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魔虫
浩瀚的混沌星穹之中,庞大的虚空灵气如潮汐般涌动。
混沌的意志,笼罩着所有的一切。
犹如呼吸般的节奏里,无穷无尽的灰白色,犹如细小蠕虫般的特殊生命体,正随波逐流。
它们在这沛然无尽的潮流里,跌宕起伏,时而衍生,时而又在那潮汐的涌动下,化为虚无,归于混沌。
更多的细小蠕虫,扭动着、纠缠着,无意识的相互厮杀、吞噬。
林溪从浑浑噩噩中苏醒过来。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眼睛,却拥有一种神奇的‘触觉’,能够感观到周围数十米内,发生的一切。
在他的触觉里,尽是一些丑陋的‘虫子’,正在做着恶心的蠕动。
虽然作为‘人’的习惯,让他觉得这些虫子很恶心,但是本能的,他却充满了‘冲动’。
他想要吃掉这些虫子,贪婪的,疯狂的,近乎渴求的。
被本能支配着,林溪自然的蠕动着身体。
滴滴滴!
脑袋里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这声音,像极了禁止吸烟的房间里,浓烟滚动时,刺激到报警器时,发出的声响。
“我怎么了?我在哪?我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念头?”林溪的意识被猛然惊醒,他懵懂的自我询问,在他之前的记忆里,他似乎刚刚签下了三十年房贷,月还款八千的协议书。
滴滴滴!
警报声越来越刺耳。
在林溪的触觉感知下,隐约看见,一条巨型的蠕虫,正蛮横的冲过来。
和一般的蠕虫相比,它已经衍生出了巨大的口器。
那布满了重重叠叠利齿的大嘴,正鲸吞一般,吸食着周围的小蠕虫。
本能促使之下,林溪扭动身体,飞快的退着。
在层层叠叠的蠕虫掩护下,他的异样,并没有引起任何的关注。
与此同时,一段破碎的、简陋的信息片段,浮现在他的意识之中。
“天魔虫?域外天魔甚至是混沌魔神的原生体?混沌的产物,拥有蛊惑人心,勾引人心中**和罪恶的能力?”
“这么说,我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穿越成了一条天魔虫?”没有留给林溪太多感慨的时间。
他的身边,两条细小的蠕虫,同时朝着他扑来。
它们不像那条巨型蠕虫,已经拥有了口器,它们只能用各自的身体,纠缠彼此,然后使劲凭借本能,将对方绞碎,然后融入躯体之中。
从那残破不堪的信息片段中,林溪了解到,天魔虫暂时并不存在实体。
它们都属于混沌能量演变下,一种能量杂质沉淀的产物。
随能量潮汐而生,也随能量潮汐而死。
灵活的躲过数条天魔虫的纠缠,林溪快速的游动着自己细小的身躯。
滴滴滴的警报声,在他的意识中,不断的响着。
这让他烦躁。
一块陨石从身边快速的划过。
林溪依照本能,依附而上。
顺着陨石上细小的缝隙,钻入了陨石内部,暂时躲避在一个狭小,却又相对安全的空间中。
小心翼翼的窥视着外面的混乱。
林溪仔细的感知着自己的身体。
或许是因为天魔虫的特殊性,他可以敏锐的看到自己身躯的任何一个部分,无论是内还是外。
从外表上看,他和一般的天魔虫,没有什么区别。
这很好在这么危险的环境下,没有任何实力,还搞特殊化,等于是在找死。
外表没区别,不代表内在也没区别。
就在林溪的意识空间中,漂流着一个银白色,雷达似的玩意。
深绿色的光线,在简陋的仪盘上转动着。
最上端,显示出500m的字样。
许许多多密密麻麻的细小灰色光点,徘徊在周围,而一个大上许多的灰色光点内,还夹杂着一丝丝猩红的色泽。
而代表林溪本虫的,是一个浅白色的光点。
稍稍研究之后,林溪就知道,那些细小的灰色光点,代表的是和他一样孱弱、初生的天魔虫。
至于那个大一点,带着猩红色泽的光点,则代表着那头巨型天魔虫。
每当巨型天魔虫,距离他接近一百米范围的时候,雷达就会发出警报。
“这算是我的金手指?”
“略微简陋了些啊!而且感觉没什么太大的用处,虽然能够示警是不错,但是对我眼前的局势,带来不了太大的改变。”林溪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在陨石内蜷缩的更加舒适。
同时不断的释放自己的‘感觉’,继续观察和窥探着四周。
大约过了将近三天的时间林溪也不知道具体多久,他只是这样估算。
在陨石的掩护下,林溪借助着雷达,多次躲避危险。
但是这并不能令他安心。
那头巨型的天魔虫,体型已经越来越庞大。
它将自己的身躯展开,笼罩了一片区域,将这片区域,几乎都包裹在自己身体的阴影之下。
一些天魔虫本能的逃离,撞击到巨型天魔虫身体时,就会被直接消化吸收。
很显然,进化出口器,只是代表着,巨型天魔虫,相比起一般的天魔虫,多了一些特别之处。并不代表它,已经丧失了天魔虫原本的能力。
“所有的新生天魔虫,都只是那只巨型天魔虫的圈起来的食物而已。”
“虽然现在它的食物还有很多,但是迟早会吃完的,到时候我只怕就躲不下去了。”林溪没有抱有侥幸心理。
认为躲在陨石中,就能逃过一劫。
他能用感觉观看四周,那巨型天魔虫,也一定可以。
区别只在于,他拥有着作为一个‘人’,全部的思想和意志。
而那只巨型天魔虫,更像是凭借本能行事的野兽。
林溪又‘看了看’周围那些蠕动的同类。
天魔虫没有实体,只是能量体。
吸收它们,对于林溪而言,没有任何的心理障碍。甚至他的本能,正在促使他,去做出那样的行为。
但是他却不能动。
那些过于‘肥胖’的天魔虫,往往更容易引起巨型天魔虫的注意,会被它优先攻击。
在找到摆脱困境的办法之前,林溪不打算贸然的尝试吞噬其它的天魔虫,用来强壮自己。
就在林溪一筹莫展之际。
他的雷达忽然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的声音,和之前刺耳的警报不同。
更像是一阵阵密集的鼓点。
将注意力放在那雷达之上,林溪惊讶的发现,就在雷达的扫描范围内,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褶皱’。
当林溪窥探那褶皱时。
隐约的,可以听到模模糊糊的声音,从褶皱里传出来。
“伟大、崇高、无上的天魔之主啊!我愿意供奉自己的全部,用来换取强大的实力,我要夺回我的爱人,用敌人的鲜血,洗刷我身上的耻辱。天魔之主!我恳求您,回应我的召唤。”
林溪谨慎的观望着,没人任何多余的动作。
同时又迅速的翻找着天魔虫天生附带的那些讯息碎片。
讯息碎片并不是以记忆灌输的模式存在的,它们更像是储存在林溪意识里的一些特别的书籍,并且残缺众多,大多数都信息凌乱。
之前总结的那些,都还是林溪,结合一些段落,连蒙带猜出来的。
“天魔,可以回应一些特别祭献者的召唤,将一部分的力量和意识,化作魔种,顺着召唤着通过祭献拉开的特别通道,进入物质世界。”
“占据人心,窃取人魂,通过制造杀戮、战争等等一系列的破坏行为,引导大量的负面情绪诞生。天魔虫如果能够用灵魂和负面情绪孵化,可以快速进化。”花费了大约六七个小时的时间,林溪面前的猜测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不过,虽然没有直接证据。
但是林溪断定,能够回应物质世界召唤的天魔虫,绝对不是初生天魔虫的等级,甚至那巨型天魔虫也应该不够格。
雷达扫描出来的褶皱太微弱了。
它无法承受真正的魔种降临。
而且,召唤者的祭献品也不够,没能真正的打开通道,它只是传递了讯息而已。
“这么说来就是雨我无瓜了!”林溪换了一个蜷缩的姿势,看到一只天魔虫,意外的闯入自己的地盘,飞起一尾巴,将它打了出去。
那些溅落的能量碎片,林溪全部送了出去,自己是一点都没敢吃。
召唤者的恳求声,再度从雷达显示的褶皱中传来。
这一次,他的声音要虚弱更多。
同时恳求时,所立下的誓言,要更加的决绝和歹毒。
“我也想回应你啊!但是条件似乎不允许啊!”林溪想着。
下一秒钟,他试探着,用自己的意念,去触碰了那褶皱。
恍惚之间,他突然感觉灵魂一阵剧痛。
他的‘一部分’被抽离了出来。
顺着那褶皱,没有多大阻碍的穿透了一层厚厚的阻隔。
随后进入了一个令他感觉十分舒适的‘世界’。
冬阳城,百果领的一处山坳内。
魏凌峰用锋利的刀口,再一次划开了自己的胸口。
鲜血已经染遍了地上的奇异符号和图案,诡异的扭曲成一团。
周围还有一些动物凌乱的尸体,鲜血早已流尽。
魏凌峰苍白的脸上,带着绝望和挣扎。
他已经站在绝境了。
他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但是更愤怒的是,青梅竹马的背叛,还有那世家公子,即便只是远远望去,都显得格外高高在上的嘴脸。
恍惚间,他抬起头。
朦胧里,看到一道灰光,朝着他冲来。
原本也有着练气三重的魏凌峰,此时身体过于虚弱,根本无法躲避。
轰!
一瞬间,魏凌峰感觉到了自己的灵魂,似乎被什么炸开了。
和那潜入他意识中的‘杂质’相比,他的思想,他的灵魂,要庞大、坚固许多。
但是在那‘杂质’的渲染下,他的灵魂,却像是被一滴墨渲染了的一盆水。
依照本能,魏凌峰强烈的抵抗着。
他的灵魂在墨色的精神杂质中挣扎着,恍惚中,他仿佛可以看到一条巨大的、游动的阴影。
林溪看着那在他的渲染下,变得狰狞的灵魂。
他能够感觉到那灵魂,相对他而言的‘强大’。
假如魏凌峰有着强大的信念,或者无私的灵魂,那么凭借着这种本质上、真实性的强大,可以轻易的将林溪分裂出来的念头湮灭。
“我来到了物质界?”
“这是个获得力量的好机会,我不能错过,但是强攻的话,即便是这个灵魂的本能防御,我只怕也很难突破。”
想到这里,林溪调动着魏凌峰自己散发出来的杂念,还有那些面对未知的恐惧,幻化出恐怖的阴影。
“想要力量吗?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但是作为回报,你又能给我什么?”说着林溪利用魏凌峰自己的精神,在他的意识空间里,构造着各种各样的幻象。
这就和做梦差不多。
而这幻象里,包涵了许多林溪穿越前在电影上、影视作品中看到的画面。
面对这些好似真实不虚的幻象,魏凌峰的灵魂战栗而又卑微,他用无比贪婪的口吻,疯狂的回应:“好!好!我都要!伟大的存在啊!感谢你的恩赐,我希望拥有那个绿色大块头的力量,我还要那把会召唤雷霆的巨斧,我还需要那个可以操纵一切的手套,我还要。”
“你想要?我也想要啊!你可真不客气!”林溪冷笑着内心吐槽。
却操纵着精神,用宏伟的声音,在魏凌峰的意识中不断的传响:“报酬!等价交换没有什么是不需要代价的。你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
“你想要的,我都有,但是我要的你能给我吗?”
“我可以向您贡献我的全部,我的忠诚,我的全部财产。如果这些还不够,那么我愿意去找,费尽一切手段去找,只要我能够得到这些力量,我愿意付出一切。”魏凌峰绞尽脑汁,不断的搜刮着自己似乎可以付出的东西,空洞且愚蠢的许下诺言。
林溪幻化的阴影,却猛然一震,将那些展示给魏凌峰看的幻象全都吹散。
“你确实很有诚意!”
“但是诚意并不拥有真正的价值,即使我所需要付出的,对我而言,并不费吹灰之力。”
林溪如此回应着,紧接着却又补充道:“你的愚蠢和滑稽,成功的取悦到了我,或许帮助你,对我来说,应该是一个还算不错的投资,现在放开你灵魂的限制,敞开你的心灵,不要有丝毫意图抵抗的念头,接受我的赐予!假如你是真的想要的话!”
魏凌峰的心灵深处,到底是闪过一丝抗拒。
那是他最原始的灵光。
但是贪婪和仇恨,蒙蔽了他的心智,他已经彻底疯了。
一瞬间,他打开了心灵的防御,任由林溪的意识,在大量精神杂质的拥簇和掩护下,涌入他的灵魂深处,一瞬间被击破了意识,只留下空白的灵魂。
一条小小的天魔虫,占据了魏凌峰的灵魂,并且透过这灵魂,可以感受到外在的躯体。
魏凌峰从未想过,与他‘交易’的,并不是什么伟大的存在,而只是混沌潮汐中,一条天魔虫。
他更不会想到,自己会就这么死去。
“还真是幼稚啊!”林溪心中感慨。
“究竟是这个家伙利令智昏,还是这个世界的人,都是傻白甜?”
“前者是他倒霉,后者的话那我可就交好运了!”
第二章受汝身,吞汝魂,圆汝愿
林溪此刻却感觉好极了,他感觉自己的本体,还漂浮在混沌潮汐之中,但是一部分却下降到了物质世界,已经全面的占据了魏凌峰的躯体,摆布着他的灵魂。
但是这灵魂中,却有着大量的杂质,林溪即便是能勉强下口,却总觉得难受,而且带着一种‘重量’,他可以操控灵魂,操控肉身,却无法带着这灵魂的质量,返回混沌潮汐之中,去喂养本体。
仔细翻阅了一些信息碎片后,才明白。
这是魏凌峰的执念在作怪。
他以自身灵魂、自身的全部为代价,召唤林溪下降到物质界,占据他的躯体,这是因。
而收获了一个灵魂和一个身体的林溪,就要满足魏凌峰的执念,这是果。
更确切的说,是要让魏凌峰‘释然’,那种状态下的灵魂,才是最美味的,对林溪这个天魔虫而言,是大补。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满足他吧!而且,我需要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魏凌峰的灵魂,我需要更多、更多,怨恨、杀戮、懒惰、贪婪、愧疚、愤怒、悲伤、绝望、愤怒所有的负面情绪,这些都是我需要的养份,也是我进化的源泉。”作为天魔虫的本质,让林溪对自己的追求坚定且执着。
林溪操控着魏凌峰的身体,猛然睁开眼。
活动了一下手脚,‘魏凌峰’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我终于,又有身体了!”
“果然,还是做人好啊!”
虽然变作天魔虫未曾太久,但是失而复得的感慨,依旧让林溪兴奋不已。
不过林溪却又迅速收敛了喜色,开始整理起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现在来到了对于任何天魔而言,都无比珍贵的物质界,也就等于拥有了快速强大、崛起的资本,不仅仅是魏凌峰的灵魂,我还可以通过挑动他人负面情绪的方式,收集大量的能量,等到回归之时,就可以借用这些能量,直接跨越天魔虫的阶段,朝着更高级的天魔进化。”
“不过,我需要隐藏好自己天魔的身份,如果被强大的修士察觉到,会立马遭到驱逐,魏凌峰的肉身也会被打杀。失去了这一次的机会,想要摆脱本体的困境,就更难了。”
思量完毕,林溪草草的先阅读了一遍魏凌峰的记忆。
也终于搞清楚了他为何这般歇斯底里,不惜用供奉、召唤天魔的方式,来求取力量。
魏凌峰本是冬阳城中,魏家三长老的孙子,而魏家又是冬阳城的三家修真家族之一。
这样的出身,相对于许多普通人来讲,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不过,凡事就怕对比。
魏凌峰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小女友,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天生一对,将来必然会成亲。
直到三个月前,他的那位青梅竹马,随父亲外出游历。
回来的时候,却带回来一个‘小白脸’,二人当着众人的面,那叫一个眉来眼去。也等于是一个个大巴掌,狂呼到了魏凌峰的脸上。
本来嘛,男人戴点绿帽子,也没啥。
何况虽然谣传魏凌峰和那位青梅竹马,将来会有点什么,但是毕竟也还没什么。
这最多算是移情别恋。
问题就在于,那个‘小白脸’的出身来历,非同一般。
不仅仅是蕖水李家的公子,更是大河剑宗的宗主入室弟子。
从身份到修为,再到人才品貌,样样都碾压魏凌峰。
那位李家公子,从未针对过魏凌峰,二人甚至没有正面照面过,一直都是魏凌峰躲在角落里窥视对方,并且设定为假想敌。
却不知为何,每一个和魏凌峰,有些瓜葛的人,包括但不限于他的亲人、朋友,都在一再或是直接或是隐晦的告诉他,不要去和这位李公子争。
不要去触霉头,更不要心生怨恨,前去挑衅。
一瞬间,魏凌峰就感觉自己被彻底孤立了。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似乎已经众叛亲离。
于是一时激愤之下,他向那位李公子,送了挑战书。
李公子未曾答应,魏凌峰的父亲却将他绑了,送到宗祠受罚,当着众多族人的面,被抽了三十鞭。
随后他的爷爷,魏家的三长老,亲自带着大量的赔礼,去向那位李公子赔罪。
林溪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来分析。
这整件事,其实没毛病。
青梅竹马攀高枝,没什么好格外争议的,谁都有权利,向往更好的生活。何况就魏凌峰许多开了滤镜的记忆来看,那位青梅竹马未必对他真的有心,以往大多,也不过是顺遂谣言而已。
这种情况并不罕见。
多少中学时代的所谓情侣cp,都是从谣言开始的,小男生懵懂,小女生则是模糊的选择顺应了大家的眼光和意志。
那位李家公子处理的也没毛病。
世家大族出身,自有其格调和气量,没道理和魏凌峰这么一个乡下土鳖计较,用不着直接亲自出手,其自身携带的光环,就已经辐射、挤压了魏凌峰的生存空间,令魏凌峰喘不过气来。
魏凌峰的父亲和爷爷也没毛病,小家族生存不易,避祸而已。处罚魏凌峰,未必不为了保他一命。
只是很显然,魏凌峰本人不会这么想。
来自至亲的处罚和‘背叛’,将他的逼上了绝路。
他这才借由一本残破古籍中看到的手法,妄图召唤天魔降临,赋予他强大的力量,帮他完成心愿。
“虽然只是一个中二少年的自我意识过剩,加上骤遭一系列打击,造成的‘错误’。不过我终究还是占据了他的躯体,将来还要彻底的吞下他的魂魄。所以还是得想办法,替他完成心愿。而且李家公子吗?看来真是一个不错的目标呢!”压下念头,林溪伸出手,按照记忆里的方式,运转体内的真气。
真气逼迫到手掌中,勾勒出一个简单的符号。
下一瞬间化作一个火球飞了出去,将一株水桶粗细的树木点燃。
随后林溪便感觉到体内一阵空虚。
“这就是术法,练气三重一个引火咒就空蓝了,有点弱啊!”虽然林溪自己还只是一条什么都不是的天魔虫,但是这并不妨碍他鄙视魏凌峰。
“凌峰!”
