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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烬之铳全文阅读

作者:Andlao     余烬之铳txt下载     余烬之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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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旧敦灵

    英尔维格历931年。

    城市陷入了漆黑的沉睡中,夜空之上巨大的齐柏林飞艇如同巨鲸般缓缓游动着,独眼巨人般的灯光从其上投下,在熟睡的城市里挪移观察。

    洛伦佐站在街边的一角,嘴里叼着香烟吞云吐雾着。烟草里夹杂着醒神的草药,这即使是深夜也能让他的神智无比清醒,甚至说还有点小兴奋。

    带着这微弱的兴奋,手杖轻轻的敲打着地面,根据印象里的韵律,轻快的击打着。

    他在等人,通常来说他喜欢在等人的时间里思考,随便思考什么都行,只要大脑别闲着。

    抬起头,望着昏暗的路灯,他的思绪逐渐飘散。

    ……

    根据平行宇宙概念,在巨大的尺度之下,所有的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会发生,或者说在这概念之下,这些都注定发生。

    就比如在某个世界里光速是可以超越的,木星的星环是个巨大的甜甜圈,特斯拉是个操纵雷霆的大魔法师,霍金是个控制时间的青铜龙,而亚瑟王还真是个女孩子。

    所以嘛,万物皆有可能。

    再比如某个近现代的世界里,人类掀起了第一次工业革命,轰隆隆的蒸汽机将庞大的钢铁造物缓缓推动,铁路铺满了每一寸有人的地方,生产力得到解放,经济不断的上升,完美的时代带着熊熊的蒸汽来临。

    ……按理说,剧情应该是这样的,但就像平行宇宙的概念一样,总会有超出常理的事。

    第二次工业革命在这之后拉开了序幕,但见鬼的是世界没有因此进入电气时代,就像牛顿躺在树下,那物理史上最关键的苹果就要砸在他头上时,这个倒霉孩子翻了个身,人类因此短暂的失去了万有引力公式。

    这个世界也是如此,当他们意识到烧开水可以驱动万物时,这个见鬼的时代就在正常的历史发展上跑偏了道路,电气科技在这蒸汽的洪流里昙花一现,越来越大的蒸汽机被打造出来,到最后成为城市的枢纽,世界的枢纽。

    洛伦佐就生活在这样的时代里,一个科技树点歪的时代。

    尖锐的汽鸣打断了他的思绪,看向一边,炽热的白气从街道附近的井盖里喷发而出,随后在寒冷的晚风之下它们凝结成数不清的水珠飘散,最后弥散成灰白的雾气将整个城市覆盖。

    这是个见鬼的时代,而这里又是个见鬼的城市。

    机械院的那群神经病挖空了城市的地下,在那里建造起了史上最大的蒸汽机,为此还挖出了数公里长的地下渠道,将泰晤士河引入那铁炉之中,那里昼夜燃烧,驱动着整个城市的机械工厂,地下排水系统就是它们的排放设施,每天都有上千吨的水蒸气涌上街头,随后变成淅淅沥沥的雨落下。

    于是这里终日阴郁,不见日光。

    低头看了看怀表,时间差不多到了,也在这时街道的尽头传来急促的呼吸与奔跑声。

    看起来自己要等的人很准时。

    于是洛伦佐收起了烟斗,将手伸进厚重的风衣之下,取出他那把心爱的温彻斯特。

    正如平行宇宙的概念一样,在这个见鬼的时代里也有一个被誉为大侦探的人……当然大侦探是他自称的。他不是什么享有盛誉的人,而且还不是什么推理高手,仅仅是个喜欢用武力胁迫嫌疑人的二流侦探而已。

    认识他的人都是如此称呼他,洛伦佐霍尔默斯。

    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耳边,他面色狂喜。

    “欢迎来到旧敦灵!我的朋友!”

    二流侦探冲出了街角,对着那奔跑而来的身影开怀大笑,随后在黑影那错愕的眼神里,他亲切的扣下手中的扳机,温彻斯特在这夜幕下发出那轰鸣的巨响。

    炫目的枪火之中,黑影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击倒在地,猩红的血顺着石砖的缝隙流入下水道。

    随着枪声的散去,不久后拿着步枪的巡警包围了这里,夜空之上齐柏林飞艇上的灯光把这里照的犹如白昼,可此刻除了那已经冰凉的尸体,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第一章 二流侦探

    又死了一个人。

    这是今天早上人们谈论的话题。

    根据《女王日报》的说法,在东城区伊琳斯与内城区的交界处,一个男人被枪杀在了那里,因为靠近富人居住的内城区的原因,巡警们出动的很迅速,可正如之前很多次一样,他们一无所获。

    根据苏亚兰厅的尸检,男人被霰弹枪近距离正面命中,四散的弹丸将他的身体正面打得血肉模糊,难以分辨他的样貌,但根据那晒黑的皮肤以及微弱的鱼腥味,苏亚兰厅推测他为一名水手,但他们不清楚这个水手为什么那天会出现在那里,明明那里距离海港非常远,他没有任何动机到这里才对。

    又一个悬案,至少大众们是这样认为的。

    对于这个结果大家并不感到惊讶,甚至没有恐慌,毕竟长久以来大家已经习惯了。

    这里是旧敦灵,整个英尔维格的心脏,整个世界的心脏,人类历史上的第一台蒸汽机就出自于此。

    因此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异乡人来到这里,有人是为了财富,有人是为了知识,有人是为了权力。

    过量的人流带来的就是治安变差,为了维持秩序旧敦灵划分出了四个城区,他们一环套着一环。

    最中央是整个英尔维格的权力中心,维多利亚女王居住的铂金宫就在那里,同时那里还驻扎着王立第三机动部队,在这之外是内城区,旧敦灵的富豪贵人基本都住在这里,享受着巡警的二十四小时保护,在这之外是划分成四个小区域的外城区,大多数居民住在这里,是整个旧敦灵最大的组成部分,最后的便是下城区。

    根据来访之人的文件,旧敦灵的分个区域对其逐一开放,如果你穿得破破烂烂,根本进不了外城区,最多只能在下城区厮混,而下城区某种意义上都算不了城区。

    最开始那是一处贫民窟,但在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里,下城区不断壮大,到最后规模大到就连执政官也不得不正视的地步。

    于是一个混乱且无序的城区出现了,这里进行着整个旧敦灵数额最大的黑市交易,所有隐秘信息最后的焚毁炉,它与所有人追求的世界只有一线之隔。

    这名死去的水手就是下城区的人,在英尔维格的居民看来下城区的人甚至不算人,他们只是一群玷污这美好城市的污垢。

    于是水手的死成了所有人的谈资,根本没有人在意,除了一个人,那个杀死他的人。

    洛伦佐行走在下城区中,基础设施随着向城市外延伸的程度而建,而现在他在下城区的边缘,这里的基础设施根没有一样,靴子在泥泞的路面上踩得一脚深一脚浅,如果不是为了生计洛伦佐死都不会来这。

    戴着染成黑色的猎鹿帽,把那淡金色的短发压下,胸前是暗红色的领带,宽大的灰黑风衣完美的挡住了其下的枪械,他握着手杖时不时看着手中的怀表,看起来像个赶时间的商人。

    洛伦佐的衣着恰到好处,与平常的行人无异,但现在他身处于下城区,在下城区的人看来他就是个误入这里的肥羊。

    来自不同国家地区的人在角落里环伺着这只肥羊,这里不在巡警的管辖范围,就算死人也很少有追责,毕竟这里人流量巨大,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随着船舶抵达这座城市。

    他们中什么人都有,他们也很清楚该对什么人下手,什么人不该下手。

    有几个新来的异乡人对洛伦佐起了兴趣,他们小声分割着洛伦佐的财产,有人要他的风衣,有人要他的怀表。

    其余人对此只是漠视,在下城区成为旧敦灵的黑市后,这里就形成了新的黑色产业链,敢动手抢人的大多数是帮派的人,他们帮忙只会把自己搭进去。

    肮脏的街道上,这群人就这么把洛伦佐围了起来,眼神凶恶。

    “朋友穿得不错啊。”

    为首的一人看着洛伦佐,面带笑意,这倒不是什么善意,他只是发现洛伦佐的怀表比看起来的要值钱不少。

    “如果我是你们,我就不会这么做。”

    声音有些无奈,似乎是习惯了,洛伦佐对于自己的遭遇满不在意。

    在下城区里就是这样,他之前在几十人的围观下杀了几个不要命的,以为自己会立些威信,结果每次来还是会这样,洛伦佐以为是有谁在针对自己,可后来他发现,只是这群人不在了而已。

    这里是下城区,那些异乡人的暂居地,从英尔维格的法律上来讲这里不受王国保护,这里的人也算不上公民。在这之外便是泰晤士河的入海口,那里有着英尔维格最大的海港,在下城区厮混的人今天或许在这里,第二天可能就随着渔船跑去了其他的海域。

    这其中还有帮派原因,黑市的利益只有这些,为了这些产业帮派的人每天都会在下城区爆发冲突,每天都有人死,他们的尸体会直接抛进泰晤士河,随后集中焚化。

    不是没人记得洛伦佐,只是他们死的太快了。

    明晃晃的刀在洛伦佐的眼前乱晃,就在他思考怎么处理这几个不要命的暴徒时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辆漆黑的马车停在了街道旁,马车夫见此情景也不客气直接拿出手枪对着这几个暴徒射击。

    他是真的不客气,几声枪响后那几名暴徒的尸体就躺在了洛伦佐身前,街头的人们因枪声落荒而逃,一时间空旷的街道上只剩下了他和马车夫。

    “霍尔默斯先生?”

    似乎因为年迈他有点看不清洛伦佐的样子,但刚刚的枪击却那么精准,让人有点难以评判这个马车夫。

    “是我。”

    扫了一眼马车上的徽印,洛伦佐没有犹豫直接上了车,只不过他没有坐进车厢里,而是坐在了车头和马车夫坐在了一起。

    “那几个人怎么回事?”

    看着地上的尸体,洛伦佐一脸厌恶。

    “偷渡客。最近偷渡客越来越多了,他们大多数是罪犯,以为能在旧敦灵迎来新的生活,可却不知道开始新生活要和自己的过去说再见……他们还保留着暴徒的思维,因此最近惹出了不少事。”

    马车夫挥起鞭子,马车缓缓起步,在泥泞的道路上前进。

    “伯劳不管管这些?”

    “大人最近已经很忙了,有两个帮派因为领地问题即将开战,大人最近在调停,那两个帮派上有着重要的产业,大人不在乎他们是输是赢,但因为他们的冲突那些产业势必会受到影响,他们的命还没有那么值钱。”

    “嗯……看起来是他的风格。”洛伦佐说着点了点头。

    “对了霍尔默斯先生,如果你下次要来请提前吩咐下,我会来接你,能避免些不必要的冲突。”

    马车夫又说道,体贴的像个管家。

    洛伦佐点点头,没有说话,虽然上车不久,但很显然他的目的地到了。

    在一重重破败的建筑后那是一处隐藏起来的城堡,各种碎石堆积而成,挂着破烂的旗帜与铁架,好像某个艺术家的作品。

    下车向着马车夫脱帽致谢,这是他在礼仪课上学很久才会,虽然不清楚到底该是什么场合用,但已然成为了他那习惯的一部分。

    走向那诡异的城堡,半掩的大门直接对他打开随后下城区真正的样貌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与外界的破败不同,这里华贵的就像内城区,就像一瞬从贫民窟里穿越到了铂金宫里。

    已经是十月末了,天气转凉,可进去的一瞬间洛伦佐还是感到了一阵燥热,不仅仅是体感,还有内心。

    里面的空间要比外界看起来大的多,各种名贵的挂画挂在淡金的墙壁上,地面是可以映着人影的大理石,带着华丽面具的侍从端着盘子,在各个赌桌上送着酒水。

    中央的高台上悠远的女声吟唱,带动着整个赌场的气氛。

    四周精致的铁笼里点燃着熏香,那味道很好闻,但却带着微量的兴奋剂,让那些还在犹豫的客人赌上全部的筹码。

    这才是下城区真正的样子,纸醉金迷。

    与内城区不同,这里不受管辖,成为了许多贵人销赃的窝点,他们看似在赌博,却是在将财富转向另一个渠道,每天这里暗中的货币交易量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数额。当然也会有很多找刺激的贵族们来到这里,他们都是下城区的贵宾。

    伯劳曾和自己说过这些,根据英尔维格的法律,在这里的每个人的罪行都足够在监狱里度过余生,当然,因此整个旧敦灵的贵族阶层也会至少少三分之一的人。

    没有人阻拦洛伦佐,与外界的那些短命的异乡人不同,在这里的人都是能活很久,他们很清楚洛伦佐是什么人。

    推开一扇扇铁门,洛伦佐轻而易举的来到了地下的最深处,而在这里他见到了此次业务的雇主。

    男人戴着精致的银质的面具,上面雕刻着荆棘与鸟。坐在橡木桌后,整个房间里也充满了熏香,留声机里歌声缓缓流淌,他闭着眼,像个指挥家一样挥动着双手,直到洛伦佐的到来打破了他所沉浸的世界。

    “欢迎!我的朋友!”

    他看到洛伦佐,微笑的欢迎。

    这位便是下城区真正的统治者,所有的帮派对其俯首称臣的伯劳。

    屠夫鸟伯劳。

    洛伦佐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他的对面,也没什么客套话直接开口了。

    “那个人身上什么也没有,死前整个人就像疯了一般,什么也问不出来,也没有什么线索可查。”

    “嗯?真的是这样吗?”伯劳从桌子下拿出酒杯,往其中倒上他最爱的酒,“洛伦佐,你是我见过最棒的侦探,你应该不止发现这些对吧。”

    听着伯劳的话,洛伦佐无奈的叹气。

    “只是推测而已。”

    “什么推测?”

    听到洛伦佐的话,伯劳提起了兴趣,果然洛伦佐霍尔默斯从来都不会让他失望。

    “我是根据药贩找到他的行踪。一个下城区的水手,收入不多但每天都会找不同的药贩去买致幻剂。等我找到他时那个水手似乎已经注射了大剂量的致幻剂,言语模糊,加上在内城区附近,到处都是巡警,我没能问出来太多……

    所以我推测他应该是遭遇了什么,某个让他惊魂不已的事,恐惧到他只能靠致幻剂来逃避。”

    洛伦佐的声音很轻,就像在念一个渗人的故事一样。

    “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恐惧的事。”不知为何伯劳很在意恐惧这个词。

    “因为我一枪命中了他的胸口,数十发弹丸打穿了他的心肺与骨骼,即使是吸入致幻剂他也会感到疼痛并清醒。

    要知道人都是怕死的,只要我稍作引诱,他就会在生命余下的时间里,对我的话百般恭敬,我问什么答什么。”

    “可是他没有,一直说着我听不懂的异乡话……虽然脸也被弹丸打烂了,但我看得出他那一脸解脱般的美好。”

    “就好像我没有杀了他,而是把他从某个梦魇里拯救出来一样。”

    伯劳听着这话一愣,他没有理会洛伦佐的推测,而是在意他的行动。

    “是你杀了他?你应该把他活着带到我这里的才对!”

    “啊?”

    洛伦佐一愣。

    “你也没说要活口啊,还有麻烦你注意一下你的身份好吗?你是伯劳,整个下城区的老大,议院贵族都想你死,下头的黑帮也想你死,只有你死了他们才能成为下一个老大。”

    直接接过了酒杯喝了起来,他继续说道。

    “我这是为你着想,清楚我身份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你我的关系,而你又再三强调这件事要隐秘,我猜这件事很重要对吧。

    他们都想扳倒你,而这个重要的事上我不会给他们留下把柄,你看仅仅是死了个水手而已,谁也不会想到你身上。”

    洛伦佐放下酒杯,摊开手。

    “两全其美。”

    “所以你的两全其美就是把唯一的线索杀了,然后来这里喝酒?”

    伯劳语气平静,稳重的从桌子下拿出一把左轮手枪,银亮的金属表面上刻着神鬼的浮雕,精致的完全没有枪械的样子。

    “洛伦佐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你是我的雇员,而我是你的雇主,你这样是领不到钱的,反而会领到一枚子弹。”

    甚至没有抬头看洛伦佐,他把一枚又一枚子弹填进了弹巢之中,填入五发留下一发,随后他转起弹巢,枪口指着洛伦佐。

    “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侦探,可你这件事干的真的很蠢……所以要赌一赌运气吗?六分之一的概率。”

    伯劳严肃的看着洛伦佐,这件事上他没有开玩笑。

    洛伦佐脸上的微笑僵硬了起来。

    “好吧好吧,你这个人确实很没意思。”

    摆了摆手,他试着把那个枪口按下去,但紧接着伯劳又把枪口抬了起来。

    见此情景洛伦佐也清楚,只能在枪口下把事情说明白了。

    “我跟踪那个水手已经很多天了,他的名字叫沃尔,是个来自北方海域的维京人,这几天里他都在几个药贩之间游走,没有丝毫回港口的意思,看起来被他的船长抛弃了一般。”

    “你给我这个案子时,你仅仅是让我调查这个人,你说他有个秘密。”

    仿佛眼前没有枪口一般,洛伦佐又随意了起来。

    “说实在的,你这个案子的要求真的很扯,你也不知道他的秘密,却让我调查……”

    “身份,交际,什么都没有,很干净的一个人,直到我目睹他注射致幻剂。”

    “怎么了?”

    伯劳在有关水手沃的这件事上格外的在意。

    “很扯你知道吗?”

    洛伦佐一边废话一边在自己的脖子上摆出打针的样子。

    “一整支致幻剂,对于常人而言那可是致死量,他就这么全打进去了,而且还是连续打了好几天,这一点我在药贩那里得到证实了,他每天都有买。”

    “我以为可能是维京人体格的问题,毕竟他们祖上的海盗曾直接打到旧敦灵门口。”

    说到这里洛伦佐挑了挑眉,讲这种黑历史总让他格外的开心。

    “我在下城区找了一个维京人实验了一下,一整只致幻剂下去他已经口吐白沫了。”

    “所以沃尔的身体有问题?”

