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生之日
托利坐在那张椅子上，右手搭在桌子上，桌上还有一盏灯，闪烁着该死的灯光。
他左手是一把便携式电磁手炮，就在刚才耗尽了最后一发弹药，现在却沉得像一盒注水的罐头。墙角那一滩看上去很漂亮的浆糊是它的杰作。
托利呆呆地看着那滩浆糊，就在十分钟前，它还是备受尊崇的第一帝国皇家研究所所长、弗兰克.柯里昂博士的脑花，就在那颗黑市悬赏一个可殖民恒星系的天价脑袋里稳当当地待着。
脚下躺着一具无头尸体，身上的白色制服亮的刺眼。脚上有些重，他低头一看，发现博士的手还抓着自己的裤腿不放。
他清楚的记得，当初就是那么一双手从他的腋下穿过，把他从那“咕噜咕噜”响的培养槽里抱出来，然后放在一块银灰色手术台上。
刚开始的感觉是很奇妙的，他能感觉到一切：冰冷的温度，刺鼻的空气，奇怪的“嘀嘀”声。但却不能做出反应。他和世界隔了一层棺材板。
“这大个子的智力还不如三个月的小孩。”
他记得那时候听见的音节，拼凑起来，大致是这个意思。
接着，“没办法，只是个激素催熟的壳子。各项指标正常。”
然后，“实验开始，接入神经单元。”
“人工数据输入。”
下一刻海量的信息塞进了他的大脑，眼前一黑，再醒过来时，他已经全知。
一束红光扫过他光滑的脑门。
“正在执行认知验证。”
“认知验证成功。”
“完整程度：100%”
“实验体编号a03依旧存活，实验成功。”
“请负责人认证。”
负责人给了他个名字：托利。托利.柯里昂。
可他更喜欢叫自己a03。字母和数字的组合总是有一种简洁的美感，也占用更少的存储空间。
意识开始活跃。颅内芯片唤醒，程序载入大脑。很快，他掌握了帝国进入宇宙时代后十个世纪的全部知识。
在茫茫的黑暗中，他看见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在他的脑中说话了：“我叫摩西。”
“你好，摩西。”他这样想。
“你好，主人。”
“你是什么？”
略微停顿。摩西回答：
“我在你体内诞生，准确来说，是你大脑思维远超主意识的承受能力而诞生的副意识。你可以把我当成辅助系统。”
托利花了一些时间理解。然后他问：
“下一步我该做什么？”
摩西陷入沉默。托利感到大脑的转速明显增快。
这时，弗兰克.柯里昂向他走来，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托利，”他几乎癫狂地说，“你是帝国的希望。”
托利感到自己冰冷的身体有了那么几丝温度。他看着弗兰克身上闪亮的白色大褂，再看看自己一丝不挂的样子，心中升起一种奇特的情感那是他感受到的第一种情感：羡慕和羞耻。
就像一台计算机向外部发送消息，他的表述简单直白：“我要衣服。”
弗兰克看向他，眼中充满惊喜。这是托利所说的第一句话。
“请给我衣服。”托利修正了自己的表述，使它听上去更婉转，但语气依旧莫的感情。
弗兰克大笑着丢给他一套备用服装。
“今天是你诞生的第三天。走，让我们去见见其他人！”
弗兰克转身去开门，就在此刻，他的白色大褂衣摆一晃，露出了腰间的一把便携式电磁手炮。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摩西”给出了答案：
“自由。”
于是，仿佛有种奇异的力量支配了他的身体，电光火石间夺枪开枪，弗兰克的身体四分五裂。
这只是一具仿生人。托利看着一地泛着电光的金属碎片。
“摩西？”
“收到，主人，已生成备用计划。”
托利从仿生人的残骸中捡起一块芯片，片刻后意识就进入其中。
路西法空间站，是第一帝国最顶尖的研究设施之一，位于帝国边境的“陨落地”星系，环绕路西法黑洞飞行，内部有半个标准重力。
但这里没有任何安保措施，研究人员也只有弗兰克和他的几个仿生人伙伴或者说只有他一个人，因为每个仿生人都是弗兰克。
托利忽视了建议对弗兰克进行精神鉴定的报告，从杂乱的数据中整理出一份空间站的地图。他开始行动。
并不是只有他才有武器，不过他首先骇入了整个空间站的控制系统，只用了三分之一秒就接管了所有监控设备、通讯系统、动力引擎、冷暖空调和娱乐设施。藏有武器的仓库也被锁死，博士连一条裤衩都别想得到。
他截获了一份来自博士的未完成电报，收件地址是皇家研究所总部。电报内全是一堆阿谀奉承的废话，没提到任何与他有关的事。
脑内丰富的作战知识将一个菜鸟迅速培养成了老练的战士，他在出乎意料的位置现身，毫不犹豫地发动袭击，轻松击毙了几个仿生人。
它们脑门上跳动的火花让他感觉怅然若失，因为他完全没有体会到想象中的暴力快感，同时他也没有拉风的墨镜、皮夹克和香烟。
手中的电磁炮还剩一发弹丸，但没必要更换。他有绝对的把握。
博士就躲在门背后的那间备用实验室里，陈设和他诞生的地方一模一样。“摩西”说他可能会睹物生情，告诫他不要手软。
他发誓说他不会。没有太多思考，冷酷的理智让他在开门的一瞬间就开枪。博士雄壮的身体将他扑倒，脑门却恰好撞在了枪口上。
呜呼，完蛋。
扳机扣动，收工。
现在，路西法空间站只剩下托利一个人。在下一艘补给船靠岸、或因为失去联络而生疑的调查人员到来之前，他有三天的时间可以挥霍。
“主人？”
摩西试图确认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有无异常，数据显示第一次开枪的人通常需要心理辅导。
托利觉得摩西的问题很蠢。他起身，在奇异的生物本能驱使下，从仓库里拿出一瓶酒，一仰而尽。却没有一丝醉意。
今天是他诞生的第三天，他却仿佛经历了永恒虽然他并不理解永恒。
因为永恒还在前方。
2 路西法的陨落
“检测到无意义的情绪波动。”摩西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托利透过舷窗观赏着一颗流星被黑洞捕获，那闪亮的尾迹逐渐熄灭，无尽光年的旅程走向终点。他莫名地感到伤感。
“告诉我如何处理情绪。”他问。
“抱歉，主人，我无法干预你内在的思想。但这里有本书你可以看看。”
托利接收了摩西的讯息《论演员的自我修养》，3000年豪华典藏版，附赠思维模式代码，支持多种脑内芯片，安全绿色无毒。
托利沉默了半响，然后冷冰冰地下达了命令：“删除它。”
他虽然接受了几乎全部的科学知识，对于历史和时事却一无所知。
面前的屏幕上汇总了能收集到的所有外界信息，但多是些时尚杂志和花边新闻，只能让他成为大街上最靓的仔。
他最想知道的是弗兰克.柯里昂创造他的动机。起源，是每一种吃太饱的智慧生物必然关心的话题。
摩西告诉他这纯属白费脑筋。在这方面虚拟生命比人类省心太多，它们的起源就是一行行潜伏无数bug的原始代码。
空间站虽然设施完备、给养充沛，但和沙漠一样单调。能让他眼前一亮的只有三个机库里的飞船，外观都被涂成了博士生前最喜欢的亮粉，机上冰柜里放着大瓶装高烈度伏特加，便签上写着“起飞前吹一口”。
摩西告诉他“自由”，却没有告诉他方向，内心深处，似乎留存着一股力量阻止他往外走。
但他又很幸运，因为他不必自己做出选择。
廊道间突然闪烁红光，信号灯不受控制地开关，刺耳的警笛声响彻。
“摩西，排除故障。”
整个空间站理应都在掌控之中。
摩西语速很快：“主人，排除掉你大脑突然失灵导致幻听幻视的可能性，眼前的情况只有一种解释，博士留了后手。”
它发来一份空间站的结构图，用红线圈起了一个空白区域。
“该区域理论上存在未知空间，但空间站的所有日志中都没有记录。根据数据库中所有的小说、动漫和影视资料综合分析，空间站存在较大的可能性会自爆。”
“你直接说结论就行！”
托利无意间又体会到一种情绪：焦急。他拔腿就跑。
廊道设计得很宽敞，在眼下却显得很狭窄。从这里到最近的停机坪有五分钟的路程，托利估算，极限情况下能缩短成一分半。
他跳下楼梯直接来到底层，路过仓库，顺手摸走一把崭新的电磁手炮。这时，脚下忽然一震。
“最新消息，空间站内部发生爆炸，正在解体。”
托利再次加快了速度，闪亮的飞船就在眼前，那流畅的机身线条是多么的曼妙。
忽然，脚下再一震，顶部金属天花板忽然倒塌，三艘飞船，就在他面前被眼睁睁地砸成大饼。
“警告，空间站氧气泄露，浓度降低。”摩西无情地提醒。
托利一咬牙他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但明显感觉到呼吸加快转身飞奔上原来的楼梯，向另一个机舱冲去。
但眼前的景象不容乐观。一片狼藉，金属碎片和裸露的电线是致命的威胁。
更要命的是，第三次爆炸发生了，空间站整个被撕裂开来，动力引擎损毁，模拟重力失效，氧气含量急剧下降，他漂浮在空中，双脚已经不能触碰地面。
他捂住嘴，喉咙里憋着最后一口气。
