这所学校。现在,知道在这所学校能够学到真本领,那么学费低廉就成了另一个显著的优点。尤其是当地的寒门子弟,更是把到胖子机床学校学技术当成了一个跳龙门的机会。
    报名的人多了,宁默便有了挑三拣四的权力。他提出的第一条招生标准,便是学生必须具备基本的汉语对话能力,同等条件下,汉语水平高的报名者会被优先录取。
    这个选拔要求,也得到了用工单位的支持。随着中非经贸合作日益频繁,当地的中资企业不断增加,非中资的企业也有很多业务与中国相关,汉语在当地的地位已经超过了英语,各家企业也希望自己的员工能够有很高的汉语水平。
    为了学机床,就必须先学汉语。学好了汉语,就算考不上机床学校,未来没准还有其他的中国技术学校会招生,届时自己的语言优势还能发挥作用。这样的想法,导致当地出现了一波新的汉语热。有些中资企业里的中国员工利用业务时间给当地年轻人教授汉语,居然也能赚到一笔不错的外快,这就算是胖子机床学校的一个溢出效应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有什么不一样吗

    “胖子!”

    “唐帅!”

    首都机场,宁默与亲自前来接机的唐子风来了一个熊抱。他身上带着的那股机油味让唐子风皱了皱鼻子,旋即又呵呵地笑了起来,胖子依然还是原来那个胖子,没有在非洲那个花花世界里迷失自己。

    拥抱完毕,没等唐子风说什么,宁默向身后招了招手,十几位穿着蓝布工装的黑人小伙迅速站成了一排,然后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众人齐刷刷地向唐子风行了个鞠躬礼,还用勉强够得上标准的汉语大声问候道:

    “唐总好!”

    这一嗓子,非但把唐子风吓了一跳,接机大厅里的其他人也都纷纷行来注目礼,不知道这边是个什么阵势。

    “胖子,这是……”唐子风诧异地问道。

    “这都是我的学生,怎么样,长得都挺精神的吧?”宁默得意洋洋地显摆着。

    唐子风打量着这一群黑人小伙,发现如果忽略掉肤色的因素,还真都有些眉清目秀的感觉。还有就是他们身上的工装,让唐子风觉得有些眼熟。

    “你不会是从临一机的库房里把过去的工作服倒腾到非洲去了吧?”唐子风向宁默问道。

    他认出来了,这些工装不就是从前临一机的工作服吗,收腰收袖口,胸前有两个口袋。这种款式的工作服在临一机用了几十年,后来顺应时代发展,临一机重新请专业设计师设计了新款的工作服,这种老工作服已经有很多年不用了,也不知道宁默是从哪把它们淘出来的。

    “哈,这都让你看出来了。”宁默哈哈笑着,“这是我拿我的一件老工作服做样子,在井南找厂子专门定做的,现在是我们机床学校的校服。怎么样,有点意思吧?”

    “不错不错。”唐子风赞道,“你那个机床学校连校服都有了,看起来还挺正规的嘛。我上次碰见蓓蓓,她还说你那个学校就是一个草台班子,上不得台面呢。”

    “她懂个啥!”宁默牛烘烘地说道,“她总说我在非洲是不务正业,其实我现在在非洲威风得很。其他地方我不敢说,在亚的斯亚贝巴,提起我宁校长的大名,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使馆要办点啥事,还得让我帮忙呢。你们说是不是?”

    最后一句话,他是转头向那群非洲学员说的。听到宁默的话,众人都挺直了胸膛,同时大声应道:“是!校长威武!”

    唐子风只觉得恶寒了一个,他看着宁默,问道:“这都是你教的?”

    “嗯呐。”宁默坦然应道。

    “你带这么多人跟你一起回来,就是为了让他们给你撑场子的?”

    “这都让你看出来了。”宁默立马就窘了。

    他带着这些学员回来,的确有让他们给自己撑场子的意思,但这层意思被唐子风直接挑开,就让他有些尴尬了。他讷讷地说道:

    “撑场子只是附带,我带他们过来,其实是让他们来参加下周的全国高职院校机加工技能大赛的。这些人学了点皮毛的技术,就觉得自己挺了不起了,我带他们过来开开眼界,让他们知道啥叫天外有天。”

    “原来是这样。”唐子风点点头。

    全国高职院校机加工技能大赛,临机集团是协办单位之一,所以唐子风对这件事是知道的。宁默带一群非洲学员来参赛,估计是和主办单位协商过的,没准主办单位还挺欢迎这种方式,因为能够增加不少宣传点。这就像时下各地很流行的“国际马拉松赛”,其实也是请了几个非洲选手过来凑数,说出去就有些高大上的感觉。

    “我带了一辆中巴车过来,你让他们跟小李走吧,你跟我一车走。”唐子风交代道,同时给宁默指了一下自己带来的中巴车司机小李。

    “何三,你带人跟这位李先生走,你们的住宿吃饭,会有人给你们安排。记住了,到了中国,一切要守规矩,否则回去之后我开除你们的学籍。”宁默向那群非洲学员的领队吩咐道。

    “何三……”唐子风看着那位黑黝黝的非洲小伙,琢磨着“何三”这个名字有什么寓意。

    “他叫何赛。”宁默拉起自己的行李箱随着唐子风往停车场的方向走,一边给唐子风做着解释,“我们学员里有五个叫何赛的,喊一句,好几个人同时回头,乱得很。后来我就给他们起了艺名,从何大到何五,这个就是何三。”