    伯劳抓住了其中的关键。

    “对,身体有大问题。而且不仅如此,他十分具有攻击性,在这几里他至少杀了六个人,不然你觉得一个水手哪里有钱。而后我确实杀了他,但这也是他求我的。”

    洛伦佐回忆着那一夜的故事。

    升腾的白色蒸汽与齐柏林飞艇投下的灯光之中,洛伦佐就是那漆黑的剪影,身下是扭曲苟活的血肉,每一个弹孔里都冒着暗红的血,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响,那声响他虽然听不懂,但就好像明白那意思一般。

    杀了我!

    带我走!

    “于是我用杖剑顺着弹孔的伤痕刺了下去。”

    洛伦佐拔出了他的手杖,漆黑的木质裂开露出了其下的寒芒。

    “我刺穿了他的颈椎……颈动脉破裂,大量内出血,他很快就死去了,但诡异的事就在这时发生了。”

    在洛伦佐的故事里,伯劳不由的前倾起了身体,仔细听着每一句话,在脑海里构筑起那一夜的情景。

    “他应该死了……是一定死了,但他的心脏还在跳,剧烈的跳动着,可以说他的大脑死了,但身体还活着,把源源不断鲜血从弹孔里榨取而出。”

    “这是完全反常的现象,我又用杖剑刺穿了他的心脏,这时这尸体才算真正的死去。”

    故事结束了,伯劳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洛伦佐也不急,只是饮着小酒,他很清楚能摆在伯劳这里的都是好东西,能多喝一点是一点。

    “你应该把他的尸体带回来的。”

    “没必要。”

    “没必要?你明明知道那个身体有问题!”

    伯劳这次是真怒了,那样子似乎下一秒就要开枪一般。

    “拿回来又怎么样?你这里是赌场而不是停尸间,你有一群打手却连一个验尸官也没有……你知道人体有多少块骨头吗?”

    不屑的看着伯劳,洛伦佐继续说道。

    “现在沃尔的尸体就躺在维多利亚中央医院的停尸间里,被一群在王立医学院熬了不知道多久才毕业的法医解刨。

    一块又一块的割开,工整的摆在铁架上,就像一份丰盛的人体大餐,每一处异常都严格按照守则来记录在报告里,而这一切此刻就摆在那里等我去取。”

    拿起了怀表,洛伦佐看了看时间。

    “距离这群人下班还有两个小时,你还有事要问吗?”

第二章 来自北方的礼物

    洛伦佐自信的说着这一切,他很喜欢这样,虽然没有直接的说出,但却感觉在羞辱伯劳的智商一样。

    伯劳则沉默着,每次都是如此,就在自己即将扣动扳机打死这个见鬼的侦探时,他总会证明自己的价值,随后把自己气得够呛。

    “这就是你的计划,借用那些法医?”

    洛伦佐点了点头。

    “伯劳你得承认,术业有专攻,我之前去王立医学院听过课。”洛伦佐的脸上多出了一抹似乎是回忆噩梦的扭曲感。

    “讲真我头一次对知识感到了迷茫。”

    “当然你也有你的用处,不然我也不会来下城区这个鬼地方见你。”

    洛伦佐永远是这样的自信,根本不在意刚刚伯劳还拿枪指着他。

    “伯劳我来主要是想问你些问题。”

    “什么问题?”

    伯劳把枪放在了桌子上,他又陷入了洛伦佐的节奏里,明明自己才是他的雇主,整个下城区的头目,但在洛伦佐开始长篇大论时,他总会不觉的低他一头。

    就像老师和他的学生,洛伦佐就是那个不良的老师,他不会教学生什么,只会玩弄着他们的心智来彰显自己的过人之处,仿佛从其中他能感到满足一般。

    “伯劳,我需要知道这个案子的全貌。”

    洛伦佐紧盯着伯劳,在英尔维格人那独有的蓝绿色眼瞳里倒影着他那模糊的身影。

    “一个水手怀着你想知道的秘密……伯劳,我是一名侦探,而不是个作家,我需要知道事情的全貌才能查清一切,不然我只会回家想办法给你编个合理的故事了。”

    抓着桌子的边缘,洛伦佐就这么把自己拉了过去,他靠近了伯劳,两个人看起来就像亲密无间的朋友。

    “所以,有兴趣说说吗?”

    洛伦佐微笑的问道。

    ……

    故事要从半个月前讲起。

    根据英尔维格的法律,在六月中旬至九月中旬期间都是禁渔期,所有的渔船停泊在港口禁止出航捕捞,可在半个月前的一天,一艘渔船在雾气蒙蒙里抵达了雷恩多纳港口。

    “我的人追踪那艘船很久了,他们从维京王国诺必多出发,在此期间他们更改了路线经过了冰海,最后在半个月前抵达了雷恩多纳港口。”

    “听起来没什么可疑的,每年禁渔期都会有很多渔船从别的海域捕捞,最后送到旧敦灵这里。”

    洛伦佐一边听一边说道。

    “问题是他们的渔船停泊后没有卸货,也没有人出来,就那么停在码头,经过几天的暴晒后那些鱼虾都开始发臭才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那么……这艘渔船有什么价值吗?”

    这是个本质的问题,一切的事物都有其价值,哪怕现在这个渔船也是如此,一个没有卸货的渔船,洛伦佐想不明白他是怎么惊动了伯劳这个大人物。

    “它并非一个渔船那么单纯。”

    伯劳把那隐瞒的故事说了出来,酒精烘托着气氛,让他感觉好很多。

    “我的生意不止旧敦灵这里,周边的地区都有所往来……那艘船上运了他不该拿的东西,我的人一直追踪着它,用的是新式的蒸汽船,速度比他们快了不止一倍。

    本来他们会在北海上将他们截停,随后让这个倒霉的渔船永眠海底,送那些维京人回他们的英灵殿。”

    将酒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他继续说道。

    “可意外发生了,就好像奥丁神眷顾他们一般,那艘渔船驶入了冰海,而我的人在暴风雨里失去了他们的踪迹,随后就是我说的那样,他们抵达了雷恩多纳港口,那些鱼虾都只是掩饰而已,真正的货早就被运走了。”

    “所以我要查的是那个神秘的货物对吗?”

    洛伦佐低着头抽起了烟斗,一边点头一边说着。

    “对,根据名单,那个沃尔是那银鱼号的水手,从他们抵达后这群人就人间蒸发了一般,沃尔我是唯一一个能找到踪迹的人。”

    “算上船长大副,总计十七人,除去死去的沃尔,剩余的十六人还是不知所踪。”

    “可现在唯一的沃尔被你杀了。”

    伯劳没有好气的说道。

    洛伦佐看了看他,心头的困惑没有减少。

    “为什么你不亲自动手,抓个人而已。”

    “这个货物与某个公爵有关,我的人不能出现在现场。”伯劳是黑暗里的国王,但在面对那高贵的公爵时,他还是会面露难色。

    “那货物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被封死在一个铁箱里。”

    洛伦佐笑了。

    “看看,又一个模糊的要求,我可以去铁匠那里随便拿一铁箱过来领赏吗?”

    伯劳这次没有因洛伦佐的挑衅而生气,他很冷静,一反常态。

    “你相信第六感之类的东西吗?”

    “你是指直觉?”

    “大概吧。”

    伯劳眼神低垂看着桌子上的左轮枪,弹巢上雕刻着鬼神的画作,他看得入迷。

    “你第一眼看到时你就会明白的……就像直觉一样,当你看到那个铁箱时,你会认出它。”

    话语玄之又玄,这是洛伦佐从未见过的样子,他觉得有些不妙。

    “伯劳,你还是有很多事没有和我说明白。”

    这是个支离破碎的故事,哪怕是洛伦佐也有些不知所措,背后有着他看不清的影子。

    “洛伦佐,你只是我聘用的侦探,而不是我的会计,我的生意你最好不要了解那么多。”

    伯劳不肯透露更多,眼神坚决。

    “这是为你好。”

    “剩下的资料都在这里,马车已经在外面等你了,你可以在到医院的路上看一下。”

    说着伯劳拿出了一份文件,翻看了几页,撕掉了那些洛伦佐不该知道的部分随后丢给了他。

    “洛伦佐你知道我有多信任你,我是那憎恶的屠夫鸟,你就是我插死猎物的铁棘。”

    伯劳看着他。

    “所以快滚吧,这如果你干不好的话,我会把最后一颗子弹也填进去的。”他指的是那把六分之一概率的左轮。

    “好的好的。”

    洛伦佐起身拿起了文件,转身离去,但又停了下来。

    “还是按照我的方式行事对吗?”

    “我只在意这件事的结果。”

    这大概是一种回答,于是洛伦佐推开铁门头也不回的离去。

    ……

    走出这乱石的城堡,冰冷的空气一瞬间涌入洛伦佐的鼻腔,空气是如此的潮湿,冰冷压抑。

    真冷啊……

    旧敦灵就是这样,随着几千吨的水蒸气日夜弥漫,这里永远是阴雨绵绵,它们汇聚在城市上空,好像云雾的穹顶遮掩住了一切,阳光会把云雾的天空照得金黄,仿佛天空也在燃烧一般。

    马车夫已经在外面等洛伦佐了,这次洛伦佐直接走进了车厢里,翻看起了文件。

    车窗外的风景缓慢变幻着,在经过几道检查后他们进入了外城区,与下城区的破败荒凉不同,这里随处可见那高耸的哥特式与巴洛特式建筑,高大的蒸汽塔竖立在每个街区之间,滚滚浓烟从烟囱里升起,把一切变得灰白。

    这里是蒸汽技术的发源地,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城市,随着技术的革新发展,所有人都怀着希望生活着。

    文件是用精致的铁架固定,边缘用斑驳的黄铜作为装饰。这是现在这个时代常见的装饰手法,齿轮与管道,似乎一切都是那蒸汽机器一般,为此还有一群人崇拜那些滚烫的机器,认为那是神明赋予给人的伟力。

    翻开文件,在摇晃的车厢里洛伦佐仔细的读了起来。

    这里写的要比伯劳说的详细多了,大多数是来自被调查之人的亲自口述,话语杂乱,但无一例外的都被记录上去了。

    看到这里洛伦佐才觉得舒服点,以前那些人办案只保留那些重要精简的部分,导致一些记述看起来无比冰冷。

    把每一句话都详细记下是洛伦佐提出的意见,只有这样洛伦佐才能在面对这张纸时,感觉自己是在面对一个人,一个真真切切有血有肉的人,他絮絮叨叨,把所有的东西都缓缓的说出来。

    伸手进怀里,拿出一个雕工浮夸的铁盒,里面整齐的摆满了香烟。

    拿起其中一支被画上红线的烟,洛伦佐叼起它,看着文件上的一切。

    车厢内烟雾缭绕,缓缓的升腾着。

    时间似乎都缓慢了下来,烟草里蕴含的东西在血液交换后蔓延至他的神经,于是灰蓝的眼里泛着微光。

    仿佛马车步入了另一个世界,窗外变暗,最后变成漆黑的一片,在这黑暗中只剩下了洛伦佐香烟上的点点火光。

    “让我看看你……”

    洛伦佐轻语着,伴随着香烟上的微光,手指摩擦着那粗糙的纸面,他在心里默念着文件上的文字。

    所谓的言灵简单理解的话,就是言出即灵,如那经典的“神说要有光,于是有了光”一般。

    那是来自心底的叙事,于是“灵”在黑暗里发酵。

    洛伦佐看着火光下的文件,在这黑暗里顿时有急促的风声响起,带着海水的鱼腥味席卷着自己。

    似乎有东西在靠近洛伦佐,它在地面上缓缓的爬行着,发出粘稠令人作呕的声音,眼瞳静静的注视这个沉思的男人,它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有惊雷划过,在这风暴的挟持下将这黑暗点亮了那么一瞬,于是地动山摇。

    虽然仅有一瞬间,但还是可以看到,洛伦佐坐在椅子上低头沉思,视野拉远便会看到他此刻就在那艘银鱼号上。

    大海捶打着这濒临沉没的船,诡异的寒风抚摸着他,而在他身前那布满裂纹且潮湿的甲板上此刻站满了人。

    就好像这一切都不存在一样,洛伦佐冷冷的抬起头看着那被雷霆映得惨白的剪影,海草般的毛发在其上随风摇曳,海水如血般滴答滴答。

    洛伦佐丝毫没有恐惧的情绪,就好像一切再寻常不过。

    “你们究竟去哪了?”

    他向着这诡异的漆黑质问道。

    凭空消失的船员,神秘的货物。他在找,那个隐藏在这字里行间的诡异,那个真正推动这一切的事物。

    瞬息的雷霆即将离去,就在这光芒的最后洛伦佐的察觉到了一丝陈旧的血腥。

    那个在黑暗里凝视他的生物。

    猛的转头,洛伦佐找到了,那个关键的点。

    视线急速的扫去,那是狰狞的一角,可紧接着那一角与熟悉的容貌重叠在了一起,声音响起。

    “霍尔默斯先生?”

    马车夫打开车门,看着烟雾环绕里的洛伦佐,他的眼神呆滞空洞,似乎是在看自己。

    直到烟灰烫到了洛伦佐的手指,他才大梦初醒般的反应过来,丢掉烟蒂。

    随着马车夫打开车门,那诡异的、如同梦境般的一切结束了。

    天空依旧阴郁,马车夫的脸上有几分失望。

    “先生,我以为你不会碰致幻剂之类的东西。”

    维多利亚中央医院已经抵达很久了,他叫了很多次洛伦佐都没有反应,甚至说他打开车门时,洛伦佐依旧是那副陷入幻境的呆滞。

    虽然是给所有黑帮的老大打工,但马车夫还是本能抵触着致幻剂这类东西,年轻人认为这是通往天国的钥匙,可在他看来反而是地狱的邀请函。

    “你要知道,干我这行的有时候需要一些灵感。”

    洛伦佐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

    马车夫侧身让开了路,在洛伦佐下车时还嘀咕着。

    “如果你需要,我认识几个不错的戒瘾师……就是手段粗暴了些。”

    出于礼貌,洛伦佐微笑的感谢了马车夫的关心,大步向前,朝着那宏伟如古堡般的医院走去。

第三章 异变的尸体

    维多利亚中央医院。

    这是整个英尔维格里最古老的几座医院之一,与它历史悠久成正比的还有那顶尖的医疗水平。医院多年来扩建过数次,也是如今在旧敦灵里仅有的几个占地横跨两区的建筑,为了保证医院的医疗,机械院甚至直接为其单独建立了一条供能管道。

    旧敦灵的最高警备力量苏亚兰厅就在维多利亚中央医院的不远处,如有需要骑警可以在收到命令后在十分钟里带着填满子弹的步枪抵达这里。

    因为过大的体量,在近年来维多利亚中央医院也有了很多其他职能,比如和苏亚兰厅合作。

    案件的尸体都会送到这里进行尸检,而水手沃尔的尸体很显然并不值得重视,没有人认领,也不重要,按照流程他的尸体会直接转至王立医学院,交给那些学生开刀练习,可在某人的执意要求下,这个毫无价值的尸体经历了难得的一次尸检。

    警官看着那个站在走廊的年轻女孩,一脸的不耐烦。

    如果不是她执意要求尸检,他现在应该呆在工位上享受着难得的休息。在旧敦灵,下城区的人在警官看来根本不算英尔维格的公民,除非案件里涉及了外城区以内的人,不然他们从不重视。

    可这个年轻的女孩不同,这是她接手的第一个案子,她说什么也要查出来点啥。

    一腔热血,充满干劲。

    曾几何时警官也是这样的人,可现在他只是一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一样。可能是在女孩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样子,他就这么忍耐着,在他看来生活是无趣的,女孩没有几天就会放弃的,自己只要稍稍等待就好。

    “报告还没出来吗?”

    女孩终于又抓住了一个护士,焦急的问道。

    “警官你知道的,按流程报告要主任看一眼签字,可能现在他比较忙吧,请你等待一下。”

    护士脸上挂着尴尬的微笑,从清晨那具尸体送来时,这个年轻的警官就在这里等待了,每隔一个小时问一次,真的很烦,她以为尸检是什么?杀猪吗?就算杀猪还得放半天的血,就这么点时间能检查出啥啊!

    “哦,好吧。”

    兴奋的小脸上出现了几分失落,不过很快一声剧烈的爆炸就把她的兴致重新引起了。

    爆炸从街头传来,剧烈的冲击震碎了外围的玻璃,人群慌乱的尖叫着,灰白的雾气充满了每一处。

    “伊芙!”

    警官大喊着她的名字,随后拿出了警棍。

    “是恐怖袭击吗?普雷斯警官。”

    作为新晋警探,伊芙直接兴奋的拔出了她的配枪。

    “应该只是地下蒸汽管道老化爆炸把井盖炸飞了……把你的枪收起来,我们是去维持治安。”

    看着这个充满活力的新人普雷斯就感到一阵头疼,他有点痛恨自己的运气,不然为什么会是自己抽中来带这个新人。

    炽热的蒸汽在街头弥漫,短暂的惊慌过后人群也稳定了下来。旧敦灵很大,不仅仅是占地面积,它还有着十分巨大的地下设施,在人们的脚下那是世界上最复杂的管道线路,它们如同密布的蛛网在旧敦灵的地下野蛮生长。

    维护这么大的设施显然很困难,这样管道老化的事故时有发生,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烦躁的警官与年轻的警探一同走出医院,雾气填满了视野,似乎有什么人错开了她的视线穿过了她身旁的雾气,伊芙茫然的回头看着身侧那灰白的水雾。

    “伊芙,快点!”普雷斯喊道。

    伊芙依旧是看着那团水雾,发愣了几秒,看了看水雾另一边的普雷斯,随后就像下定什么决定一样,她回头跟着心中的那些微弱的怪异而去。

    ……

    只要简单的爆炸物就可以在旧敦灵引发一场骚乱。

    这是这些年在旧敦灵里生活洛伦佐所得的心得,在这蒸汽的管道之中,随意的爆炸都会带起重重的水雾,而这团水雾恰好可以帮助洛伦佐潜行。

    这会引起那些警卫的注意,而自己只要在他们处理完管道之前拿到报告就可以。

    潇洒随意的踏入医院的大厅,丝毫没有自己是来偷东西的自觉。

    成功引开警卫且潜入了医院……光明正大的走进来。

    不过问题来了,那份重要的报告在哪里?