“魏凌峰!”远处传来呼喊声。
“那里有火光,在那!”远远的有声音不断传过来。
林溪目光一闪,看了看周围满地的小动物尸体,眉心有点发疼。
这要是被当场发现了,可不太妙。
强行提气,不惜稍损根基,又凝聚出一道引火咒的符文,挥手打在那些小动物的尸体上。
随后迈着略显狼狈的步伐,跃入山林之中,绕了个弯,和寻找他的人汇合。
蜿蜒的山道上,一行十数人,举着火把,正朝着火光升起的地方快速奔进。
才过中年,便已经绝顶的男子,持着火把,急冲冲的走在最前面。
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一个满脸花白钢须的老者。
“小畜生!死在外面最好,寻他作甚?”老者脚下不算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嘴上却不饶人道。
走在前面的绝顶中年回过头来,神情中带着焦急和烦躁:“爹!您不能少说两句?凌峰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头,这回他是遭了罪,咱们做长辈的帮不了他,还要伙同外人来压制他,他也难免会心生不满,我就怕就怕他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老者冷哼一声:“还不是你教的?我从来就告诉你,男娃就要苦着点养,你偏生不听。背地里觉得你老子我当年没给你好日子过,自个有了儿子,就可劲的宠。现在可好了吧!”
“要不是我这张老脸,还值几个钱,前两天你就该给你儿子收尸了!吃了爆熊胆了!还敢去挑战那李家娃娃,老子我都不敢说是他的对手,那小子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吗?”
老者嘴里喋喋不休,却已经挥手勾勒符文,化出一道道风刃,将挡在面前的草藤割裂,不再沿着山道走,而是岔近路,往火光升起的地方赶去。
“爹!爷爷!”林溪从一颗大树后面探出头来。看着那迎面走来的十数人,林溪的心中泛滥着贪婪,又是本能在作祟。
分裂出来,坐镇魏凌峰灵魂中央的天魔虫分身,也有些躁动。
幸好林溪不是真的只凭本能,无法克制自己的野兽。
他能感受到,在这些人身上弥漫着的负面情绪。
只可惜,这些负面情绪,大多数并不是特意针对林溪而来的,没有特定的指向性,如果不想暴露,林溪无法主动吸收。
抬头看向老者的方向,眼神中还表演出了一丝凌乱和畏惧。
压制着心头的躁动,林溪低头站在原地,尽量不让人看到他眼中还在收敛的贪婪。
比绝顶中年更快一步,老者如一阵风般刮到了林溪身边。
仔细上下打量了一下,待看到林溪身上,已经经过林溪自己‘修饰’过的伤口之后,眼神猛然一变,狠狠一巴掌拍在林溪后脑勺上。
“你个孽障!还敢出来,老子就盼着你死在这山林子里头,怎么没让狼妖把你给叼去?”随后调动筑基期的真元,绘制回春符文,按在了林溪的胸口。
林溪本来被一巴掌打的有点懵,差点以为被识破了本来面目。
待到回春符文入体,便有感觉,不太舒适的身体,开始越发舒服起来。
魏凌峰自己作出来的伤口,也都开始结痂愈合。
绝顶中年走过来,看了看魏凌峰,到嘴边的训斥,转眼又吞了回去。
犹豫再三,这才叹息道:“你母亲已经哭了三回了,你小妹也在闹,二爷爷家的大哥,也说要去给你问个公道。”
“凌峰!咱们没有亏欠你。但是这世道就是这样,你习惯就好!”说到这里,绝顶中年的眼神充斥着暗淡,没有光泽。
对于一个父亲而言,最大的狼狈就是亲口对自己的孩子说出‘无能为力’。
林溪低着头,没有表演。甚至是原本泛滥的‘吞噬’之意,也稍稍被压下一些,虽然转眼便又散去。
无论是老者还是中年,他们的善意,针对的都是魏凌峰,而不是林溪。
假如他们知道了真相,那么现在所有的善,都会转化为最极端的恶。
林溪面无表情的站着,好像是呆傻了一般。
面对周围各种情绪复杂的眼神,他也毫无反应。
依照魏凌峰那偏激的记忆来看,他的家人似乎都背叛了他,林溪原本以为,魏家内部的情况,即便不是矛盾重重,那也是冷漠生疏。
不过现在看来,显然不是魏凌峰以为的摸样。
在这些熟悉魏凌峰的人面前,过多的表现,容易出现破绽。
第三章世家风度,草莽伎俩(一千收藏加更)
这个时候,一贯嘴不饶人的爷爷,也没有开口反驳自己儿子的话。
只是拿出别在腰间的烟杆,将黄铜的烟斗,放在织锦的烟袋里掏了掏,随手一碾,搓出一道火蛇,将烟点燃,随后将烟嘴斜搭在嘴里,叭叭的抽着。
林溪却看的微微一愣。
“没有凝聚符文,直接以真元变化成火焰,中间少了一道转换程序。这是对火系术法,掌握到了一定境界的表现。”
“这老爷子,水准应该也不低。”
身边那绝顶的中年,递过来一个水壶。
抽了两口之后,老者这才对着林溪说道:“兔崽子!小混球!不争气的玩意,不过是个女娃娃而已,以前大家权当开玩笑,你还当真了。”
“谁还没年轻过?也没见几个年轻的时候,同你这样。”
“明日老子在庆丰楼摆酒,宴请那李家娃娃,到时候你也去。”
很瞧不上似的撇了林溪一眼,然后才接着拔高嗓门道:“别丢脸!”
林溪顺从的点头。
他既然得了魏凌峰的肉身,还觊觎对方释然后的灵魂,那么当然要去会一会那位李家公子。
至于魏凌峰记忆里的‘李家公子’,林溪是不敢在信了。
主观色彩太严重,根本是失真的。
跟着来寻他的人一同返回冬阳城。
冬阳城位于大南部,距离大皇都并不算太远,位置不好不坏,也谈不上什么要冲,却也富庶。
大立国七百年,幅员辽阔,占地一百七十二郡,在魏凌峰那不太靠谱的记忆里,大似乎就是他所了解的全部‘世界’。
而在这个名为大的‘世界’里,有着众多的修真世界、宗门。
零散的碎片记忆信息里,倒是也有一些关于其它国家存在的影子。
但是都不确切。
林溪也无法就此判断出。
他现在所在的物质界,究竟是以一国而独占,还是广袤无垠,拥有着大量强盛,势均力敌的国家。
魏家就在冬阳城中,靠近冬阳大街,占地不小。
等进了魏家大门,迎面迎来的诸多面孔,也一一与魏凌峰记忆里的人对上了号。
有些人确实如魏凌峰的记忆里所呈现的类似,但是也有一些多少有点出入,显然是带着魏凌峰个人的主观偏见。
比如大爷爷家的二堂哥,在魏凌峰的记忆里,就是一个好人。
但是林溪却分明觉得,他的关心显得很表面,骨子里藏着一点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或许稍加刺激,还能收获一定量负面情绪也说不准。
二爷爷家的大堂哥,虽然面冷,表情严肃,却似乎是个还不错的人,他是少数几个,对魏凌峰的态度‘一如既往’的魏家人。
唐仁曾经说过‘比起所有人都看不起,更难受的滋味就是所有人都同情你’,设身处地之后,才能真正的明白,无所不在那好似窥探,又好似同情的视线,仿佛时刻都在瓦解着你的自尊。
魏凌峰面对这样的视线,会忽然觉得被全世界抛弃,也似乎不是那么意外了。
林溪作为魏凌峰,停留在魏家的第一夜,就这么在平静而又诡异的气氛中,悄然渡过。
第二天一早,魏凌峰的那位嘴毒爷爷,就带着几个丫鬟,好生将林溪冲洗了一番,随后打扮的人模狗样,领到庆丰楼先候着。
直到快到中午的时候,才听到楼下有喧闹之声。
几个活泼的年轻人先抢上了楼来。
随后是少女叽叽喳喳的声音。
林溪脑海中,如同泄洪之水般,有些零碎的,被磨了皮、打了光加了滤镜,开了美颜的记忆,翻涌上来。
魏凌峰的意识已经被消散了,但是他的灵魂海存在着某些本能。
对于记忆深刻,始终无法释怀的人或者事,难免生出一些反应。
在众人的自然拥簇下,身穿白衣,手持玉扇,腰悬一把灵剑,星目剑眉,面容俊朗的男子步入了宴客厅。
男子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六七岁,钟灵毓秀的少女。
生的确实好看,浑身上下还有一股子少女特有的灵巧劲,正是小男孩最喜欢的类型。
毕竟也只有不懂事的小男生,最喜欢看脸。
真正有见识的,从来都不是从脸先看起虽然脸也很重要。
少女瞧见林溪,眼神有些闪烁,却还是噘着嘴,叫了一声:“魏哥哥!”
林溪听了牙疼。
少女口音很重,不细听的话,很容易让人误解。
“这位就是魏家小哥吧!久闻大名,今日方才得闲见面,在下李铭,字仲达。”白衣少年冲着林溪矜持的微笑,从态度到礼仪,都几乎无可挑剔。
随后这位李家公子,方才对在场的众人一一打招呼,表现得体,既不显得如市井商人般八面玲珑,却又面面俱到的照顾到了大部分人的情绪,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和这位李铭李公子比起来,之前的魏凌峰,果真就只是一个被宠坏了的乡下土鳖而已。
也难怪青梅竹马会选择李铭。
没道理,就因为一些年少时的懵懂好感,就放弃知书达理、英俊潇洒、前途无量且家世背景都极好的高富帅,非得去对一个自私、自我、任性还没多少能力,长的还不是特别帅的土鳖不离不弃吧!
林溪还真不是直男癌。
不过妹子他抢定了,这世家公子的脸,他也打定了!不仅为了满足魏凌峰的执念,更为了自己。
酒宴的气氛,看起来还是很和谐的。
有众人的曲意奉承,也有这位李公子的温和、矜持,那些看似无可避免的矛盾,都被悄然隐匿在了不被触碰的角落。
酒过三巡,林溪猛然端起酒杯。
豁然起身。
醉眼朦胧的看着李铭,伸手一指,便朝着李铭走去。
整个宴客厅内,原本热烈的气氛,猛然间便凝固了起来。
林溪环视着周围各式各样的表情和眼神,随后迈着踉跄的脚步,走到李铭面前。
“李公子!你我虽然今日才是第一次正式碰面,但是也算是神交已久。凭咱们两这特殊关系,今天我敬你这杯酒,你就非得喝。”说罢直接将满杯的酒水倒入口中,再将酒杯给倒过来,示意滴酒不剩。
与此同时,一股隐藏颇深,却质量不低的‘恶意’,被林溪捕捉,吸收储存起来,可以等到返回混沌潮汐中时,提纯带回。
当然,也可以现在就直接燃烧,转化为物质界的特殊灵气,消化吸收。
收集主观引发的负面情绪,然后进行能量转化,这也是天魔的天赋之一。
果然无论表演的多么儒雅大方,李铭骨子里是骄傲、自负的,他的大方和不与之前的魏凌峰计较,全都是因为,他压根没有将魏凌峰放在眼里。
而此刻,林溪假借酒意,却说出一番话来,隐晦的将二者等同。
这是李铭所不认可、不接受的。
李铭手持白玉镶金杯,杯中的酒清澈如灵泉,散发着浓郁的果香。
酒还算不错,却难以入喉。
将酒杯放下,李铭淡笑一声,随后环视众人,直接无视了林溪的存在。
“诸位!今日酒兴已尽,再饮无趣。不如改日再聚,如何?”
便有转身,对魏凌峰的爷爷道:“魏三爷!李铭骤入冬阳,承蒙款待,心中不安。他日若是魏三爷去了蕖水,在下一定尽到地主之谊。”
“去日种种,不宜再提,大家各自安守本分,互不生间隙。李铭自问,也绝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小人。”
言语之中,依旧保持着客气和距离。
全言,没有一字一句打压‘魏凌峰’,却将对魏凌峰的轻视、鄙夷还有俯视,发挥到了极致。
他不会针对‘魏凌峰’,因为魏凌峰根本不值得。
啪!
桌上满杯的酒杯,被林溪碰倒在地。
酒浆溅射,侵湿了李铭的衣角。
“不好意思!饮酒误事,饮酒误事。”说着林溪便用满是油污的手指,朝着李铭的身上抹去,嘴上说着道歉,嘴角却分明带着‘故意为之’般的笑意,显得攻击性十足。
李铭越是要端着架子,林溪便越是要将他从那架子上拽下来。
更多的恶意,被林溪快乐的接收。
一股孱弱许多,却也质量不低的恶意,从一旁朝着林溪涌来。
林溪眼神一瞟,正巧对上了‘青梅竹马’此刻厌恶、烦躁的眼神。
少女情怀总是诗,但是少女情怀也总伤人。
她们总是愿意为了心上人不顾一切,并且轻易的放弃其它感情。
显然林溪伪装的魏凌峰,一反常态的行为,已经惹怒了这位‘青梅竹马’。
一步横移,灵敏的躲过了林溪的油爪子。
李铭身上的怒意已经开始浓郁且明显起来。
“凌峰!你给老子回来!”爷爷一拍桌子,人却已经窜到了林溪与李铭中间的位置。
随手躬身抱拳对李铭道:“我这孙子不善酒力,多有失态,李公子莫要见怪。”
李铭表情中的温润已经殆尽,却还是竭尽全力用温良的口吻道:“不碍事!魏兄弟天性豪爽,不拘小节,我也是心生喜欢的。”
话音未落,林溪却已经一头朝着桌子方向栽去。
哗啦!
汤汤水水全都溅射出来,即便是李铭已经瞬息而动,依旧难免被洒了小半身。
呼噜!
呼噜!
杯盘狼藉中,林溪沉重而又粗鲁的鼾声,如雷躁响。
李铭的脸色,彻底的阴沉下来。
宽大的袖袍内,修长的手指已经紧紧的捏成了拳头。
他的风度,他的修养,他的气度,他的名公子风范,全都被林溪,用这种市井无赖般的手法,暴力的破的干干净净。
趴在桌上装睡的林溪,却已经调动起了方才吸收的负面情绪,化作一股阴寒邪异的灵气,暴力且不顾后果的灌入属于魏凌峰的肉身丹田之中。
练气四重、练气五重顷刻便成。
第四章何妨一赌(求推荐)
连升两级,以魏凌峰原本的资质,即便是资源充沛,个人也分外努力的情况下,也最少需要半年甚至一年的时间,才有可能做到。
但是在林溪燃烧负面情绪,牵引阴邪灵气的前提下,转眼便至。
当然,得失之间,自有公正。
由纯粹阴邪灵气堆积起来的修为,充满了暴虐和不可控性,随时可能导致走火入魔。
当然这方面的问题,对于林溪来讲,不是障碍。
因为天魔本身,就是混沌潮汐能量杂质的产物,他们就是一切不可控能量的老祖宗。
同时,正常物质界的生灵,长期积累和使用这种能量,会导致寿元大减,气息变化,甚至出现魔化的征兆。
紧闭的瞳孔之中,闪过一点红芒。
即便是还在不断从李铭和那位青梅竹马,以及一些讨好、巴结李铭的人身上,获得负面情绪,林溪却没有选择,继续点燃这些负面情绪,将它们转化为修为。
归根结底,负面情绪特有的力量,在物质界只能是一种‘引子’,无法单独作为独立的能量使用。
它们更大的作用,是引燃那些物质界里漂浮无依,几乎不被吸收和使用的阴邪灵气,化作桥梁,将这些阴邪灵气引入修行者体内。
即便是林溪,一下子吸收的太多,也恐怕会露了马脚。
渐渐的,像水龙头一样,向林溪涌入负面情绪的李铭,开始止住了自己的情绪外泄。
袖袍下紧握的手掌,缓缓的松开。
温润如玉的微笑,再度浮现在李铭的脸上。
“魏三爷!今日仲达失礼了!改日再行赔罪。”脸上挂着笑容,李铭已经抬脚走到了宴会厅的门口。
左右两边,自有仆役拉开门,将头死死的低垂到胸口。
魏凌峰的亲爷爷,李铭口中的魏三爷,此时也微微失了分寸。
本能的喊了一声:“且慢!”
魏三爷人老奸猾,虽然听得那李铭口中客气,心中却明镜似的知道,这仇已经解不开了。
魏凌峰看似不过失仪,却是等于当众污了李铭的颜面。
其间更有猖狂、无状之语。
李铭今日受辱,若不能寻回颜面,传出去岂不是惹得旁人笑话?
既已结仇,那就该当断则断。
只是时机不对!
时间,地点,都不对!
李铭闻言,扭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看着魏三爷道:“怎么?魏三爷还想留我不成?”