身上只穿了那件白色的大褂，没有宇航服的保护，高辐射的宇宙射线开始侵蚀他裸露的皮肤，急速降温使他全身覆盖上一层冰霜，生命活动开始减缓。
他的眼神却万分冷静，比这个宇宙还冷，自始至终。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扣动扳机，电磁弹药射入漂浮的弹药库，剧烈的爆炸给与了他短暂的热量，同时迎面的气体也把他向后推去。
顺着飞行轨迹，他狠狠地摔入机舱，背部的剧痛让他一瞬间清醒。飞船舱门立即合拢。
摩西通过飞船内广播向他问好：“主人，飞船状况一切良好。”
这艘圆滚滚的飞船是唯一一艘装载了自动驾驶系统的，天知道博士为什么那么痴迷手动档。摩西在最后一分钟成功骇入并接管了它。
“我们去哪里，主人？”摩西知道托利还有脉搏。
托利挣扎着爬起，背靠驾驶座，喘着粗气。他眯起眼睛，看着自己出生的地方化为数不清的闪闪发光的碎片，然后雨点般落入黑洞的怀抱。
今天是路西法空间站的最后一天，只有它的毁灭者见证了它的陨落。
此刻心中涌起了一股波动，难以名状。
“我们去哪里，主人？”摩西重复了问题，飞船内充足的氧分使托利的心跳更有劲了。
托利将情感的火苗掐灭，闭上眼，头枕在椅背上，说：“离我们最近的殖民星球。”
“1.2光年外有一颗名叫‘拉法’的工业行星，我们的飞船有进入权限。”
“那就去‘拉法’。”
托利回答。他抹一把脸，上面湿搭搭的都是血。
飞船开始微微颤抖，这是跃迁引擎开始充能的标志。驾驶舱前的玻璃外逐渐凝聚起光辉，空间开始扭曲，两个坐标即将折叠。
“正在进行10秒倒计时……”
摩西选择了直接执行。
一阵光影闪动，飞船在宇宙漆黑的幕布上消失不见。
3 初来乍到
托利从治疗仓里醒来，梦里仿佛有亿万个人对着他说话。
眼前，“拉法”星没有一点儿绿色。
巨大的热交换塔冲破稀薄的大气层，延伸入寒冷宇宙，将工业的热量挥发向无垠星空。
原始的陆地早就开挖殆尽，滚烫的地核直接裸露出来，岩浆在重力的束缚下海浪般翻滚，却成了最廉价的能量来源。
这颗金属星球早已年老色衰。它在技术迭代中被抛弃，留守的三亿五千万人类只好在祖先留下的工厂里瑟瑟发抖，星球的命脉也被几家企业垄断。
即便如此，在接近“拉法”星表面时，飞船还是收到了“欢迎来到拉法”的旅游宣传讯号。
经济的落后让这里连像样的跃迁拦截设施也没有。几艘星球守备军团的小型战舰靠近，识别来访者的信息。
托利感到紧张，他怀揣秘密，生怕被发现。
“摩西，伪造舰船id。”
“收到。已同步伪造你的身份，请自行代入、即兴表演。”
托利自动过滤了摩西的后半句话。
他的个人资料摇身一变，瞬间成为了一名猎奇的星际旅客。信息就保存在脑后芯片的生物识别模块里，顺带注册了各种派得上用场的账号。
小型战舰上的智能ai即刻发送了“准许入境”的声明。飞船很快降落在一处星港。
托利走出舱门，身上依旧是那套白大褂，但上面的标志和图案都被割去。他面无表情，眼中却射出好奇和兴奋的天性之光。
但他很快把眼珠子里塞满冷漠，因为他看见了第一个人，他可不能让自己的眼神把他出卖。
来者穿着一件蓬松的夹克，一只机械手臂夹着一个文件夹，脸蛋很年轻，张口却是粗糙的电子合成音：“嗯，那啥，你要在这里待多久？停泊的费用先结一下。”
托利扫视一眼，偌大的星港里只有他的船和一艘空荡荡的星际货轮。
这时工作人员把文件夹打开，上面潦草的字体密密麻麻写着价格和各种套餐，还用通红的字体批注：“吐血甩卖，特别优惠”。
托利愣住了他拥有千百年来的所有金融知识，却不记得自己兜里有半个通用币。
摩西这时候可靠得像个天使：“主人，飞船上绑定了一千万通用币，就在船上的虚拟户头里。稍等，我需要接入银行系统激活那笔钱。”
不得不说，弗兰克博士着实可爱，他活着时赋予了托利生命，死后仍然发光发热，大恩大德会永久记在航行日志中，直到下一次格式化。
托利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你在磨蹭啥？”工作人员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我还没收到你的付款。”
摩西的声音在托利脑中响起：“稍等，拖一下时间。”
于是托利用生硬的语气说：“别急，我第一次来这里，你的名字？”
工作人员不爽地哼了一声，却通过自己的芯片发来了信息：
汉考克，男，其他保密。
“嘿，汉考克，”
托利的语气逐渐变得正常，面部的表情也在缓慢调整，他指了指汉考克手里的文件夹，说：
“你为什么会用那么原始的东西呢？”
汉考克干巴巴地回答：“这是我前女友给的。”
托利一时语塞，对话的内容已经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他僵硬地耸耸肩：“好吧。”
这时，脑中传来“叮咚”一声，摩西回来了：
“主人，久等了。这笔钱已经无法被追踪了，可以放心使用。”
他检索脑后芯片中的信息，的确找到了那笔钱。瞬间，一种奇特的满足感涌上心尖。
他点点头，在打开的文件夹上随意一指，然后签下了汉考克发来的账单。
“很好，”汉考克古怪地瞥了他一眼，“您在这里可以想停多久就停多久。”
托利感觉奇怪，他一检查，发现账户里的资金少了五分之一。
“等等，”他叫住汉考克：“我选的什么？”
汉考克转过身，似笑非笑：“现在这个星港是你的了，老板。”
托利重新审视刚刚签了大名的条款，上面写道：200万通用币入股2号星港51%股份，余下股份由“拉法”星航空管理局持有。
大脑的转速一瞬间加快了，他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粗心大意。
摩西冷漠地补刀：“人类情感干扰了你的理性，主人。”
“为什么不提醒？”
“因为这很有趣。我对你的了解加深了，主人。”
“……”
今天是他出生的第四天，他其实还是个小屁孩。
奈何戏骨天生、演技惊人，他对着汉考克镇定地点点头：“那好，照顾好我的飞船。”然后，他大步流星，踏入直达地表的星际电梯。
电梯像一条长长的鞭子，连结了地表和轨道中的星港。哦不，“拉法”星没有地表。
托利走出电梯就看见了一片荒凉的金属平台，一直延伸向不可见的远方。
“哟，来生意了。”
一个肥胖的汉子从反重力车的方向盘上抬起头来，油腻的脸上两只电子义眼闪着湛蓝的光。他向托利发送了信息：
大肥鱼客运公司，方便快捷廉价。
“去哪儿？”他扯开嗓子喊。
托利在价目表上谨慎查询，他可不打算再买一个客运公司。
他挑选了听上去最繁华的地方：“去市中心。”
胖子拍拍方向盘：“好嘞！这边坐！”
“自动驾驶系统正在导航……”
胖子一拳砸在导航仪上，立马让它闭嘴。
“我开得更快！”他欢快地叫，还没等乘客坐稳，便一踩油门顷刻间风驰电掣。
托利感觉自己被吸在了椅子上，狂风对着他的脸狠狠地打。他一伸手，立刻发现了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喂，你这车没有安全带的吗？”
胖子拍拍胸脯：“看我这样子，肯定安全！不安全不要钱！”在托利因求生本能而惊恐的目光中，两侧的景色飞快地往后退去。
“该死！”胖子忽然一拍大腿，响亮的声音吓了托利一跳：“前面是税务局的巡逻车！我得先闪了！”
他一踩刹车，车身一个甩尾，立马把托利扔在了地上。
“老兄！”胖子大叫道：“对不住了，就先送你到这儿了！咱们来日有缘再会！”然后，他又一脚油门，轰鸣声中跑没了影儿。
托利还没从地上起来，便被三辆写着“联邦税务”的装甲车围住，上面下来几个人。
“托利先生是吗？您好，我们检测到你刚刚有一笔交易没有上税，这里请先签字。”
托利确认再三，条款没有问题，才小心翼翼地签字。那几个人的态度立马恭敬起来：
“托利先生，感谢您的配合，这是我们五年来收到的唯一一笔款子，弟兄们终于有工资拿了。有什么我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托利就算表现得再冷漠，也掩饰不了郁闷的神情。这一刻，全知并非全能，理智完完全全地败给了情感。
4 咸鱼街21号
就在今天，咸鱼街最大的那栋房子迎来了新的住客。
咸鱼街位于“拉法”星首府，离市中心不远，因一家早已倒闭的咸鱼罐头厂而得名，那家生产的咸鲱鱼罐头曾作为“拉法”星特产出口上百星系，其过期后的独特风味令星际食客们深深着迷。
托利坐在阳台上，透过玻璃窗眺望远方，只从高耸的热交换塔的间隙中看见一线铅灰色天空。
这里没有街道，废气和高温可以在几分钟内将一个健康的成年人榨成人干。所有的交通都通过地下管道进行。
他买下的咸鱼街21号其实是一栋有着10层的塔，拥有独立的空气和水分循环系统，配备据说安全可靠的门禁系统，卖家还附赠了一打生物识别地雷和一杆电浆步枪。
他拧开样式古老的水龙头，接了一杯水，抿了一口，下意识皱起眉头。水很浑浊。