    白色的身影步入自己的视野,洛伦佐很快就有了想法。

    洛伦佐调整了一下情绪,用力的让自己那灰蓝的眼眸挤出几点泪水,他一脸的悲怆向着一位护士挥手。

    “我的侄子今天在下城区里被杀了,警卫说让我下午来看验尸报告,请问是在哪里?”

    眼神真挚且悲伤,仿佛洛伦佐真有一个侄子一样。

    护士先是对洛伦佐的遭遇表示了同情,然后告诉他这个应由苏亚兰厅的警官们交给他,不过可能是被洛伦佐那真诚的情感所打动,护士还是破例的告诉了他主任的办公室,虽然拿不到报告但却可以了解一下侄子的具体死因。

    于是几分钟后中年秃顶的主任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在他的对面坐着的是洛伦佐。

    虽然对于这个不速之客他很想高声尖叫,但那把装饰华丽的温彻斯特此刻正顶在他锃亮的脑门上,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他现在只能努力的保持镇定。

    “这就是您要的尸检报告,可以了吗?”

    把文件交给洛伦佐,光滑的额头留下冰冷的汗水。

    “有副本吗?”

    翻看了几页,洛伦佐头也不抬的问道。

    “没有,没有!”

    看起来这东西对他很重要,主任连忙回答道。

    “是吗……你可以再做一个副本吗?”

    一个奇怪的要求。

    “让那些法医再写一次报告应该没问题吧,然后把那份报告交给苏亚兰厅,最后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今天的这一切,你可以做到吗?”

    虽然沃尔是个不值得一提的异乡人,没人在乎他的死活,可一旦尸检报告遗失或者说其他原因引起苏亚兰厅的注意,这无疑会给洛伦佐添加许多麻烦。

    洛伦佐眼神冰冷,就像个冷血的杀手。

    “布斯卡洛主任,你住在外城区汉莫灵街147号……”

    扫视着桌子上的文件信封,思绪在洛伦佐的脑海里奔涌,在他的另一边,布斯卡洛隐隐感到巨大的恐惧。

    “你没有戴戒指……我猜你的妻子与你离婚了对吗,她带走了你的儿子?”

    就像推理的大师,洛伦佐视线来回扫荡,收集他能看到的一切线索,在他的眼中布斯卡洛近乎透明。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这种看不见的话语更令他感到恐惧恶寒,比起这些此刻那把顶在自己头上的霰弹枪简直温柔太多了。

    “她给你留下一女,你特别宠爱你的女儿,她喜欢吃糖……对吗?”

    洛伦佐骄傲的挥出最后的重锤。

    听到这里这里布斯卡洛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他根本想不明白这一切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知道的这么清楚,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之前他或许还有些其他的想法,但当这涉及他的女儿时他崩溃了。

    ……

    洛伦佐满载着战利品走出了布斯卡洛的办公室,他相信那个中年男人会是一位好父亲。

    看到走廊另一边的身影,他一脸笑意。

    “真是太感谢你了护士,布斯卡洛主任答应帮我好好检查我侄子的尸体,凶手不会继续逍遥法外。”

    那是之前为洛伦佐指路的护士,如此亲近的说着,洛伦佐靠近了她,随后从怀里拿出了几枚银币偷偷交给她。

    “更要感谢你提供的地址,亲爱的护士小姐,布斯卡洛主任很期待我送他的礼物。”

    于是在护士小姐面带笑意的注视下洛伦佐大步离去。

    没有什么惊人的推理,这一切仅仅是早有预谋而已。

    洛伦佐是个二流侦探,一个毫无道德的暴力侦探,但某种意义上他又是个天才,一个可以操控所有可以用得上的天才骗子。

    或许他没有超人的推理,但在这即兴犯罪上他真是一代英豪。

    天才的侦探与天才的罪犯之间只有一线之隔,这条线或许叫原则,又或者叫良心什么的,可很显然洛伦佐没有这东西,他在这两者之间反复横跳。

    推开铁门,温度明显低了几分。

    这里是停尸间,本就没多少人会来这个令人生寒的地方,所以洛伦佐很轻易的来到了这里。

    怀里放着报告,但之前沃尔那诡异的死前状态让洛伦佐不得不亲自来看一眼,就好像梦中的恶鬼一样,他记得很久。

    “哪个呢?”

    按照尸检报告上的序号,洛伦佐在铁柜前不断的查看着铭牌。

    抓紧把手,一具带着寒霜的铁柜被他抽出,直接拖在了地上,洛伦佐蹲在一边看起了这个前不久被他杀死的人。

    尸体上多出了数道切割口,洛伦佐使劲一掰便将其打开,露出了其下的内脏。

    来的路上他简单扫了一眼报告,根据那些法医的尸检,沃尔的骨骼与内脏有些问题,不过更深的他没有详细的去看。

    里面是扭曲恶心的一幕,也不知道那群法医解刨到这里时有没有吐。

    内脏完全扭曲在了一起,暗红的凝块就像果胶一样把它们包裹在了一起,肠子开始收缩,明显要比正常人的短很多,好像做过手术切除一部分肠子一样,但却没有手术过的痕迹。

    脂肪也比正常人少了很多,这是用来储存能量与保温的,可很显然这个维京人的脂肪率低的惊人。

    不该是这样的。

    维京人生活的地方冷的要死,沃尔这个体质会直接冻死,而不是活到现在。

    体内有结石,大多分布在皮肤的表面与关节处,这东西硬度很高,明明是一团结晶物质与血肉组织的凝块,但却像铠甲一样,就是这个东西保护了沃尔,所以洛伦佐第一发霰弹没能彻底杀死他。

    洛伦佐的眉头挤在了一起,这让他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拿起一旁的椅子,坐在上面后他再次拿出自己的烟盒,仔细的思考后他还是取出了一支,火光过后,迷醉的烟雾缓缓升起,于是停尸间内的灯光逐一熄灭,最后又只剩下了烟头上那唯一的火光。

第四章 风茄

    风茄草,一种来自于丰饶之地的草药,根据那些学者记载,它还有着另一种更为熟知的名字,曼德拉草。可实际上这两种草药根本不是一种,曼德拉草是一种很常见的致幻草药,被当地的土著做麻醉药使用,如今也是下城区那泛滥的致幻剂的组成成分一。

    洛伦佐香烟里卷的是风茄草,与常见的曼德拉草不同,这种草药是当地巫师们精心培育的“灵媒”,他们认为吸食这种草药会搭建起与未知的桥梁,是触碰神秘的媒介,通常他们用这个与死人沟通。

    蒸汽的科技如此发达,鬼神之说早已被人遗忘,但还是有旧时代的遗民坚信着这些。

    洛伦佐也是在一本古老的书籍上发现这功效,随后在伯劳的帮助下,他在一些走私商人的手里搞到了一些。最开始本着试一试的心态,但在这么久的探案下,洛伦佐发现这东西确实能起到一些作用。

    看到的不只是简单的幻觉,它有一部分是真实的,而这真实的部分就是洛伦佐需要的。

    灯光逐一熄灭,在黑暗里冰冷的空气变得潮湿,洛伦佐再次闻到了那海水味道,数不清的雨滴坠落在甲板之上,他又回到了那艘船上。

    黑暗里尸体在缓缓蠕动,它在活过来,明明烟头的火光没有那么明亮,但黑暗里这一切就是如此的清晰,洛伦佐静静的注视着。

    内脏开始收缩到最后胃与肠子只剩下小小的一段,骨骼开始扭曲变形,因为过去的生长撑起脆弱的皮肤,能清晰的看到其下暗红的血管。

    嘶哑的声音从那干瘪的喉咙里发出,就好像惨死之前的哀鸣。

    那是令人心生畏惧的一幕,可洛伦佐不在乎,他仿佛没有恐惧这个情绪一般。

    香烟已燃过半。

    风茄草将他与那诡秘的世界联系在了一起,这烟草燃烧的时间便是他在这死人的世界里所能停留的时间。

    还不够,这还不够。

    突然那股被人窥视的感觉涌上心头,如此的熟悉,就像在马车里时那样,那个一直在黑暗里窥视他的东西,洛伦佐猛的转头试图在黑暗里找到那个诡异的身影,但下一秒扭曲的身体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将他撞倒。

    是沃尔,或者说是沃尔的尸体。

    它把洛伦佐从椅子上撞倒,用力的把他压在身下,锋利的爪子死死的扼住他的头颅,肋骨就像捕食者的口器一般张开,带着干涸的血液将洛伦佐钳紧。

    看着我!

    似乎有声音响起,映入眼中的是那狰狞的面容,带着极大的痛苦,在这之上眼瞳里是漆黑的浑浊,可在这之中有微弱的绿光亮起。

    身体传来剧烈的痛苦,可洛伦佐不在意,他直视着那眼瞳,在一片漆黑里的倒映里他终于看到了那部分的真实。

    那是幽绿之光里升起的灯塔。

    ……

    香烟终于燃尽,光明重回世界。

    洛伦佐就好像从冬眠里苏醒,动作僵硬眼神里带着茫然。松开手烟蒂掉了下去,他坐在椅子上发愣了好久才缓过来。

    这就是吸食后的副作用,每次结束洛伦佐都短暂的像个弱智。

    一切如梦如幻,沃尔的尸体没有活过来,依旧静静的躺在自己的身前,自己也没有被撞倒,好好的坐在原地,就好像刚才那么真实的一切都是幻觉,明明那痛苦是如此的真切。

    是幻觉,但也有真实,

    就比如他最后看到的那一幕,灯塔。

    洛伦佐不能确定灯塔在这起案件里有着什么样的角色,但至少现在他有了一个大概的思路。

    诡异的躯体与灯塔。

    缓缓的站起身,那僵硬的感觉还在,这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可能这也是风茄草的副作用之一,最开始这种弱智状态很短暂,但随着使用的频繁,时间越来越长了。

    或许自己过几天可以找一下那个可怜的布斯卡洛主任做一下身体检查,好歹也是个主任应该能省不少事的,对吧。

    做完这一切,时候离开了,可就在这时子弹的上膛声响起。

    “举起手来!”

    伊芙举起手中的手枪,将枪口对准洛伦佐。

    从小到大伊芙的直觉就很敏锐,这一次也不例外,在那水雾之中她就觉得有人从自己身边走过,忍不住心中的诡异,她终于在这里抓住了这个偷偷摸摸的人。

    “警探发生了什么?”

    转过身,洛伦佐的表情堪称完美,慌乱里带着一丝镇定,就好像一个被警察误会的良民。

    旧敦灵三教九流,作为一个混迹其中的大侦探,洛伦佐什么都得会一点。

    “你在做什么?”

    伊芙是个新人,这还是她第一次用枪对准一个人,看着洛伦佐的神色,她一时间还真感觉自己误会了他。

    “这是我的侄子,他今早被人谋杀了,我实在忍不悲伤……”

    洛伦佐说着掩起面来。

    伊芙靠近了几步,她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你的侄子……是个维京人?”

    尸体的容貌已经难以辨认,可那维京人最爱的大辫子还挂在尸体的头上。

    洛伦佐的哭声一滞,紧接着伊芙看到了铁柜上的铭牌,是她负责的那个案子。

    最后一点同情也没了,伊芙冷冷的说道。

    “先生你可能需要跟我走一趟了。”

    一时间场面很尴尬。

    洛伦佐曾经偷偷潜入过皇家艺术学院,为了让自己能随时进入角色来欺骗他人,他曾在其中的表演系学习了一年多,最开始所有人以为他是个路过的游客,紧接着是旁听生、学生,到最后就连教授都认识了这个叫做洛伦佐的优秀学子,还邀请他去皇家歌剧院表演。

    可就这么个优秀的学子在一年后突然消失不见,教授翻遍了名单也没有发现这个叫做洛伦佐霍尔默斯的人,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大家都记得那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但各种出勤名单乃至学籍上都没有他的名字,就好像一个幽灵一般。

    但表演的再好,欺诈的再严谨,在直接的证据上洛伦佐都骗不了人,于是他尴尬的笑了笑。

    伊芙表面表面上很严肃,但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果然这个案子有蹊跷,不然这个人为什么要偷偷潜入查这具不值一提的尸体。

    “转过身去!”

    举着枪威胁着洛伦佐,他很配合就这么慢悠悠的转过了身,伊芙于是放下了枪,拿出了手铐,但就在一瞬洛伦佐动了起来。

    宽大、没至膝盖的黑色风衣用力的甩了起来,它直接占据了伊芙大半的视野,她一只手握着枪,一只手拿着刚取出的手铐,年轻的警探很显然慌了神,扣动了扳机,但纤细的单手还是难以驾驭那后坐力,子弹打歪了。

    黑色的风衣上被打了一个大洞出来,紧接着黑洞洞的枪口从风衣之下伸出。

    “警探,不要乱动。”

    洛伦佐举着温彻斯特,手扶在下部的铁质杠杆上,上膛。

    局势在瞬间逆转,伊芙只能愣愣的看着这一切。

    显然眼前的这些对于这个新人来说冲击有些大,一个萌新的第一个案子就涉及到一个在旧敦灵混迹已久的恶劣侦探,就好像把一个绵羊与饿狼关在了一起。

    “这里是停尸间,本就没多少人来,就算我把你杀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是我杀的,你明白吗?”

    伊芙很配合的点了点头,自己即使开枪也没有洛伦佐快,更不要说比起杀伤性上,很显然洛伦佐的枪更具威胁性。

    不过很快伊芙意识到一件事。

    “是你杀了他?”

    虽然没见过做工这么精致的霰弹枪,但它本质上不还是把霰弹枪吗?与杀死沃尔的枪伤一致,结合这个神秘人潜入停尸间的可疑性,伊芙敢确定就是眼前这个男人杀死了沃尔。

    早知道就不自己一个人过来了,应该叫上普雷斯的,虽然在这局势下即使普雷斯在又能做到什么。

    “别诬蔑人啊警探,我可是英尔维格的合法公民。”

    洛伦佐说的是实话,不过他的身份是伯劳给他办的,在这方面伯劳还是很靠谱的,只要给钱够什么身份他都能给你造出来,请注意不是伪造,而是官方正式认可的身份。

    洛伦佐嘴上说着烂话,脑海里的思绪却在疯狂运作,他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同样的,伊芙也在思考该怎么办,她可不想自己的第一个案子就成为自己的最后一个案子了。

    可就在这时半透明的黄色液体流过了洛伦佐的脚下,带着异味从停尸间的门外流淌来

    “警探你觉得这是什么?”

    低着头洛伦佐突然说道。

    “我觉得可能是油。”

    “我想……你应该没猜错。”

    随着洛伦佐的话语落下,汹涌的大火从停尸间的门口涌来,仿佛来自地狱的炎魔,瞬间的怒焰点燃了四周的一切,停尸间那冰冷的温度都随之上升,变得燥热。

    这是一处绝地,只有这道大门通往离开的路,可现在它被大火封死了,而且这火势还在不断的加剧。

    “怎么回事……”

    在最后一刻洛伦佐拉开了伊芙,不然靠着大门的伊芙会在瞬间被大火吞没。

    “是线索。”

    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病态的兴奋。

    伊芙看向一边,火光映亮了洛伦佐的脸,在他的眼瞳里燃着更大的火。

    果然沃尔的死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他们不希望沃尔尸体里的秘密被人发现,于是来此纵火。

    “警探如果不想死的话就过来帮忙。”

    洛伦佐说着踹翻了那些藏着尸体的铁柜,它们是一个个堆叠在一起的,可以被拆开。

    “你在做什么?”

    伊芙有些看不明白这个人的操作了,明明大火已经烧到眼前了……他还在和这群死人较劲。

    “活命……你总不会想和这些尸体一起火化在这里吧?”

    “你一堆我一堆大家从此不分离?”

第五章 亲爱的温彻斯特

    伊芙觉得自己陷入了这个男人的节奏里,把铁柜架在了铁架之上,他试了试滑轮,还算顺畅。

    “你要做什么?”

    “逃出去。”

    撕下挂在墙角的白大褂,洛伦佐用它把两者固定在了一起。

    “我们直接跑是出不去的,大火会先点燃你的衣服,温度会熔化你的眼睛,随后在你一次惊慌失措的呼吸里,上百度的空气冲进你的呼吸道随后是肺,想一想警探,那感觉跟生吞火炭没什么区别。”

    洛伦佐形容着那渗人的死法,随后把组装的铁车挪到墙边。

    “所以我们需要这个东西,就像玩滑板一样一路冲出去,我记得来的路线,是一条直线。”

    指了指那阴森森的铁柜之内,洛伦佐摆了摆手。

    “女士先。”

    伊芙有些懵。

    “你要让我和你一起钻进这里面?”

    她开始祈祷今天的一切不要让家里人知道了。和陌生的男性同处一个房间……虽然是停尸间,就已经能让她老爸抓狂了,更不要说这么大点的……铁柜。

    “我们冲出去需要一定的惯性,不然我们冲到一半就会停在火海里,就像个两个烤炉猪一样,你懂我的意思吧?”

    比起伊芙想的那些,洛伦佐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小命。

    ……

    先是蒸汽管道爆炸,随后是大火,火势在停尸间那里蔓延,看起来没有人员受伤,但也让普雷斯操费了心。

    但在这其中他在找伊芙在哪里,从刚才起这个新人就失去了踪影,明明对于案件之类的事充满热情,可现在却不在。

    普雷斯以为这才是伊芙真正的样子,之前都是假装的,但紧接另一种想法在心中升起……或许她就在那事件的中心呢?比如停尸间里。

    这个倒霉孩子!

    普雷斯一下就慌了,但也在这时钢铁的战车从那燃烧的通道里冲出,洛伦佐还没等停下便冲了出来,随后那个炽热的战车带着里面的伊芙撞在了墙壁之上。

    好在穿得厚,洛伦佐只是多出了许多汉,但他没时间去缓缓了,视线在人群里来回扫动,就像在找什么一般。

    为了掩盖沃尔的尸体不惜在医院里放火,要知道这可是苏亚兰厅重点照顾的地方,显然对方对此事很执着,那么他就不可能放完火就走,他要确保没有人能活着离开。

    那个人就在某个角落里,静静的等候着大火的熄灭。

    你现在要怎么做呢?