谈笑之间,已然有剑气迫人而来。
一瞬间,整个宴会厅内,颇有剑拔弩张之势。
哐当!
林溪醉眼朦胧的一个翻身打挺,将桌面上剩余的杯盘碟碗,全都扫落。
随后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
视线,毫无疑问的,都集中在了魏凌峰身上。
虽然不知是否有意为之,但是每个在场的人都很清楚,如今这宴会厅内,会有如此局面,都算是‘得亏’了他。
顺手一翻,林溪明目张胆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香包。
醉眼迷蒙的看了看,然后伸手递向李铭的方向。
“喂!你掉东西了!”
粉红色的香包上,散发着浓郁的脂粉味。
艳俗的绣工,低俗的诗文,将这香包点缀的更加难以入目。
联想之下,都不难猜出,这香包所出何人。
李铭看着林溪手里那刺目的香包,脸颊两侧的咬肌,终于微微的凸起。
他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泄洪般的负面情绪,朝着林溪涌来,让他几乎发出舒爽的低吟。
“一为已过,岂可再乎?”李铭用低沉的嗓音质问着林溪,他残余的风度,竭尽全力的呼唤着他已经为数不多的理智。
有些事情,好说不好听。
今日发生在这庆丰楼里的事情,大家都有目共睹。
但是一旦出了这扇大门,传出去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就再也不受人控制。
流言蜚语,人们总是会选择,自己愿意去相信的一面去理解,然后进行再传播。
林溪的手段虽脏,但是对李铭管用。
面对李铭的质问,林溪不再装样,而是坐正了身体,用一种近乎挑衅的眼神,清醒无比的看着李铭,随后说道:“既已成仇,何须忍让?”
李铭闻言,气极反笑。
“好!好!好!冬阳弹丸之地,倒也有你这样不惧死的草莽豪杰,倒是令我高看几分。我也不欺你,三日之后,城外松坡,你若受我三剑不败,此事便了,我自回大河剑宗。若是你受不住。”
“我若受不住你那三剑,你便杀了我又何妨?”林溪打断了李铭的话。
李铭虽在邀战,却既占理,也未曾明显‘贬低’对手,若是任其说完,那必然是一个严以待己,宽以待人的赌约。
这不是他人品高尚,而是当他定下约战的一刻起,就在给林溪制造各种各样的环境障碍。
对于整个冬阳城而言,李铭无论身份有多高贵,他都是外来人。
如果太过分,再加上有魏三爷这样的老狐狸在背后引导舆论,很容易造成全城抵制。
到时候,无论输赢,他都是输家。
而此刻看似退后一步,实则就是在抢占主动。
将整个原本不对等的约战行为,全都甩锅给林溪。
变成林溪不知好歹,自取其辱。
如此一来,约战之后,无论李铭是否采取后续的暗中行径,‘魏凌峰’都会在冬阳城中,再无立锥之地。
面对林溪的打断,李铭摇头轻笑:“铭出宗门前,师长赐我琳琅剑,言大河之剑,不斩无名。”
林溪瞬间反驳:“我若败你,便非无名。”
“你若败我,李铭自折此剑。”李铭冷笑一声,猛然转身,跨出了大门。
此刻,他并没有回头去看那依旧坐在原处,神色不安不知该如何自处的少女一眼。
郎非薄情,只是心怀的是天下山河。
李铭,也绝不是那些简单的,世家豪门出来的纨绔子弟。
午时,魏家祖祠。
魏家三老齐聚,林溪立于堂下。
周围尽是魏家的核心族人,看着林溪,神情各异。
“老三!你来说。”族长魏谦扭头对魏三爷说道。
魏三爷看着林溪,神情变幻,摸了摸腰间,这才想起,入祖祠一贯不携带烟斗。
“孽障!你可知错?”魏三爷瞪眼怒道。
林溪站直了身体,心中无惧。
他笃定,现在魏家人心中,无论作何想法,都不会真的奈何他。
至少在他完成与李铭的约战前,是这样。
“我若赢了!便无错!”林溪镇定自若的回答道。
魏三爷嘿嘿冷笑:“赢?你爷爷我都谈不上赢那李家小子,你拿什么赢?”
“李家公子,高门豪族,练气十二层圆满而筑基,家传凝碧真诀,有控水之优势,又入大河剑宗,习得大河剑气。若有大河比邻,人借河势,可越战筑基圆满。”
“松坡之畔,比邻的可是滔水,自东向西,倾泻三千余里。李家小子,虽然年轻,却处事老成,与你即便境界差距极大,也未曾轻视于你,孙子诶!你告诉你爷爷我你拿什么赢?”
虽然嘴上苛责,但是魏三爷分明也是在提点林溪。
果然一贯的嘴硬心软。
“凌峰年少无知,且将其绑了,送到李家公子下榻之处,任其处置、打骂,也免了这桩祸事。”魏凌峰的大伯插嘴说道。
“混账!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魏凌峰自寻绝路,用不着你来想法子替他周旋。此局他要么胜,要么死!我魏家虽小,却也不能有懦夫的名声。”族长魏谦愤然说道。
随后便又对魏凌峰道:“族中虽无福地,却有一处灵穴,许你入内修行三日,另我特传你一门,我年少时,周游天下,意外所获残诀,若你运用的好,尚有一线生机。”
虽知魏凌峰此时的福利待遇,犹如‘断头饭’一般。
但是名为嫉妒的负面情绪,依旧从周围,朝着林溪涌来,为他多少为他增加了一些‘底蕴’。
“大爷爷不必特别优待于我,凌峰自有破局之法。”
“还请相助!”林溪抱拳躬身道。
“讲!”魏谦黑着脸,明知道被眼前这小崽子要挟了,却颇有无可奈何之感。
只等着,若真能过了这一关,定要找他秋后算账。
“今日牛刀小试,凌峰已然得知,这李铭极重风度、名声,如能毁之,必破其心防。决战之日,凌峰再以言语挑衅,将其引入松坡北面的枯草岭,以烈火咒应对,即便不能败他,亦能两败俱伤。”林溪说道。
这当然不是他全部的计划和打算。
魏三爷此刻却道:“大兄!不可!此时约战之事,还可言小辈之间争风吃醋,与家族无关。如若以魏家之力,于冬阳城中,污蔑那李铭的名声。事后只怕余患无穷。”
族长魏谦却摇头道:“此事,从一开始,魏家便无法脱身,之前便是担心,有人利用凌峰与那钟家小女之事,刻意挑拨,这才主动做出请罪姿态,免得落以口舌。”
“如今,既已如此,即便咱们魏家什么都不做,依旧难逃此局,既然如此何妨一赌?”
第五章松坡、滔水、枯草岭(求推荐)
闻言,魏三爷的眼神,稍微有些暗淡下来,难受的捏了捏腰带口的位置,咂了咂嘴。
魏凌峰的父亲,那位中年绝顶的中年,面色已经惨白。
成年人的世界里,从来不是看怎么说,而是看怎么做,以及最终造成的结果。
魏谦的言下之意,无疑是将魏凌峰压上了赌桌。
为了赌赢,将不惜任何代价。
修行从来都是很不公,却又很公平的事情。
资质、功法、资源、环境等等优势,可以造就超人一等的修为和水准。反之,如果这一切都不具备,那么想要快速进步,就必须付出某些无法挽回的代价。
林溪很快就知道,魏谦的底气源于何处了。
魔功!
魏谦藏有一篇魔功的残篇。
魔功本就凶险,还是残篇的情况下,基本等于谁练谁死。
研究这魔功,林溪可以感觉到,其中存在着某些模仿天魔的痕迹。
不过,归根结底,它还是属于为‘人’服务的。
这就好像猴拳、虎拳、螳螂拳等等,虽然模仿了一些动物的形态,但是归根结底,其底子还是属于人的武学范畴,而不是真的将人,变成兽。
这魔功于林溪而言无用,却也能刚好用来解释,他的实力飞涨的问题。
三日闭关修行,林溪利用负面情绪,点燃阴邪灵气,将修为提升到了练气八层。
再往上的话,以他现在的控制力,难免会泄露一些气息。
然而练气八层正面刚李铭,依旧可能被对方一剑报销。
筑基和练气的区别,不用多提。
真气和真元的质量差距,也用不着多做解释。
应对手段上,李铭身怀大河剑气这种国闻名的绝技,而林溪能动用的,却只有一些简单的、普及率极高的术法,对战起来,优势为零。
或许魏谦赌的是魔功之中的自残之法,期待林溪以自身寿元、肢体、气血,换取暂时的实力爆炸。
确实,肉身不是林溪自己的,他不介意这么作践。
但是,凡事讲究一个顺序。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虽然也不是人了),替魏家承担一些由他引来的麻烦,似乎也很合理。但是,首先林溪需要的是,替魏凌峰完成心愿,释然他的灵魂,然后携带着魏凌峰的灵魂,以及吸收到的负面情绪,一起返回混沌潮汐之中,为本体带来提升和进化。
在没有完成基本目的之前,林溪也不愿意废掉魏凌峰这个躯壳。
那么林溪究竟怎么打算的?
魏家,在魏谦的吩咐下,已经就庆丰楼中发生的事件做文章,开始往李铭的身上泼脏水。
作为冬阳城的地头蛇,魏家的优势得以全面发挥出来。
即使人人都心里清楚,这谣言的背后有着魏家的影子。
却偏偏抓不出任何切实的证据来。
当然,人治社会,往往用不着讲什么证据。
只是李铭死抓着自己的气度不放,这才被欺之以方。
愤怒在郁结,他手中的琳琅剑,更是时刻跳动。
他必将把一切,终结在松坡之上。
冬阳城外,十里松坡。
松坡向南,就是滚滚滔水。
黑流渡口,许多闻风而来的人,正从船上下来,准备前往松坡,观看那场不对称的约战。
李铭已经提前到了,就坐在据传已有千年的古松树下。
老松的身上还篆刻着灭灵咒,故而此树,千年而不成妖。
树下灵气颇佳,小风俏皮。
周遭早已是人头攒动。
钟家小姑娘,就躲在不远处的山坡上,披着斗篷,不再以本来面目示人。
既非青楼女子,惹得人为其争锋约斗,终究非是什么好事。
时至晌午,林溪方才骑着小毛驴,摇摇晃晃而来,身上还沾着酒气。
等待多时的看客们,便都发出不满的嘘声。
滚滚的负面情绪,朝着林溪涌来,使其心中窃喜,不枉故意拖延一番。
相比之下,李铭要显得心平气和的多。
“你终于来了!”看着林溪,李铭从大青石上缓缓起身,身姿修长,白袍加身,长风吹过,助长其潇洒。
那些躲在人群里的姑娘们,也不由再多看几眼,心中羞怯,对那钟家姑娘,又多了几分怨念。
“是!我故意的,就想让你多等等我怎么?你不生气?”林溪看着李铭问道。
李铭微笑:“你越是这般小手段多,越说明你心中无余计,手中无绝活。我何须因你这小小伎俩而生气?”
林溪拱手道:“果然是世家公子,大宗弟子。”
“你没想过自己会输,但是我却想过自己能赢。”
“我若赢了你,你的名望是我的,属于我的美人,也将还会是我的。不仅如此,一定会有很多大宗门,乐意收我这么一个潜力无穷的弟子。”
“我便是踩着你的名字一飞冲天,如此想一想,是不是又觉得,与我这场约战,决定的有些草率了?”
李铭摇了摇头:“不草率!如果早知道你这么难缠,入城第一日,我就该拜访你。”
“还真难为你,用了那样的法子,将我逼迫到如今这等窘迫的困境。”
林溪道:“其实只要你拉下脸面,就绝不会为我所欺。终究只是你自己困住了你自己,即便今日不是我,换了他日,还是会有人瞧破你的伪装,将你迫入类似的境地。”
“到底打不打啊!”
“还是怕死,想多废话几句?”附近围观的人群中,已经传来了喧哗之声。
这些也是魏家安排的。
李铭是个体面人。
体面人就喜欢讲究一些‘格调’。
即使林溪这个对手很不合格。
但是李铭依旧还是想弄出一些‘决战’的氛围出来,仿佛势均力敌。
有时候,适当的抬高对手,就是在成全自己。
“大家都等着急了!”
“没什么话非说不可的话,就出招吧!”林溪对李铭说道。
见林溪如此一副有恃无恐的摸样,即便是心中觉得,多为虚张声势,李铭依旧难免又有了几分怀疑。
“我有一剑,名为逝者如斯,家师大河剑主曾评其:可参造化。”李铭怀中抱剑,剑气却已然凌霄,虽是初入筑基境界,却仿佛已然有了碎空破天之能耐。
大河剑宗嫡传的大河剑气天下闻名。
其无招无试,唯有大河剑气和剑意传承,历来接受传承的弟子,需自悟剑招。
故而大河剑宗出来的弟子,十之**所用剑法皆不相同。
唯有剑气、剑意,一脉相承。
远处,有锣鼓喧天,另有戏子唱低俗小曲从江面上传来。
李铭身上的剑气一抖,那无辜的千年老松,便被斩去了半截。
“卑微伎俩,也敢献丑!”李铭言毕,已然一剑朝着林溪刺来。
这一剑,仿佛凝聚了大河之势。
恍惚之间,甚至犹如一条大河,冲击上岸,带着滔滔水势,冲向林溪,毫不留情。
面对这样一剑,林溪没有丝毫迟疑,转身就走。
正面对抗,绝不是明智之举。
李铭冷笑一声,并不变招,驱动着剑气,犹如大河翻腾,顺势紧跟在林溪身后,汹涌追赶。
大河剑气可聚江河水汽,化作滔滔如江河一般的剑气,可谓浩浩荡荡,沛然难挡。
而若是大河剑意,则已然犹如天河降临,固定了人的精神,以剑意直冲灵魂。
此刻李铭如若驱动的非是剑气,而是剑意,那么林溪只怕就根本无处可逃了。
松坡北面就是枯草岭。
方圆十里,尽属枯草。
此地草木茂密,却因气机独特,草木枯荣轮转极快。
通常以午时为分界点。
午时一过,万物枯朽。
大河剑气至此,缺乏水汽支撑,显得稍缓。
只是李铭追赶林溪已过百步,大河剑气剑势已成,已如那泄洪之水,势不可挡。
即便是无有水汽支撑,依旧非是林溪可以正面抗衡。
烈火咒!
林溪手绘符文,以自身真气,牵动周遭灵气,化作火焰猛然点燃了周围的枯草。
草木一燃,便是烈焰焚天之势。
大河剑气凝聚的水势,便被稍阻。
“借助枯草岭的地理方面,用来对抗我的大河剑气,这就是你的底气?”李铭似乎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即便是你与我相比,差了不知多少,我亦恪守晓知己知彼,方才百战不殆的道理。松坡北面有枯草岭,我又岂会不知?”
“只是此地枯荣虽频繁,若无庞大生命源泉支撑,又岂能行?”说罢之后,李铭将剑气以引,不去扑灭那蔓延的火势,而是转入地底。
轰!
一声巨响,地面被磅礴的剑气劈开。
某一处脆弱的节点,正好被击中。
顿时,有喷泉冒出,水流迅速的覆盖了大面燃烧的草地,将熊熊的烈火扑灭。
那些火焰,毕竟也只是草木点燃的凡火。
远处眺望的魏家一众,多数面色大变。
除了三位爷爷辈的还保持镇定之外,其余人等,皆心神慌乱起来。
“接我第二剑,大浪淘沙!”李铭气势汹涌的喊出招式的名字。
殊不知,这样的表现,落在林溪眼里,简直令他难受都快尴尬癌了。
“你太自信了!”
“真以为,我的底牌,就是这一点点人尽皆知的地利优势吗?你只知道,此处草木为何而荣,却是否知道,为何而枯?”
第六章我是天魔吖(两千收藏加更)
李铭闻言手中剑不停,却另有咒法,化作金光护住了全身。
林溪身上贴着疾风符,脚步轻快,至少十息之内,李铭的剑还斩不到他。
随后强行推动体内的真气,勾勒回春符文。
此符文落地,吸引着草木灵气,引得那未曾烧尽的枯草回春。
地面,开始微微的抖动。
一些绿头的水蚁,密密麻麻的在回春的草木之间穿梭。
它们以草木根茎为食,此时地面被李铭的大河剑气破开,原本隐藏在地底暗河之中的水蚁,便都露了出来。
“烈火咒!”
林溪故技重施。
只是这一次,效果完全不同。
水蚁虽是水生昆虫,身上却都覆盖着一层特殊的油脂。
这些油脂散发气味,帮助它们驱散一些天敌,以及让它们可以在水下保持灵活。
此刻大量水蚁被点燃,水蚁们身上的油脂连成一片燃烧起来,造成的效果,与枯朽的草木燃烧完全不同。
这是连大量的水汽,都暂时无法扑灭的火。
甚至一定量的水汽,反而会助长火势。
远处眺望,就像整个枯草岭,都化作了火焰山。
多数人的视线被阻,根本看不清火舌环绕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林溪与李铭同处火海,李铭周身环绕着大河剑气,调动着周遭残余的水汽,不断的凝聚着剑势,意图等待时机,一剑劈开火海。
而林溪的身上,贴着的却是断空符,这种符可以用来相对的阻隔空气。
通常修士们,是用这种符,来防备毒修那防不胜防的下毒手段。
“真难为你,还能想出这样的办法,确实令我有些狼狈。”
“枯草岭就是水蚁窝,这我早就应该想到的,却忽略了细节。”此时的李铭依旧没有任何的慌乱神情,即便是面对不利的局面,他依旧镇定自若,显然底气十足。
“不过仅仅只是这样的话,可不够赢我。”
“还是说你真的这般恨我?痴心妄想着,与我同归于尽?”李铭似乎显得废话有些多。
林溪将自己隐藏在燃烧的烈火之中,身上紧贴着的断空符,正在不断的失去光泽。
“赢你?”