    “看来你在当地还真是有点说一不二的意思了,直接把人家的名字改了,人家也没意见。”唐子风笑着调侃道。

    “他们敢!”宁默霸道地说了一句,随即又换了个口气,说道:“其实吧,老唐,我跟你说,我的威信,是靠我干出来的。非洲那个地方,实在是太穷、太落后了。

    “美国人、欧洲人、日本人、韩国人,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国家去的人,都瞧不上非洲人,跟他们说话都是翘着鼻子的。也就是咱们中国人,讲究人人平等,对他们客客气气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非洲人也不傻是不是,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坏,他们还能分不出?你别看我平时教他们技术的时候,张嘴就骂,抬手就打,他们还是从心底里尊敬我。

    “我刚才说在亚的斯亚贝巴没人不知道我,其实也不算是吹牛。我在当地要办点事,打个招呼就有人给我办了。为什么,就是因为我教这些人学技术的时候,那是真心教的。我那个学校,收的学费低,培养出来的工人水平高,一来二去就有了名气了。”

    “你的事情,我听老周跟我说过了。”唐子风说,“胖子,你这件事干得漂亮,国家要树你为一带一路的典型呢。”

    “典型不典型的,我倒是不在乎。”宁默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那胖脸上洋溢着的笑意却暴露了他的真实内心。

    宁默所求的,其实就是别人对他的承认。他原本只奢望过得到老婆以及周边朋友的承认,谁曾想误打误撞,居然成了国家树的典型,要说他不得意,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这次回来,还有一大堆事情要请你帮忙呢。有些事情,我自己也能办,但如果你能够帮忙,那就是最好的。我胖子这辈子唯一佩服的人就是你了,所以,这些忙,你可一定要帮我。”宁默说着,伸出一只手就打算搭在唐子风的肩膀上,以示亲昵。

    “你个死胖子,把你的肥手拿开!”

    唐子风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制止了宁默的不法行为。他倒不是对宁默有什么性别歧视,实在是宁默的胳膊又沉又热,搭在肩膀上的感觉太差了。

    “你别跟我来这套,有什么事情就直说,要秀恩爱,回去找你家蓓蓓秀去,我不是那种有特殊嗜好的人。”唐子风义正辞严地说。

    “说得好像我有啥特殊嗜好似的!”宁默不愤地说,“我说是找你帮忙,其实也是给临机送机会。现在很多企业都去非洲开拓了,非洲的机床操作工供不应求,我琢磨着,这代表机床的需求也会暴涨。

    “这两年,国内机床市场不像前几年那么火爆了,临机是不是也在找市场?我如果能够帮你们打开非洲市场,算不算帮了你的忙?”

    “这倒是。”

    听宁默说的是正事,唐子风也就不起哄了。他说道:“我们已经在向一带一路国家销售机床了,在非洲开拓的情况也不错。你说你能够帮我们打开非洲市场,具体是什么情况,和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宁默再度得意起来,“咱们临机的销售人员,就算是韩伟昌,能知道非洲是什么情况吗?说到底,他们就是拿着在国内的经验,跑到非洲去卖机床。我也不是说他们就卖不出去,但肯定是有一些问题的,你说是不是?”

    “你说说看,有哪些问题?”唐子风问。

    “最基本的一点,就是咱们的机床不适合非洲人使用。”宁默说,“我是开机床学校的,非洲当地人开机床的时候有什么问题,没人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我们一直都是在让非洲人适应我们的机床。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叫做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要让人家适应咱们的机床,难度有多大,你能想得出吗?

    “这一两年,我一直都在想,为什么我们不能照着非洲人的特点,开发一批适应非洲人操作习惯的机床?如果有这样的机床,我们教起来容易,你们卖起来也容易,这不就是你经常说的双赢吗?”

    因为和唐子风的交情,宁默尽管已经辞职下海十几年,说起临机的时候还是一口一个“咱们临机”,这就是把临机当成自己家了。

    “有道理!”

    唐子风只觉得眼前一亮,隐隐地抓住了一些重要的东西。他说道:“胖子,你先别忙着说,我交代人把午餐重新安排一下。我原来准备的是一个家庭餐会,只有你我和文珺一起吃饭。现在我得让李可佳也过来,带上她公司里的工程师,大家一起听听你说的非洲人的操作习惯是怎么回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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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日请长缨介绍:
1994年,国内机床产业陷入全面亏损。上级派遣老处长周衡和年轻大学生唐子风前往濒临破产的临河第一机床厂,帮助企业扭亏。经过艰苦努力,临一机涅槃重生,不断做大做强,其生产的“长缨牌”系列机床走进国际舞台,力压群雄,成为一张闪亮的中国名片。
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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