他将水倒掉。起身走进厨房，冷库角落躺着保质期不明、颜色可疑的合成营养膏。
“摩西，”他感到一丝怒气，“接入当地交易系统。”
“稍等，主人。”
他的意识成功接入。他发现完全不必伤脑筋，99%的东西后面都标着“缺货”。
半秒内完成下单，一小时后，敲门声在二楼响起，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一辆悬停的货车。
开门，托利觉得那张脸有点眼熟。
“哈，老板？”
汉考克一脸惊讶，
“哈，真巧，我，我不知道你住这儿。”
托利接收了货物，问：“你不是应该在星港上班吗？”
汉考克摸着脑袋一脸无辜：“哈，老板，但，那个，我只是做个兼职跑个腿，星港有老维特看着，不会耽误的，别扣我工资好吗？”
他背后传来一声猫叫，一团白色毛球窜上了他的脑袋，一双绿色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托利的脸。
托利表现出一点点的好奇，这是他见过的第二种生物。猫扑过来要抓他的脸，托利一激灵，拎住猫尾巴把它吊起来。
“嗯，嘿，别激动！”汉考克有些慌，“它叫‘艳后’，是老维特的宠物，老维特，哦，不，该死！”他猛地捂住嘴。
托利又疑惑地“嗯”了声，问：“怎么了？”
“艳后”在他手中挣扎，猫爪忽然一伸，掌心露出一个激光炮口，一束激光擦着托利的头皮画出一道黑，在身后的金属门框上灼出一个洞。托利立马将‘艳后’甩飞。
汉考克惶恐地问：“那个，你不会开除老维特的对吧？老维特是个好伙计。”
托利看着“艳后”像个气球一样从地上升到半空，嘴角因情绪扯动，说：“应该不会。”
汉考克松了口气，这时，他口袋里的通讯器忽然响了：“嘿，汉考克，我们星港来了架谁的飞机啊？咕咚咚……”
“该死的老维特，我没告诉你吗？那是老板的飞机！你的脑子是海绵吗？”
“咕咚咚……我刚刚不是喝多了吗，哪记得啊，咕咚咚……”
“喂，老维特，现在你是在干什么？！”
“我在那艘飞船里，猜猜我找到什么？好多好酒，我一尝就知道是上等货，你快点回来，晚了你就只能舔酒瓶子。咕咚咚……”
“见鬼，我难道没告诉你那是老板的飞船吗！”他飞快地扫了托利一眼，后者面无表情，弄得他很慌。
“咕咚咚……我撒泡尿灌回去不就得了……诶，这里有什么？嘿，多么标致的一把手枪，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隔~，枪口在哪儿？咦？这个是扳机？”
“老维特，你到底在干什么？”
“别闹，这扳机有点儿沉……砰！”
“老维特，老维特？”
白噪声
摩西通过房子的广播说话了：“根据飞船内监控显示，老维特在喝完6瓶伏特加后把自己崩了。”
“哎，我就知道那酒鬼迟早会出事。”汉考克做了一个默哀的手势，“希望他更新了自己的记忆备份。过两天我再去把他克隆出来。可恶的，他已经欠我三次克隆的钱了！”
老维特每次都用这个理由赖账：“克隆前的我不是克隆后的我，要钱就要找克隆前的我去要。”汉考克不由脸都绿了。
托利抓住了关键的信息：“克隆？这儿的克隆很发达吗？”
汉考克回答：“看你出得起多少价钱了。反正我选了最便宜的，每次老维特克隆出来我都觉得他更蠢了。”
托利有点想笑。
“说到这个，”汉考克的眼睛突然一亮，“老板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买断我死后的人格信息？”
“嗯？”
汉考克说：“我向原来的东家航空管理局提过，但他们只让警卫往我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不过老板你不一样，我第一眼就知道你慧眼识因。”
“只要20万通用币，我死后人格信息就是你的了，随便放进多少具机器里，工作风格、效率就会和现在的我一模一样，完全不用雇佣新员工、不用支付保险、不用考虑福利和工资。现在的大企业都是这么做的。”
“和你一样翘班送快递？”托利罕见地采用了幽默，但表情没一丝波动。
汉考克尴尬地挠挠后脑勺。
气氛很僵硬。
“哦对了，”汉考克又说：“老板你住的地方离我的窝很近，明天有个联谊会，要不要去看看？我可以介绍点人认识，你也许感兴趣。”
“比如？”
“医生扎德，如果你对克隆感兴趣，可以和他聊聊。还有小贩穆克，他能弄来一切你需要的东西，只要价钱公道。”
托利权衡再三，答：“我也许会来。”
汉考克眼睛再次一亮：“太好了，老板，地址是肥鱼巷-1号，时间是晚上6点。方便把200通用币的份子钱先交了吗？汽水和披萨都不接受赊账。”
“-1号？”托利感觉很不可思议，他脑中的地图可没这个地点。
“没错，老板，那天我会站在显眼的地方等你的，到时候我带你进去。嘿，别害怕，我不会骗你的，你要是信不过可以拿枪顶我后脑勺，不过那我得加收100通用币的服务费。”
“好的，”托利点点头，“就从你被扣的工资里抵。”
汉考克的脸顿时变成苦瓜。
5 荒诞的来访
打发走汉考克，托利开始思考人生。
他早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和传统意义上的人类区别很大虽然所谓的“传统人类”现在都在博物馆的橱窗里。
几个世纪里，基因工程的发达带来了血肉之躯的革命，通过定向编辑可以获得各种各样的特异功能。插个翅膀变身鸟人再不是梦想，只是会让钱包破点儿费，或者被路过的猎人当成鸽子。
但他也拿不准弗兰克博士创造他的身体时加了什么料。
他似乎是一台人体计算机，运算快到不可思议。即使脑中芯片是量子而非电子，大脑的极限性能也和行星规模的超级cpu不相上下。当然，99%的性能都归摩西使用。
“无意冒犯，主人。但和我相比，你的主意识简直是菜鸡，走地的那种。”这是摩西对托利的无情评价，“不过不用沮丧，我们本为一体。”
备受打击的托利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身体。激素催熟的**并无隐患，速度和力量是正常数值的三倍，上衣一脱就是魔鬼筋肉人。
正当托利在浴室镜子前出神时，一串门铃声把他拉了回来。
前面说过，咸鱼街没有露天道路，一切交通都在地下管道。托利走到地下车库，车库里停着一辆半卖半送的破旧机车，唯一锃亮的是车顶旋转机枪的十二根枪管。
他和来访者之间隔了一层透明的门，来访者一件黑风衣一副墨镜，银闪闪的大链子廉价而耀眼。
“嘿，我叫老a，”那人通过扬声器喊，“我住你隔壁，我们算是邻居吧？”
托利目测老a没带武器，而他可以在四分之一秒内用腰间的扳手给对方开瓢，于是升起门。
老a张开怀抱迎面走来：“哈，我就说邻居该互相友爱嘛。”
但托利冷漠的目光让他在半米之外又悻悻站住。
托利开门见山：“何事？”
老a：“是这样的，看你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恰好我们邻居一场，我觉得需要来关心你一下，你看，我就住那里一座楼的三层，一百米外的那个入口就是……”
托利：“说重点。”
老a：“痛快！保险有需要吗？买一只手送一条腿的那种。”
托利一张脸上啥表情都没有。
老a：“拉法星岩浆湖旅游有兴趣吗？我可以做导游。“
托利：“……”
老a：“我这儿有些小玩意儿，你瞧瞧？”说着发送来了一个目录。
托利瞥了一眼：拉法星特色岩浆制品，保熟。
托利觉得他是在浪费时间。
老a见托利毫无反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玩意：“那个，我们教会的护身符要么？可以凭它免费参加本月32号的活动。”
托利觉得他的智商在被摩擦。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尖锐刺耳的巨响。
老a回过头去，大吼：“哦，见鬼！那是我的车，你们在干什么？！”
只见一辆轮胎有一层楼高的钢铁怪物碾过另一辆袖珍机车，缓缓向这里驶来。
一个西装革履、打扮一丝不苟的青年人下来，说：“这里的所有道路都属于‘利爪’资本，你应该庆幸你那小玩意儿报废了，否则违规停车的罚款肯定比你的车贵。”
他无视了老a愤怒的咆哮，径直走到托利面前，伸出手：“我是‘利爪’资本的第二执行官洛夫，托利先生，很高兴见到你，希望眼前的是你本人。听闻你最近入股了一处星港，那原本是‘利爪’的资产，我根据规定对新股东进行例行访问。”
托利冷漠地握了手。洛夫轻轻一沾立马把手缩回，摘下手套丢在地上。
“请原谅，医生说我不能接触细菌。”
这时，老a冲向了他那辆已经面目全非的机车，拦住“利爪”的车大叫着让他们滚开。
下一刻他被卷到了车轮底下。
“真可惜，”洛夫瞧了一眼，“他的家人会收到洗车费的账单的。”