“你不是只出三剑么?现在第几剑了?”林溪的声音,从火焰中传出来。
李铭闻言,冷漠的摇了摇头。
他的脸上,终于不再是那些虚伪的假笑,从骨子里散发出来对林溪的鄙夷和蔑视:“我若用了第四剑,何人可知?何人能知?”
其实李铭到现在为止,都不算是彻底用完了第二剑。
只是面对各种小手段连出的林溪,他心中并不肯定,接下来的第三剑,可以真的击败不!斩掉林溪。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大家都知!”
“李公子出身世家,大宗弟子,如何不知有扩音石?”林溪的带着笑声的反问,从重重烈火中传出。
李铭表情不变,只是运剑的速度突然猛增一截。
他已经通过与林溪的对话,找到了林溪的方位。
这一剑既断开了火海,也要斩掉落在重重火幕后面的林溪。
就在李铭出手一击的瞬间,林溪也动手了。
那些术法,那些环境、地利优势,都并非他真正的杀招。
他真正的杀招只有一个。
燃烧负面情绪,然后引来大量的阴邪灵气。
这些阴邪灵气,在林溪的引导下,并没有注入林溪的体内,而是朝着李铭蜂拥过去。
若是正常情况下,李铭心神稳固,自然不会被这些阴邪灵气所惑。
但是此刻,在林溪的一再刺激下,他虽然表现的依旧‘合格’,却心神已经动摇。
求名者,终为盛名所累。
李铭之前言语露出破绽,便是先兆。
尔后,林溪言及此地藏有扩音石时,他的心神便彻底的露出了‘空隙’。
失察之下,大量的阴邪灵气涌入李铭的体内。
这让他的剑气,在一瞬间暴涨了三成,但是却又有一半的剑气,失去了控制,开始反噬入体。
轰!
火海被撕裂出了一个大大的缺口。
透过缺口,人们隐约可以看见,两道人影同时负伤,似乎有势均力敌之相。
随后火焰蔓延,再次将缺口填补起来。
“你在骗我,根本没有扩音石,扩音石虽然可以将某处声音放大,传播数十里甚至百里之遥,但是结构却十分不稳定,此地水火冲突如此激烈,若有扩音石,也早就被炸裂。”李铭强提一口气,只觉胸腹之间,万剑搅动一般的疼。
手持利刃,却被利刃所伤。
林溪确实没有可以正面直接伤害到李铭的手段。
但是李铭自己有。
他那最得意的大河剑气,此时便让他自己尝到了滋味。
方才李铭那一剑,林溪即便是躲避的快,依旧不免被余力扫到。
即便只是稍微擦到一些,此时依旧让林溪胸口染血,拉出长长的剑痕。
带着极强侵蚀性的剑气,正在朝着他的周身经络蚕食。
继续放任不管,剑气侵入五脏六腑,即便要不了命,也会变成一个病秧子。
但是林溪就是没管。
即便对他而言,不过是再多转化一点阴邪灵气,然后费力驱逐剑气,并不算复杂。
然而战斗之中,二者交锋。
稍有分神,便是万劫不复。
林溪不怕死至少不怕死掉占据的这个躯壳。
却不想无功而返。
“呵呵哈哈!咳咳!”李铭咳出两口含着杂乱剑气的淤血,原本就白嫩的脸蛋,此刻彻底的失去了血色。
“方才你用的,应该是某种魔功吧!”
“如此说来,咳咳我若杀你,便是除魔卫道当真是好极了!”李铭的表情,逐渐的有些狰狞,残余在体内的阴邪灵气,并未被清除干净。
这严重的制约了他的个人能力。
林溪没有李铭那么多话。
他手中正在凝聚术法符文。
风!
大风!
大风咒!
或者更多人,都爱称之为除尘咒。
未曾凝聚如风刃,或者上升如罡风的风咒,往往并不具备独立的杀伤性。
故而大风咒,在低阶术法中,属于没太多存在价值的一类。
但是此刻,林溪却开发出了其价值。
风助火势!
熊熊烈火,在大风的怂恿下,犹如一条怒火焰龙,朝着李铭扑杀过去。
面对林溪的攻势,李铭挥剑抵挡。
身上更是闪烁起了层层光环,那是他身上的一些护身宝物在起作用。
“为了一个女人,与我这样的天之骄子结仇,你真的觉得值得吗?”焰龙咆哮中,李铭的声音似乎断断续续的传来,他知道不能让林溪一鼓作气,继续调动大风,推动火势。否则他身上的护身宝物再多,终究有耗尽灵气的那一刻。
即便不愿意承认,他依旧必须正视自己已经落入了下风,并且随时有可能殒命。
“不值得!”
“我可以不要她,但是你却必须死。”林溪冰冷的声音,同样穿过了火焰的阻隔,如冰刀一般刺入李铭的耳中。
李铭闻言一边咳嗽,一边大笑道:“我懂了!有没有她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我很重要。你嫉妒我,这让你入魔,让你发疯,让你感觉到了自尊严重受挫。”
林溪回应道:“你的废话太多了!”
继续大风咒!
周围残余的所有火势,几乎都在大风咒的作用下,朝着李铭涌动。
李铭并不是不会使用术法,如大风咒这样的通用术法,没有几个修士不会使用。
但是他却抽不出手来凝聚术法符文。
残余的阴邪灵气和散落在其胸腹要穴之中,不受控制的大河剑气,还在使劲的拖着他的后腿。
火焰化作的凶龙,已经遮蔽住了李铭的周身。
火舌舔舐着李铭的头发。
他的琳琅剑挥舞出来的剑气,已经不再那么强势。
如有大河,方才滔滔不绝。
若是被困顿一方,成为了一潭死水,再谈何波澜?
“你真的要杀我?”李铭艰难的声音,从火龙的砥砺下传出。
“你也可以认输!”林溪回应道。
李铭会认输吗?
他宁愿死!
依然大风咒!
此时在众人的眼中,林溪已经显露出了大半的身形。
火焰已然呈现一面倒的趋势。
林溪体内的真气,已经被接连的施展术法而掏空。
大量的阴邪灵气,在燃烧负面情绪的代价下,不断的补充进入干涸的身体。
干涸的身体,骤然遭受如此霸道的灵气冲击,顿时在许多脉络、要穴之中,出现了裂纹。
烈火咒!
大风咒!
烈火咒!
大风咒!
林溪似乎陷入了一个施展术法的循环。
一旦真气干涸,便直接以燃烧负面情绪补充。
直到那火龙吞吐之下,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传递出来。
手下留情?
避免惹出大祸?
后患无穷?
对不起!
林溪他是天魔吖!
一道满怀怨恨和负面情绪的强壮灵魂,从燃烧的废墟中升起。
林溪压制不住冲动和渴求。
飞身扑入火焰废墟之中,然后将天魔虫分身,从魏凌峰的灵魂中抽取出来,如同一根纤细的绳索捆住了那即将飞走的灵魂。
随后在灵魂拼命的挣扎中,拉入魏凌峰的意识空间,缓缓消化。
火焰废墟中,传出了林溪大声的呼救声。
“撑住!撑住!千万别死!”
“李兄!李兄!你顶住啊!”
听闻声音,赶过来的人们,便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在残余的火焰灰烬中,‘魏凌峰’抱着李铭焦黑的身体,不断的压榨着自身的生命潜力,不断的将一枚枚回春符,压入李铭的胸口。
肉眼可见的速度,‘魏凌峰’的满头黑发,转变为花白。
第七章天魔真虚伪(求推荐)
“魏凌峰!够了!不要再继续了!他已经死了!”终于有人开口阻止魏凌峰的努力。
原本也有人怀疑,‘魏凌峰’是在作秀。
但是魏凌峰不断衰竭的生命气息,并不作假。
又有什么人,会用自己的生命来作秀呢?
林溪双手抖动着,他似乎竭力的想要在挤压自己的真气,凝聚出新的回春符文,但是真气已空,百脉将碎,他的身体也早已千疮百孔。
“我应该收住手的!”
“我应该收住的!”
“我与李兄,虽因误会而结怨,却于生死之战中,解开了误会,有了兄弟之谊。此战他让我不要留手,说是唯有如此,才是对彼此最大的尊重。”
“岂料!”
“魏凌峰今日误杀友人,乃至一真名士殒命于此,心中不安故此立誓,自今日起不再用任何火系术法,如有违誓,当受天魔加身,魔性夺魂而死。”林溪不顾其他,一番操作下来,倒是真让不少人对其侧目。
纷纷猜测,二人于那烈火熊熊遮掩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真的是打着打着,也就惺惺相惜,情不自禁了?
这种剧情,各种流传于民间的话本中倒是并不罕见。
但是现实中,还是第一次碰着。
然而无论如何,结论却只有一个。
蕖水李家的豪门公子,大河剑宗宗主的入室弟子李铭、李仲达,在主动约战魏凌峰后,于松坡至枯草岭一战,不仅输给了魏凌峰,并且丢了性命。
有人猜测,李铭背后的李家,若是收到消息,一定会来找魏家麻烦。
但是也有人信誓旦旦,言李家乃是千年豪门,李铭又是在境界高出魏凌峰一个大层次的情况下主动约战。这等情形下,李铭身死,李家绝对拉不下脸皮来找魏家问责。
一片沸沸扬扬中,林溪顺势倒地,‘昏迷不醒’由魏家人抢着带回了冬阳城中。
短短半日,冬阳城轰动了。
在魏家的刻意炒作下。
魏凌峰被包装成了一个不畏强权,用于挑战的少年天才,是冬阳城的荣耀,更是冬阳城的代表。
不过两日,方圆数百里,但凡是耳通目明者,都知道了魏凌峰与李铭一战,以及最后的结果。
经过这种粉饰和加工,再由口口相传,传播到更远之处时,整个过程早已失真。
“小兔崽子!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杀死了李铭,了不起!不愧是我魏谦囿的孙子。”魏三爷拍着桌子,欺负的那梨木的方桌,发出刺耳的尖叫。
林溪半躺在床上,神情虚弱,眼神涣散。
“我也是无心之失。我不想的。”
魏三爷嘿嘿笑道:“不管你是真无心,还是假无意,这件事你都一口咬瓷实了!就是失手,之前你处理的很好。”
看林溪依旧面无表情,魏三爷兴致稍减,叮嘱道:“此事传开后,那李家也是要脸的,一定会公开认可你们的决斗,并且承诺,绝不报复。”
“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过也用不着害怕,只要他们不以大势压人,暗地里的手段,咱们也未必怕了!”
魏三爷的自信并非毫无道理。
虽然从家族体量上来比较,区区冬阳魏家,不足蕖水李家的十分之一。
但是李家若无法正面大举进范,只是暗地里用些手段,魏家还真不怕。
毕竟有句话叫‘强龙不压地头蛇’。
对于魏家,会不会因此倒霉。
林溪其实并不是很在意。
毕竟,他并不是真的魏凌峰。
他之所以故意演绎那么一出,却是另有原因。
“李家不会来,那么大河剑宗呢?”林溪问道。
这才是他真正担心的。
蕖水李家千年前出过元神修士,故而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但是李家那位元神境的老祖宗,早就已经坐化了。
而大河剑宗的宗主,却是当之无愧的元神大修士,若是大河剑宗过问此事,林溪必定会有暴露的风险。
炼气期、筑基期乃至结丹期。
都只是在练气,属于炼精化气的过程。
到了破丹成婴之际,便是炼气化神。
无论是元婴期的灵识,还是元神阶段的神识,都可能察觉到林溪的本来面目,并将其驱逐。
林溪杀死了李铭,让属于魏凌峰的灵魂释然了一部分。
也同样加强了林溪的伪装。
让他更加接近于‘魏凌峰’的本质。
简单的解释就是,以前的林溪,只是掌握了魏凌峰的记忆,需要时可以从魏凌峰的记忆里,找到一些相关讯息。
而现在,林溪拥有了许多原本属于魏凌峰的小习惯和本能,一些无意识中做出来的动作、表情,都和真正的魏凌峰没有区别。
即便是最相熟的人,也瞧不出破绽。
“大河剑宗会派人来,我们已经收到了消息,大河剑宗宗主的三弟子,将会亲自来检验你的成色。若是你真的具备杀死李铭的可能,那么你将会被收入大河剑宗收入宗门,且全力培养。以此向世人昭示,大河剑宗的气魄,以及大河剑宗的大河剑气并不弱,只是使用它的人不对。”魏三爷报喜未曾报忧。
但是这句话本身就留有余地。
检验一词,也用的巧妙。
不过大河剑宗还是不同于李家。
李家与魏家已然结仇,只是因为李家自身顾忌颜面,不便正面与魏家起冲突。
这是私仇,却上升到了两个家族。
而与大河剑宗之间,属于‘公怨’。
林溪所扮演的魏凌峰,区区一介练气,没有任何超出寻常的手段,却硬生生放火烧死了大河剑宗宗主的入室弟子。
这不免引得人耻笑大河剑宗诺大的名声,却名不副实。
虽是‘公怨’,反而未曾上升到整个魏家的程度。
针对的只有‘魏凌峰’一人。
魏三爷报喜不报忧,但是对于林溪而言,却都不是什么好事。
“看来要抓紧时间,完成魏凌峰剩下的一个愿望,然后带着这一次的收获回归了!”林溪闭上了双眼,呼吸稍微显得有些沉重。
魏三爷看了林溪几眼,然后皱眉道:“你休息吧!等会让你妹妹给你送药膏过来,用不着担心,你虽然借助了地利,但是能杀死李铭就是本事。大河剑宗既然打算讲理,那就绝对不会太过苛刻。”
魏三爷的这番话,或许算是安慰。
林溪却听不进去。
无论是入不入大河剑宗,对他来讲,都很危险。
意识空间中,魏凌峰的灵魂已经释然了一大半。
几乎可以见得,他灵魂的气息在变化,此时的天魔虫分身有一半与魏凌峰的灵魂彻底的融合在了一起。
天魔虫分身在魏凌峰的意识空间里,也再也不是无根无源。
而另有一处,属于李铭的魂魄漂浮在空荡荡的意识空间中,显得十分的痴傻。
人生有三魂七魄。
三魂分别为胎光、爽灵、幽精,更通俗来讲,就是天地人三魂。
爽灵属天,幽精属地,胎光属人。
人死之后,爽灵归于天,幽精入地府轮回,而胎光随着身体的死亡而逐渐消亡,与七魄类似。
故而人转世之后,即便是偶有觉醒前世记忆者,也绝不会还原成上一世的那个人。
因为,即便是幽精重叠,胎光、爽灵还有七魄,都是全新的。
唯有修行中人,在结丹期是,收纳三魂七魄入金丹,孕灵识,从此三魂为一体,七魄永不离。转世之后,才可以回归真我,真正做到不漏前尘。
林溪虽然是天魔,却只是区区天魔虫而已。
故而在那李铭殒命之时,只是强行抓取到了对方即将消散的胎光。
为三魂之一。
没有了爽灵天赐的灵性,也没有了幽精赋予的通性。
唯独剩下的胎光之魂,就像只是一段记忆的载体。
将那属于李铭的胎光之魂抓取过来,林溪可以轻易的阅读对方记忆里的许多讯息。
却唯独不去看其记忆里的大河剑气。
本能的林溪从那段记忆中,察觉到了危险。
元神大修士的手段神威莫测,非他现阶段所能理解和抗衡。
林溪并非真正的人,大河剑气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并不是非要不可的手段,故而不必为此冒险。
“虽然李铭的记忆里,记载的讯息要比魏凌峰记忆里的信息充沛的多,但是对我而言,反而有些鸡肋。”林溪有些遗憾。
只剩下三魂之一的魂魄,林溪即便是将其吞了补益也不是太大。还有可能因为触动了关于大河剑气的记忆,引来元神大修士的关注。
所以彻底吞下李铭的这道魂魄,还是等到回归混沌潮汐之后再说。
“大河剑气虽然不能看,但是李家家传的凝碧真诀还是可以看一看的。”林溪阅读着李铭魂魄中,关于凝碧真诀的记忆。
只可惜,这段记忆中,凝碧真诀仅止于结丹境,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法门。
虽然林溪并不需要这种属于‘人’的修行之法,但是若有下一次机会降临物质界,提前掌握一门伪装用的法门,岂不更好?
“等等!他的记忆也不是全然无用,居然还有这样的讯息有了这些讯息,魏凌峰的第二个愿望,也应该不难了吧!”
第八章尊师何人?(求推荐)
魏凌峰的愿望有二。
其一,便是杀死李铭,这个让他嫉妒,怨恨以及无比羡慕的目标。
其二,则是挽回青梅竹马钟玉婷的芳心。
说实在话,林溪还是经验不足。
这两个‘任务’,他其实搞倒了顺序。
李铭太过耀眼,以至于即便是林溪,也一开始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李铭身上,而相对忽视了钟玉婷。
等他杀死了李铭,这才猛然有些醒悟过来,李铭死早了!
少女情怀这种东西,往往是很邪乎的。
求而不得,为最美好。
李铭家世好,长得帅,人也风度翩翩。
当之无愧的少女斩。
更何况,在很多人眼里,李铭之死与钟玉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种种结合之下,钟玉婷的一颗少女芳心,只怕已经死死的拴在了死鬼李铭身上。
正是因为李铭已死,故而这个情敌实属难敌。
魏凌峰的这第二个心愿,猛然从原本的困难难度,拔高到了噩梦难度。
偏偏林溪没有这个时间。
来自大河剑宗的压力,已然犹如芒刺在背。
“治重症需下猛药如果李铭记忆里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么这件事还有挽回的余地。”林溪摸着下巴,眼中闪烁着精光。
摸下巴的习惯,他原本是没有的,这是属于魏凌峰的习惯,是灵魂被林溪开始真正吸收、掌控后,自发回馈到身体上的一种体现。
安静没有多久的冬阳城,再一次引来了众多的视线。
魏家那位最近风靡一方的魏凌峰,当众宣布,将会悬赏三千金,只为收集李铭生平,然后为其著说立传,聊以缓解心中负罪。
有人说,魏凌峰这是打算将李铭的剩余价值榨取干净。
踩着李铭的尸骨,竭尽一切的为自己扬名。
但是,怀有这种阴暗心理的,并不是主流。
更多人愿意相信,可以为了‘好友’,不顾一切重复施展回春咒的人,绝不是这等奸诈小人。
啪!