    洛伦佐将手伸进了兜,他的兜有一个缺口,可以直接伸到衣服之下,在别人看来他是在插兜,实际上他的手已经扣住了扳机。

    现在这场大火已经有了幸存者,那么你又该怎么做呢?

    灰蓝的眼眸里倒映着每一个人的神色,洛伦佐审视着每一个人,他们没有学过表演,总会有露出破绽的时候。

    那么你会怎么做?就此离去还是杀了我?

    没人会想到一个水手的死会与医院突然的大火有关,毕竟两者之间的价值悬殊差距太大了。

    普雷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伊芙从铁柜里弄出来,这个女孩看起来狼狈不堪,但却一脸的兴奋,似乎她根本没有意识到稍晚那么一会她就会和洛伦佐一起在火海里变成铁板烧。

    她终于感受到置身于梦想事业中的喜悦了,那迫切真实的感觉。

    扒拉开挡住视线的头发,毫不在意形象,她用袖口擦了擦脸,随后艰难的站起来。

    现场很混乱,这里是医院,虽然火势并没有继续蔓延的迹象,但也足够让大家惊慌失措了。

    洛伦佐紧盯着这一切。

    人群会缓慢的走动,看清火势如何就会离开,当然会有一些就喜欢看热闹的一直呆在原地。

    医生?

    人群之中的白大褂并不多,大多路过扫了一眼便回到自己的岗位之上,其余一些护士也在努力配合接水,控制着火势。

    病人?

    大多围观的是家属,但也仅仅是围观,他们惊叹着随后祈祷。

    洛伦佐用力的摇了摇头。

    不对,自己的思路不对。

    那个人需要一个安全的位置,退可以混入人群离开,进可以观察有没有幸存者。他纵火是使用了大量的油,无论是病人还是医生都不可能带那么一大桶油进入而不引人瞩目。

    谜题碎裂成无数的碎片,而洛伦佐将它们逐一拾起、填补。破碎的镜子被一点点的拼接在一起,露出那最后的模样。

    洛伦佐的手握紧了风衣下的扳机,他找到那个人了,那个注定没有人会注意到的人。

    一个保洁人员推着装满油的推车,他把油倾倒在地面上,随后拿起拖把装模做样,当没有人靠近时便点燃一切。

    是啊,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保洁人员,更不要说去调查他那充满污垢的水桶了。

    身份已经确定,那么位置也很好判断了。

    就在洛伦佐的前方的拐角处,只要他露出头就能看到这里,向后退步就可以冲入大厅混入人群。

    “麻烦大家让一让!”

    洛伦佐压抑着血管里的兴奋,他向着那个位置靠近,看到洛伦佐离开,伊芙立刻冲着普雷斯喊道。

    “这个人有问题,不要让他离开!”

    听罢普雷斯直接拿出了手枪,随后大吼道。

    “先生请配合一下!”

    虽然不清楚伊芙说的问题是什么,但显然洛伦佐身上那诡异的感觉令他生疑,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一样。

    麻烦的人!

    洛伦佐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下一秒大步向前冲入人群,他很清楚这群警探的枪法如何,自己在人群里他们不敢开枪。

    随着洛伦佐的奔跑人群一下子骚动了起来,大家对于这个从火海里脱身而出,但又一脸诡异兴奋的男人感到恐惧,他们不由的后退,为他开出一条路来。

    那个人还是慌了,见到洛伦佐迅速逼近一名保洁人员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慌乱选择了退后,只要他步入拐角后开始狂奔洛伦佐就抓不住他了,医院里这么大的人流还有赶来的警卫,洛伦佐不会再有任何机会。

    那么此刻就需要《洛伦佐霍尔默斯侦探守则》里的第七条了,洛伦佐一直觉得自己的书应该被放进教材里。

    如果嫌疑人逃跑怎么办?在他脱离视野前开枪打断他的腿!

    风衣之下温彻斯特猛的抬起,洛伦佐的手一直扶在那扳机之上,他就是那紧绷的弦,随时可以进攻。

    谁也想不到这个男人的风衣之下会藏把霰弹枪,震耳欲聋的轰鸣令每一个人的耳膜都隐隐作痛,尘土飞扬碎石四溅,狂奔的身影尚未起步便一个踉跄的倒下。

    这是温彻斯特的有效射击距离,弹丸直接贯穿粉碎了他的小腿,大抹大抹的鲜血直接出现在地面之上,他还来不及发出惨叫,只能呜咽的继续在地上爬行。

    洛伦佐可不会让他就这么轻易的逃了,扣住扳机的护圈,温彻斯特在空中优雅的旋转一圈,作为杠杆式霰弹枪的它,吐出那炽热的弹壳,随后在一声醉人的清脆声里完成了上膛。

    真是爱死这把枪了。

    这霰弹枪的握把是短柄,只有这样它的长度才恰好可以躲在洛伦佐的风衣之下,当然更深的一点想必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都想不到。

    “别跑了我的朋友!”

    洛伦佐大步跑去,可就在这时密集的枪声响起。

    这枪声来自外面,从那个保洁人员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大厅里的情况,那么大厅里的人也能看到他,他不是一个人行动,现在任务失败,他的同伙决定牺牲他来隐瞒这一切。

    子弹贯穿了他的头颅,在地面上爬行的他就这么僵持的死去,污血流淌满了地面。

    这还不是结束,更密集的弹雨压制着洛伦佐,让他无法靠近大厅。

    说实在的,洛伦佐越发好奇银鱼号到底运了什么,那个神秘的铁箱里究竟装载着什么样的怪异。

    深呼吸,想必这并不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应该只是一群拿钱替人卖命的打手,那么他们的智商一定不会来交替开火,所以这毫无间隙的弹幕总会有中断的一刻。

    正如洛伦佐想的那样,人群悲鸣的背景音下,子弹的激发出现了间隙。

    这是致命的错误,任何军队最重要的一节课就是教会他们交替开火,一部分人开火,一部分人换弹,交替射击,构成持续的火力压制。

    在这珍贵的间隙里,大侦探一跃而出。

    温彻斯特发出雷鸣般的声响,黑火药的余味萦绕在鼻尖,那是比致幻剂更令人着迷的东西。

    密集的弹丸直接将一个人的胸口击碎,后背处溅起一阵血幕,随后身影被冲击倒退出去。

    本以为会遭到一定的反击,但什么也没有。

    他们不是在换弹而是在撤离。

    这是洛伦佐的疏忽之处,当火灾发生时来自苏亚兰厅的增援就已经在路上了,以那群骑警的速度,十分钟之内一定会抵达此处,他们不想恋战,等骑警抵达现场就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了。

    大厅之外阵阵的马嘶声响起,随后在急促的马蹄声中远去。

    洛伦佐慢了,直接撞开人群,踏过那地上的尸体追了出去,更多的枪声迎接着他,好在只是恐吓洛伦佐,根本没有瞄准。

    可此刻这群人该做的已经做到了,洛伦佐根本追不上他们,只能目睹着他们策马狂奔,洛伦佐只是个普通人,他追不上这群该死的家伙。

    就在这一筹莫展之际,嘹亮的汽笛声响起,就像上天给予的帮助一般,它在洛伦佐视线的不远处疾驰而来,一路之上信号灯一致变红为其让路。

    于是铁蛇吞吐着白雾般的蒸汽,沿着脚下的铁轨轰鸣而来。

第六章 中庭之蛇

    旧敦灵很大,非常大。

    作为英尔维格的首都,旧敦灵在英尔维格的历史里它一直在缓慢的扩张着,当蒸汽动力出现时,这种扩张速度达到了最大。

    它的建筑面积达到惊人的程度,占据了近二分之一的英尔维格岛,可如此巨大的城市面积首先带来的负面效果就是巨额的交通成本。

    一个东城区的市民要到西城区的工厂去上班,光是步行就要花上半天的时间,以普通市民的收入根本支付不起蒸汽汽车,更不要说养什么见鬼的马,骑马去上班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机械院在十几年前就对旧敦灵开始了新一轮的改造,他们打通了地下隧道,建立了能横跨旧敦灵的列车,他们管这个东西叫地铁,看起来像是缩水的地下火车,在地面上则覆盖满了与地面嵌在一起的铁轨,名为铁蛇的蒸汽电车在其上奔跑。

    这样的交通系统以旧敦灵为试验点,在成功后向着全国扩展,并在近些年里他们试图将齐柏林飞艇也加入这庞大的交通系统中,天空也将有英尔维格人的足迹。

    中庭之蛇。

    机械院的机械师用北欧神话中的巨蟒如此称呼这套交通系统,这美丽富饶的世界就是那神话里的中庭,届时每个人只需支付低额的代价就可以成为这尘世巨蛇的一员,凭借着机械与蒸汽环绕在这越发渺小的世界之中。

    维多利亚中央医院也算得上一处有名的站点,蒸汽电车每隔十几分钟便会路过这里一次,这一次洛伦佐正好赶上了。

    “抱歉了我的朋友!”

    车门打开,洛伦佐扛着那把极具危险的霰弹枪,直奔驾驶室。

    驱逐掉那些无辜的乘客后,司机没有过多的反抗便被丢下了蒸汽电车,随后铁蛇吞吐着蒸汽在铁轨上逐渐加速、疾驰。

    遵纪守法的旧敦灵市民什么时候见过这等阵仗,就连普雷斯都有点懵。

    这里是旧敦灵,英尔维格的心脏,每时每刻天空之中都会有至少三架齐柏林飞艇巡视待命,在那其上有着穿着红色大氅全副武装的空骑兵,他们是旧敦灵秩序安全的强力防线,突发事件发生时,你只能看到那遮掩天空的庞然大物,随后在它的阴影之下,红衫的士兵会抓着滑索从天而降,紧接着一枪打爆你的头。

    先是蒸汽管道爆炸火灾、枪战之后又是劫持蒸汽电车,此刻虽然搞不清楚这是什么个状况,但这几个搞事的抓住挨个关到死是免不了的。

    这算得上普雷斯职业生涯里的大事件了,他后知后觉的拿起枪朝着蒸汽电车的方向奔跑,可紧接着他看到了一个挂在蒸汽电车之后的身影。

    普雷斯的心脏当即就跳慢了半拍。

    ……

    “这……至少是个三等功吧!”

    尽管耳边风声烈烈,但女孩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嘴里不停嘟囔着。

    伊芙死死的抓住蒸汽电车上的把手,在它开动的最后一刻她终于跟了上来。

    这个倒霉孩子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置身于何等的危险,她满脑子里只有第二天的《女王日报》报纸,头条是苏亚兰厅新警上任第一天就侦破特大案情,荣获三等功被邀去铂金宫觐见女王,走上人生巅峰出任旧敦灵警督之类的见鬼东西。

    想到自己不到三十岁就走上了人生巅峰,还真是格外的枯燥啊。

    铁蛇之上洛伦佐可没有伊芙那种枯燥的感觉,此刻他的状态好极了。

    汽笛一路高鸣,就像赶着来杀人的死神,路上行人纷纷让路。

    洛伦佐是个很好学的人,他的房间里堆满了书籍,什么都懂一点,就连这蒸汽电车也不例外。虽然不太清楚这个蒸汽电车具体的详细操作,但看着那简单的操作台,基本的操作他觉得还是可以的。

    他必须追上那批人,他们是这团疑云里仅有的线索。

    很快那群人出现在了洛伦佐的视线里,旧敦灵道路拥挤,骑马注定跑不快,除非你是一路吹着警哨的骑警亦或是洛伦佐这种不要命的铁蛇,在法律与生命之下,再暴躁的市民都很乐意为其让路。

    拿东西卡住操作杆,洛伦佐抓住边缘的钢铁直接翻到了车顶上去。

    机械院那群人虽然有些神经病,但他们的作品却十分严谨。蒸汽电车加入中庭之蛇系统已经很多年了,它有一套安全的应急措施,紧急制动之下它们能做到迅速急停。

    视线滑过枪管落到那不远处的“嫌疑人”身上,洛伦佐不需要抓住所有人,他只需要最跑得最慢的那一个。

    扣下扳机,惊雷乍现。

    子弹打穿了马腿,可怜的马儿带着嫌疑人一同摔倒在地面上滑行了数米远,洛伦佐以为自己成功了,但又一声枪响响起,地面上的嫌疑人中弹身亡。

    不留活口。

    此刻洛伦佐终于感受到了事态的棘手,他面对的不是一群简简单单的打手,普通的打手可没有这么坚毅的意志,在这群人里一定有一位担任保险的人,他负责杀死所有掉队者,死守银鱼号的秘密。

    这可不是下城区那群小混混能做出来的,洛伦佐陷入了僵局,但打破这个僵局的办法也很简单,杀到最后一人。

    人的意志是坚毅的,也是脆弱的,洛伦佐赌的就是当他抓住那个担任保险的人时,那个人有没有勇气把枪口吞入口中。

    一前一后,旧敦灵里就这么上演了一次罕见的追逐战。

    嫌疑人开始调整方向,继续向前会抵达内城区,那里到处都是巡警,他们的目的是赶到下城区,只要到了那鱼龙混杂的下城区,就算苏亚兰厅介入也无法将他们抓出,那是生长在旧敦灵之上的肿瘤,强行扯下只会两败俱伤,这也是为什么伯劳那个狗东西这么嚣张还能活这么久的原因。

    必须在到达下城区前阻截住他们,不然到了下城区洛伦佐说不定自身难保。

    快动动你这机智的大脑,虽然你的道德行事二流可你的脑子可是一流的!

    努力的回想着关于自己所能用上的一切,数不清的线构成旧敦灵的平面图,在这之上洛伦佐代表的蓝线追逐着红线,而红线即将抵达它的终点下城区。

    蓝线不断的延伸着,可就在下一个路口,蓝线破碎成无数道线条,挤满了旧敦灵的每一个街道,它从四面八方而来围追堵截着红线。

    终于,就在那红线即将抵达终点的那一刻,一道蓝线将他阻拦。

    感谢驾驶室里挂的那张旧敦灵蒸汽电车运行图,洛伦佐找到了那唯一的路。

    伊芙用尽全力终于爬进了蒸汽电车的车厢里,在警校训练时他的教官就说过,伊芙是个很优秀的警探,就是体力不是很好,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各种交通工具到处都是,警探终于不用为了追人而跑个半死。

    如果下次能见到教官,伊芙一定会好好和他说一说这个问题,当然现在她首先要让这个该死的蒸汽电车停下来。

    “把它停下来!”

    伊芙举起手枪对准驾驶室里的洛伦佐,两者之间距离并不算远,尽管机器轰鸣的作响,但声音依旧清晰的抵达。

    可洛伦佐没有停下,反而一脸善意的回过头。

    “我不是你的敌人,警探,他们才是。”

    伊芙知道洛伦佐指的是那批逃跑的人,可她依旧警惕不肯放下枪。

    “我是一名侦探,私人侦探。”

    “带霰弹枪的侦探?”

    “大多数同行都带枪,只不过我带的枪比较特别,你可以把我理解为少数派。”

    “你知道你搞了多大的动静吗?我现在甚至有权力直接击毙你!”

    后半句伊芙是在唬人,其实她也不是很清楚到底该什么情况下开枪,这种事应该在普雷斯的带领下,实战几次。

    “这么大的动静?只能说是我个人特色,比起原地故作沉思,我更是个行动派。”

    洛伦佐很擅长给自己加标签,只要一个小小的标签就可以让人联想很多,这是他在皇家艺术学院时,那个便宜老师教的。

    不给伊芙思考的时间,洛伦佐迅速的扭转了话题。

    “警探,你知道吗,这东西本可以跑的更快。”

    他指了指脚下这钢铁的造物,从容的仿佛没有看到那枪口一般。

    “人类史上的所有科技都先军用才会逐渐贴近民用,就比如近些年准备加入中庭之蛇系统的齐柏林飞艇,它本来是军事飞艇,地面火炮根本攻击不到他的高度,它会在云层的掩护下,投送部队与空袭。”

    “甚至说最开始中庭之蛇也只是一个军事系统,目的是为了女王一声令下,我们就能让隔海的大陆陷入炮火之中,铁路所到之处蒸汽火车随时都可以将英尔维格的士兵送至战场之上。我们脚下的蒸汽电车也是如此,它诞生于旧敦灵治安最差的时候。”

    手扶在了操作杆上,洛伦佐缓缓站起,霰弹枪被他留在操作台上,为了向伊芙证明自己不具备威胁,他还特意举起另一只空着的手。

    “这被叫做铁蛇的东西本来真的是个铁蛇,里面的座椅坐满全副武装的士兵,外部被坚固的装甲覆盖,即使被枪击也仅仅是留下一个凹痕,天空之上的齐柏林飞艇负责指挥,哪里有暴乱,铁蛇就会来到那,装甲统一升起,枪管从升起的缺口伸出,扣动扳机。”

    那时英尔维格刚刚成为世界蒸汽科技的领头人,各国的间谍特工到处都是,旧敦灵动乱不堪。

    洛伦佐咽了咽唾沫,随后说道。

    “我想说的是,这个东西的功率远比它规格上写的要大,这么多年它依旧用的是瓦特三型蒸汽机,几十年前扛着一车的士兵和几吨的装甲都能健步如飞,现在载几个市民就跑不动了。”

    “是机械师在偷懒,他们限制了这东西的功率,披着民用的外衣实际上还是一具染血的武器,但只要你稍懂一下机械学和蒸汽电车的构造这种限制很容易突破。”

    伊芙感到了一丝的不妙,很显然她一直倚仗的直觉这次也没有抛弃她,话音刚落洛伦佐用力的拉下了操作杆,同时伊芙本能的扣动扳机。

    子弹脱膛而出,蒸汽电车剧烈的摇摆了起来,仿佛要散架一般,巨大的冲击把伊芙甩了起来,重重的撞在一旁的铁壁上,而在一声玻璃的碎裂声中,无尽的狂风涌入其中。

    为什么?