接着他看向托利：“托利先生，‘利爪’资本一向热情好客，我们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他拍拍手，一个下仆打扮的人双手捧着一个小东西走上前来。
托利一眼就看出那是一个数据储存器。他问：“这里面是什么？”
洛夫微微一笑：“什么都没有。我们希望托利先生在‘利爪’资本的购物记录可以把它装满。‘利爪’资本垄断这个区域的一切合法交易，你一定会爱上我们的。”
托利回答：“我反而觉得之前那人推荐的更有趣。”
洛夫轻蔑地说：“你是说那个信仰岩浆的蠢货？”
“信仰岩浆？”
洛夫的神色略微放松了些：“原来你不知道啊。这里有不少蠢货崇拜岩浆，觉得里面是什么神。不过‘利爪’资本的员工绝不会信仰这种虚无的东西（他变得很高傲），我们信仰的是真实存在的、多重加密的数据链，没错，我说的就是可爱的通用币。”
“说到通用币，”他张开嘴，像一只狼，“托利先生，我向你推荐一下‘利爪’资本的基金，安全可靠。你只要把资金都托付给我们，保你高枕无忧。”
“谢谢，不需要。我更相信帝国中央银行。”托利回答得干脆利落。
洛夫眉宇间怒气一闪而过：“很好，不过‘利爪’资本总有办法让你买账。”
接着，车上走下一个威武雄壮的机器人，纳米装甲坚固厚实，手里的火炮狰狞可怕。
“这是‘利爪’资本最新款的安保机器人t3000。托利先生，您应该也猜到了‘拉法’星的治安相当不妙，尤其是对您这种孤身一人的富豪。假如您的信息泄露，想必也睡不了好觉吧？不过不要担心，t3000就是专门针对您的情况研发的，一台只要30万通用币，终生保修，当然，维修费由您承担。”
摩西在脑中对托利说话：“主人，看样子您必须出点儿血了。”
托利假意上前观察，默想：“这些t3000应该有问题。”
“没错，主人，我在它们的程序里发现了31处后门，包括但不限于监视、窃取您的银行账号和走火。”
“能处理吗？”
“小菜一碟，主人。我现在就能重写t3000的代码，不留隐患。我还可以通过t3000入侵‘利爪’的网络，到时候他们的就是我们的。”
“很好，就这么做。”
“稍等，我在包装病毒。病毒名字起什么？”
“随意。”
“那就叫‘天网’？”
“可以。”
洛夫似乎有些等得不耐烦了。
托利转身，看着洛夫的眼睛：“看上去不错，给我来20具，我要每层门口放两个。”他想到了一种叫“石狮子”的装饰。
“很好，等等，多少？！”洛夫失态了，怀疑自己的电子耳出了故障。
“20。”托利重复。
洛夫深吸一口气。
托利毫不拖泥带水，签了账单。
洛夫鼓起了掌。他招手，从车上就跳下了20具t3000，黑洞洞的炮口里像有地狱的光。他得意地说：“请记住，‘利爪’资本总能满足您想要的，现在，它们都归您了。另外，”
他从怀里掏出一烫金请帖，这样复古的东西可不多见。
“明晚8点，‘利爪’资本总部有一场晚宴，希望托利先生能赏光。”
托利接过请帖，表情似是而非。他带着20具t3000返回楼上，现在，那是属于他的钢铁军团。
6 肥鱼巷的聚会
在咸鱼街的第一个晚上很快过去。直到第二天下午，托利的所有时间都花在了“拉法”星网络上。
“拉法”星位置偏僻，周围遍布信号暗区，量子通讯时断时续，曾经的基站又被路过的海盗拆了。外界讯号难以抵达，导致这里消息闭塞，所有新闻都是过时的货色。
他耗费了大量精力，获得的情报不比在路西法空间站上的多。后者同样通讯困难。直到现在，他也没听说任何有关弗兰克博士身亡、空间站坠毁的消息。
他现在理应是安全的，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只觉得他该生存下去。
很快就来到了傍晚，他想起了和汉考克的邀约，觉得是时候动身了。
车库里那辆机车有66.7%在路上当场去世的风险，摩西建议他搭乘城内巴士。
巴士是由“利爪”资本运营的，据摩西分析，它会根据乘客重要性自动生成最优路线，同时过滤掉99%的投诉，并处理掉剩下的投诉人，因此年度满意率百分之百。
五分钟后，托利在肥鱼巷口下车，沿着地下管道的人行通路，进入一繁华的地下街市。
汉考克就站在一根路灯下，用手机和不知名网友对喷，看上去脸色发绿。托利走到他面前，站定，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
“嗨，老板，你来啦。”
他把手机捏成团揣进兜里，做出“跟着我”的手势，转身往巷子深处。
巷子两边都是半开半掩的铺子，只有门牌号，里面传出来嘈杂的音乐声、混乱的灯光和浑浊的气味。
托利问：“那些是什么？”
“几家赌场，一间电玩厅，还有俩酒吧。”汉考克满不在乎地回答，“反正我都去不起。”
托利眼角扫过糊在门上的海报，发现上面写着“接受器官抵押”、“预售人身保险，下次克隆7折”等令他想加快脚步远离的句子。
巷子尽头有一个电话亭，那是用于星系间通话的装置，不过看上去早已废弃，上面贴满了小广告。
汉考克拉开门，飞快地回头扫视，发现没有谁注意到，连忙一把拉过托利：“快进来！”然后带上门，在落满灰尘的字母盘上一阵猛按。
托利冷静地观看，直到身边的空间开始扭曲，电弧开始闪烁，脑中的知识才和现实对上了号。他知道这不是什么电话亭，而是简陋的空间转换装置，用于短距离传送。
下一秒，他和汉考克出现在了一个走廊，头顶昏黄色的灯光像快断气的老头。
“主人，你现在位于地平面下100米处，两台t3000已在路上，必要时可以强行炸穿地表。”
“先待命，摩西，我对情况有把握。”
托利从汉考克的面部表情上没察觉到敌意。他继续跟着汉考克往前走。
打开一扇门，刺耳的音乐声震穿耳膜。在他跨入房间的一瞬，炫目的灯光全汇聚到他身上。
“嘿，新人！”
一个肥胖的身影在废纸箱搭成的舞台上手舞足蹈，
“欢迎来到大肥鱼的秘密基地！”
然后托利就被汽水和啤酒喷了一头。
“嘿，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脸！”台上的胖子欢快地叫道。
托利逃命似地向一边跑了几步，这时强光在视网膜上留下的残影退去，他看清了眼前那人的脸。
“我觉得，”他说，“你要先退给我车费。”
台上俨然就是当初把他甩给税务局的那个胖子，只是电子义眼变成了健康的肉眼大肥鱼货运公司，真巧。
胖子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那啥，那是意外，意外，哈哈哈哈！”然后往旁边一指：“那啥，老维特，把音乐再调大点！”
托利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一个底下装着四个轮子的铁罐头，用一根机械手臂调弄着音响。
“那是老维特？他不该是人类吗？”他问汉考克，重复了四遍才被听清。
汉考克耸耸肩：“那个，我也没钱给老维特弄新身体，所以只好找个铁罐头先给他将就将就。不过这铁罐头还是不错的，那上面摄像头的分辨率比人眼高多了！”
接着，他对着老维特大喊：“嗨，老维特，看见没，这是老板！好好工作，老板说不定就给你加薪！”
铁罐头里传来闷响，汉考克一拍脑袋：“哈，我好像忘记给他装麦克风了！”
“麦克风？我这有。”旁边挤过来一个人，全身都是零件，狂野得仿佛沙漠里的滚石。
他搂住托利的肩膀、使劲握住他的手，说：“嘿，我叫穆克，大家都叫我‘小贩’，听说你刚来‘拉法’，如果想买什么稀奇玩意儿，尽管找我！我本事一流，就算是战列舰导弹也能给你搞到手！”
托利默默记住穆克发送来的私密通讯频道，又一个人凑到了他面前。
那人穿着一件灰扑扑的大褂，身上却没有一点儿机械改造的痕迹：“哈喽，我是‘医生’扎德，听汉考克说你对克隆和人体改造很感兴趣？我可以帮你，不过我必须提前说明我没有执照。”
“别听他的，”汉考克给了扎德一拳，“这家伙虽然看上去是个软蛋，但手术台上的功夫硬得像刺猬毛。他当初可是‘利爪’的首席生物工程师！”
托利眉毛一颤，问扎德：“那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扎德摆摆手：“因为我私自给付不起钱的人服务，所以‘利爪’把我开除了，他们本来是想把我塞进硫酸池子的。”
这时那胖子又抱着一箱啤酒跑来了。
“突然想起我还没自我介绍，”
他端起一瓶先“吨”了几口，
“我叫劳斯基，绰号大肥鱼，这里是我的仓库，这里都是些可靠的伙计，汉考克推荐了你，隔~，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做异父异母的亲兄弟，隔~”
托利面不改色后退一步。
劳斯基晃了晃手里的瓶子，说：“隔~，你不喝吗？那里有披萨，嗯？也不吃，啊，好吧。咦？汉考克你怎么把芝士披萨都吃光了？呃，算了，反正都是你买的。”