钟家府内,钟玉婷的秀楼内,钟玉婷又摔碎了一个平日里喜欢的花瓶。
冬阳城本也不大,林溪的造成的动静也不小。
钟玉婷获知消息,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三千金!他哪里来的三千金?若真为了李公子,他魏家才不会拿出这笔钱来。定然是他定然是他还想利用李公子,卑鄙卑鄙小人!我以前就是瞎了眼。”少女的可爱和恶毒,有时候当真是一体两面。
她们可以为了爱情而奋不顾身,也可以为了心中所爱,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诋毁、伤害任何人。
正是因为这份不成熟,所以显得可爱,也就是这份不成熟,时常让她们变得可憎。
钟玉婷的父亲,就站在门口,原本正要推门而入的手,缓了一缓终究还是没有触摸到门扉。
少女的感情是真挚而又可贵的。
但是大人的思想,却肮脏而又复杂。
李铭这个乘龙佳婿没了,似乎‘魏凌峰’这个潜力股还可以挽回一下。
钟父终究还有人性,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伤口上撒盐。
钟玉婷口里尽情的辱骂着魏凌峰的卑鄙和龌龊。
却终究没有忍住,乔装打扮,去了魏家收集李铭‘事迹’的茶楼。
听着众人说着李铭的各种曾经的‘事迹’,钟玉婷翩然神往,仿佛已经跟着时间,逆流到了当初,与那梦中心爱的人,一起行走于江湖,斩妖除魔,扬名天下。
爱情总是在自己的幻想中拼命发酵。
然后变化着,自己都不曾了解的滋味。
“哈哈!你们这些人,还真是无耻。”
“什么狗屁的李铭,豪门贵公子,说穿了还不是一个嫉贤妒能的人渣?他做的事情,虽然知晓的人不多,但是我却偏偏是当事人。”一个声音,打断了整个茶楼内‘和谐’的氛围。
在一众的‘赞歌’中,莫名的挤进来这么一个异类,当然惹人侧目。
钟玉婷也是小脸紧绷,咬牙切齿。
“一定是魏凌峰故意安排,来污蔑李公子的!我就知道,他没有安好心。”钟玉婷心中揣测着,然后将这口黑锅,不管不顾的直接扣在了林溪的头上。
虽然她的这种私心揣度,意外的正中靶心。
“足下是谁?在此妄论是非?且不说李铭李公子昔日风度、为人,众所皆知。逝者为大的道理,莫非也是不知?”魏家安排在这茶楼之中,收集‘讯息’,且著册成书之人,开口质问道。
却见那人站起身来,然后摘下了头上的斗笠。
斗笠下,是一张布满刀疤剑伤的脸。
显得尤为可怖。
“难看吗?可怕吗?”
“这就是你们口中那位风度翩翩的李铭李公子所为。昔日我亦是一方俊杰,自认为父母所赐容貌不差,只因为画舫之上,那李公子相中的姐儿,多瞧了我几眼,便命人将我整张脸给毁了。”
“如今我这摸样,全是拜李铭所赐,如今老天开眼,让魏公子替我报仇雪恨,实在快哉哈哈哈!”满面刀疤的男子凄厉的笑着,声音中有说不出的凄凉,还有解脱的味道。
茶楼中魏家的管事者,见四周之人,因为这疤脸男所言,引得议论纷纷。
便开口道:“足下所言,乃是一家之言,无凭无据,不足以取信。”
“而李公子的人品,乃是众所周知,即便是我家魏公子,也是推崇有加,只因误杀了李公子,至今伤感,更立下天魔之誓。”
此言一出,风向再次转变,周围许多人,纷纷开始指责那人。
疤脸男子却凄厉冷笑着道:“我知世人皆以貌取人,昔日我容貌完好之时,众人皆信我、允我、宽容于我,今时今日我容貌尽毁,世人便都对我苛刻,以冷眼待之,从不肯信我。我容貌虽改,却我已非我么?”
“尔等尽是凡夫俗子,又岂能免俗?”
“罢了罢了!为免这李铭死了还欺世盗名,我唯有以一腔热血以控诉,或许方能有人听得见我的声音。”
说罢之后,便猛然躬身,将脑袋直接朝着墙角的柱子撞去。
只听一声脆响。
墙角都撞缺了一块,满脑袋红的、白的,沾了半边柱子。
茶楼之中,尖叫声、咆哮声还有各种各样的呼喊声,顿时连成一片。
疤脸男子的这一撞,不仅仅打破了整个茶楼中,各种歌颂李铭的‘节奏’,更是直接撞击在了钟玉婷的心坎上。
猛然间她似乎从那种自己编织的凄美梦幻中,稍稍清醒了几分。
由她自己编织的李铭完美的形象,悄然的剥落了些许,恍惚可以看见,那剥落的斑驳背后,暗藏着的阴暗和不堪。
钟玉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恍恍惚惚回家的。
这天晚上,她不断的做着噩梦。
疤脸男的那张可怕的脸,反复的出现在她的梦中,甚至化作恶鬼向她索命。
钟玉婷也是修士,虽然还在炼气期,属于炼精化气,却早已不易入梦。
如今这般噩梦频繁,只能说明她心中已然有了魔怔。
冬阳城的某个角落里,林溪为某个表演良好的演员‘结账’。
然后叮嘱对方,远离冬阳城,三年内都不可再回来。
这件事,并不是林溪瞎编的。
一年前,就在范城,李铭确实出手,将一俊秀男子的容颜毁去。
而且是当众为之。
随后,却又安排人,悄悄的将这男子,伏杀于荒野,无人知晓。
只是原因,却并非是争风吃醋。
而是因为,这俊秀男子,仗着容貌之便利,诓骗一些可怜的青楼女子,将她们的皮肉钱诈来,满足自己的奢侈私欲。
李铭得知后,便当众毁了这男子最为得意的容貌。
以此为惩戒。
若无随后的伏杀荒野,也算是惩奸除恶,为民请命了。
李铭当然算不得好人!
也不是纯粹的坏人。
他只是一个伪装极好的俗人。
修行者与天争命,但是天是什么?
对于大多数底层修士而言,飘渺无踪,根本看不见摸不着。
归根结底,还是要争取资源,争取各种超出寻常的待遇。
李铭求名,为了名声甚至埋葬了自己,就是因为名可以为他带来利。
他代表李家,代表大河剑宗,在俗世行走,留下美名,等他回到家族,回到宗门,也会被高看一眼,然后获得更多的支持和帮助。
这就是他的根本目的。
“现在钟玉婷对李铭的绝对印象应该已经在瓦解,只要不断通过各种渠道,加深这种瓦解,李铭这边的文章,便已经做得足够了,无需再过深入,显得刻意。”
“接下来,就是扭转‘魏凌峰’在她心中的印象。”
“青梅竹马很难走到一起,归咎其根本原因,在于熟悉感。对于许多对未来满怀期待的人而言,这种熟悉感是‘绝望’的,仿佛一眼足以看到头。”
“魏凌峰满足于这种习惯和熟悉,所以他离不开钟玉婷,觉得自己的将来,就和钟玉婷捆绑在一起。而钟玉婷则是不甘于这种习惯,她希望得到更多,所以当遇到李铭这个全面超越魏凌峰,并且充满神秘未知的豪门公子时,便轻易的舍弃了魏凌峰。”林溪行走在冬阳城的街道上,周围是车马行走,行商叫卖的声音。
无论这座城市刚刚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对于这些普通人而言,都不过是刚刚过去了普通的一天而已。
第九章受挫,回归(三千推荐加更!)
这一夜的月色,格外的迷蒙。
星光凄迷的点缀着寂寥的夜空,静谧的夏夜,除了可以听见蝉鸣,没有半点的风声泄露。
钟玉婷披着绣花的冰蚕丝坎肩,站在秀楼的阳台上。
她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理智一再的重复告诉她,那是魏凌峰的阴谋。
但是那张丑陋的脸,却反复的出现在她的梦境,在她的梦中,撕开李铭的伪装。
当幻想的身影,开始步入现实,许多被忽略的细节,也仿佛一瞬间,涌入脑海。
那以往李铭某些不经意的转身,以及刻意保持的距离,都成为了一把把钢针,扎入钟玉婷的心脏。
她开始醒悟过来,李铭或许从不爱她。
她的爱,也只是一种少女的向往,以及求而不得的哀肠。
忽然一道黑影,如大鸟一般,划破了夜空,然后盘旋着落在秀楼的屋檐上。
钟玉婷心中一惊,想到了种种可能。
顿时吓得不敢出声,悄悄的潜伏在阳台阴影处,然后偷偷的探出半个脑袋,斜斜的看向屋檐的一角。
那个熟悉的身影,正从一只巨大的风筝上脱落下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就像黑夜里,守望寂静的乌鸦。
他就坐在屋檐上,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安静的仿佛不存在。
钟玉婷起初是厌恶的,她甚至按耐不住,想要大声的惊醒沉睡的夜晚。
但是却又突然停顿了。
逐渐苏醒的,关于李铭的真实,与昔日和魏凌峰相处的场景,犹如梦幻一般交织起来,然后在她的脑子里,炖成了一锅乱粥。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来了多少回了?”
“为什么从不让我知道?”钟玉婷的心中浮想联翩,烦恼不已。
呱呱!
远处,传来两声鸟的夜啼。
这种鸟的叫声,就像婴儿的哭号,又刺耳又尖锐,尤为扰梦。
两枚石子破空而出。
那嚎叫的鸟,在树林里消失了声响。
“他在守着我?”钟玉婷忽然有些感动。
以前是怨恨魏凌峰,杀了她的梦想的白马王子。
此刻却突然反转,觉得魏凌峰为了她,却敢挑战强大的李铭,且战而胜之这种被人珍惜,被人守护的感觉何等的美好!
同时,钟玉婷也突然察觉到了魏凌峰,那不同于以往,未被她知晓、察觉的一面。
林溪不会知道,钟玉婷已经在扭转观感。
但是他可以感觉到,从钟玉婷那里之前还涌过来的负面情绪,此时已经消失无踪。
这说明,他的策略是有效的。
“果然《楚氏十八招》和《封门三十六策》不是白读的,确实有些用处。”林溪回想起上一世所看过的某些闲书,心中微微感慨。
猛然的,林溪忽然直觉到一种危险在靠近。
来不及多想,林溪运转真气,勾勒出疾风符文,贴着双腿之上,人已经跳向远方。
大河之剑,从月而来!
潺潺如涓涓细流的剑气,却拥挤着、推堵着林溪,朝着某个方向快速移动,根本容不得他反抗和抵御。
当林溪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落到了冬阳城外。
松坡!
滔水还有那不远处,已经烧成白地的枯草岭。
青衣的剑侠,站在摇摆的松枝之上,衣袂飘飘。
他站在月下,月下的影子,却宛如一把勾勒天河的剑。
“小师弟的尸体,我已经看过了。”
“他临死前,已经入魔了,他的体内还残余着魔气。”
“你很聪明,用回春符的生命气息,掩盖他体内的魔气,同时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是失手错杀了小师弟。”剑侠的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
此时的林溪,就像一只黑暗里的老鼠,被翱翔于天穹的苍鹰盯住了一般。
阴邪灵气,在许多修行者的口中,也被称之为魔气。
因为这种灵气,通常会引导修行者入魔。
掌握阴邪灵气,却还不走火入魔的修行者或者修行法门,普天之下寥寥无几。
林溪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他终究还是小看了大河剑宗,即便是已经考虑到了种种,依旧还是留下了破绽。
这不是林溪智慧不如人。
只是因为他太弱了!
大河剑意滔滔不绝的从那剑侠的眼中泛出,他没有再和林溪废话。
或许将林溪卷入这松坡,就只是为了通知他一声准备好赴死没有。
林溪不觉得求饶有用。
更何况他也并不愿求饶。
所以,就在剑侠动手的一瞬间,他点燃了几乎九成的负面情绪,引来海量的阴邪灵气。
庞大的阴邪灵气,勾勒出一道道的烈火咒符文。
火焰点燃了夜空。
魏凌峰的身体,也在这火焰中,陷入一种干枯和焦黄的状态。
原本就已经超负荷的身体,此时更被迫如了无法挽回的绝境。
没有犹豫,更没有迟疑。
林溪拖着魏凌峰的灵魂,裹挟着李铭的人魂,还有残余的部分负面情绪,顺着与本体之间一直存在的联系,快速的返回。
“域外天魔?”剑侠发出惊讶,却又似乎早有预料的呼声。
更加磅礴的剑意,朝着林溪涌来。
对付无形无质的天魔,单纯的真元、符咒、剑气等等一类的攻击,已经无法奏效。
唯有心灵绽放的力量,才能对抗和杀灭。
面对阻拦。
林溪唯有忍痛,将李铭的人魂,化作抵挡的武器投掷出去。
虽然分身被灭杀,凭借着与本体的联系,这一次的收获,依旧会有一半,顺着那神秘的联系,被沟通到本体处。
但是,损失的分身,不完整的收获,会让林溪原本的计划,大受耽搁。
果然,当李铭的人魂飞出时,那剑侠的剑意迟钝了几分。
终究还是放弃了追赶林溪,而是选择接住了李铭的人魂,然后用真元将之保护起来。
李铭已死。
但若是能以招魂之法,于头七之前,唤回其未曾入轮回的地魂(幽精),二魂相合。
李铭未必不能转修鬼修。
得了机会,林溪无暇再去想,还有什么遗憾。
拖着自己的收获,飞快的顺着那一直存在的联系沟通的通道,返回了自己的本体。
当分身与本体融合的一瞬间。
魏凌峰的灵魂,在混沌潮汐之中,便化作了一股无比精纯的灵魂能量,被林溪吸入体内。
一些嗅到气息的天魔虫,疯狂的蠕动着。
它们本能的察觉到,自身对这种能量的向往,却又找不到这能量的源头。
巨大的天魔虫,更是发狂一般的吞吸着周围那些倒霉的幼小天魔虫。
满足!
升华!
还有一种圆满的感觉,不断的在林溪的身体里回荡。
天魔虫,是没有实体的。
或者说一定级别以内的天魔虫,都是没有实体的。
即便如此,他们却也都有着一种另类的,更直接的感触。
魏凌峰的灵魂,不可能包涵无限的能量。
林溪携带回来的负面情绪,也并非海量。
但是这两种能量,在混沌潮汐之中,却又是属于必须且稀缺的。
当林溪选择用这两种能量完成进化的时候,他先天的起点,就要远高于同类的天魔虫。
从起步的第一步,便和一般的天魔虫,拉开了巨大的差距。
天魔虫的进化,是以本来面貌为支撑,然后起先进化出第一个器官。
大多数天魔虫,因为不具备思考能力,所以凭借本能,进化出来的第一个器官,往往是‘口’。
就像那巨大的天魔虫。
它并不需要口这种器官帮助它吞噬天魔虫,但是它的**,却又推动着它,为自己进化出了一张大口。
而林溪,他的进化是可选择的。
不仅仅是第一个器官的选择。
更是外在形态上的改变。
器官上,他既可以选择外在的器官。
比如眼耳口鼻。
也可以选择内在的器官,比如心肝脾肺。
不同的器官选择,会赋予他一项特殊的天赋。
比如如果他选择进化出‘口’,那么就会获得吞噬加强的能力。
在吞噬和消化灵魂、负面情绪还有天魔同类时,获得加成。
这无疑是很实用的。
如果他选择进化出一个鼻子,那么就会拥有敏锐的‘嗅觉’,可以提前感知到危险,或者美味的‘猎物’存在。
当然,这个选项,对于现在的林溪而言,似乎没什么吸引力。
他体内的那个雷达,已经赋予了他这样的能力。
又或者,林溪可以选择第一个器官为心脏。
如此一来,他便能成为域外天魔中,较为稀少,却神秘强大的‘心魔’。
极致强大的心魔,可以将自身的魔意,潜藏在众生的恶念之中。
等待时机,一经发动,便可完全扭转一个人的信念。他们存在于众生的心里,不死不灭,永远长存。
往往既为修行者们厌恶和抗拒,又为修行者们恐惧和害怕。
只是心魔的尽头,并非独立强大的混沌魔神。
而是化身无数,无所不在的魔念,这不是林溪所向往的。
最终经过,反复掂量,对比自身的发展,还有所具备的优势。
林溪选择了一个或许在许多天魔进化中比较冷门的器官。
他选择了眼!
选择将眼睛,作为进化出来的第一个器官。
那将赋予他一个极为独特的天赋。
某种意义上如同鸡肋,某种意义上来讲却又强大的可怕。
第十章眼魔林溪(三千收藏加更!)