    伊芙艰难的抬起头,只见那个该死的侦探稳稳的站在驾驶室内,自己的子弹打偏了,仅仅是击碎了挡风玻璃。

    她不明白,这异动从何而来,可紧接着她感受到了,整个车厢都在剧烈的晃动,这名为铁蛇的蒸汽电车挣脱了原本的限制,它的速度不断的攀升,最后达到了那辉煌时的光景。

    似乎为了解答伊芙的疑问一般,剧烈的颠簸中洛伦佐指了指她的身侧,那是数个挂在铁壁上的布袋。

    蒸汽电车通勤的时间会很长,为了让乘客漫长的时光得以消磨,这里通常会插满今日的报纸,以及一些其他无趣的书籍。

    机械师为了方便维修会把蒸汽电车的操作手册以及一些可公开的图纸放在其中,这本意是为了科普大众,但似乎每次只有洛伦佐一个人会翻看这无聊的书籍,而今日这一切起了作用。

第七章 欺诈的推理

    旧敦灵的日暮并不美好,天空阴郁无尽的蒸汽组成朦胧的穹顶遮掩住了一切,阳光的余晖无法穿透那层层的阴郁,最后只能看到模糊的红潮,如火雨降世一般。

    齐柏林飞艇如同巨鲸缓缓游动在云层之中,在地面只能看到那仿佛从神话里走出的黑影。

    洛伦佐舒服的坐在驾驶椅上,从他更改蒸汽电车的路线起,那群嫌疑人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警探,其实我们可以合作的。”

    也不管身后的伊芙情况如何,洛伦佐迎着狂风说道。

    “我们的目的都是那群人,只要抓住他们就会有那珍贵的线索,至于之后的也等之后再说,你觉得如何?”

    伊芙思考了稍许,颠簸之中她选择放下了手中的枪,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这短短的时间里,洛伦佐给她的感觉堪称惊艳。

    她从未见过如此……从容的人,仿佛所有的事物都在他的操控中一般,深沉强大。

    “那么你现在是同意这个提议了吗?”

    洛伦佐带着谜一样的眼神,仿佛在那灰蓝之下正孕育着某个隐秘的阴谋。

    “洛伦佐霍尔默斯。”

    名字是信任的第一步。

    伊芙犹犹豫豫的伸出手,可正当她准备说出自己的名字时,洛伦佐把手缩了回去。

    “伊芙沃莎尔,我知道你的名字。”

    “你怎么会?”

    伊芙的心立刻又警惕了起来,她开始后悔这短暂的结盟了。

    “我是名侦探,这东西很简单的。”洛伦佐的视线在她的身上乱扫。

    “崭新的制服,工整的衣装,一看就是个刚到警局报道的新人……你真该瞧瞧你那些同事大多时候的状态,简直就是个醉鬼,你这样的人在他们之中格格不入。”

    就像观赏一个物品,洛伦佐评价着。

    “充满动力,热情满满,嫉恶如仇,你是个典型的毕业生,充满对世界的幻想,你很热爱这一行,迫切的想做出些功绩。”

    洛伦佐说着苦恼的摇了摇头。

    “又是一个被修饰华丽的新闻所误导的孩子,这行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可不是你说举起手来,犯人就会乖乖举起手的世界,胆小的会调头就跑,胆大的会在你说完话前就给你一枪。”

    他的话凶狠又精确,至少在伊芙听来是如此,可她又有些气愤,就好像自己的秘密被揭开一般,暴露在阳光之下。

    “你还是个贵族子弟,从你的项链就可以看出。”

    洛伦佐指着伊芙那光滑的脖颈说道,银质的项链拴着一颗指甲大小的红宝石,它本来是藏在衣服下,但在剧烈的撞击中掉了出来。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贵族能戴得起的……你知道吗?警队的新人名单通常会有标记,他们会对那些贵族优待,以防这群公子哥不小心死掉,你回去的话可以看一看,而这份名单也很好得,就贴在你们的公示栏上。”

    洛伦佐微笑,在伊芙的眼中他变得无比神秘与强大。

    “你……怎么知道警局的事?”

    苏亚兰厅可不是谁都能轻易进去的,伊芙想不明白。

    “我可怜的侄子在今早死了,我去报个案总可以对吧?”洛伦佐微笑道。

    无论是苏亚兰厅还是市政厅,洛伦佐从不会因为那名头而害怕进入,只要有正确的理由,这些都是普通人可以涉足的场所。

    “标记的公子哥只有几个,其中只有一个女生,我猜那个人就是你对吧。”

    “伊芙沃莎尔。”

    伊芙已经彻底被洛伦佐的话惊到了,看着她那有些惊恐的样子,洛伦佐满意极了。

    洛伦佐霍尔默斯,他只是个擅长骗术的二流侦探而已,这是他对于自己的评价,这世界里没有什么所谓的超智商,即使有也不应该当一个侦探,而是被机械院那群疯子关到死。

    一个可以推动世界科技树发展的大脑用来打击罪犯?这也太大材小用了。

    最完美的骗术应该结合真实,他不会告诉伊芙,这个倒霉孩子在刚刚的撞击中警证也掉了出来,上面详细记录了她在警局的信息,他也不会告诉她,为了方便伯劳在下城区的生意,苏亚兰厅里早就藏有伯劳的眼线,任何人员流动都会在夜幕降临时汇报给那只可怕的屠夫鸟。

    真实的结果配上玄之又玄的推理,这就是洛伦佐一直在做的,即使漏洞百出,但在真实的结果前,他们也只能相信,这就像数学公式,只要推导正确,无论答案多么离谱,但那也一定是正确的。

    “你现在可以相信我是一名侦探了吗?”

    洛伦佐露出那标志的微笑,一切都胜券在握。

    ……

    “现在我们在去哪?”

    虽然暂时在同一条战线之上,但伊芙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堵截的路上,他们的目的是下城区,想要快速抵达那里的路线有很多,但可以让他们快速通过的路口只有一个。”

    为了治理混乱的下城区,旧敦灵的举措就是隔离,两个城区之间被高大的房屋与围墙区分,只留下几道宽广的路口方便把守。

    即使不通过路口也可以抵达下城区,为了利益他们早就打通楼房之间的隧道,但现在那群人骑着马,快速通过只能经过路口。

    他们不仅仅是被洛伦佐追逐,苏亚兰厅的骑警恐怕早已追上了他们,一路爆发激烈的枪战。

    “你怎么确定我们能追上?”

    伊芙不理解,只见洛伦佐指了指上方,那是挂在驾驶室上的线路图。

    “你应该关心一下日常新闻……比如下城区也将纳入铁蛇运营范围内。”

    洛伦佐的习惯就是读报,每周去一趟市政厅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条例之类的。

    这个习惯是他在梦境里的某个电影里得出的,那个电影里地球因为没有及时去银河市政厅看条例,结果导致地球被炸掉以修建宇宙高速公路……一个充满了黑色幽默的故事。

    好了,忘掉旧日的梦境,来看看现在。

    在几个月前旧敦灵决定将铁蛇延伸至下城区,洛伦佐推测应该是某个高层想对下城区动手了,就像很久以前那样。

    只要铁轨在下城区铺展开,老式的装甲铁蛇上线,旧敦灵就可以随时对下城区的肮脏进行清剿,可很可惜这行动刚展开就失败了。

    铁轨确实在下城区展开了,但没有一辆铁蛇能驶入其中,那群亡命之徒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团结,这项行动很快便被叫停,而那铁轨线路反而成了黑帮运输货物的道路,黑市的经济猛涨了很多,记得那时伯劳乐的不行。

    “虽然失败了,但下城区的铁轨与外城区是相连,只是没有人敢往那里开!”

    根据脑海里的地图与驾驶室上的线路图重叠在一起,洛伦佐能拦住他们,在下城区外。

    ……

    队伍急速向前,这一次行动发生的意外远超他们的想象,正如洛伦佐说的那样,苏亚兰厅的骑警已经追上了他们,刺耳的警哨不断的回响,仿佛末日前的丧钟。

    虽然情况危急,但下城区此刻就在眼前,只要到了那里就连苏亚兰厅也会感到棘手,只要到了那里这糟糕的一天就会结束了。

    实际上此刻天已经黑了大半,只有天边的红云还在释放最后的微光。

    这就是旧敦灵的间隙,白日将尽,黑夜尚未到来。

    微凉的风拂过,蒸汽的汽鸣来回回荡。

    就要到了,可就在这时有轰鸣响起,整个街道都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随后那钢铁之蛇撞破了迷雾而来。

    “终于追上你了!”

    迷雾撕裂,大侦探闪亮登场。

    洛伦佐站在驾驶室内架起温彻斯特,毫不留情开火射击,一同开火的还有后方的骑警,在他们看来洛伦佐也是敌人之一,枪鸣过后车厢内多了好几处弹孔。

    就快到了!

    他们心中如此想着,可紧接着铁蛇加速出现在了他们背后。

    枪击与爆炸,视线变得混乱不堪,耳边是剧烈的冲击与人群的嚎叫,带着温热的血一切都翻滚了起来。

    铁蛇脱轨了。

    黑帮在铁轨建立完毕后第一件事就是将下城区的铁轨与外城区的切割开,路线确实直达,但却是断的。

    铁蛇压着敌人不停的翻滚,到最后就如一大坨烂铁一般,地面上血迹被拖的很长,尚未死去的人发出无力的哀嚎。

    伊芙的头很痛,浑身仿佛要散架了一般,在最后的时刻她被甩了出来,视线被疼痛而来的泪水染得模糊,她费力的站起,随后看到了那火云之下漆黑的身影。

    洛伦佐一只手提着霰弹枪另一只手拿着他的手杖,在铁蛇残骸的不远处,用脚踩着一个尚未死去的人。

    “看起来就剩你一个,朋友。”

    黑洞洞的枪口垂下,谁也不清楚洛伦佐会不会突然开枪。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那个人很坦然的说道,毫不在意死期将至。

    “哦?”

    洛伦佐笑了笑,他最擅长对付这些心智坚毅的人了,可当他还准备说些什么时,脚下的头颅猛的炸裂开……他死了。

    笑容逐渐僵住,看向前方,老旧的建筑之下,受伤的身影死死的看了洛伦佐一眼,将那还冒着白烟的枪口纳入衣下,随后转身离去。

    是那个担任保险的人,他活到了最后。

    这一次洛伦佐真的动怒了,可他刚抬起脚步就停了下来,此刻更多的人从他的四周走出,握着枪与剑,气势汹汹。

    就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洛伦佐回头,那繁华的城市就在百米之外,骑警整齐的站成一排,枪口向上,好似将华贵与肮脏分割开的铁幕,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切。

    洛伦佐步入了下城区,铁蛇翻滚的碾死了敌人,但也在冲击中抵达至了下城区内。

    更多的黑帮走了出来,洋洋洒洒宛如人海。

    现在毫无退路了,向后就会被骑警逮捕,向前就会被乱刀砍死,就在洛伦佐一筹莫展之际,又一声枪响响起。

    伊芙一脸惊恐的握着枪柄,在她身前是个一枪被击倒的混混,似乎注意到了洛伦佐的视线,她有点慌张的解释着。

    “他……他先对我动手动脚的!”

    情况有些尴尬,不等洛伦佐说什么,黑压压的人群压了上来。

第八章 伯劳鸟的铁棘

    有光的的地方黑暗孕育而生。

    在下城区出现以前,旧敦灵的罪恶遍布在每个阴暗的角落里,无论铁蛇载着多少士兵,无论向泰晤士河里投入多少死尸,一切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向上的蒸汽塔带着世界最先进的科技贯穿云层,最黑暗的罪恶则在这之下的迷雾里发酵,直到下城区的出现,这无处发泄的罪恶终于有了释放的地方,那些黑暗之物全部聚集到了那肮脏之处,整个旧敦灵活在虚伪的圣洁里。

    下城区是如此的特殊,让人不得不感到神秘。

    也因下城区的特殊性,苏亚兰厅里有几条默认的规则,其中一条便是警官禁止进入下城区,那群亡命之徒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只要有一定数额的财富他们就会随意杀死一位贸然进入的警官。

    骑警们不敢贸然进入,他们在等待着下一步的指令。

    在这之中的洛伦佐感觉就不是很好受了,很显然这群人是为了那群嫌疑人而来,一次完美的配合,无论他们为了遮掩踪迹在外城区引发了多大的骚乱,只要他们进入下城区,在这么多亡命之徒的围观下,骑警只能放他们走。

    本来大家只互相是僵持,可从伊芙杀死那个黑帮成员起,一场火拼一触即发。

    “快跑!”

    情况紧急,洛伦佐只能喊出这么一句话,紧接着刺耳的枪鸣响起。

    黑帮开始开火了,杂七杂八的枪械,大多还是自制的,各种弹丸四溅。

    伊芙一个猛扑滚到了铁蛇的残骸之后,耳边尽是金属之间的撞击声,撕扯着自己的耳膜。

    洛伦佐在她之前就躲到了铁蛇之后,他是一个行动派,话语总是在行动之后。

    “怎么办!”

    年轻的警探显然慌了神,她也想不到自己第一天上任就会这么刺激。

    “等着,一会我叫你跑,你就跑!懂吗?”

    洛伦佐大吼着,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在这枪鸣中清晰些。伊芙对他还有用,他不能就这么让伊芙死了。

    指着后方那一排骑警,洛伦佐对她喊道。

    “往那里跑,你也是警探他们不会见死不救,只要你跨过那道线,这群暴徒就不敢对你动手!”

    这也是规则之一,下城区的人不许进入外城区,在旧敦灵看来他们就是一群偷渡客,根据法律所有警探都有权力强枪杀任何擅自进入外城区的暴徒。

    混乱不堪,但又被铁律所束缚。

    伯劳说过这一切,下城区的存在只是因为旧敦灵需要。旧敦灵是个巨大、疯狂的城市,它繁华又美好,但在这之中总有一些垃圾需要倾倒,在以前它被倾倒在每个角落,而现在被集中在下城区中。

    一个垃圾桶。

    伯劳总是如此形容他所统治的土地。

    灰蓝的眼睛里藏着许多秘密,洛伦佐就是个被诡秘所缠绕的人。

    “跑吧,女孩!”

    一把拍在她的身上,来不及感受女孩的柔软,洛伦佐握着霰弹枪强势出场。

    扣动扳机,就好像发令枪。

    伊芙不知不觉中开始相信了洛伦佐说的一切,他提枪踏出的同时伊芙向后跑去,枪鸣与警哨,新一轮混乱展开。

    子弹贯穿了头颅,破碎的弹片又将附近几人击倒,鲜血四溅,绚烂无比。

    暴徒握着自制的武器冲了上来,虽然他们接到的命令只是阻止骑警的追击,但现在有人死了,他们必须让洛伦佐与伊芙付出代价。

    布满锈迹的利刃砍来,洛伦佐勉勉强强躲开,随后温彻斯特嘶吼,将他的上身打烂。

    他们不是沃尔,身体没有进行那种诡异的变化,普普通通的血肉之躯根本扛不住这一枪……毕竟这武器在最初的设计时,就不是为了杀人。

    真是熟悉又兴奋的感觉,鲜血独有的味道弥漫在肮脏的街头,就好像被唤醒了一般,感觉自己的血都在发烫。

    枪鸣不断。

    洛伦佐从来不是什么个好人,这是他自己在夜夜的思考下得出的结论,于是动起手来也毫不留情。

    连绵不绝的哨响齐鸣,那是苏亚兰厅特制的铁哨,能发出不同频率的音阶,在紧急情况下那些骑警大多用此沟通,就像简易的摩斯密码一样,几段不同的哨声便能迅速传达重要的讯息。

    他们在交流,频繁的沟通着。

    洛伦佐曾用很长时间学习这个绝密的沟通方式,虽然不能完全破译,但现在铁哨一些简单的命令他也能勉强听懂了。

    急促的短哨后响起长鸣,洛伦佐一枪崩碎眼前这位壮汉的头颅,随后感到了些许的压力。

    他听懂了那哨声,后续骑警即将抵达。

    ……

    普雷斯握紧缰绳,迎着狂风一脸忧愁。

    他跟随着后续的骑警正在迅速抵达向下城区,普雷斯此刻不在意什么案子,现在比起案子更重要的是伊芙。

    正如洛伦佐说的那样,伊芙是个贵族,作为一名资深警探,普雷斯被命令带这么一个新人,也能看出伊芙身份的不凡。

    伊芙可不能死,一旦她死了,那群该死的贵族会活剥了他。

    当然普雷斯的心里还有更大的忧愁,关于洛伦佐。

    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名该死的侦探,苦思之后一个熟悉的身影逐渐呈现在他眼前,仅仅是想到都觉得一阵恶寒。

    普雷斯不敢确定自己的推断,但他也不敢就这么欺骗自己,来复枪已经填好子弹挂在一边,腰间插的是满弹的左轮枪,感觉自己就要上战场一般。

    毕竟即将可能面对的是下城区的怪异之一,怎么做好准备也不足为过。

    即使到了如今普雷斯也觉得那是自己经历过最为凶恶的案子,迷雾之中鲜血浸透了地面,尸体与血水填满了泰晤士河。

    普雷斯死也不会忘记那个身影,红河惨案的主要人物之一,伯劳的铁棘。

    粗糙的手缓缓的拿起来复枪,已经能远远的看到那封锁的骑警们,普雷斯明白,就要到了。

    于是叼起嘴边的铁哨,嘹亮的长鸣贯穿红色的晚霞。

    随着铁哨声起,那一直冷眼观看的骑警们纷纷架起手中的枪,黑洞洞的枪口组成死亡的墙壁。

    耳边尽是子弹的轰鸣,伊芙从奔跑起来就没曾回过头,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相信洛伦佐,但就像遵循本能一样,她听从了,然后活到了现在。

    落日的余晖从地平线尽头洒下,一切沐浴上了一层鲜红的惨状。伊芙看不清骑警们的脸,他们背对着余晖,宛如漆黑的剪影。

    铁哨声后,枪火齐鸣。

    有那么一瞬间伊芙以为自己要死了,但子弹掠过了她的身边,射向那混乱的中央,紧接着骑警们开始推进,高大的战马越过她的身边,朝着那肮脏之地前进。

    “伊芙!”

    突然有人在叫自己,漆黑的影子跑过余晖来到了自己身边。

    “普雷斯警官!”

    看到那熟悉的脸,伊芙终于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她便意识到了不妙,突然发生了这么多,自己肯定难逃责骂。

    “向后撤,现在这里不是你能涉足的了。”

    普雷斯一脸凝重,握着手中的来复枪,虽然是和伊芙谈话,但他的视线却一直在前方,紧盯着那里。

    “我……”

    伊芙还想说什么,但立刻被普雷斯打断。

    “那个人可能是铁棘,不是你这个新人能参与的,快让开!”