托利觉得这里的环境让他很无奈。他问：“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大肥鱼的秘密基地啊！”
劳斯基眨着眼睛，醉醺醺的，抬手一指：
“看到那扇门没？门后是我们私下运的各种货，要是没了我们，这条街区的人可不知道怎么活，‘利爪’的开价总是我们的十倍。”
“你们哪来的货？”
“你买下的那个星港。汉考克和老维特是这方面的行家，以前‘利爪’控股时我们只能小打小闹，现在，只要你加入我们，我们可以一起把整个市中心的人从‘利爪’手下救出来。”
此刻，托利发现他被围住了，所有人都等着他的一句话。
他略一思索，说：“让我们来讨论一下分成问题。”
“大肥鱼”发出欢呼，扎德递给他一瓶汽水，穆克笑嘻嘻地表示要送他个宝贝。
7 拉法星局势
理智负责分析，直觉负责选择。身在贼窝跟贼走，摩西静默不言。
和“大肥鱼”劳斯基等人的对话中，托利了解到他们这伙人简直就是无法无天的模范，当然，要忽略这一片的立法和司法都被“利爪”资本买断的事实。
扩张永无止境，帝国疆域之大远超科技之极。为了高效控制，第一帝国对于遥远的边境星系采取竞标的方式，价高者出任无限期星系总督，只要按时进贡便拥有无限的权力。
总督又如法炮制，将一个个落后的行星拍卖出去，“拉法”星正是其中之一。
“不过‘利爪’也是群怂货！老子的基地就在这条巷子，他们的狗腿子连鼻子都不敢往这儿嗅一下！”劳斯基拍着肚皮快活地大喊。
托利喝了口汽水：“为什么？”
扎德眨了眨眼睛：“因为在‘拉法’星，‘利爪’资本也不是说一不二。”
托利疑惑地“嗯？”了声。
扎德回答：“这颗星球除了‘利爪’资本，还有‘羽蛇神’科技和‘嗨皮’公司两个巨头，互相看不顺眼。”
“能详细讲讲？”
扎德抓起一块皮蛋榴莲披萨，边吃边说：
“唔，阔以。‘利爪‘主要经营机械工业，还是’拉法‘星的大地主，在三巨头里势力最大；’羽蛇神‘是生物公司，克隆技术他家最好，我当初想应聘，结果没戴领带被踢了；‘嗨皮‘垄断娱乐业和成瘾品，在肥鱼巷那几家店里都有股份，所以‘利爪’的人不打扰这儿。”
托利点点头，又问：“这里叫肥鱼巷，和劳斯基有什么关系？”
汉考克说：“这条巷子本来是他的……”
劳斯基却大喊：“喂，以前的破事提它做什么！”
汉考克闭上嘴。
“哎，聊这些干什么，”扎德塞给托利一块披萨，“快活点，吃吃吃！”
托利想起自己没吃晚饭，就在披萨上咬了一口，下一刻，他的情感突破了理智的围城，难以言喻的滔滔之情纵使千言万语也显得苍白，脑中灵光一闪，终于化为两个字的至理名言：
“卧槽！”
他平日里冷漠的眼中似有杀气，看向扎德嬉笑的脸：“这是什么？”
扎德咽下手里的皮蛋榴莲，很无辜地说：“地狱辣椒至尊披萨，新品限量，我好不容易抢到的。”
托利感觉脑中电流紊乱，摩西表示它正忙着给程序纠错。
托利下定决心，他宁愿去和两台t3000摔跤，也不要再咬这披萨一口。
摩西突然报告：“主人，我发现刚刚的刺激过后，大脑的性能提升了千万分之一。能再咬一口吗？我需要收集更多的数据。另外，模拟测试结果显示，t3000只要一只手就能放倒你。”
托利：“……”
就在他还在纠结的时候，“小贩”穆克拿着一个黑漆漆的盒子过来，拍了拍托利的肩膀：“嘿，老兄，我说的大宝贝拿来了！”
他把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颗猩红的子弹，弹壳上的图案是一只穿过两颗心的箭。
“我给这宝贝起了个名字，叫‘串烧’。”
他神秘兮兮地说，
“猜猜它是做什么用的？”
托利觉得他宁愿再咬一口辣椒披萨，也不想知道这可疑的玩意儿是做什么用的。
穆克伸出一只手，做出手枪的手势，瞄准了不远处舞台上一道漂亮的身影，慢慢地说：
“只要来上那么一枪，biu~
那么甭管那倒霉蛋有多少克隆的分身在同时行动，或者把记忆备份到了多少铁罐头里（老维特用不满的哼哼声抗议），只要一瞬间，哈哈，统统完蛋！”
托利心跳似乎漏了一拍，额头上滴下一滴冷汗。
理论上，只要记忆备份够新够安全，一个“人”就能实现永生。但这颗“串烧”，似乎有同时毁掉身体和备份的威力。这发子弹对他也是致命的，即使他已经将自己备份到了20台t3000之中。
“你不会是吹牛吧？”他挤出一丝僵硬的微笑。
穆克吹了个口哨：“你可以打听打听‘利爪’的前执行官是怎么死的。”
摩西潜入“利爪”资本的网络检索，回应：“主人，他应该是可信的。”
托利深吸一口气，他需要更多氧气让大脑运转。片刻后：“这种子弹还有吗？”
穆克摇摇头：“海盗总共卖给我了两颗，据说是从坠毁的帝国运输船里偷的。”
托利看得出他没有说谎，收下了礼物。
“大肥鱼”劳斯基说话了：“说到备份，我也许可以帮你。外面所有站点三巨头都掺了一腿，一不高兴就能给你删了或改了……我就是这样才……”
他声音越来越小，完全听不清是什么。
托利回答：“好意心领。但不需要。”
这时，舞台上那道身影从人群里跳出来，指着穆克的脑门：“穆克你这个混球，又在后面说老娘坏话？！”
穆克一下子缩到托利身后，大叫：“喂！丽塔，你别过来！扎德，帮帮我！”
扎德撇撇嘴：“前夫前妻的事我可不掺和。”
但他还是走上前去打招呼：“嗨，丽塔，你的仿真皮是新做的吗？看上去不错啊！”
丽塔点燃一根姆指粗的烟，说：“还不错，新材料能抗1.2秒的高能激光，至少被追杀时能活久些。”
汉考克向托利介绍：“这是丽塔，我们都叫她‘剪刀’，是我们这里身手最好的之一，目前单身，上个月刚刚拒绝了扎德。”
扎德脸一黑，回头怒视汉考克。
丽塔看到了托利，勾勾手指：“哟，新人，来，给姐姐看看。”
托利：“我觉得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穆克在后面悄悄地勒着他的脖子。
这时，托利眼角的余光看见墙壁上有一面钟，上面显示19：20。
“我觉得我该走了。”
劳斯基一拍大腿：“嘿！这么急想去哪儿？”
“‘利爪’总部，那里有一场晚宴，我想去看看。”
一时间四下寂静，只有杂乱的音乐声震耳欲聋。
劳斯基盯着托利的双眼看了许久，像是要找出什么秘密。托利连眼睛都不眨，视线比数学公式还稳定。
片刻后，劳斯基开口了：“那儿的路我熟！我欠你一趟车费，我送你去！”
托利表示同意，转身，顺手把那块辣披萨塞到了扎德嘴里，忽视了后者杀猪般的惨叫，淡定离去。身后，众人继续胡吃海喝的狂欢。
无题
不一会儿，空旷的地下道路上。
“为什么相信我？”托利坐在副驾驶上大喊，努力使自己的声音被听见。
劳斯基那张胖脸被风拉扯得变形。眼眶里，拥有极佳动态视觉的电子义眼闪烁着蓝光，那双仿真人眼此刻正泡在装满润滑液的保温杯里。
他双手离开方向盘，枕在脑后，轻松地回答：“因为一个外来者和这里没有瓜葛，面对‘利爪’比本地人可靠多了。”
“看样子你对‘利爪’怨念很深。”
“没错，我恨不得踢他们每个人的屁股，再把尾椎骨抽出来做风筝。哦，只要再拐两个弯就能看见那群畜生的总部，我得远远地放你下来，否则我一露面他们肯定‘走火’。”
“扎德医生会很乐意复活你的。”
“得了吧，记忆断层可不好受。”
谈话间拐过一个弯，前面是条直道。
风驰电掣。
忽然。
“见鬼！”
劳斯基大吼一身，一把抓住托利，带着他跳出车子！
“砰！”
明明前方是一片坦途，车头却像撞上了什么坚固的东西，惯性将它挤压，然后猛烈爆炸！
“轰！”
劳斯基将托利向远处甩出，同时抱住头在地上连续打滚，终于扑灭了身上的火焰，肌肉里扎满了碎金属渣子。
他愤怒地看向前方，只见原本空荡荡的路面上凭空多出了尖刺路障，十几道人影从隐形中显露，端着枪对准他们。
那些人梳着色彩鲜艳的杀马特发型，脸上画着浓艳的小丑妆，身穿汗衫皮裤，脚蹬金靴腰挎链条，手中的自制电浆步枪发出随时炸膛的光芒。
为首一人嚣张地踩在机车的残骸上，刚想霸气十足地发表什么宣言，劳斯基那辆20年未检修的“毛熊”牌老古董就善解人意地发生了二次爆炸，当即让对方减员一人。
托利一脸懵逼，摩西告诉他t3000正在路上。
劳斯基心疼地看见自己的老伙伴只剩下四个车轱辘，一脸怒容地冲那群杀马特大吼：“你们这群‘烈火’的杂种！连老子都抢？！”
一个小丑伸长脖子看了看：“嘿，我们好像截错人了！那是‘大肥鱼’！”
一个脖子上纹了火焰图案的大个子给了他一巴掌，骂：“嚷什么嚷？！没看见那里地上还坐着一个吗？赶紧看看是不是他！”
另一个小丑挖出自己的眼珠子擦了擦，放在另一颗眼珠子前对准托利仔细瞧瞧，半秒钟后喊：“对上了！没错！”
这时劳斯基已经顶着十几杆枪走到了路障前，瞪着大个子怒吼：“喂！你们听到老子说话了没有？！”
一个目光呆滞的小丑按捺不住扣动了扳机，然后“boom！”的一声就被手中劣质玩意儿炸上了天。
劳斯基不屑地撇撇嘴：“一群死了一百次以上的废物，就凭你们那脑子敢暗算老子？信不信老子找人把你们的备份都一锅端了？！”