第一次选择,是具有倾向性的。
对于天魔而言,第一次进化时选择的器官,大体上将代表了其将来的发展方向。
随后进化所出现的新的器官,或许各自具备不同的能力,却又都整体,围绕着最初的器官服务。
一如林溪现在所选的第一器官眼。无论是他朝着极致的域外天魔发展,还是选择入侵物质界,化作真正拥有强大实体的混沌魔神,他的核心能力,都将有很大概率,与眼有关。
此时的林溪,从外观上看,就像是一团黑雾之上,点缀镶嵌着一个琥珀色的竖眼。
那竖眼之中,闪烁着仿佛吞没魂魄的奇光。
他摆脱了最原始的天魔虫形态,成为了更高档次的天魔。
虽然在浩瀚的混沌潮汐之中,像他这样档次的天魔,依旧多如繁星。
此时的林溪,已经不再适合被称之为天魔虫。
而是眼魔或者天眼魔。
“眼魔的天赋,对于那些只能漂浮在浩瀚混沌潮汐之中,以同类为食的低等天魔而言,几乎无用。但是对于我来讲,却是神技。”林溪那独眼之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此时体积早已不同于以往的林溪,再也无法隐藏在小小的陨石之中。
那巨大的天魔虫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
张大了布满利齿的大嘴,巨大的天魔虫,残暴而又贪婪的朝着林溪冲来。一口便将之前林溪藏身的陨石咬碎。
林溪化作黑雾,猛然一个盘旋,同样朝着那巨大的天魔虫俯冲过去。
黑色的浓雾散开,直接包裹住巨型天魔虫那庞大的身躯。
巨型天魔虫,就像是被丢进了强酸中腐蚀,以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躯体残缺。
它本能的挣扎着,却根本无法抵挡林溪的消磨。
未过多久,那曾经给予林溪巨大压力的巨型天魔虫,便全都被林溪吞噬。
吞噬了巨型天魔虫的林溪,唯一的变化,也仅仅只是所化的黑雾,更加浓郁了几分,并未有什么太过亮眼的成长。
距离凝聚出第二个器官,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看来对于天魔而言,生灵的魂魄还有众生的负面情绪,才是最好的养份,吞噬同类所能获得的成长,实在有限。难怪那巨型天魔虫,盘踞在这里许久,吞了不知多少天魔虫幼体,却依旧只有这点能耐。”林溪颇为遗憾的摇晃着黑雾一般的身体。
随着林溪取代巨型天魔虫,成为这一小片区域内的天魔老大。
那些幼小的天魔虫们,大多数选择本能的退避,也有一些先天灵性足的,遵照混沌的直觉,朝着远处逃窜。
当然,也会有傻子,发疯一样的冲向林溪,妄图小蛇吞巨象。
结果自然是被林溪轻易的碾碎,当做零嘴吃掉。
林溪不是巨型天魔虫,已经吃过山珍海味,对于简单的粗茶淡饭,虽然谈不上难以入口,却也实在没有太大的兴趣。
所以林溪并没有展开身躯,将某一片区域包裹起来。
而是放任那些幼小的天魔虫们自由来去。
同时,睁大了独眼,看向漆黑一片的远方。
在距离林溪大约三四万米之处,存在着一头巨兽。
那是一头如鲸却又长着巨大獠牙的怪物。
它已经至少演化出了三个具备天赋能力的器官。
具备了一个较为完整、健全的形象。
同时,它也似乎已经拥有了简单的智慧。
不再野蛮的、费力的吞噬周围那些幼小、孱弱的天魔虫。
而是放牧着众多的低等天魔。
等到有某些低等天魔,开始具备威胁它的实力时,它才会猛然扑过去,将那低等天魔吞下。
“果然混沌潮汐的底层,就是一个原始的丛林。在这里任何的诡计,都很难起到作用,遵循的是最原始的弱肉强食法则。我还是不够强!”林溪将自己的身体散开。
薄薄的一层黑雾,与周围漆黑的空间完美的融合在一起,除了那闪烁着奇光的眼球,他就像是隐身了一般。
作为眼魔,林溪的第一层天赋是弱点直视。
而弱点直视,是有双重概念的。
第一重,便是有很大概率,在战斗中,看清对手的薄弱点。
以便林溪进行弱点直击,起到一击建功的奇效。
而第二重,则是窥探人心灵的弱点。
有较低的可能,在对手特别是拥有智慧的对手,心神失守之时,直视到对付心灵上的破绽和漏洞。
在底层的混沌潮汐中,这种辅助性的天赋,自然不如进攻型天赋吃香。
但是只要进入物质界,进入众生生活,孕育灵性的世界,弱点直视便是当之无愧的神技。
隐藏好自己,林溪这才有空,总结自己上一次的收获和不足。
“我还是太着急了!着急着解决李铭,反而因此留下了破绽,自以为布局完美,但是可能在更高一层的修行者眼中,却是破绽百出。”林溪并不觉得,失败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事实上,他的上一次入侵物质界,以魏凌峰的身份活动,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失败。
他达到了自己的基本目的。
只是和设想的不同,提前被驱逐回了混沌潮汐而已。
“而且掌握了特殊意志,如剑意、刀意、武意、术法真意的修行者,要格外注意。他们的意志会比一般的修行者更加敏锐,并且对我的杀伤力也格外强。”林溪又总结出了一点。
“总而言之,就是等待机会,再次降临物质界,先隐藏好自己的尾巴,然后再贪图发展。切莫不可急功近利,我的对手远远不止是眼前的对手,更有可能是整个修行界。”进入过物质界,阅读过魏凌峰和李铭灵魂的林溪,很了解天魔在物质界的臭名昭著。
这与修行者内部划分正邪是不同的。
天魔属于人人喊打,人人知晓便尽诛之的那一类。
化作一团黑雾,漂浮在混沌的潮汐中。
伴随着潮涨潮落,林溪也能从混沌的深处,隐约的感应到一股意志。
只是那意志太过飘渺,也太过深奥,他无法理解,这意志究竟在诉说着什么,又在传播着什么。
隐约的,还有一种本能,驱策着林溪,朝着那意志传来的方向前进。
不过这种隐约的召唤,还并不强烈。
或许是因为此时的林溪,还很弱小。
远处,那放牧低等天魔的巨鲸天魔,已经连续三天,吞掉了三个低等天魔。
它似乎已经处在了再次进化的关口,所以显得有些急迫。
这让林溪觉得危险。
好几次,那巨鲸天魔从他身边游走而过的时候,林溪都差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林溪不是没想过迁徙,离开巨鲸天魔的狩猎范围。
但是凭借着过人的‘目力’,看过一些迁徙的低等天魔下场后,林溪暂时熄了这个打算。
巨鲸天魔就像是一头雄壮、强大的狮子,它拥有着属于自己的猎场。
在这猎场里,它会在需要时狩猎。
而猎场之外,却并非什么良地。
游走的是许许多多饥饿的‘鬣狗’。
一旦有低等天魔走出‘猎场’,就会被这些鬣狗们群起而攻。
简单来说,就是慢性死亡和急速死亡的区别。
再次盯着身体里的雷达看着。
这雷达似乎是和林溪的本源绑定在一起的。
当林溪进化后,它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比之前看起来稍微精致了一些。
同时扫描范围,也从原本的500m扩展到了1500m。
已经过了有一段时间了,雷达也响过好几次,却从未再有召唤声传来。
更没有出现,林溪所期待的‘褶皱’。
不过有时候就是这么巧,这一次林溪的注视没有令他失望。
雷达再次发出了令他喜悦的声响。
而后便有召唤之音传出。
“臣文元祥,此去山南,天高路远,或客死异乡,从此再难回返永安,但求陛下保重龙体,亲贤远佞,荡平四方贼寇,重现我大祟盛世,老臣便是粉身碎骨,以身饲天魔,亦觉心安。”断断续续的声音终于再度从那雷达之内传出。
林溪早已等待的着急,便在那雷达之上,寻得了褶皱所在。
那熟悉的气息,让林溪晓得,召唤传出的物质界,与他上次进入的那个物质界,同为一界。
只是召唤者口中的大祟,之前林溪在魏凌峰和李铭的记忆中并未知晓过。
显然,那片物质界,或许应该是十分的广袤。
交通和讯息不太便捷的时代,国与国之间间隔较远,互无所知,或者知之甚少,实在不是什么稀奇事。
“不过,这一次的召唤者不像是有意召唤我,更像是在立誓。”
“单看着口气倒像是个忠臣。不过贬谪之际,说一些讨巧的话,意图挽回圣心,也未必没有可能。”
无论如何,林溪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立刻分出自己的一部分,已经破位轻车熟驾的顺着泛起的褶皱波澜,穿过了层层物质界天道的阻隔,顺着若有若无的联系,化作黑光悄然坠落。
这一次,林溪没有直接对宿主的原魂发起挑战。
而是将自己的分身,暂时寄生、隐藏在宿主的意识深处。
等了解了环境之后,再想办法取而代之。
第十一章老臣心(求推荐)
车马粼粼,马鸣啸啸。
远有荒烟。
阔别了大祟腹地的繁华,就连山峦也变得凶恶起来。
前朝便已修筑的古道,早在三日前,便已经停止了它原本仿佛无休止的蔓延。
山路的颠簸,差点震碎了文元祥的一身老骨头。
驾车的车夫是个哑巴,懂得一些粗浅的修行。
除此人之外,随行者再无他人。
遥想当初,百官迎入永安城,青龙大街上圣天子亲自来迎,何等的风光又何等的讽刺?
“终究是老了?”文元祥不止以此,想要用这个理由来搪塞自己。
他的意识早已有些迷糊。
半个月前,他还是大祟的百官之首,当朝宰相。
只因为多规劝了天子一句话,便在一日之内,连遭七次贬谪,从宰相到九品边城吏。
万寿宫前,文元祥立下誓言,本是最后的愿许。
却被有心人解读,成了讥讽天子,暗藏祸心之言。
天子责令他即刻启程,一月之内便必须赶到山南边城。
从永安到山南,路途何止万里,天子不赐擅奔灵兽,亦不安排大修士随行护持,以文元祥之能,一月之内即便是赶到了山南边城,也只怕命已经在路上丢了一大半。
迷迷糊糊之间,文元祥似乎说了很多话。
“余生昌平二十一年,正值太平盛世,且在衣冠之家,居菖州文苑阁畔,天之待我不可谓不厚矣。十之有六,便取秀士,二十有七居翰林,而立之年便主政一方,虽浑噩自认无功社稷,却也辗转两朝,谓之老臣。”
文元祥犯着迷糊,林溪却也只能看着他的灵魂,无从下口。
文元祥只是一个普通人,未曾修行。
但是他的灵魂,却泛着光,有着坚定的信念和意志。
其强度和深度,几乎可以媲美结丹修士。
林溪即便是进化之后,也未必敢放肆。
如果不是文元祥被一路折腾,早已经快要接近油尽灯枯,林溪的分身,未必能在他的意识空间中久留。
“坎坷之年百不易,无端践踏老臣心。伤心替下穷途泪,想见空江夜雪时。”文元祥躺在颠簸的车厢内,眼神迷离又涣散。
林溪知道,这是可乘之机。
但是他却在迟疑。
文元祥的灵魂,对他而言,无疑是大有诱惑的。
意志坚定,有着坚持和信仰的灵魂,远比寻常的灵魂要美味和大补。魏凌峰的灵魂和文元祥的灵魂比起来,完全没有可比性。
对于天魔而言,最是佳肴。
这也是为何,许多成了气候的天魔,往往喜欢拿苦行僧、得道高人和至情至性之人下手的缘由。
但是,林溪的特殊之处在于,他吞了魂,就必须还愿。
此时,不难想象文元祥的愿望是什么。
若是再多等待一些时日,文元祥自然而寿终正寝,虽然天地二魂重归天地。
唯独留下的人魂,却也好抓取,若是吞食,多少也有不少裨益。
当然比起完整无缺的魂魄来,差了自然不止一个档次。
林溪踌躇不决之时,文元祥的意识却恍恍惚惚的,在意识空间中清醒过来。
他一眼瞧见了林溪。
那通过精神而放大的虚影,就像一团乌云,在意识空间内遮天蔽日。
文元祥并没有害怕,他只是安静的看着。
灵魂由内向外,都散发着一股孤傲而又凛然无惧的气息。
林溪知道,这种虚幻的恐吓,对于文元祥是没有用处的。
乌云收敛,在文元祥的意识空间内,幻化出人形。
那是林溪前世的摸样。
“你是魔?”文元祥看着林溪,然后镇定自若的问道。
“我是魔!你的心中生出的魔。你在不满,也在怨恨,你将生命的所有精彩,都奉献给了你所热爱的国。但是到头来,你所热爱的一切,却都辜负了你。”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么林溪也不是迟疑不前者。
替召唤者释然还愿,只是一种选择,而不是什么必然。
无非是,林溪选择满足遗愿,就可以得到完整无暇的灵魂。
但如果没有达成愿望,就只能强行撕裂一部分带走离开。
既然如此,林溪其实没什么太大的负担。
之前的徘徊,只是得失心重而已。
面对林溪的回答,文元祥却坚定的摇头道:“不!你不是!”
“我虽有满腔志愿未成,但是心中无恨!”
“这个国家辜负了你,君王辜负了你,群臣辜负了你,就连百姓也辜负了你,你为何不恨?”林溪虽然无法阅读文元祥的记忆,但是潜伏了这么一段时间,对于文元祥的遭遇和经历,并不是一无所知。
堂堂一国执宰,若不是遇到昏聩之主,最不济也只会落得告老还乡,不会被这般送死似的折腾。
究其原因,还是在于大祟立国已有六百载。
国内宗门林立,世家如狼如虎,土地大量的兼并,资源被少数人占据。
乱象已生,许多邪魔外道,乘机作乱,导致大祟昔日繁华不再,虽不至于天下百姓皆不聊生,却也矛盾日益激烈,冲突日趋明显。
文元祥昔日丁忧致仕,守孝期满,被天子连发三道诏书,唤入永安,官拜宰相,主持变法。
意图挽江山之颓势。
只是宗门世家势力庞大,根深蒂固。
变法发动未久,天子便率先易帜投降,而文元祥则是被抛出来,平息‘民愤’。
文元祥本意为天下最没有说话权利的平民百姓请愿变法,为他们争出一条活路来。
时至今日,却在舆论的引导下,先为天下百姓唾弃,人人视之为祸国殃民的庸官。
文元祥狼狈贬出永安之日,满城百姓于城墙上欢呼,爆竹炸响之声,绵延三十余里。
“你热爱过吗?”
“如果你真的爱过,就绝不会去恨。因为你会不舍。”文元祥说道。
“但是那些愚夫愚民,难道不可恨吗?他们目光短浅,只记得自己眼前的蝇头小利。为肉食者利用,完全不识得你的用心良苦。”林溪用言语刺激着文元祥,想要引起他的心绪波动,然后以‘弱点直视’的天赋,看穿其内心脆弱所在。
文元祥摇头道:“市井黎民,生存不易,虽息息相关,然而国家大事又岂是他们可堪左右?他们愚,我亦愚?”
“你的族人呢?你的亲人呢?”
“你可曾想过他们的下场?你成了政治的牺牲品,而他们也将为你的‘罪过’而买单。有时候,最艰难的不是如何死去,而是如何活着。”
“他们会背负着不该有的骂名,如鼠蚁一般,生活在苛责的阴影里。那些你所维护的人们,将会对他们加害最深。”说话之间,林溪操控精神,演变出幻象。
文元祥的脸上,露出挣扎和迷茫之色。
林溪无疑是刺中了他内心的柔软之处。
就在此时,第一次进化后的天赋发动。
很可惜,获取弱点失败了。
低阶的眼魔,天赋还不够强。
当然,如果有足够的负面情绪,林溪可以选择燃烧负面情绪,来加强天赋。
提高直视弱点的成功率。
“家国之事,我皆无悔,唯有‘遗憾’二字。文元祥此生,愧对于他们,却已然无以为报。”文元祥在林溪的逼问下,神情唏嘘的说道。
虽然林溪没有窥探到文元祥内心,真正的脆弱点。
却终究还是令他的心绪,起了波澜。
“既然你做不到,不如交给我如何?”林溪试探性的问道。
文元祥哈哈一笑:“你若真是我心中的魔,那我便不可放你出去。你若是外来的魔,那我便更不能信你。我文元祥虽然落到如斯田地,但是一身骨头还在,断不会向邪魔求援。”
“果然没有成功。”林溪并不意外。
至于强攻那是下下之策。
而且需要等到文元祥因为身体虚弱到了极致,导致灵魂不稳的时候再动手。
现在强攻,林溪有更大的可能,遭到反噬。
接下来一段时间,林溪不断的和文元祥聊天。
二人就在文元祥的意识空间里交流着。
往往于外界,不过片刻的功夫,二人在意识空间内,便已然有了数十次的问答。
文元祥博闻广记,且阅历丰富。
虽然不如林溪因为有着前世的记忆,有着各种奇思妙想。
但是思维之缜密,信念之坚定,则是要胜过林溪良多。
从文元祥的身上,林溪可以学习到很多他之前忽视,或者欠缺的东西。
虽然是天魔,但是也是很需要学习的!
渐渐地,甚至连林溪,都有些犹豫,是不是要吞掉文元祥的魂魄了。
毕竟林溪虽然是天魔,却也还有着人性。
马车在路上狂奔了二十七天,终于赶在一月之期完结前,赶到了山南的边城。
而文元祥,也早在这一路的折腾中,只剩下一口气。
车夫拉开马车的木门,麻木的看着似乎将要告别人世的文元祥,终于眼神晃动了一下,起身向着文元祥微微鞠躬。
哑巴虽然不说话,但是心里是明亮的。
意识空间中,文元祥突然对林溪道:“如果你真的是魔,那么就请吞掉我吧!继承我的梦想。我将我的身体借给你,我的名望,我的人脉,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借给你,如果是你的话或许还是有可能的吧!”
他似乎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大限将至,竟然选择了向林溪,向天魔妥协。
这又大大的出乎了林溪的意料之外。
说好的不向天魔妥协的呢?
第十二章特别的天魔(求推荐)
“文老信我?”林溪突然有些莫名感动。
作为一个以人灵魂为食的天魔,居然会被‘食物’信任,还真的是天魔之耻啊!