    铁棘?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般,伊芙似乎记得这个词汇,可一时间她也想不起来是什么,紧接着普雷斯越过了她,架起手中的来复枪,枪口火光迸现。

    暴徒们再怎么暴戾,面对正规军的火力还是弱不禁风,战斗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便结束了,整个区域被清空,逮捕的暴徒全部被绑在一边。

    这次事件影响的要比所有人想象的要大,维多利亚中央医院遭受火灾,蒸汽电车出轨,随后便是火拼。

    天已入夜,巨大的齐柏林飞艇在天空中游动,随后投下灯光,为这黑暗的区域增添光芒。

    普雷斯骑在马背上,握紧手中的枪,在被逮捕的暴徒之中来回扫视着。

    “找到他了吗?”

    另一名骑警缓缓靠近,对着普雷斯说道。

    “没有……多纳斯警长。”

    普雷斯的眼中有些失落与自责。

    “不好意思,因为我的预感就动用这么大警力。”

    “没事的,这么大的的火拼调动警力很正常,只可惜以为会抓住铁棘。”多纳斯警长缓缓说道。

    “但普雷斯,根据我们的情报,铁棘在红河惨案后便失踪不见,有人说他死在那次案件里了,只是我们没找到他的尸体,也有人说他被伯劳送出英尔维格了。”

    “他还在这里,我一直有所感觉。”

    对于警长的疑问,普雷斯很坚决。

    沉默了稍许,警长还是对于普雷斯的感觉表示信任。

    “那么他这次出现又是为了什么呢?”

    多纳斯警长有些不明白,这么多年以来红河惨案一直是苏亚兰厅的黑云,将他们那所谓的荣誉遮掩,苏亚兰厅从未放弃过追踪铁棘,但一直一无所获,他本来就要被人遗忘了,但此刻又回来了。

    “我不清楚警长,但我一直有这么一种感觉。”平常慵懒的感觉不再,普雷斯从未有过的认真。

    “他一直都在旧敦灵,只是他太狡猾了,哪怕他从我们身前经过也没有人能发现。”

第九章 比死亡更可怕

    外城区,东之伊琳斯区,科克街121a。

    旧敦灵已入夜,夜空之中漆黑的鲸鱼就如往常般缓缓游动,随后投下巨大的光柱窥视着这座熟睡的城市。

    炽热的水蒸气从井盖之下涌出,白潮之中洛伦佐慢步而出。

    他的样子看起来还不错,只是脸色有些惨白,拄着手杖,走得很慢。

    洛伦佐是在后续骑警抵达前逃掉的,下城区的错综复杂救了他,从他跑路时那熟悉的动作来看他也不是第一回被人追了。

    只是这一次他没能顺利的逃掉,只能说不得不赞叹那群暴徒的动手能力,他们居然做了一个射钉枪出来,密集的弹幕中洛伦佐狼狈逃跑的身姿还是被命中了,一指长的铁钉射入他的腰侧,好在只是皮外伤。

    托那日夜弥漫的水汽的福,旧敦灵的人们衣服时长潮湿,所以洛伦佐很喜欢黑色,这样人们就分不清他衣服上究竟是水渍还是血迹了。

    走了好久,他终于走到了家门口。

    科克街121a。

    这里位置偏僻,是近些年才开发出的新地段,因此房价很便宜,但尽管便宜,但也不是洛伦佐这个侦探能买的起的,于是在伯劳的介绍下,他找了一处不错的租房。

    洛伦佐没敢敲门,轻轻的打开门,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一楼的主人是房东凡露夫人,那是一个非常硬核的老太太,据说她曾经是一名女军人,还是其中最为英勇的空骑兵。

    她经常与洛伦佐吹嘘她年轻时的光辉事迹,其中她最为喜欢的是关于她怎么遇到她老公的故事。

    犹记得是光辉战争末期,整个旧敦灵动乱不堪,当时凡露夫人作为伤兵退回旧敦灵养伤,当时旧敦灵内部发生暴乱,她作为一名伤兵也只能紧急出动。

    洛伦佐猜她是遇到了什么军官,然后坠入爱河,可实际情况是凡露夫人作为空骑兵拉着铁索从天而降,一枪爆掉了敌人的头颅,顺便还俘虏了一个,而那个被俘虏的倒霉蛋就是她后来的丈夫。

    “你嫁给了敌人?”当时洛伦佐非常懵。

    “他只是个不学好的年轻人,在我的管教下他从良了。”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你是在战斗啊!然后抢了个老公回来?”

    “洛伦佐你还年轻,你知道一见钟情吗?”

    年迈浑浊的眼睛里发着光,她是如此回答的。

    真是硬核的爱情故事,全副武装的女豪杰从天而降,她本来应该一枪崩掉这个倒霉孩子,但在见鬼的一见钟情下楞是没能扣下扳机,就像原始人一样,一棒敲晕了他的头,当他醒来时只有会有两个选择,要么取了眼前这个女人,要么被以叛国罪处死。

    两人婚姻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就是洛伦佐不得而知的,洛伦佐也对凡露夫人的话语产生过疑问,但一想起欠房租时她拔枪就射的那个狠劲,洛伦佐就不再多嘴了。

    小声的爬上了楼,客厅的两边有两扇门,一个属于洛伦佐一个属于他的室友,那是个很平凡的人,职业是名机械师,经常在工厂加班。

    房间的灯没有开,看起来那个倒霉的机械师又加班了。

    进入了属于自己的房间,洛伦佐的心才算是真的放下了心。把衣服整齐的挂在衣架上,他拎着医疗箱进了盥洗室,这也是他喜欢这里的一个原因,独立卫浴,赞极了。

    温热的水落下,他赤着上身仔细收拾着伤口。

    伤口并不大,仔细的清理之后洛伦佐开始了消毒,要知道下城区那群暴徒自制的武器大多并不致命,致命的是那些武器上附带的东西。

    在那个肮脏的鬼地方,你永远不知道一把刀或者剑,在前一晚是放在哪个臭水沟里。

    战争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夺走人性命的反而是疾病,还有大多数人的死因都是受伤后的感染,而这群人连基本的医疗意识都没有。

    一把神器曾在下城区风靡一时,那仅仅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金属武器,洛伦佐将其称之为破伤风之刃,毕竟那里到处都是不知道从哪来的黑医生,一旦感染基本宣告了死刑。

    处理了伤口之后,洛伦佐缓缓站了起来,满身的疲惫都在催促他赶紧睡觉。

    不经意间视线扫过镜子,眼神的余光看到里面倒映着狰狞扭曲的黑色纹路。

    那是一副纹身,一个沿着洛伦佐脊椎生长的黑色大树,那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直视这纹身,就好像洛伦佐本身是一张人皮,而铁枝与荆棘撑起了整个躯体,但又好像蜿蜒扭转的黑蛇,缠绕在这凡人的躯体之上。

    诡异且漆黑,仿佛那黑色之后通往另一个世界。

    撑起世界的大树。

    洛伦佐似乎已经习惯无视它的存在了,仅仅是瞥了一眼便不在理会。

    “纹身挺不错。”

    突然有声音响起,在房间之内。

    野兽般的警觉如同剃刀般切割着洛伦佐的神经,灰蓝的眼睛里滚动着杀意。

    视线望去,男人戴着精致的面具坐在沙发上,动作充满了随意,就好像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

    “我差点杀了你。”

    洛伦佐的情绪不高,意识到男人的身份后,手从男人视线的死角里伸出,上面拿着一把填满弹药的枪。

    这是洛伦佐的习惯之一,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到处藏满了他的剑,如有擅自闯入了的人,哪怕洛伦佐在擦屁股也能从毛巾后抽出武器,一把枪爆了他的头。

    “看起来你不是很喜欢让别人看你的纹身,其实挺好的,很有艺术感。”伯劳看着洛伦佐披上大衣,随后坐在了他对面。

    “我只是不喜欢被一个男人一直盯着。”

    洛伦佐毫不留情的回击道,随后把手枪放在一边,看着自己的雇主。

    “所以尊贵的伯劳来夜访是有什么事吗?”

    伯劳没有回答洛伦佐的话,反而拿起一旁的铁盒,随着打开,烟草的香气扑面而来。

    “我猜你这些标记是有用意的吧。”

    那是洛伦佐的烟盒,尽管洛伦佐已经满脸写满了不爽,可伯劳还是依旧那样,翻着烟盒评头论足。

    “这里是……风茄草?”

    拿起那根涂有红线的烟,伯劳闻了闻有些惊讶。

    “我以为你认不出这东西。”

    对于伯劳能认出风茄草,洛伦佐有点意外,在他看来伯劳这种人就应该沉迷于金钱与美酒之中。

    “我这里最近从丰饶之地来了一群萨满,他们满嘴念叨什么神灵魔鬼,神神叨叨的。”

    伯劳继续翻着烟盒说道。

    “他们的首领想在下城区混口饭吃,所以来见我时给我讲了很多有关萨满巫术的东西,就比如这个风茄草,他们说吸食这个东西使吸食者成为所谓的‘灵媒’,之后吸食者便会触发‘灵视’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眼神带着些许的玩味,随后看向洛伦佐。

    “你用这东西多久了?”

    “与你无关,伯劳。”

    对于伯劳的问话,洛伦佐回应难得的强硬。

    “好吧好吧,那这根烟是怎么回事?”

    伯劳知道洛伦佐的习惯,他的香烟里大多混有醒神的草药,但此刻这根烟很特别,上面画着一条黑线,而且只有一根。它散发着令人恶寒的感觉,仿佛里面藏有致命的毒素。

    “有毒,不想死最好别碰。”洛伦佐耐着性子给伯劳解释着。

    “嗯……我猜这是你杀人的工具?”

    “在杀人的工具上留有记号?”

    洛伦佐毫不留情的嘲讽着伯劳,哪怕几个小时之前,这个金主差点一枪爆了他的头。

    “那是留给我的烟,神经毒素会让我陷入昏迷,随后我的心脏会在美梦里停止心跳。”

    这是他自杀的工具,可洛伦佐说起来毫不费力,就好像死掉的不是他的生命。

    伯劳有些发愣,似乎没想到这个玩世不恭的人也会有对自己这么狠的一面,看到伯劳那副表情,洛伦佐随后又慢悠悠的说道。

    “你在下城区混了这么久你应该很清楚才对,有些东西比死亡更可怕,所以有时候死去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但痛苦却可以是一生的事。

    “真是深刻的人生哲理啊。”

    愣了稍许伯劳赞叹道。

    “那么,洛伦佐霍尔默斯也遇到过‘不如就此死去’的事情吗?”

    就像毒蛇露出了它的毒牙,伯劳坐正面带微笑。

    等待他的是漆黑的枪口迅速抬起,以及洛伦佐那灰蓝的眼神冰冷。

    “伯劳你说过的,来到英尔维格、来到旧敦灵就是就是一段崭新的新生活,而新生活就应该和过去告别不是吗?”

    “看起来你真的生气了。”伯劳随意的说着,“我只是很好奇我眼前这个男人在改名为洛伦佐霍尔默斯之前是什么样子,不过看起来你还是不想说。”

    这样的对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洛伦佐六年前来到旧敦灵时,伯劳就不止一次的试图挖出他的过去。

    每一个开启新生活的人都应该有着自己的过去,可洛伦佐不一样,无论伯劳怎么调查都不清楚他的来历,就好像他是凭空出现一般。

    “别生气,我依旧是信任你的,毕竟你是我的铁棘。如果你还是不想说,那么让我们换一个话题吧。”

    伯劳毫不在意洛伦佐的冒犯,他们两个很特别,虽然是雇佣关系,但大多时候两人的地位都是平级。

    “来讲讲关于今天案子的进度吧,托你的福,苏亚兰厅已经开始重视了。”

    说着精致的左轮从怀中拿出指着洛伦佐,伯劳半张面具之下露出和蔼的微笑,谁也不知道此刻那最后一颗子弹有没有填进去。

    说完私事谈正事,讲真要不是没有人能替代他,伯劳真的很想毙了眼前这个大侦探。

第十章 余烬重燃

    “正如你知晓的那样,我差点抓住了他们。”

    有些狭小的房间里两人对视而坐,洛伦佐裹着衣服,解释着今天的一切。

    “很显然有人不想让我们调查这些,他们试图毁尸灭迹,甚至说不留任何活口,我至少能抓住三个活口带回来拷问,但都被那些人杀死了。”

    那个担任保险的枪手,他永远在最前方,射杀每一个掉队的人。

    “伯劳,这和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小混混不同,他们有着非常严谨的内部结构……这可不是什么靠利益联系起来的黑帮可以做到的。”

    伯劳那半张面具下难得出现了些许的困扰,这方面他确实懂很多。

    “下城区那些人大多都是墙头草,谁强边服从于谁,为了活命甚至能把他们的亲人都卖了。”

    伯劳缓缓说道,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可那群人不怕死,对吗?下城区的人可没有这么高尚的无畏。”

    视线转向洛伦佐,他期待这个侦探给他的惊喜。

    “那么你发现了什么线索吗?我相信你不会无功而返的。”

    对此洛伦佐点了点头,紧接着说道。

    “下城区的人提前得到了消息……或者说这就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一旦行动失败他们会潜入进下城区,而黑帮的人需要在这个时候出现为他们掩护。”

    “伯劳,你清楚这群人的领地意识有多强,领地在下城区代表的就是财富,所以那群黑帮只能来自当地,我需要知道那片区域是谁在管理。”

    “萨博。”

    伯劳是下城区的主人,他一瞬间便想到了那里的人是谁。

    “萨博,来自于北方海域的维京人……”

    伯劳的思绪一停,这正好与沃尔的来历重合了。

    “你觉得货物是被萨博拿走了?”

    “不会是他,他仅仅是个在你手下混饭吃的家伙,他根本接触不到你这个级别的生意。”

    洛伦佐直接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仅仅是个烟雾弹,有人出钱需要他打下掩护,只要价钱可观,我相信他一定会做的。”

    “那你要怎么做,洛伦佐霍尔默斯。”

    伯劳轻顶着下颚,他开始觉得事情有趣了起来。

    “很简单,找到他,把枪顶在他的头上,问他是谁让他这么做的,不说就扣下扳机,直到他说为止。”

    洛伦佐的声音没什么波动,就像平常说话一样,但其中蕴含的凶恶令人心惊。

    “你这样会杀了他的。”

    “伯劳,我在王立医学院蹭过课,虽然深奥的听不懂,但怎么规避人体致命致命伤我还是懂的。”

    拿起一旁的枪,洛伦佐在自己的身上来回试着。

    “你也应该去上上课的,学到老活到老,这种规避致命伤的枪击很适合用来假死。”

    洛伦佐一脸的认真,这个不正经的人难得严肃。

    伯劳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觉得洛伦佐这个人很奇特,真的很奇特。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伯劳都派人跟踪这位大侦探,毕竟自己对于洛伦佐的过去太好奇了,可跟踪的结果大多很无趣。

    有工作时洛伦佐就会很勤劳的去调查破案,没有工作时他就会乘着蒸汽电车去各种大学里蹭课,他曾泡在皇家艺术学院很长时间,弄得伯劳以为这位大侦探要改行去当演员了。

    事实的结果是他学表演只是为了更好的破案,而作为他毕业考试的一环就是潜入伯劳的身边。

    洛伦佐霍尔默斯真的是个天才,没有任何声响,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他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穿着黑白的礼服,举着酒盘混入了伯劳的赌场,还亲自为一桌客人洗牌当起了荷官。

    如果不是他主动向伯劳示意,伯劳都不曾发现这个大侦探在不知不觉中离自己如此之近,这也只是他想测试下自己的表演能力,但如果他手里拿着一把刀呢?

    谁也不知道洛伦佐会多少项技能,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把这些能力用在了当侦探上。

    有这才智干点别的不好吗?

    “你就这么单枪匹马去找萨博?”