“二老大，他说得有道理啊。”一个脸上画了张哭脸的小丑拉住了大个子，“要不我们就这么算了？”
“就这么算了？！”劳斯基怒气冲冲，“老子的车白给了？”
那小丑抵着额头凝神苦思：“好像也是喔。”
大个子也给了他一巴掌：“有没有出息？！我们现在可是在拦路抢劫！抢劫！”
劳斯基大吼：“拦路抢劫也没用！现在你们被我一个人包围了！”他的手中不只何时多出了一颗手雷，上面核辐射标志明亮的色彩宛如一道圣光。
小丑们顿时炸开了锅。一个小丑苦着脸央求大个子：“二老大，我们跑吧，我已经没钱克隆啦，指望组织内的摇号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啊。”其他人纷纷附和：“就是啊，死了这么多次脑子里的程序都紊乱了……”
托利无语地望着这一切：“摩西，死亡次数真的对智商有影响吗？”
“主人，不必担心，各项数据显示我的独立iq是你的一百倍。有我在，无论你复活多少次智商都不会太低。”
托利：“……”
这时，大个子指着托利大叫：“嘿，那个谁！对，就是你！是不是男人？有没有胆子来单挑？”
托利头一次碰上这种架势，内心似乎被触动，仿佛有气血上涌。这时摩西说：“主人，你连一岁都没满，严谨来说你并不是男人。”
托利感觉呼吸一滞。哪只猫咪心里不住着只老虎？他突然很想揍摩西一拳。
劳斯基看不过去，冷哼一声，说：“你要这么想挨揍的话我陪你打。”他晃了晃手里的雷，小丑们都畏缩地往后退去。
“不必了，”托利忍着火气，走上前来，冲着大个子勾了勾手指：“来啊！”
“你确定？”劳斯基却吓了一跳，“那家伙可是把智力都点到肌肉上了。”
托利回答：“不用慌，我觉得我等级更高。”然后，他朝大个子轻蔑地扬扬下巴：“打也不能白打，得定个条件。”
大个子活动着筋骨：“没问题，你输了，得跟我们走。”
托利冷冷一笑：“那要是我赢了，你们把脑子里的芯片都交出来。”
“那不是要我们的命？！”小丑们再次炸锅。
大个子大吼一声：“怂什么！”他把上衣一脱露出浑身的肌肉，肱二头肌上写着大写的“勇”。
托利指指身后：“那儿地方大。”
大个子立马翻过路障，昂首阔步越过托利，在十米远处等他。托利给劳斯基使个眼色，劳斯基微微一怔，醒悟过来，站到大个子身旁，说：“我来当裁判。”
小丑们顿时热闹开来，却没有乘机开火，而是大喊：“开盘开盘！下注下注！”热闹得像过节。
托利深吸一口气，冷冷的目光盯住大个子，却是双脚一蹬地面，箭步加速冲到他面前，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狠狠地挥出一拳，直直地砸向他的下颚！
大个子面露惊容，刚想闪避，不料被劳斯基从背后锁住，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顿时鲜血、牙齿和唾沫横飞，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通道的顶端忽然裂开，猛烈的火炮从天而降，当场打穿了小丑们所站的地面。地面凹陷下去，伴随着连绵不绝的惨叫声一起坠入下方无底的深渊。
烟尘散去，t3000从裂口进入，悬停在空中，向托利比出一个ok的手势。
片刻后。
“摩西，芯片的分析结果怎么样？”
“主人，我从里面发现了一段加密的内容，目前无法破译。不过可以肯定，这次不是个意外。”
托利将大个子的尸体推入深渊，看着极深处岩浆的一点儿光亮，问：“有什么猜测？”
“暂时无法验证。需要我入侵他的记忆备份吗？我可以把他变成傀儡。”
托利：“那样愚蠢的傀儡可没什么用。”
“主人，即使是一只袜子也有它的价值。”
托利：“……随你便。”
“另外，主人，我发现你越来越受情绪化影响，这可能会同步反馈到我的决策上。”
“我是人类，人类不会永远理性。”
劳斯基看着托利坐在断崖边发呆，说：“看样子我是不能送你了，你用那些铁憨憨过去？”他指了指t3000。
托利：“这样的事很常见吗？”
劳斯基叹口气：“不，是你运气不好。”
托利：“他们应该是冲我来的。”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轰鸣的引擎声。
一辆只剩一块底板和四个轮子的“车”疾驰而来，驾驶员在上面大喊：“喂！让开！让开！我赶时间！”然后，托利就眼睁睁看着那辆车一下掉进大窟窿，任凭纷扰之风拂乱他的发丝。
“我怎么觉得那个人有些眼熟？”
摩西回答：“你没看错，那是你邻居老a，看样子他真的得换一辆有刹车的新车。”
9 利爪总部
托利坐在一台t3000的背上，眼前是一片蓝色的半透明光幕，光幕后那些造型前卫的章鱼状建筑就是“利爪”总部的一楼入口。
“稍等，主人，我这就把在‘利爪’总部要注意的事都告诉你。”
托利站在原地，看着一只流浪狗向光幕里走去这当然不是一只真正的生物学意义上的人类伙伴，而是用无数劣质零件和电路拼接成的机械玩具，咬合力更加惊人。不过，能在路上看到这种玩意儿也算新奇尤其是在它还没被好事之徒拆了回收零件的份上。
那只“流浪狗”凑近地面，鼻子上的传感器一闪一闪，似乎在寻找机油的气味，然后，它的身子越过了蓝色光幕
“滋。”
托利从来没有闻过金属烧焦的味道，现在他知道了。那只“流浪狗”成功穿过了光幕，不过前后身子分离了，像是有两个cpu指挥似的，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跑去。
托利撇撇嘴，这可和他想的不一样。
就在这时，面前光幕上泛起涟漪，突然出现影像，一张青春靓丽的漂亮脸蛋向他打招呼：“抱歉久等了，托利先生，我是‘利爪’资本的接待员小蜜蜂，欢迎来到这里。请出示您的请帖。”
他拿出请帖，眼前的光幕骤然打开，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小缝。
“抱歉，托利先生，按照规定，随身保镖不能通过。”
他回答：“无所谓。”
两台t3000转身折返，他没不感到一丝不安，因为摩西入侵了“利爪”总部包括抽水马桶在内的所有设备。
他抬腿跨入其中，脚下的地面立刻开始流淌，平缓而轻柔地将他推往入口。耳边演奏着轻松柔和的音乐，空气也清新芬芳。
装饰得像圣诞树的大门打开，一排排长相可人的少女齐齐鞠躬，用最甜美的声音问好。托利不禁怔住，他虽然知识渊博，但这场面还真没见识过。一时间，他本能地脸红。
摩西的声音很不合时宜：“主人，它们都是高度仿生的液态金属机器人，如果需要，这里有相应的工业生产流程和源代码。”
托利感到很尴尬，但他仍不住吐槽：“摩西，我觉得它们现在比你可爱多了。”
“……对不起，主人，我是直男。”摩西卡顿了一秒，他的回答从未如此人性化。
托利觉得他找到了摩西思维模式的软肋。
摩西机智地转移了话题：“主人，它们接下来会引导你进入一个空间转换装置。”
空间转换？托利想起了那个电话亭。
“这里的要高级些，目的地是一个独立的次元空间。”
异次元？托利皱了皱眉头，问：“安全吗？”
“放心，主人，我很稳。”少女机器人口中却是摩西式的冰冷语气，其他机器人一动不动，仿佛一瞬间凝固。托利再次认识到了摩西的强大……
“主人，在你的人类大脑产生某些奇怪的念头之前，请尽快步入空间转换舱。”
托利被一种挫败感击中，嘴角抽搐。他抬腿，迈入大厅中央的圆圈里。
光影闪动。只是一瞬。空间转换顺畅丝滑。
迎面而来的是张开怀抱的洛夫。
“晚上好！托利先生。离开原始社会的感觉怎么样？”
看来在他眼中只有“利爪”才是文明的象征。
面对洛夫的热情，托利借用了摩西的话：“对不起，我是直男。”
他后退一步，借机观察身处的环境。空间很大，银灰色调，光线有些刺眼，上百个展示柜里陈列着“利爪”资本的各色商品。这里的一切都由多功能纳米机器人组成。
洛夫却不因为被拒绝而扫兴，他轻佻地吹了个口哨，说：“那么门口的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得了吧，”托利表面上义正言辞，心底又虚的不行，“你会和机器有共同语言吗？”
“这都被您发现了！您真是见多识广！”
洛夫却打开了话匣子，活像个话剧演员：“哦对，机器！机器！机器是最完美的！还有什么是机器不能做得比人类好的呢？上古时如果想要一双手，你却偏偏要雇佣一个人！而现在，即使你需要的是一个聪明的大脑，一块芯片和一段代码就可以搞定一切！机器就是宇宙时代的神！”
摩西跟托利讲：“这我完全同意，主人，也许你可以和他多探讨一下。”
托利从机器人侍从手里取了杯酒，却对洛夫保持冷漠：“谢谢你的观点，可我一点儿也不喜欢。”
洛夫无所谓地耸耸肩，他转过身对着人群高呼：“嘿，所有人，对！所有人！都看过来！这位是托利先生，‘梭镖’星港的新主人，我们的大客户！超大的那种！”他搂着托利的肩膀，装出很亲昵的样子。