“你是一个特别的天魔,陛下还有这三十万里的大祟江山,文某便托付给你了。”文元祥犹如卸下了某些重担一般,坦然的看着林溪。
林溪没有吐槽文元祥,究竟是什么样的自信,让他说出托付天子和大祟江山这样的话来。
毕竟作为一个贬谪的罪臣,他似乎没有说出这些话的立场。
“既然如此那就放开你的心神,不要抵抗。”有便宜不占,这不是林溪做魔的道理。
无论文元祥究竟是怎么想的,此时此刻,林溪都不会放弃即将到嘴里的美食。
文元祥的灵魂敞开了怀抱。
在林溪的‘眼里’,文元祥灵魂上散发出来的那些‘光’尽数的收回了他的灵魂之中。
林溪的分身,重新化作乌云,盘旋着然后猛然朝着文元祥的灵魂俯冲、笼罩过去。
猛然一个恍神!
林溪接收了文元祥的一切。
属于文元祥的意识,已经被他吞噬。
占据了他的灵魂,窃取了他的肉身。
从此刻起,林溪便是文元祥。
“身体好疲惫!也好沉重我这是怎么了?”林溪方才接管文元祥的身体,便感觉到就像是有一座大山压在身上一般。
他努力的想要睁开双眼,却只觉得那薄薄的两片眼皮,却沉重非常。
“是文元祥的肉身,他的肉身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只怕再过不久,就直接寿终正寝了!”林溪无可奈何,消耗了一丝自己的天魔本源,勾引来一缕缕阴邪灵气,按照凝碧真诀的运功法门,在文元祥的体内缓缓流淌,尽量弥补他肉身的亏空。
虽然阴邪灵气本质上,对肉身也有损害。
不过凝碧真诀的档次不低,凭借功法的特殊性,还能暂时压制一些不利。
毕竟都这个时候了,两害相比,取其轻。
等到勉强运功,走了三个循环。
林溪这才终于恢复了一丝气力,疲惫的睁开双眼。
耳朵里听到了一些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一些人嘈杂的呼喊声。
朦胧的视线,逐渐的定住了焦距。
破漏的屋顶,倒塌的石狮子,满是灰尘的牌匾,还有几个年迈残疾,穿着打补丁公服的小吏。
“这里是山南边城的县衙。”林溪得出了这个结论。
下一刻,有人掰开了他的嘴巴,将一碗苦涩的药汁,强行灌入他的喉咙里。
林溪发誓一定要吞掉这个粗鲁家伙的魂魄。
大力的咳嗽着,林溪撑起一股子力气,从草席上站起来。
望着远处,那近乎绵延无尽的苍茫远山,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豪情:“永安城我一定会以文元祥的身份回去的!这一次要比上一次文元祥入京时,更加的风光!”
“大老爷!咱们全县一共三百七十五人,已经全数到齐,就在县衙外等着,是不是要见一见?”之前给林溪灌药汁的家伙,从旁边探出头来,打断了林溪那突然涌起的豪情壮志,将他一把拽回现实。
秃瓢的大脑袋,碧蓝异色的双瞳,还有五短是身材,看起来就是个奇葩。
不过似乎也是整个县衙,少有的青壮。
更为难得的是,林溪还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些许修行者的气息。
与一般的练气士不同,这个奇葩似乎走的并不是练气的路子。
具体是什么,林溪还无法分辨。
他虽然是天魔,拥有一些天赋传承的记忆,并且根据进化,不断的苏醒和完整更多记忆。
但是对于物质界生灵的修行规则,依旧属于入门级。
他仅有的见识,全都源于魏凌峰和李铭的记忆。
他们不知道的东西,林溪自然也不会知晓。
“扶我出去!”林溪伸了伸手。
“这有拐棍!”奇葩递过来一根明显敷衍的木棍。
一把接过木棍,林溪更加肯定一定要吃掉这个奇葩。
县衙门外,入眼的都是老弱病残,果然也不出林溪所料。
山南边城比邻百万蛮山,除了山里的蛮人还有数之不尽的妖兽之外,此地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特色了。
在文元祥的记忆里,百万蛮山一直都是蛮人的猎场。
除非是想要和百万蛮山中,数以千计的大小蛮人部落开战,否则外人不好随便踏入百万蛮山之中,猎杀妖兽,采集奇珍异果,灵草妙花。
而蛮人们也遵循数千年前,曾经和古老的献朝签订的协议,尽量阻止百万蛮山中的妖兽,大规模的走出山林,侵袭山林外的城池。
古老的平衡和契约,维持了许多年,仿佛都已经成为了天定的规则,再也无从修改。
故而,这山南边城,往往都是发配罪人,流放不法之徒之地。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后,已经有十数年,未曾有人被流放到山南边城了。
文元祥是第一个。
看了看自己即将管理的治下之民,林溪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老弱病残也有老弱病残的好处。
至少不会给他闹事,惹出什么麻烦来。
随便说了两句,散去了这些民众。
林溪打量了一下和废墟差不多多少的县衙,也没有修补它的心思。
贫穷、简陋的小窝一旦布置的太过舒适、温馨,说不定就舍不得离开了。
就像贫穷而又平静的岁月,流淌习惯了,也就开始甘于平凡,没有了野心。
打发了县衙中仅有的三名老吏,两个瘸腿缺手的老兵衙役,还有那个奇葩。
林溪开始整理文元祥的记忆,寻找‘脱困’的契机。
文元祥昔日丁忧致仕,三年守孝期满,被群臣迎入新朝,执掌相印。
那是众望所归。
文元祥自己没说,但是林溪此刻却已然知晓,文元祥是殷丰三年的状元,三年的翰林编修,五年的御使,都是极为清贵的官职。
随后主政一方,精修水利,开山扩田,组织修士猎杀活动于人迹常至之地的妖兽。
官运亨通之时,已然是三品大员。
却在巅峰之际,因母亲病逝,主动三请先帝,辞去官职,归乡丁忧,为母守孝。
即便是先帝夺情,也未曾挽留住他。
但止于此,文元祥的履历,可谓风光。
先帝宽厚仁德,虽知晓大祟江山,土地兼并严重,却不忍掀起纷争,引得民间沸腾,令百姓生活愈发艰难。
便也只是屡屡开放内库,消减宫中开销,提倡节俭勤政。
只能算是勉强维持平衡。
到了新皇登基,正值壮年,心怀抱负。
便想通过变法,而完成土地整改,资源的重新分配。
于是便启用了文元祥。
文元祥昔日虽知这是一条不归路,却愿意为了天下百姓,而博弈一场。
只是他未曾想到,在面对真正的压力之后,新皇会反悔的那么快。
“也就是说,文元祥已经是一枚彻头彻尾的弃子了。除非再具备什么特定的价值,否则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老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山南边城。”
“所以首要的任务,就是找到新的价值。”林溪捋了捋胡子。
这也是文元祥的习惯,林溪不过是继承了这种习惯而已。
这一回,林溪倒是不担心,被人轻易瞧破他的虚实。
除了因为,他已经进化之外。
更因为,文元祥的灵魂,本身也有别于常人,他自然绽放的光芒,即便达不到万法不侵,也可以抵御许多意志窥探。
只要林溪不自己泄露天魔气息,或者有元神真人,以元神认真窥探,应该也没有暴露的风险。
“要想重获机会,就必须冒险一搏。”
“山南之地,若说有什么,还具备一定的价值,那便只有这百万蛮山中,埋藏的无尽宝藏还有强大而又野蛮的蛮人部落。”
“挖宝我并不是专业的,事实上天魔在这方面,大多数都没什么天赋。极少数的变异品种,那也稀罕。但是蛮人部落可以打点主意!”
“出口转内销,是个不错的方向。”林溪几乎不过数息时间,就已经在心中打好了腹稿。
不过,他却并没有着急实践。
哪怕是天魔,也要懂得在挫折中和失败者学会成长。
虽然上一次的经历,林溪不算失败。
却也毕竟不完美。
这便是因为,他往往只是想到了,便去做。
只懂得纵向思维,而没有横向思考。
结合文元祥记忆中的许多经验,林溪在县衙内,闭关三日这才推敲出了一个接近完美的计划。
至于完美的计划从不存在。
等到边城的风雪稍弱了一些。
林溪寻来了山宝。
也就是那个奇葩。
“我需要你带我入山,去寻找最近的蛮人部落。”林溪对山宝如此说道。
山宝怪眼一翻,很不客气道:“你不活了?不活了自己找地埋了去。蛮人?你知道什么是蛮人吗?”
“咱们叫他们蛮人,他们可不把自个当人。”
“像你这样的进了蛮人部落,保准会给他们拿去,煲一锅老汤。”
第十三章带三寸舌,立不世功(上)
“好气喔!可以直接吃吗?别等了!”林溪盯着山宝,表情凝重,陷入深思。
弱点直视发动!
这一次很顺利。
山宝内心的脆弱和破绽,在林溪眼中无所遁形。
“你不是纯种的大祟人吧!”林溪看着山宝,眼睛直视着他的眼睛,带来压迫。
“你应该有着蛮人的血统,对于蛮人而言,你的另一半血统肮脏且弱小。而对于大祟来讲,身负蛮人血统的你,也并非同类,其心必异。”
“你有着一些本领,且身在壮年,又不是被发配到这山南边城之地,却要和一堆老弱病残搅和在一起,形同等死完全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似乎除了这边城之地,再也没有你的容身之所。”
林溪每吐出一个字,山宝的表情就狰狞一分。
等林溪说完的时候,山宝整个人已经如吹气球一般膨胀起来。
原本五短的身材,暴涨到了两米高,浑身都披着肌肉疙瘩,看起来凶恶非常。
那异色的双眼里,闪烁着的,是无边的怒火。
“舒服!舒服!继续!别停下!”林溪的内心戏,十足的狂野。
从山宝那里涌来的负面情绪,以愤怒为主。
同时还夹杂着自卑、伤感、绝望等情绪。
虽然还没法与李铭当初提供的负面情绪质量媲美,但是已经算是不错了。
有了这些负面情绪的帮助,林溪也可以找机会,点燃负面情绪,引来更多的阴邪灵气,转化为修为。
也免得文元祥这早就已经油尽灯枯的身体,忽然就顶不住。
看着双拳紧握,似乎就要一拳捣下来的山宝。
林溪‘不紧不慢’的说道:“错的不是你,而是世界。既然世界错了,那咱们就纠正它,当所有人都不得不依赖你,尊敬你,甚至害怕你的时候,就不会再有人在意你的身份了。”
山宝一愣,他浅薄的见识,并不足以让他理解,林溪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带我去蛮人部落,保护我的安全,只要能和蛮人部落的首领搭上话,我有办法兑现我说的话。”林溪很果决的说道。
虽然就这样去蛮人部落有些冒险。
但是有很多事情,宜早不宜迟。
现在的文元祥虽然类似于人人喊打,但是影响力和名头还在,只要想办法扭转‘人设’,让广大民众知道‘真相’即可。
更何况林溪其实并不想给文元祥洗白。
毕竟,做一个人人痛恨的奸臣,对林溪这个天魔来讲,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此时若能闹出一些动静来,有着文元祥的名头加成,可以得到放大,最有可能,达到林溪所期待的效果。
时间拖的越久,人们对文元祥是谁,便忘的越快。
若是三五年后,林溪再做出反应,那时候即便是能造成一点动静。
只怕影响力也大大减弱,很难直达天听了。
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般,山宝的身形快速的干瘪回来,重新变回原本的五短矮小身材。
“我如何信你?”山宝盯着文元祥,既期待又怀疑。
“你只能信我,信我一次,给自己一个机会,又或者永远如此,不得解脱。”林溪没有和山宝解释自己心中所想。
现在,还不是时候。
山宝脸上的挣扎和犹豫,转眼便化作了坚定。
“好!我带你去!不过入山之后,你得听我的,不准乱跑,更不准闹。山里的规矩很多,每个蛮人部落,都严格的划分着各自的猎场,如果不小心走岔了,我也帮不了你。”山宝叮嘱道。
林溪点头,表示明白。
他只是天魔而已,又不是神经病。
故意作死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去做?
隔天之后,待到山宝准备齐全。
林溪、山宝、哑巴车夫三人,便直接朝着百万蛮山的方向前进。
山宝和哑巴车夫,都用双脚赶路。
林溪待遇稍微好些,骑着一头有小牛大小的怪羊。
这怪羊是山宝找来的。
百万蛮山,陡峭且险峻,多有悬崖峭壁,绝峰裂谷。
别说车马,便是人走在这山岭之间,也随时可能一脚踩空,滑落山崖,坠入无底深渊,摔的粉身碎骨。
这怪羊不仅平衡力不错,弹跳力更佳。
属于本身就长在百万蛮山中的一种动物。
唯有蛮人才有本事驯服怪羊。
三人一羊,在看似重复的山林之间,穿梭了五六天的功夫。
这才在山宝的带领下,接近了一处水草丰茂,环境宜居的山顶湖畔。
站在山头上往下眺望。
可以看见大量杂乱无章的石屋,以及一些深入山体的地洞。
许多怪羊,在湖边悠闲的吃着草。
一些身材高大,几乎平均身高都过了两米五的蛮人,披着兽皮或者树叶,在湖边活动。
也可以看到,一些身上满是伤疤的蛮人们,扛着巨大的猛兽,发出不明意义的呼喝声。
啸音传来。
山宝将林溪往后一拉。
数只木藤制成的木矛,立在了之前林溪所在的地方。
那原本驮了林溪一路的功臣可怜的怪羊,已经被木矛扎透了身体,发出咩咩的惨叫。
山宝对着远处高喊了几声。
随后表情凝重的走到那怪羊身边,用手捂住它的双眼,快速果断的用石刀割断了怪羊的喉咙。
几个身材高大的蛮人,跳跃在山岭之间,快速的接近林溪三人。
然后神情冷漠的冲着山宝喊着什么。
山宝的表情也很激动。
双方似乎发生了某些语言上的冲突。
直到山宝拿出一个特殊的石制的饰品,饰品上还有一只三眼怪鸟的图案。
看到那饰品,几个高大的蛮人,这才微微低下头,随后说了几句,转身离开。
又过不到多久,湖畔的那些蛮人们,便都被集中起来。
年轻力壮的,都拿起了武器,警惕的看着从山坡上走下来的林溪三人。
至于年老的或者年幼的,则是都躲回了屋子里。
跟着两个身披斑斓兽皮,身材尤为高大的蛮人。
三人穿过大部分简陋的石屋。
然后被带入了一间格外宽大一些的石屋。
石屋里也盘腿在地坐满了蛮人。
他们和一般的蛮人比起来,身上多了一些不明意义的刺青图案。
似乎身份地位越高,身上的刺青也就越多,象征的意义,也越大。
文元祥虽然博闻广记,但是对蛮人的见解却不多,也并不懂得蛮人的语言和文化。
至于李铭和魏凌峰的记忆就更别做指望了。
他们所在的大附近,根本就没有蛮人,更不比邻百万蛮山。
倒是林溪自己,还能从这些蛮人的身上,察觉到一些怪异的气息。
像是修行者,又好像不太相同。
与山宝表现出来的相同。
身上刺青越多的蛮人,气息越是浓厚。
那个盘腿坐在中间,身材最为魁梧高大,浑身都被密密麻麻刺青布满的蛮人,林溪面对他时,甚至可以察觉到一丝丝的危险。
显然,这个蛮人,可能具备扑杀他天魔分身的能力。
所以林溪格外的小心,不泄露丝毫天魔的气息。
山宝似乎格外尊敬这个蛮人,直接跪在了这个蛮人的脚下,用嘴去亲吻这个蛮人脚下的泥土。
随后二人交流了些什么。
蛮人首领这才将视线,放在林溪的身上,带着明显探究询问的味道。
和一般的蛮人,满身的暴虐、野蛮、粗鲁不同。
从这个蛮人的身上,林溪可以感觉到‘智慧’的气息。
林溪扭头对山宝道:“转告他,我是带着友谊和善良来的,不会做出任何伤害蛮人、蛮人部落的事情。”
顿了顿,也不等山宝传话,便又接着道:“我可以给蛮人们带来,他们所需要的盐巴、布匹、瓷器甚至是铁质武器。”
山宝听了之后,表情似乎有些怪异,却还是替林溪翻译了。
听了山宝的传话,那蛮人首领似乎笑了几声,看向林溪的眼神,却并没有多出任何的友善。
随后又对山宝说了什么。
山宝便对林溪道:“祭首说了!他不信任你,也不信任商人,商人都是骗子,只会用低廉的价格,骗走山里的宝物,却只是给蛮人极少量的盐巴和布匹。很多年前,蛮人就已经不再和外界做生意了,现在蛮人们独立生活很好,并不需要外面的那些东西,带来的污染和破坏。”
林溪有着文元祥的记忆,当然知道蛮人坐拥百万蛮山,守着天然的大宝库,又怎么会没有商人,打和蛮人合作的主意?
“告诉祭首,我可以请来大祟朝廷,天子作保。只要他肯与我交易,绝不亏待,交易公平。”林溪很有自信的说道。
山宝怀疑的看着林溪,觉得他是在吹牛。
却还是将话转述了。
果然,听林溪提到了大祟朝廷,以及天子,蛮人首领的神情似乎又有了变化。
多了几分心动。
“再告诉他!今年的百万蛮山特别的冷,大雪还有好几场,蛮人部落的兽皮根本不够用。会饿死和冻死很多孩子,只有和大祟做生意,才能得到大量御寒的衣物,甚至还能获得大量的粮食。”林溪乘胜追击道。
经过山宝的交谈,蛮人首领的态度似乎彻底有了转变。
山宝回身对林溪道:“祭首说了,如果你真能请来大祟的朝廷作保,那么他就和你做生意。用山里的宝贝,来换取外面的食物和衣服还有瓷器。”
第十四章带三寸舌,立不世功(下)
“好!”林溪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属于文元祥的那张老脸,此刻皱成了一朵老菊花。
“还请祭首赠予信物,定为盟约,待我求来天子诏令,便来回复。”林溪开口说道。
山宝转述了林溪的话。
那蛮人首领,便取了一片晶莹的石符给林溪。
当天林溪三人受到了款待。
虽然有些蛮人,看向他们的眼神,让林溪觉得熟悉,依稀像是他看向别人的眼神。
但是整体而言,气氛还是欢快的。
大多数蛮人的脑子都很简单。
如果不是他们天生的身强力壮,并且有苦寒蛮荒的百万蛮山作为掩护,只怕早就被山外的那些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返回的路上,山宝终于忍不住对林溪问道:“您真的有办法,获得皇帝的支持吗?”