    伯劳不是不信任洛伦佐的能力,他很强,那把霰弹枪的火力也很猛,但直接面对一个黑帮还是显得有些无力。

    “是的,但我有自己的办法,更何况即使我没有办法,你也给不了我什么帮助不是吗?如你所说,这货物关系着一位公爵大人,你不能留下任何踪迹。”

    伯劳点点头,他能成为下城区的主人靠的就是在多方势力之间游走,一名公爵不足以令他就此跌落王座,但却能撼动他的统治,说到底下城区也仅仅是个垃圾桶而已,与那些真正掌握权柄的人比起来,伯劳还是差很多。

    “拿着它去,拿着他你就是我的使者。”

    说着伯劳丢出了他那把左轮,那把常用来威胁洛伦佐的武器。

    “萨博认识这把枪,他看到就会明白怎么回事。”

    下城区比所有人想的都要复杂,伯劳是其中的首领,可他率领的也仅仅是一群乌合之众,大家都是为了利益而来,伯劳因为他的拳头是最大的,所以他是利益的调控者。

    既然洛伦佐心里有思路伯劳便放心了不少,看样子起身就准备离开。

    “那么晚安,霍尔默斯先生。”

    房门缓缓关上,这个不受邀请的客人终于离开了。

    洛伦佐看着窗外,抹掉玻璃上的水汽,漆黑的马车与夜晚融为了一体,最后消失在洛伦佐的视线里。

    目睹着伯劳的离开,洛伦佐拉紧了窗帘,随后穿上睡衣,把那黑色的纹身彻底遮掩。

    一个人面对整个黑帮,讲真这就是在送,洛伦佐有信心潜入到萨博身边,但他没有信心在一群暴怒的匪徒手中逃离,可就如伯劳觉得的那样,洛伦佐是个天才,他从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利用的机会。

    从风衣里拿出那个一直被他藏匿起来的东西,借着灯光,项链上红宝石那晶莹的光芒迷离美好。

    这已经不是什么奢侈品可以形容的器物了,品质非常完美,内部仿佛蕴含着鲜血,美好的令人惊心,边缘银质的装饰镶嵌,当然它最重要的还是在背部铭刻的文字。

    “余烬重燃。”

    洛伦佐轻语着,随着话语的呢喃,手中的红宝石仿佛活了过来一般,散发着生命的温热。

    这是伊芙的项链,在女孩发力狂奔时,洛伦佐一把把它扯下来了,好在情况危急,那个女孩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些。

    余烬重燃。

    这是一个尊贵家族的谚语,洛伦佐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么多年在旧敦灵累积的知识,很快便确定了目标,随后内心微微震撼,似乎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沃莎尔并非是伊芙的姓氏,那应该是她母亲的,她只是借此来掩饰她真正的身份,不然她的上司看到她姓氏时,至少会给她派一队的骑警。

    伊芙菲尼克斯。

    这才是她真正的名字,尊贵的不死鸟家族的子嗣。

    想到这里洛伦佐突然笑了起来,正常人拿了不死鸟家族的人通常会吓的要死,结果到洛伦佐这里他反而笑了起来。

    伊芙真实的身份简直是意外之喜,他最开始拿着项链仅仅是为了在后续中利用伊芙,毕竟这个东西看来对于这个女孩很重要,而为了调查货物,他需要一个在苏亚兰厅里的眼线,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眼线。

    洛伦佐还在发愁怎么从萨博那里挖出自己想要的情报,可现在一切都好了起来。

    情况有变,一个崭新的方案出现在了洛伦佐的脑海里,从计划到实施,仅仅几分钟的时间里,在他的脑海里他就已经在下城区杀了几个来回了,一切的结局指向都很正确,洛伦佐会拿到他想要的。

    与此同时在那遥远的郊区,属于公爵的庄园之内,女孩刚刚沐浴完,披着浴袍呆呆的望着窗外。

    今天并不是美好的一天,她经历了人生之中第一个案件,但也受到了第一个责罚,普雷斯警官对于伊芙的贸然行动非常不满,于是刚上班的第一天她便领取到了休假。

    虽然心中有所不快,但探案的刺激却是真实的,整个无聊的生活都沸腾了些许,新的生活,新的经历,还结识了一些特别的人……伊芙尽力把自己和洛伦佐之间的遭遇形容为“结识”。

    手习惯性的摸上脖颈,可那熟悉的温热不再,感觉空空的。

    女孩的神色一下子惊异了起来,随后慌了神,如今她才意识到她那珍贵的项链不见了。

    丢在哪里了?

    她尽力思考着,可最后却是一片空白,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第十一章 人群里的风

    旧敦灵,郊外,菲尼克斯领地。

    作为在光辉战争时期功勋显赫的护国家族,这块靠近于旧敦灵的领土便是那时女王赐予给菲尼克斯家族的,在几代人的经营下,这里俨然成为了一处隐秘的宏伟城堡。

    为了方便出行,这里有着一道直达旧敦灵心脏的铁轨,其上行驶着经过机械院改装的武装列车,这是只属于菲尼克斯家族的特快列车,明明两者之间距离如此之远,却可以在半小时内抵达。

    男人站在阳台边缘,看着天际的尽头微微叹气。

    他是个标准的英尔维格人,头发花白,梳理得非常整洁,留着古典但现在看来有些落伍的警长胡,年轻时想必也是个倾倒万千女子的男士,只可惜时间也没有放过他,曾经俊俏的脸上布满皱纹。

    最开始菲尼克斯家族获得这片土地仅仅是为了养老,当时的公爵不仅年事已高,因为战争的伤痛身体也每况愈下,为了不脱离英尔维格的权力中心,又想寻得一片净土,所以才选了这里。

    这里确实不错,与旧敦灵那乌云掩日不同,这里能享受到难得的阳光,还没有那因为烧炭而释放的废气,空气清新,与旧敦灵比起来,这里简直是童话里的净土。

    可这些年随着旧敦灵的不断扩建,男人已经能在阳台上看到那视线尽头高耸的蒸汽塔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或许再有几十年,那见鬼的乌云就要盖在这片土地之上了。

    男人喜欢阳光,在旧敦灵呆的越久,所谓的日光浴就显得无比珍贵,也因年迈,他也更想让自己的后代也能沐浴在这阳光之下。

    毕竟在菲尼克斯公爵看来,在旧敦灵呆的越久,人越是会潮湿腐烂,最后和那灰白的城市混为一团。

    “真愁人啊……”

    当今菲尼克斯家族的主人,现任公爵埃弗拉菲尼克斯发出了无力的感叹。

    “伊芙呢?她终于老实了?”

    “小姐还在房间里,可能这件事对她打击真的很大。”

    一旁的管家适时的回答着公爵的问题。

    “我反倒觉得打击越大越好,好好的大学不念,非要去做警探,如果这件事后能让她放弃就再好不过了。”

    很显然对于伊芙的警探梦,这位父亲是强烈反对的。

    “可能,小姐只是很憧憬你,想走上你的路途呢?”

    管家似乎也没想到公爵的回应如此强烈,对伊芙多年的喜爱,让他下意识的为伊芙说好话。

    “我的路途?你是指成为军人?光辉战争已经结束了,为了这个战争菲尼克斯家死了太多人了。”

    埃弗拉眼神低垂,面容严肃。

    “战争,士兵,警探……一切与武器有关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就应该好好当菲尼克斯的公主,找个爱她的人结婚过一辈子,我甚至已经存好钱给她买一个海岛当嫁妆了,她可以带着她的孩子在落日的海边安然入眠,没有轰隆隆的蒸汽机,致命的疫病,带着烟尘的空气,那里会美好的像个天堂。”

    虽然对于女儿的梦想强烈反对,但言语之中那溺爱之情却清晰可见。

    “这才是伊芙的人生轨迹,而不是去与旧敦灵的三教九流混在一起。”

    埃弗拉恶狠狠的说着。

    “你觉得为什么我们菲尼克斯会被成为不死鸟家族?仅仅是在光辉战争时,我们活了下来。活下来的人才会享有荣耀,死去的人就是死去了,什么也不是。”

    光辉战争卷走了太多人的生命,埃弗拉的兄弟姐妹父亲祖父,用尽所有菲尼克斯家人的尸骸才堆积起了如今的不死鸟家族,每每回想起这一切埃弗拉便会难以遏制的愤怒。

    “去通知苏亚兰厅,我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想办法打消掉她当警探这个想法。”

    ……

    现在旧敦灵已经进入了秋季,寒冷的冬季就在来临的路上。

    泛黄的叶子堆满了路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铺就成黄金之路。这可是在旧敦灵里难以见到的景色,伊芙见此心情难得好了起来,穿着蕾丝边的淡黄长裙,像个孩子一样踢打着树叶,令它们随风起舞。

    她是菲尼克斯家的红宝石,不死鸟之翼上那最为鲜亮的赤羽,照亮旧敦灵阴霾的光。

    可现在这位公主却不是很高兴,尽管落叶堆积的黄金美好,可这快乐也是短暂的,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脖颈,心里还是难以名言的烦躁。

    遗失的项链很重要,至少对于伊芙而言意义重大。那原本是属于她的母亲,是埃弗拉公爵娶她母亲时的礼物,在伊芙母亲病故后,在伊芙成年那一天由埃弗拉公爵亲自为她佩戴上。

    好在埃弗拉不赞同伊芙成为警探这件事,两人这段时间一直冷战着互不相见,所以埃弗拉到现在也没看到伊芙的脖颈上少了什么。

    菲尼克斯庄园确实很大,大到两个日夜生活在这里的人能近一个月的时间看不到对方。

    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伊芙想了很久最后推测是遗失在了下城区,可遗失在了那里基本是找不回来了,或许那个项链就已经被拆解拼装,变成一个崭新的饰品放在外城区的某个柜台上。

    思绪难过到了极致,可就在这时哗啦啦的响铃声起,视线的不远处一列列车缓缓停在了庄园的大门外的小型月台上,卫兵们在附近集结、警备。

    这是菲尼克斯家专用的特快列车,专门运输与菲尼克斯家有关的东西,女仆们通常会搭载它出去大肆购买食材,有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也会乘着它到来,不过车厢会比这个华丽更多。

    它是菲尼克斯领地与旧敦灵的重要联系之一,它能运送日常物资,也能运送那些图谋不轨的人,所以每次列车抵达时卫兵们都很紧张。

    蒸汽弥漫之下,接下来一个月的生活用品与食材等物品被运送出了月台,在卫兵的拦截下,那些工作人员只能远远的观望一下这传说中的领地,羡慕这里这里美好的同时也心生敬畏。

    人群熙熙攘攘,空旷的庄园顿时拥挤了起来,大家忙前忙后,毕竟菲尼克斯宏伟的背后是近百名普通人的勤劳运转,他们也是需要吃饭的。

    伊芙远远的观望着,可不知何时一个人已经来到了他身边,拿着折叠的梯子,穿着墨绿色的园林服,腰间夹着大剪刀。

    他低垂着头,身上挂满了树叶与枝条,汗水浸透了衣角。

    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人了,伊芙甚至没有把其放在心上,直到那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知道吗,我做过一个实验,只要你拿着梯子就能随意出入旧敦灵绝大部分的地方。”

    园林师突然站在了伊芙身边,摘下闷热的帽子自顾自的说道。

    “我拿着梯子成功进入过苏亚兰厅、市政厅、电影院等等,当然现在又多了个菲尼克斯庄园。他们都以为我是来修东西的。”

    淡金色的短发下是有些惨白的脸,他看着伊芙,面带微笑。

    “这是我在皇家艺术学院时学到的,人们通常会无视那些习以为常的人,就比如开着窗,结果杯子落在地上,你们下意识会认为是风吹倒的,潜意识会因这些‘异常’而做出解释。

    就是这个原理,那些生活中习以为常的人就会成为‘风’,我只需提着梯子拿着剪子你就会认为我是一名园林师,不需要任何解释,你的大脑就会为我的出现做出解释,只要我衣着得当,场景合适,就会毫无破绽。”

    汗渍是用水随意点的,身上的树叶与枝条是在地上随意翻滚出来的。

    女孩的神色逐渐变得惊恐,可紧接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努力的镇定下来,然后掀起那淡黄的长裙,在园林师一脸懵逼之中从那大腿紧绑的缎带上取下手枪。

    “那你猜到这些了吗?”

    伊芙一脸正色,她是菲尼克斯家的公主,可这不代表她什么乖巧的花瓶。这里是菲尼克斯庄园,她的地盘,只要伊芙一声枪响,就会有八千刀斧手冲出来把这个该死的园林师砍成肉泥。

    “讲真,在我还不算漫长的侦探生涯里,我见过在长裙下藏赃款的,还真没见过藏手枪的……你让我的职业生涯有了一些新的思路。”

    来不及回顾那裙底的美好,园林师很识趣的举起了双手。

    “那么你现在见到了,洛伦佐霍尔默斯先生。”

    看着那灰蓝的眼眸,伊芙觉得自己岌岌可危的警探生涯即将迎来转机。

第十二章 乐土

    “我可以长话短说吗?”

    看着那指着自己的枪口,可能被伯劳指多了,洛伦佐反而有些习惯。

    “那列列车只能停留十五分钟,卸货之后就必须离开了,我也得和它一起走,不然那些卫兵迟早会抓住我的。”

    来这里之前洛伦佐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分毫不差。

    按理说洛伦佐亲自来这里风险极大,但为了自己的目的,他必须亲眼确认伊芙的身份,现在看起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难道不是更好吗,只要押着你去苏亚兰厅,警长就会相信我说的一切。”

    洛伦佐才是那一天骚乱的源头,这个侦探狠起来简直像个老兵。

    “那岂不是很没意思?”

    洛伦佐倒不在意这些,他是个很谨慎的人,当他到这里时,他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我是一个侦探,伊芙小姐,比起一个不知真假的嫌疑人,侦破一个牵扯极大的案子难道不是更合你的心意吗?”

    紧盯着侦探的眼瞳,伊芙在考虑,她想了很多,从见到洛伦佐那一刻起,这个侦探就有着一种掌握一切的从容感,令人生惧,但又值得信任。

    “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侦探。”

    伊芙说着收起了枪,视线看向了另一边,原地踱步了起来,看她这么配合洛伦佐一乐,放下梯子装模做样的修建起了树枝。

    远远的看去菲尼克斯家的公主正在黄金之路上欣赏着风景,唯一有些扎眼的是身边多出的一个正在工作的园林师。

    “伊芙菲尼克斯,你出身显贵,只要你父亲肯首你就会成为下一任尊贵的不死鸟女公爵,别说苏亚兰厅了,哪怕是皇家禁卫军也配不上你,可你却暗地里成为一名警探。”

    修剪着枝条,洛伦佐根据脑海里自己对于伊芙的形象开始诉说。

    “你是为了你父亲?还是说菲尼克斯家的荣誉……也是,你们家族的事迹贯穿了整个光辉战争,铂金宫的尊显之厅里挂满了你祖辈的肖像,你是听着他们的传说长大的,你也渴望成为他们,对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

    伊芙的神色有些不悦,她也发现了洛伦佐那令人讨厌的一点了,他的眼神太锐利了,锐利到能轻易看穿一个人,在他的目光下一切都是透明。

    每个人都是被带有标签的碎片构成,将它们拼接在一起,从那偏转的余光里便能构成一个人的一生。

    洛伦佐继续说着。

    “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伊芙小姐。”

    “光辉战争已经结束了,我们将高卢纳洛人永远的赶回白潮海峡之后,没有战场可以让你获得与祖辈同样的功勋了,你唯一的出路只剩下了苏亚兰厅,可现在苏亚兰厅还放了你的长假。”

    灰蓝的眼瞳里倒映着落叶的黄金。

    “你的仕途尚未开始就要终结了,而我可以给你带来转机,只要我们合作。”

    伊芙冷眼直视着他,白皙的手指一直扣在扳机之上。

    “我怎么能信任你?”

    “这个如何?”

    说着,伊芙的脸上映起了鲜红的光亮。

    那遗失的项链正在洛伦佐的手中,透过日光闪闪发亮,此时才能见识到这宝石雕工的完美,坚硬的表面被磨剃出数十的棱角与镜面,仿佛万花筒般的瑰丽,唯有在日光下它才会显现它的璀璨,可在那旧敦灵的阴霾之下,这一天却永远不会到来。

    “列车要离开了,如果你觉得这份礼物值得你信任我的话,那么我觉得我们可以开始合作了。”

    慢悠悠的走下梯子,洛伦佐把红宝石与一封信一同交给了伊芙,深藏功与名,他就这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呆呆的看着手中的红宝石,伊芙一时间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失而复得的狂喜过后,她试着去找洛伦佐,可回过头却只能看到浓重的蒸汽中逐渐远去的列车。

    他也并非什么都没有留下,还有那封信。

    四处观望了一下,在确保没有人后伊芙小心翼翼的将这宝贵的项链戴上,随后将那封信插进了大腿的缎带上,微光闪烁,缎带上还插着一把锋利的短匕。

    鬼知道这个姑娘怎么想的。

    ……

    旧敦灵,下城区。

    乱石的城堡之下是比所有人想象都要大的空间,在被伯劳占领前,这里本来是一处战争城堡,由某位伯爵管理,巨大的地下空间储藏着物资与武器。

    那时正值光辉战争最艰难的时期,高卢纳洛人的舰队征服了雷恩多纳港口,他们距离英尔维格的首都旧敦灵只有一步之遥,可在这两者之间,这已经被人忘记名字的城堡成为最后一道关卡,死死的卡在了高卢纳洛人进攻的路线上。

    炮火整整覆盖了这里三天,整个地表都被火药与弹片掀开,空气里充斥着硫磺,焦炭般的尸体到处都是。

    城堡依旧坚持着,哪怕千疮百孔,哪怕那护城河的水都被炮火蒸发。

    高卢纳洛人自以为自己征服了这里,随后向前推进,而在这时数不清的士兵混杂着蒸汽机器冲出城堡,这是一场奇袭,虽然处于下风但还是奇迹般的击退了敌人。

    在这场反击的数天后机械院改进了蒸汽机,第二次工业革命在战火中崛起,那是远超常人想象的庞然大物,也在这次革命中英尔维格打响了光辉战争中的反击战。

    最后长达百年的光辉战争以英尔维格胜出为结束,所有人都欢庆着,但缺唯独遗忘了这座废墟般的城堡,在后来的日子里几经周转它最后落到了伯劳的手中,它曾经光辉无比……虽然现在也不差。

    乐土。

    下城区的人一般是这样称呼这里,对于这个称谓乐土名副其实,哪怕是内城区的贵族也会在深夜里抵达享乐。

    这里是梦想实现的地方,就好像人生中最后希望的大门,每个人都怀揣着最后的财富试图撬开这座大门沐浴在圣光之中。

    今夜依旧有很多逐梦之人,他们拿着自己最后的财富全部换成筹码推上赌桌,接连的小胜已经让他们热血澎湃,空气里弥漫的兴奋剂让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样的情景在每个赌桌前都有在上演,财富呈几何倍数的增长,到最后金钱也仅仅是一行数字了而已。

    没有赌徒想收手,他们这种人讲究的就是赌运,只要你赢了就会一直赢下去,哪怕有一丝退缩的意头都会令赌运离去,不能后退,后退那一刻就输了。

    于是他们大吼着将更多的筹码堆上。

    “财富与权力永远是最令人疯狂的东西,其实他们早就赢回本了,但却总想着赢得更多。”

    赌场之上是一处隐蔽的房间,黯淡的玻璃挡住了一切试图窥视其中的视线。

    “感觉怎么样,很刺激是不是,仅仅是今夜里流动的财富便足以建造三台齐柏林飞艇,更不要说每一夜之下累积的财富了。”

    伯劳语气里充满了骄傲,他们此刻就是坐在旧敦灵的金库里一般,财富的最顶端。

    “你的生意看起来比皇家银行都要好。”

    客人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看着下方的赌场,他的兴趣似乎不是很大。

    “这是当然的,没有税收,不记名,来这里的都是客,玩的开心就好,所以大家都喜欢我,所以我能活到现在。”

    伯劳就是那些大人物的小秘书,他们的钱都由他来保管、流通,这份工作只有他能做到,所以下城区的老大也只能是他。

    “想了解的更深些吗?仔细看,那些很平静的赌桌,那几个人根本没有赌徒的豪气万丈,就好像木头人一样,机械的洗牌抽排,这样的人都是那些大人物的会计,他们在将财富转移,对于他们而言这不是赌局,而是简单的账目计算。”