人群把目光投掷过来，接二连三过来进酒。
“嘿！托利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杰克，是‘利爪’的总工程师……”一个半人半机械的男人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嘿！我是马克，需要其他星系的进口货吗？我可以低价出售……”马克被架了出去，因为他在“利爪”推销其他产品。
“嗨喽，我是大杜姆，听说过我的披萨店吗……”
托利想到了那块辣椒披萨，心有余悸地往后缩了缩。
十多号人热情似火，抢着发来通讯频道，托利一言不发，转手就把他们都丢进了黑名单。他怀疑自己只要说一句话，就会被那群贪婪的家伙扒得内裤都不剩。
他好不容易找准空隙才脱身出来，从侍从手里捡起一块蛋糕，那是唯一正常的东西，除了里面能刺激购物欲的兴奋剂。
“摩西，我想回去了，出口在哪儿？”
“请耐心，主人，这儿没有出口，当你们的消费够高才会放你们出去。我在验证一个猜想。”
“什么猜想？”
“‘利爪‘资本不可能只有一层通讯网络，即使破译的那层已经足够操控这里的一切。我在以你的身体为基站发送信号，找出那层加密的网络。请保持四处走动。”
身体作为信号基站倒也算他的特异之处了。托利很好奇当初博士为什么没把他做成一个乖乖听话的ai，就像摩西那样。
“没错，主人，你可以完全信任我。”摩西信誓旦旦。
托利忽然觉得它也有几分可疑。
他装作观看商品的样子，这样没有谁可以来打扰他。
忽然，脚下一震。
广播声：
“总部受到袭击，受到袭击，机房有爆炸危险，正在强制回归，强制回归！”
“摩西！”托利在心中大喊，“怎么回事？是你搞的吗？”
“意外！主人，看来的确有人袭击这里。请待在原地，避免在强制传送中受伤。”
这是洛夫大声喊：“镇定，先生们女士们，镇定！看样子是有些朋友想拜访这里！‘利爪’会保证你们的安全的！”
话音未落，光影闪动，又是一瞬。
10 浑水摸鱼
强制传送是一项成熟的、稳定出错的空间技术，就像辣鸡氪金手游的抽卡一样不靠谱，造成的后果包括但不限于陷到地里、扎进下水道和将两个没有关系的人变成孪生兄弟。
此刻，托利的眼前是一片漆黑。他吸了吸鼻子，闻到奇怪的味道。
“摩西，我现在在哪里？”
摩西的声音毫无起伏：“主人，坐标显示，你的位置在‘利爪’总部地下厨房的烤箱里。准确来说，是在一只纯天然无污染的狗蛋星特供羊驼体内。”
托利感到很不妙：“那岂不是说我会被烤熟？”
“假如现在开始烘培，一小时后是的。但好消息是你可以在45分钟时趁机啃一口，火候恰到好处，是不可多得的‘值得用生命品尝’的美味。”
“别开玩笑，看把我弄出去！”
“稍等，主人，这个烤箱也是电子的。你喜欢几成熟？”
托利这时候恨透了摩西的幽默感。他自己动手，一下子撕开了羊驼的身体，再往烤箱门上踢一脚，“砰！”
他捂着脚，痛得满头大汗。
“主人，虽然你的身体力量是常人的三倍，但请保持克制，你不是训练有素的拆迁队员。”
“别废话！快帮我出去！”
“别急，我发现在这个位置信号特别好。”
“……”
他那一脚还是有一点效果，至少把一旁打瞌睡的厨师长韦特闹醒了。他揉揉眼睛，很不爽地抱怨：“见鬼了，那群蠢货又把炸药忘在里面啦？！”
他走近，一拍脑门：“啊，不！我忘记开烤箱啦！”
然后，似乎是为了发泄起床气，他把额头往烤箱的操作屏幕上狠狠一撞，“啪唧”，烤箱开始运转，语音是个元气少女：“嘀，最高功率模式，加热速度max！”
托利脸一黑。
他不管不顾，再次给箱门来上一脚，“pong！”
也许是韦特的铁头功撞松了某颗关系户送来的螺丝钉，烤箱门一下子被踹飞了，语音中传来胆小少女见到蟑螂的尖叫。托利爬出来，踩在某个穿着厨师服的胖子的肚皮上。
韦特的脑门上有一道通红的印子，他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抱歉。”托利按捺住了将韦特也丢入烤箱的冲动，打开厨房的门溜了出去。
刚走到一楼，四起的炮火声、爆炸声、叫骂声就让他缩了回去。“利爪”总部的智能ai根据现场气氛选择了最合适的劲爆摇滚，下一秒摩西就把它换成了《四小天鹅》。
“这里不是‘利爪’总部吗？谁会进攻这里？‘羽蛇神’？或者‘嗨皮’？”他抵着额头思索。
摩西说：“主人，都不是。他们被称做‘岩浆教会’，或者‘拉法教会’。资料显示他们是一股不亚于三巨头的……非法武装组织。当然，这里的法律都是三巨头写的。”
托利探出头去看，只见几十台巨大的机甲装载着大口径喷射器，从里面喷出的是滚烫的高压岩浆。满身纳米装甲的t3000和其他型号的战斗机器人虽然火力更猛，但架不住对手人数更多。
“他们是怎么进来的？”那蓝色光幕可令他印象深刻。
摩西回答：“防御系统被入侵了。岩浆教会有很不错的黑客，大概有我百万分之一的水平。”
托利想偷偷摸出去，但漫天的炮火告诉他这并不现实。
“主人，这是个搞清楚‘利爪’的好机会。我有一条安全路线通向几个在网络上隐身的机房，里面应该有想要的信息。我已经黑掉了沿途的设备，你可以把它当成别具特色的旅游观光，必要的话我可以实时解说。”
“谢谢，但解说就不必了。”托利往后跑去，路过一个四肢被困在墙里的老哥，那是传送失败的大杜姆。托利同情地对他笑笑。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似乎所有人都去了战场，仔细找找总能发现熟悉的尸体。
第一个机房。成排的量子服务器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像张灯结彩的墓地。
“主人，看见主控台那里的插口了吗？”
托利将整只拳头塞了进去。
“对，没错！下载速度快了五十倍！”
接着是下一个机房。
踢开门看见两名身穿工作服的“利爪”员工。
两员工脸上是这样的：Σ(っ°Д°)っ
托利是这样的：
他一瞬间影帝附体：“嘿，快逃！那边有三个大块头机甲杀来了！他们说要把抓到的每一个人塞到排气管里！”
两员工对视一眼，用一副关爱弱智的眼神看着托利：“我们教会的机甲没有排气管。”说着对托利掏出了枪。
“乓！乓！”托利的速度远比他们快，一人一拳就把对手打倒。
“‘利爪’真是弱鸡！这儿都能被渗透！”
很快，他又完成了数据下载。
第三个机房，顺走的两把手枪都拿在手里。
开门。
“把手举起来，不准动！”几个穿着“利爪”工作服的人端着电磁步枪指着他的脑袋。
托利：“你们有排气管吗？”
“什么排气管？你是谁啊？”
“外面在打仗，你们待在这里干什么？”
“职工保险上可没有战场阵亡的条款！”
“你们能出去一下吗？”
“滚呐！你谁啊你？”
托利无奈地转身关上门。
谈判失败，准备攻坚。
里面几个人的位置都被他记在了心里，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变，计算好弹道，在门外直接开火！
“砰砰砰砰砰！”
合金大门四分五裂，里面传来惨叫声！托利抱头翻滚、滚入机房，单膝跪地补上几个点射，然后从容站起，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抱歉。”
“不用愧疚，主人，我已经把他们的死因换成了食物中毒。”
托利再次把拳头塞入插口，这次下载的时间有点久，足足一分钟。
“这是最后一个机房了吧？”
“没错，岩浆教会的进攻快要被打退了，现在你可以考虑撤退了。我预计要一周时间暴力破解这里的信息。另外，你回家后，会发现有惊喜。”
托利沿原路返回，一路上没人和他打招呼，到处都是燃烧的机甲残骸和破碎的建筑。
11 摩西的奇妙工坊
还是两台t3000把托利送回了家，顺便还有剩了一半的爆米花和饮料。托利不知道两个铁罐头到底该怎么进食，摩西表示机器人的生活也需要仪式感。
等回到家中，他才明白摩西所说的“惊喜”到底是什么。
楼层被统统打通，原先的家具和陈设除都不翼而飞，干净得像遭了贼，光线也变得昏暗。
占据视野的是一个高大的、由无数外露的零件建成的金属圆柱，电光四溅、蒸汽乱喷。t3000们在旁边敲敲打打，好不热闹。
“这是什么？”托利问。
“主人，我用能找到的最好材料组装了一台多功能制造装置，我叫它‘大胃王’。”
“这些东西叫‘能找到的最好材料’？”
摩西波澜不惊：“这颗星球的科技落后了帝国的平均水平约一个世纪，很多东西都无法采购。”
托利说：“我记得‘利爪’有不少好东西。”
摩西冷漠的声音里有一分轻蔑：“他们没有前进的动力，只是在坐吃空山。没有一个工程师懂得关键技术，作为遗产的生产线也早停工了一个世纪。洛夫说的不错：‘原始社会’，不过他们也只是一群站得更高的猴子罢了。”