山宝没有太多见识,但是毕竟还是和山里的蛮人不同。
他知道林溪的身份不简单,但是寻来皇帝作保,与蛮人经商,这怎么想都不靠谱。
“如果是经商的话我当然做不到。”林溪没有隐瞒山宝。
接下来要处理的不少事情,都需要边城的人手帮忙,单凭林溪一人,不足以成事。
所以坦然告知一些‘真相’,其实也是必要的。
其中山宝负责与蛮人沟通,他的价值现在是暂时无法代替的。
所以,更要先知会他一些。
“你做不到?”山宝表情崩塌的看着林溪,层层恶意朝着林溪涌去。
“我会上报朝廷,说有一支蛮人部落,愿意归化大祟,不仅献上了部落的至宝作为诚意,并且愿意拿出百万蛮山中收集到的大量宝物,敬献给天子。”林溪悠哉的说道。
“你在说谎?你在欺骗我?欺骗天炎雀部?”山宝愤怒的看着林溪,身体又开始膨胀。
“欺骗?不!这只是说话的技巧而已。以大祟的国之礼仪,若有化外之国归化臣服,进贡礼品。天子都当赏赐,以进贡之物总价三倍返还。”
“三倍之礼,换做布匹、油盐以及各种蛮人所需物品,足够满足天炎雀部且绰绰有余。此法不是经商,却胜过经商。”林溪说道。
林溪的法子,说穿了就是两头蒙骗。
告诉蛮人们只是经商,用山外的东西,换取山内的东西。
而对朝廷说的,却是蛮人部落的归化,愿意接受朝廷的节制,等同于不耗费一兵一卒,便为大祟开疆拓土。
而作为中间的‘魔术师’。
林溪不仅会重新获得重新登上大祟政治舞台的机会,更能获取大量的利益。
当然,这也不得不冒险。
即使林溪可以不断的将蛋糕做大,将更多权势之辈拉扯进来,利用利益让许许多多的人,帮忙一起圆谎。
但是只要其中出现了什么差池,导致整个利益环节崩断。
林溪就会万劫不复。
不过暂时,林溪是不会在意这个问题的。
他现在可用的筹码不多。
不利用蛮人,再想其他的办法,想要回到永安,完成文元祥的遗愿,那就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一封朝奏九重!
三日之后,天子特使骑鹤前来,询问了细节,取走了信物,返回永安回禀天子。
随后在林溪的居中调节下,大量山中的宝物被运送出山。
而来自天子的赏赐,也被悄悄兑换成了布匹和粮食、油盐,送入了天炎雀部。
在大祟的版图上,多出了一小块。
那位于百万蛮山之中,极难抵达。
天子难以安排官员牧守,便唯有让蛮人自治。
只是下令,让蛮人部落安排下一任的祭首入永安为质。
这也并不难解决。
山宝帮助天炎雀部解决了大难题。
在祭首的首肯下,被重新允许回归部落,并且亲自以百人蛮血为他洗身,为他重铸了蛮人之躯。
除了保留了一定的普通人族外貌特征,山宝看起来和大部分的蛮人,已经没有区别。
所以,山宝就被林溪当做天炎雀部的下一任祭首,送到往永安,成为质子。
事实上,大祟的版图上,多了一个百万蛮山中的蛮人部落,对于大祟来讲,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但是一个成熟的国家就是如此。
寸土必争,也寸土不可失。
天子欣喜于开疆扩土。
臣子们觉得教化了蛮人。
权贵从中可以牟利,以林溪的这个法子作为基础,不断的扩展,各自欢喜,各有所得。
整件事虽然建立在一个谎言上,却似乎并没有让谁真正吃亏。
而与此同时,文元祥的名字,也再度跃入许多人的眼中,既令他们忐忑不安,却又不能视而不见。
于国而言,文元祥开疆拓土有功。
不可不赏,否则国家赏罚不明,会使得百官离心离德,将士们无心护国。
但是上到天子,下到群臣,却又没有几个愿意看到文元祥重归朝堂,执掌权利。
故而等待多日,林溪处终于获得了一个安南伯的封赏。
赐爵位,而不予官职,一派放养,继续观望的姿态。
“果然,想要重新返回永安,绝不是这么轻易的事情。当然我现在已经不是罪臣了,悄悄返回永安,自然不难。但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更不是文元祥想要的。”
“所以,是时候进行下一步计划了!”林溪望着远山,面含微笑。
山宝走了,接替山宝作为蛮人与外界联络的,是天炎雀部的祭首之子。
他正在跟着学习外界的语言和文化,进步速度不算慢。
当然,林溪也在学习蛮人的语言。
蛮人的语言并不算难,他们的词汇量不多,而且字符音节较少,只要充分的理解了,不同状况下的语调和语气,学习起来还是蛮快、蛮方便的。
偷偷已经猎杀了两个蛮人,并且吞掉了他们的人魂,获得大量蛮人记忆碎片的林溪如此觉得。
“山雀!”林溪对着祭首的儿子招了招手。
傻大个立刻丢掉了手里的大骨头棒子,朝着林溪迈开大脚丫子跑来。
远远的便喊道:“耶耶!”
山雀的口音很重,爷爷被喊成了耶耶。
“山雀!你觉得,你们蛮人是更喜欢将蛟虎养在地穴里,还是将岩羊养在地穴里?”林溪用蛮人的语言,对山雀问道。
山雀想了想,回答道:“当然是蛟虎了!”
“知道为什么吗?”林溪又问。
山雀回答道:“因为蛟虎很危险,一百个蛮人勇士,也不一定杀的了一头成年凶猛的蛟虎。而岩羊很温顺,除了发qin的时候,它们不会有任何的攻击性。”
林溪微笑。
看!就连蛮人傻大个都知道的简单道理。
现在的林溪,顶着文元祥的身份,为朝廷立了大功。
朝廷不愿赏而赏,给了他一个空头伯爵的身份,便打发了他。
这完全是因为,林溪没有威胁力。
就像岩羊一样,随时都可以被宰杀。
但是如果林溪变成了蛟虎那么朝廷就不得不用一个大大的牢笼,将他给关起来,避免被他伤害。
而这泱泱大祟,哪里还有比帝都永安,更适合做那牢笼?
“山雀!我上一次,对你阿爹提过的那个提议,他考虑的怎么样了?”林溪对山雀问道。
山雀抓了抓脑门,然后回答道:“阿爹说了,货物入山,自然由部落的勇士护送。但是蛮人属于百万蛮山,不属于外面的世界,我们不下山。”
林溪以货物日渐增多,恐遭其它蛮人部落偷袭抢夺,以及妖兽袭击为名,想要牵头,组建一支下山的蛮人队伍。
但是很显然,山炎雀部的那位祭首拒绝了林溪的提议。
林溪没有再说什么。
人如果不觉得疼痛,就不会用手去捂住伤口。
再过些时候!
再过一个月,整个百万蛮山,将会迎来最寒冷的时候。
山炎雀部因为有林溪的从中斡旋,获得了可以丰足渡过寒潮的物质。
但是更多的蛮人,还在与天争命。
他们不是瞎子。
自然可以通过各种方式,知道山炎雀部与外界的联系。
那些朝廷内部,权贵之中闻着腥味过来的鬣狗们,还没有彻底到位。
他们还在寻找与其它蛮人部落合作的契机。
所以许多的蛮人,因为活不下去,都会将视线盯紧了送往山炎雀部的物质。
“文老匹夫!”
“你且出来回话!”已经重新简单修葺过的县衙之外,传来不逊的咆哮之声。
两匹入了灵兽门槛的黑色骏马,扬着铁蹄,将县衙的大门踏破。
一架有机关操控的怪异机关车,自发的驶入对那机关车而言,显得狭小的县衙之内。
机关车中,走出一个身披黑色锦袍,满脸络腮胡,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大汉。
“文老匹夫!本侯命你与那山中蛮人联系,从中拉扯关系。你为何敷衍本侯三日,却还不回话?莫非真当自己,还是昔日的百官之首,当朝宰相?”皮肤黝黑,满脸胡子的大汉,是定骧侯田铮。
田家是开国勋贵。
同时也是修行世家。
走的是兵家的路子,修的是战场上的兵战杀伐之气。
在林溪眼里,这类修行者,其实距离魔道较为接近,对天魔而言实为掌中玩物。
第十五章永远抓第二条鱼(四千收藏加更)
“山雀!”林溪负手喊了一声。
“耶耶!”山雀用生涩的大祟官话回应。
“打他!记住,不准打头,不准打死,其余随你。”林溪淡然说道。
“豪的,耶耶!”山雀三米高的魁梧身体,如同一座小山一般,从县衙的一角钻出来。
随后就像一辆快速奔跑的小轿车一般,狠狠的撞向了定骧侯田铮。
两声悲鸣,那毛色乌黑,已然是灵兽的骏马,被山雀一巴掌按死。
“混账!我是世袭的开国侯,与国同休。”田铮愤怒的咆哮。
“喔!山雀,看到他腰间的那块玉牌了吗?别打碎了,祖传的,很值钱,碎了的话,有人要掉脑袋。”林溪随意的吩咐道。
只是以山雀那很一般的官话熟练度,也不知道是否听懂。
咔嚓!
那华丽的机关车也被山雀三两下踩碎。
此时的山雀,运功到了一定程度,肉身已经泛起了红光,那些原本纹在身上的图案,犹如细小的蝌蚪一般,在他身上游走。
他的身体,也跟着膨胀到了五米高。
已经是一个切切实实的小巨人。
“家姐乃是宫中骁贵妃,你若伤我,圣人必会将你千刀万剐。”看着那笼罩过来庞大的阴影,黑壮黑壮的田侯爷脸都吓白了。
在林溪看来,呆萌憨厚的山雀,此时在田铮的眼中,却是当之无愧的恶魔。
“山雀!你别总是和那些蠢物,死物较劲,记得往有人的地方打,你的身形大,拳头重,打的就是大开大合,别管对方怎么躲,你就直接莽过去就对了!”林溪还在操控、吩咐着山雀。
啪啪!
定骧侯田铮的两条大腿被山雀一脚踩中,齐根粉碎。
杀猪似的惨叫声,从县衙内传出去。
那些隐藏在周围的探子,纷纷缩了缩脑袋,然后通过各自的方式,向背后的主子们回信。
“文元祥你个老匹夫!你有本事就杀了侯爷我,否则侯爷我与你没完。你等着徐供奉已经收到了我的求救符,马上就会到,你以为仗着一个莽夫,就敢与千年的世家为敌,当真是不知死活。”田铮嘴还是硬。
林溪却看他顺眼起来。
毕竟刚才,也算是微微饱餐了一顿。
从田铮那里传来的负面情绪,波动尤为强烈。
“山雀!把他手也给我打断,牙也拔了!”林溪吩咐道。
山雀用别扭的官话道:“阔是耶耶!泥说不准大脸!”
林溪很淡定的回应:“牙齿不是脸,拔牙不算打脸。”
“喔!”
一根粗壮的手指头,直接暴力的捅进了定骧侯田铮的嘴里,将他满口的牙齿,全都按碎。
田铮一面吐着满嘴的碎牙和血,神情愈发狰狞可怖的看着林溪和山雀。
他也不是什么彻底的草包。
靠着嗑药和别人灌输功力,也有筑基期的修为。
这也是他敢独自前来,找林溪寻衅的底气。
只是他没有想到,筑基期的修为,在山雀面前,却仿佛玩笑一般。
他根本连半点术法、咒语都没有用出来,擅长的机关兽也就是那架机关车,一开始就被山雀暴力踩碎。
看着已经趴在地上,无法动弹,更无法说话的田铮。
林溪这才走上前去,一把揪住他的顶瓜皮。
将他的脑袋扯起来。
“记住!不会说话,就少说点。你看你一不小心,就伤害了咱们大祟少数同胞的脆弱心灵,破坏了他们的风俗习惯,你这样是在破坏国家和平和统一完整,被打死了也别想圣人为你讨个公道。”林溪的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
田铮还在不断往外吐着牙齿的碎片,眼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看着田铮不忿的表情,还有那有话要说,却又根本开不了口的憋屈,林溪很贴心道:“是不是想说自己没错,没有做过?”
“看又天真了吧!”
“你家老子还真没给你取错名字。”
“我们说你有,你就有你要是没有,咱们为什么要把你打成这样?”
“没理由你什么错都没有,咱们就要暴打你一顿,咱们又不是疯子!同朝为臣,大家都是同僚,讲究的是亲如一家你说是不是?”林溪从怀里掏出一块粗布抹布,随意的在田铮的嘴上抹了抹,给他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
随后扭头对山雀道:“把他肋骨也打断了,再用符石匕首给几刀,让他别好的那么快,留点伤口让他回京好告状!”
“然后丢出去!”
山雀没什么脑子,如实的执行了林溪的命令。
山雀没脑子林溪也没有吗?
他当然有!
所以,田铮就是送上门的靶子。
非打不可。
那些高官显贵、世家豪门们,永远都有一个戒不掉的坏毛病。
那就是习惯性的只抓第二条鱼。
他们不需要创新,不需要去动脑子想,不需要去冒险,更不需要去赌博。
他们只需要等待,等待有人创新,有人动脑子想出新的门路,有人冒险找到了新的路径,有人靠赌博发现了新的方向。
他们就去以大势压人,然后将这些都抢过来。
将别人的,都变成自己的。
林溪通过独特的蒙骗方式,打开了通往百万蛮山的商路。
这些世家豪门知道了,便都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游了过来。
迫不及待的想要咬下一口血食,似乎每一个都饥肠辘辘。
林溪不介意分配利益。
事实上,他计划中的一环,就是通过勾结足够多的豪门势力,将那个弥天大谎,扯成真相。
真相到,即便是天子获悉了一切的真实,也不敢去揭开那个盖子,必须捏鼻子认了。
但是,利益怎么分,如何分,分多少。
这得由他林溪说了算。
他不可能被踢出局。
所以,让山雀如此暴打田铮,就是在杀鸡骇猴,也是在下战书引战。
告诉那些想要花开叶落摘果子的家伙们,他不害怕鱼死网破。
同时,也是在向外界释放一个信号。
文元祥已经和百万蛮山里的蛮人穿一条裤子了。
蛮人甚至不惜为了他,得罪与国同休的侯爵。
对朝廷而言,林溪此举有逼宫嫌疑。
而对天炎雀部而言,林溪此举,便是在逼上梁山。
人孤零零而来这世间,赤条条的本就是一无所有。
凭什么掌权?
什么是权利?
权利就是平衡的手段,就是相互借势然后分配利益的资格,就是你小声讲话的时候,大家都必须张大了耳朵去仔细听,你大声讲话的时候,大家都得闭上嘴巴,低下脑袋,仔细的去想。
第二日,大雪封山。
县衙之外,却是仿佛暖春。
从天南地北送来的土特产,已经堆满了院子。
前来门口等候拜见林溪的人,则是络绎不绝。
破旧的县衙大堂内,寒风呼啸,那区区一盆碎炭,根本无法带来任何的温度。
很多平民百姓眼中的大人物,此时却都缩在各自厚厚的皮衣大袄里,冻的瑟瑟发抖,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林溪走进来的时候,左右两边自然开道。
小小的空间里,硬是挤出了足够三人并肩而行的大道。
林溪甩着大衣,就坐在还沾着昨夜寒霜雪渍的椅子上,眯着眼看着众人百相。
“我等见过老相爷!”众人纷纷行礼,无论出身高低贵贱,此刻在林溪面前,都夹紧了尾巴。
林溪点了点头,随口说道:“都来了?”
“那就坐吧!”
大堂之上,唯一的一把椅子,就是林溪坐着。
他开口让众人坐,可是众人坐在何处?
一人突然一屁股往后倒去,盘腿就坐在了冰溜溜的地面上,浑身打着哆嗦,却偏偏要露出兴高采烈的表情。
紧接着众人也都唯有跟着纷纷效仿。
此情此景,倒不像是众多豪门势力安排来的代表人,与大祟的前宰相见面,商议某些利益的分配。
更像是众山贼,风雪聚义破公堂。
“机会有很多,利益也很大,百万蛮山内有多少好处,大家心里都清楚。以往有人贪得无厌,把市场搞坏了,蛮人一怒之下,不与外界合作,大家也只能望山而叹。”
“如今老夫,以三寸不烂之舌。多次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才入得那深山之中,与蛮人再次取得联系,获得通商之权。”
即便知道,林溪在满口胡说,众人却也只能都跟着点头应承,时不时说一些奉承的话。
“废话不多说,商路要打开,咱们的诚意就必须给到。”
“今年的百万蛮山会特别冷,我需要三十万旦粮食,三万旦盐巴,十万匹布,以及其它各种杂物若干,谁给的多,将来谁分配的就多。”
“公平竞争,童叟无欺。我文元祥三个字,想来值得作保大家以为如何?”林溪声音落下,大堂中响起了细嗡嗡的讨论声。
空手套白狼,说起来似乎很虚幻。
但是只要权利握在手中,这就可以真实存在。
只要大批物质到手,再有一个良好的切入契机。
林溪完全可以,在百万蛮山中,组织起一支听命于自己的蛮人队伍。
不需要他们真的下山去与大祟军为战。
他们的存在,就是巨大的威胁。
也是将‘文元祥’这只岩羊,变成蛟虎的绝妙仙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