    “以赌资的方式转移,成群的武装马车就在城堡外等着,印有狮子的货币成箱成箱的搬入,连夜送离旧敦灵,从一个金库转移到另一个金库里。”

    “如果你现在带兵把他们抓了明天你就会是旧敦灵的英雄,国库会充盈一大块,一支享有盛誉的家族会就此变成一坨狗屎……”

    “当然如果你选择劫持的话,我可以为你收尾,你获得的财富足够你养活几代人的了。”

    伯劳挑衅着,鼓动着眼前这位客人。也不是没有人试着从伯劳这里拿走财富,他们或许能逃出城堡,可通常人们会在第二天里看到他们的尸体从泰晤士河里漂过。

    “无论我做出什么选择,亚瑟都会杀了我的。”

    客人打断了伯劳的话,他没有丝毫的心动。

    “现在还不是收网的时候,别太急了伯劳,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而且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你这件事。”

    他是纯洁的骑士,从不会为此产生波动。

    见此情景伯劳便不再继续,随后说了起来。

    “我知道,文件在这里,虽然那群法医不懂发生了什么,只是说沃尔的身体结构有异,是个畸形,可你我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伯劳取出了那份洛伦佐给他的尸检报告,虽然沃尔的尸体已经在大火里焚烧殆尽,但报告里的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我最靠谱的侦探已经在追查了,他超棒的。”

    似乎看到了客人眼中的忧虑,伯劳打气道。

    “伯劳的铁棘,红河惨案的主角,我记得他,如果不是你向亚瑟求情,他早就被沉尸了。”

    “所以他才是最棒的不是吗?加拉哈德。”

第十三章 低收入群体

    旧敦灵,内城区。

    说到旧敦灵的繁华,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基本都是内城区,那是整个旧敦灵财富最为集中的区域,和被卫队与高墙保护的旧敦灵最中心“皇家区域”不同,这里是大多数贵族最后可以接触到的地方。

    这里覆盖着电力,到夜里灯火通明,你能看到高大的建筑里人群走动,他们的身影被灯光投在地面上,铺展成迷离破碎的样子,随着蒸汽的升腾,哪怕在内城区的边缘你也能闻到那醉人的酒香。

    街头尽是新式的汽车,因为对于路况的要求极高,大多只能在内城区里移动,但即使是这样富豪们依旧洒下大把的钱买这看似无用的东西,只因为它代表着最前沿的科技,而这就是身份的象征。

    洛伦佐坐在阳台的餐桌旁,俯瞰着这座城市那安详的睡姿。

    这个位置很好,坐在这里能观察到整个街区的情况,虽然现在已经天黑,但在内城区里不存在黑暗这一说,明亮的电灯点亮了每一个角落。

    这是猎手的位置,无论出现什么异常洛伦佐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如果他手中有一把机械院的新式狙击枪,在这个位置他则能轻易杀死视线里的每一个人。

    当然,洛伦佐是一名侦探,而不是什么冷血的杀手,他可不是靠杀戮来取乐的变态。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餐品,现在只等待另一位客人的到来了。

    低头看了看怀表,她已经迟到十分钟了。

    不过洛伦佐也不着急,现在是11点20分,距离今夜结束还有一段时间,还算不上匆忙。

    街头的行人也很多,明明就要午夜了,但好像美好的一天才刚刚开始一般。

    看着那一对对离开的身影,洛伦佐正思考着呢,一个身影落座了下来。

    看着身前那靓丽的身影,洛伦佐愣了楞,随后礼仪课上的学习告诉他,现在应该好好夸奖一下。

    “嗯……很不错。”

    眼前的女孩真算得上盛装打扮,华美又不庸俗,仿佛是位经常出席于舞会的交际花。

    洛伦佐很清楚女孩不是故意装出来的,仅仅是从出生起家庭氛围的不同。

    所以说气质这个东西真的很玄学,洛伦佐能模仿表演任何人,但那关键的气质总是无法把握。

    “你叫我出来仅仅是吃饭?”

    伊芙看着洛伦佐,这个侦探从来都是如此的神秘,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只留下一封关于今天行程的信件。

    “当然,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不是吗?”

    洛伦佐说着便拿起了刀叉,吃了起来,这个人确实很没有吃相,像个饿狼一样。

    伊芙叹了口气,像洛伦佐这样的人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他一定有目的,只是他现在不肯说。

    “我让你做的准备都做了吗?”

    一边吃一边说话,那样子真是难看极了,可洛伦佐不在乎这些了,礼仪课上的那些他早就抛之脑后了。

    这里是内城区,而这一顿饭能吃掉他大半的工资,他可不会放弃享受。

    伊芙微微靠后,她可不想让那油污溅到她的裙子。

    “我都做了……你到底想干嘛?”

    洛伦佐留下的那封信里有一堆奇奇怪怪的要求,比如穿得正式些,但又要在裙子底下夹着便装,还要求自己带武器与钱。

    伊芙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一件贴身的衣服套在长裙下,同样的,大腿的缎带上也挂满了武器,女孩走路时甚至不敢快步,生怕发出金属的敲击声。

    突然想起了故事里的杀手皇后,那个妖媚的女人会把柔韧又锋利铁片藏在自己的衣裙下,当她与男人热情相拥时就会抽出那金属,带起一片猩红,此刻伊芙与她之间的区别仅仅是她会拔出的不是铁片而是博宁91式手枪。

    洛伦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饱餐一顿的感觉很不错,这么豪华的一顿饭指不定下一次什么时候了。

    “为了你我的仕途,警探。”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洛伦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这时伊芙才发现,那黑灰的风衣下是整洁的白色衣着,黑色的礼帽就放在一边,好像要去参加某个舞会一般。

    “你需要破案来保证自己不被开除,我则需要破案来保证我的雇主不会杀了我。”

    洛伦佐戴上了他的礼帽,拿起手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个假胡子,就这么贴在了嘴唇上。

    “你应该带钱了对吧?”

    整理好了一切,洛伦佐向伊芙问道。女孩嗯了一声,拿出了自己的提包。

    洛伦佐点了点头,随后说道。

    “今天找你是想让你与我一起参加一场舞会,毕竟我一个人去总归有些碍眼,我需要一位女伴。”

    “那这和我们的仕途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这场舞会是萨博举办的。”

    洛伦佐优雅的伸出手,拉着伊芙起身,女孩把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肩上,两个人默契非凡。

    “他又是谁?”

    “一位黑帮老大,是名维京人,管理着一个名为绿鲨的帮派,主要为来自雷恩多纳港口的走私货做收尾工作。”

    拉着这位美丽的女士,洛伦佐没有刻意但也觉得自己是这里的视线的中心。这警探打扮起来还真是惊人。

    “那天阻止我们的黑帮就是他的人,从他的嘴里我们一定能撬出什么。”

    “撬出什么?”

    “情报。无论是他究竟为谁工作,还是沃尔的死因,在那里都会有个答案,如果走运的话,我们还可以直接把他绑到苏亚兰厅。”

    手杖轻轻敲击着地面,绑架这种事对于大侦探而言也不在话下。

    “相信我警探,作为一个帮派的头目,他的价值可比你现在追查的案子要珍贵的多,你会成为警界的新星。”

    “绑架可是犯罪,而且没有证据我们怎么审判他?”

    伊芙的内心里还是一个遵守法律的人,与洛伦佐这个毫无原则的神经病,她高洁太多了。

    “萨博是个下城区人,从法律的角度来讲他根本不是英尔维格的公民,哪怕你把他杀了都不会有人追究。

    苏亚兰厅一直想在下城区开拓出一个据点,他们能容忍下城区这个垃圾桶的存在,但它必须在官方的掌控里,萨博之所以一直活着,仅仅是苏亚兰厅找不到机会。”

    洛伦佐露出了一个略显发贱的笑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伊芙的提包,从里面翻出了几枚印有狮子的硬币,这是英尔维格官方的流通货币,由维多利亚女王下令铸造。

    说着说着,洛伦佐将钱递给了服务员,投去微笑然后拉着伊芙离开这里。

    伊芙就这么看着洛伦佐翻自己的包、拿钱,楞了好久她才缓缓说道。

    “这算什么?”

    “你请客,怎么了?”洛伦佐丝毫没有感到羞耻。

    “别看了,没几个钱,你可是菲尼克斯家的小公主,别露出那一副我框了你几百万的样子好吗?”

    洛伦佐不依不饶的说着。

    “按市政厅的收入清单,我可是个低收入族群。”

    他可没撒谎,洛伦佐最开始确实是想干正经侦探社的,只可惜人不正经,有贵妇委托他抓情妇,结果为了追赶逃跑的马车,他一枪打爆了人家的车轮,那个倒霉丈夫抱着他的情人滚了三圈才停下。

    事后情妇骨折进了医院,委托的贵妇听说后进医院又给她添了一处骨折伤,至于那个丈夫,他以为洛伦佐是贵妇派来枪杀他的,只是贵妇依旧有旧情,放过他了,于是他以泪洗面改过自新。

    一切皆大欢喜,只可惜洛伦佐的粗暴行事令绝大多数雇主望而却步,到最后只有伯劳没事会给他一些案子维持生计。

    经济条件并不好,洛伦佐现在急需一笔钱来交这个月的房租,不然凡露夫人会一枪崩了他的。

    “你知道吗?我快穷得连子弹都买不起了,有兴趣资助我点吗?”

    就这么听着洛伦佐的唠唠叨叨,伊芙对于这个见鬼的侦探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你可真是个王八蛋。”

    “谢谢夸奖。”

第十四章 深夜电车

    11点55分。

    此刻距离零点还有五分钟,内城区的繁华开始步入尾声,街头的行人见少,骑警们叼着铁哨配着步枪按特定的路线巡逻。

    虽然繁华开始下落,但依旧能听到环绕在楼群间的吟唱,醉人的酒香令空气都甜蜜了起来。浓重的白雾缓缓升起,这是来自地下的蒸汽,不过与外城区那简单粗暴的排放方式不同,它们悄无声息的从地面的缝隙里涌起,将一切笼罩在它的身下。

    伊芙很少见到深夜的内城区,通常这个时候她已经窝在自己柔软的的床上了,而不是和一个神经病侦探乱逛。

    看向一边,身旁的洛伦佐似乎在等待什么一样,不断的看着怀表上的时间。

    从两人离开餐厅起,洛伦佐就一直这样了,这个大侦探不断看着时间与四周就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一样,一句话也不说,伊芙只能这样一直跟着他。

    迷雾覆盖住了一切,从那夜空之上的齐柏林飞艇看下,这里就是一片白色的海洋,尖塔与钟楼从这灰雾里拔地而起,电力的灯光犹如萤火点缀其中。

    “我们到了。”

    突然洛伦佐说了这么一句话,带着伊芙站在了路边。

    “这里?”

    伊芙有些不明白,她们身处于一处站台之上,这里是蒸汽电车的站点,可从那站牌上看,最后一列末班车已经在两小时前停运。

    四周尽是朦胧的灰雾,炙热的蒸汽加热了晚风,吹拂在伊芙的脸上,那温热感仿佛有怪物潜藏在迷雾后传来呼吸的气流。

    女孩下意识的抓紧了裙子,在这之下藏着的不是姣好大腿,而是一具具危险的武器。

    “对,这里。”

    洛伦佐突然幽幽说道,目光看着那迷雾之后。

    “旧敦灵的蒸汽电车其实一直处于亏损,运输乘客的票价根本不够成本,一直是那些大企业家的税收来支持这些,所以为了缓解,蒸汽电车也对外出租出售。”

    视线移到站台之下,金属的铁轨上映着光泽,可随着洛伦佐的注视那光泽颤抖了起来。

    “这一点你这种贵族阶级应该能接触到,公司会向私人出租或出售车厢,当他们需要出行时直接调用车头来运行,而你们菲尼克斯家比较强,你们直接弄了一列火车。

    贵族们通常会把车厢装饰的无比华丽,就像一个小行宫一样,当有宴会时这移动的行宫就会停在客人家门前,侍从会鞠躬敬礼,等待着他们赴会。”

    洛伦佐说着伊芙不会知道的事。

    “不过也会有些别的用处,比如某个伯爵,他就会带着情人在车厢里相拥,车厢会与驾驶室完全隔离,司机完全不会知道身后的车厢里发生什么,他们会一直在旧敦灵的铁轨上行进,直到伯爵要求回家。”

    伊芙微微皱眉,露出有些嫌恶的表情。

    “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那位伯爵的夫人是我的委托人,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很受那些有钱的妇人喜欢。”

    洛伦佐眉飞色舞。

    自从第一件情妇案子结束后,那位夫人把洛伦佐介绍给了更多为此困扰的贵妇人,她们非常欣赏洛伦佐那粗暴又舒心的办案方式,一时间一个名为“情妇杀手”的侦探流传在上层社交圈里。

    那个伯爵的案子就是洛伦佐抓小三生涯的巅峰,那位雇主知道他丈夫干的好事,可一直抓不到,于是委托给了洛伦佐,洛伦佐跟踪了好久才发现那个伯爵居然买了一台车厢为移动行宫。

    最后洛伦佐给了雇主一个地点,在那里他制造了一场电车出轨的意外。

    “你永远想不到那两个人光溜溜的摔出车厢时的表情!”

    看着洛伦这那兴奋的样子,伊芙一脸黑线,这个侦探已经不是性格恶劣的问题了。

    “那你怎么不继续做了?”

    “干这个太败人品,难免三刀六洞。”

    洛伦佐一副高尚的样子,可实际上的答案是那位伯爵用了三个月进行心理治疗,毕竟突然光溜溜的站在人群中任谁的精神都撑不住这冲击,康复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洛伦佐的狗命,为此洛伦佐在伯劳那躲了近一个月。

    在洛伦佐的屁话下气氛活跃了不少,潮湿的阴冷稍稍退去。

    “你那里还有地方吗?”

    指了指伊芙的裙下,洛伦佐突然说道,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无理。

    “你……你要干嘛?”

    伊芙脸颊一红,这个侦探属实是个神经病,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事来。

    只见洛伦佐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支银白的左轮枪,弹巢上刻画着鬼神,沉甸甸的,里面填满了弹药。

    “我需要你帮我藏一下,萨博那个人虽然是个粗鲁的维京人,但在旧敦灵的文化熏陶下,他好歹学会了一些礼仪。参加他的舞会,他会把男士彻底搜身,哪怕那把刀片夹在屁沟里都没用,不过他却不会对女士不敬。”

    将左轮枪交给伊芙,洛伦佐站在她的身边。仔细的整理了一下衣装,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他需要认真些。

    伊芙有些不明白,不过还是很遵从的把左轮枪绑在了缎带上,没有白花花的大腿,长裙下是紧致的便装,只要伊芙需要,她就可以直接撕掉长裙进入战斗。

    短匕与枪,伊芙从来都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贵族少女,作为菲尼克斯家的孩子,别的贵族是含着金汤匙出生,那么伊芙就是咬着子弹降生。

    菲尼克斯家是在光辉战争的废墟中崛起的不死鸟,哪怕是不死鸟的公主,伊芙身上依旧染着那刺鼻的硫磺味,这是铭刻在血里的印记。

    “时间到了。”

    洛伦佐突然说道,伊芙还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从她跟洛伦佐从餐厅里走出,她就没明白过事态的发展,可紧接着钟声响起。

    那是沉寂悠远的长鸣,来自内城区那最高的建筑,长鸣后的低吟在街巷间来回游荡,就好像久久不肯散去的幽魂。

    奇怪的感觉涌上了伊芙的心头,她突然很害怕。

    寒冷侵蚀着单薄的长裙,冰冷如同鬼爪般抚上她的腰间。

    不知何时起街头居然只剩下了她与洛伦佐,远处传来轻轻的马蹄声,是那警戒夜晚的骑警,可在浓雾的笼罩下伊芙什么也看不到,只有路灯被四散成大片的光晕,在灰雾后仿佛是怪物那发亮的眼眸。

    于是有冰冷的风拂过伊芙的脸颊。

    回过头,伊芙觉得自己几乎窒息了。

    漆黑的蒸汽电车不知何时停在了站台前,浓雾遮掩住了它的到来,没有任何声响,甚至没有开灯,只有那刚刚释放的蒸汽将四周加热,仿佛是远道而来的幽灵。

    这个时候按理说已经没有蒸汽电车在运行了,可现在就有这么一辆诡异的蒸汽电车停在自己眼前,没有牌号,没有标记,甚至那挡风玻璃也是一片漆黑,伊芙甚至不敢确定里面有没有人。

    “挽着我的手,今夜的剧本里我们是一对的情侣。”

    洛伦佐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抬起了胳膊示意伊芙。

    情侣?

    伊芙当即就想拔枪射杀这个该死的侦探,这个情况下伊芙的情绪已经紧张得不行,可突然打开的车门打断了她的想法。

    那是一身黑装的侍从,看到洛伦佐微微点头示意,洛伦佐则熟练的拿出两枚硬币交给他。

    硬币上面刻印的不是狮子,而是一只叼着荆棘的伯劳鸟,这就好像是某个通行证一般,侍从侧开了身体,为两人让开了上车的道路,那车门内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仿佛前往的是那无底的深渊。

    “洛……”

    伊芙还想说什么,心底的不安一直在抓挠着她,她素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可这一刻洛伦佐根本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面带微笑的挽着她的手登上了蒸汽电车。

    蒸汽电车缓缓开动,没有任何声音,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入灰雾中,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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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杯维多利亚式奇幻小说。加一勺蒸汽机,让那见鬼的科技树动起来!加一勺爱与憎恨,让大家好有理由打来打去!加一勺神经病,让这阴暗的世界轻松些,最后加一勺天灾来当主要boss……等等!沃日倒多了!……旋律曲折悠扬,狰狞的城市在雾气里若隐若现,蒸汽机推动着世界大步前进,可在这科技的阴影里旧时代的主人们蠢蠢欲动。二流侦探扛着他的温彻斯特闲逛在这崩毁又新生的城市里,叼着香烟哼着小曲。“朋友,需要侦探服务吗?”(又名《二流侦探与他亲爱的温彻斯特》)余烬之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余烬之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余烬之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