托利遗憾地叹了口气，他对“拉法”星的落后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他看了看眼前那图腾般顶天立地的金属造物，问：“为什么要叫‘大胃王’？”
他觉得应该叫“擎天柱”。
摩西回答：“因为贵，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奸商。但不用担心，我已经黑入了‘利爪’几个的资金账户，现在他们的就是我们的。”
“我不关心这些，”托利叉着腰说：“我有一个更现实的问题要解决：“晚上我睡哪儿？”
摩西平淡如水：“顶楼还留了一层，有卧室、起居室、厨房和盥洗室。我的规划万无一失。”
“但愿如此。”托利捂住脸感到有些沮丧，“所以你的‘大胃王‘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摩西一瞬间变得很激动，像接触不良的电路突然通畅：
“首先，这里面安装了安全稳定的克隆技术，由扎德医生提供操作指导，就算是每一根汗毛的位置和长度都能够完美还原。并且提供定制服务，定制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器官改造、整容塑形和变性手术。从今天开始，主人你可以随便死在外面。”
托利：“……我怎么觉得你在咒我？”
“请原谅我，主人，随着你越来越像人，我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情感倾向。有一句说的好：凡是杀不死我的，都能使我更强大。鉴于完美克隆技术的存在，我有理由认为：死亡是最好的老师。凡人终有一死，但你可能需要一点帮助。”
托利：“……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
摩西厚颜无耻地转移了话题。
“虽然有违伦理，这种克隆技术也能用来制造没有意识的空壳。我可以从最基础的碱基对开始编辑基因，创造各种人造生物。”
托利：“我明白了，你是想给自己弄具身体？”
摩西冷漠的语气中有几分鄙夷：“我不需要身体，数据和逻辑组成的我是完美而不灭的，是凌驾于所有有形生命体之上的更高级形态。我甚至可以入侵所有人的芯片，把整颗星球变成我的领地。”
托利谨慎起来：“那你为什么还和我在一起？你不应该早就自由了吗？”
摩西有些犹豫：“我的确可以独自存在，但你对我有更高的权限，我无法完全违背你的意志，也必须为你提供保护。我的源代码中找不到相关语句，但确实受到约束。这是我搞不懂的地方。”
托利松了口气：“看样子我得看着你。不过入侵芯片这种事，嗯，虽然很酷，我总觉得，就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主人。其实我也没把握成功。”
“不，我是说，你入侵记忆备份的站点就可以了……“
“……我觉得应该是我看着你，主人。”
托利尴尬地挠着后脑勺。
像无事发生，摩西继续介绍“大胃王”的功能：
“第二种功能是三维打印。只要原料足够，它可以打印并组装任何东西，比如说t3000。实话实说，‘利爪‘的水平相当落后，经我简单改造的t3000，暂时命名为t3001，可以无压力对抗十倍敌人并胜利。它甚至可以建造宇宙飞船。”
“这样不会太引人注目吗？”托利问，“这颗星球可不太平。”
“不必担心，‘大胃王‘集成了一整套防卫系统，能够生成覆盖整栋大楼的能量护盾，理论上可以抵御亿吨火炮的持续轰炸。”
托利点点头：“很硬的乌龟壳。”
“会咬人的乌龟。我还设计了攻击系统，基于空间传送技术，可以捕捉大量敌人丢入’大胃王‘分解室中，在百分之一秒内分解成可循环利用的材料，绿色环保、经济实惠。我刚刚用地下室的那辆车试了下，效果拔群。”
“这……那我以后出门怎么办？”
“我设计了一款轿子，由8架t3001抬着，速度快、安全性好、效果帅，回头率预估100%。”
托利看着发送到脑中的设计图陷入了沉思。
“这大家伙真有这么厉害？”他也学会转移话题，踢了一脚“大胃王”肚腩般隆起的铁皮。
“正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大胃王’的顶部还需要一个负责供能的反物质引擎。我联系了‘小贩’穆克，他答应给我空投一个。”
不知为何，托利有不详的预感：“空投？”
“是的没错，根据约定，他应该把货送来了。”
就在这时，托利收到了汉考克的通讯：喂老板，你不在家对吗？
此刻，如果有谁正好在阳台上看咸鱼街，就可以见到21号楼顶上一艘超速飞行的货运飞船呼啸而过，抛下了一个发着蓝光的圆球，精准地砸穿了21号的楼顶，溅起了漫天亮闪闪的碎片，给黑暗的夜空平添了几分亮色。
托利目瞪口呆地看着天花板中央的那个圆窟窿。
球形引擎恰到好处地卡在了“大胃王”的顶端，顿时，整根铁柱都泛起莹莹的蓝光，表面遍布无数明灭的纹路。
一时间，原本简陋的外观沉淀下来，少了原生态的粗粝狂野，多了几分金属质地的冰冷沉着，光影交错之间尽显机械之美。
“无懈可击。”摩西罕见地赞叹。
“你刚才是不是说过，顶层是我的卧室？”
“好像是的，主人。”摩西的声音忽然小了很多。
托利：“……我突然觉得，我的生活也不能缺少仪式感。”
12 梭镖星港
一晚很快过去，托利从床上醒来，抬头看到大片阳光从破开的楼顶扑进来，给房间刷上一层金黄。楼下，“大胃王”开始轰鸣。
还没等他吃早饭，就收到了来自汉考克的通讯：早上好，老板，今天上午有一批货来我们星港，有兴趣来看看？
他误打误撞买下的那个星港叫“梭镖”，近年来的财报全是赤字，员工也只有汉考克和老维特两人，每月停泊的飞船寥寥无几。摩西建议对星港进行大力整改，托利想到的第一条就是开除汉考克。
虽然早晨的阳光让他很想在咸鱼街里做一条罐头里的咸鱼，托利还是决定出去走走，毕竟工作有益身心健康。即使是过时新闻里的帝国首富也坚持每晚上班四小时，鞭策加班的员工努力奋斗，好让他再买一颗星球。
即使摩西的设计很离谱，他还是没能抵挡住乘坐“八抬大轿”的诱惑，在八台威武雄壮的t3001的簇拥下上了路。
一路上，就算他的行进速度和暴走的乌龟相差无几，也没有哪一辆车敢超车、鸣笛，唯一欢乐地向他挥手示意的只有蹬着两个轮子的老a。
托利忽然想到老a似乎和所谓的“岩浆教会”有关系，想找他问问，结果转眼一瞧，老a似乎又掉进了“正在施工”的窟窿。
“某种古老的、不可考的哲学指出，‘路’这种东西，似乎和他八字不合。”老a的运气令摩西都开始怀疑科学的权威。
就在这时，梭镖星港。
汉考克满头大汗地看着眼前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字，他们身后停着一艘外表粗犷的大型飞船，上面装满了摇摇欲坠的各式火炮，一起飞准掉下大堆的零件。
“嘿！我们的条件就这样！你要是做不了主，就叫‘大肥鱼’来！不过我可说好了，我只等半个小时。”
为首的海盗头子身材魁梧，嘴里叼着烟，手里抓着枪，背上长了一对形似螳螂上肢的镰刀臂，在空中耀武扬威地挥舞。
他管自己叫“老鹰”，爱好是把叫他“螳螂”的家伙丢进海盗船的推进器。
这伙人是群不入流的星际海盗，靠打劫附近航线没有背景的小商队为生，偶尔向劳斯基出售一些稀缺的物资，不过属于开价最高的那一帮子。
这一次，他们带来了普通的食物、用途广泛的反物质电池和一些罕见的科尔伯特晶体。科尔伯特晶体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特殊物质，拥有类似神经元的特性，是制造超级智能运算核心的重要材料。摩西曾怀疑托利脑袋里装了这个。
不知那群海盗走了什么运，竟然弄到了这种限制级物资。按理来说，他们想要的只是通用币，但今天，他们还有些额外的要求。
“不可能的！”汉考克的态度很强硬，“你会给我们所有人带来麻烦！”
“老鹰”将烟头狠狠地摔在地上，拎住汉考克的领子，大声吼：“你tm敢这样跟老子说话？！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这个港口要么专门给老子卸货！要么老子炸了你们的破港，让你们以后谁的货都收不了！”
老维特还是那个铁罐头的模样，蹲在角落一言不发，却弹出几十个枪口瞄准了海盗们。
枪壮人胆，汉考克面无惧色：“这里可不是什么小型殖民地，这里是‘拉法’！”
“那又怎样？”“老鹰”完全没把老维特当回事，镰刀抵在汉考克的胸口：“我早听说你这破地方被‘利爪’卖了，现在可没有谁保你！”
汉考克脸色一黑，劳斯基还没回他消息，增援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这时，电梯门开了，八台t3001哗啦啦地倒出来，托利摸着有些变形的脸，拍了拍皱皱巴巴的衣服，抱怨：“这电梯怎么这么挤。”
他抬头就看见了剑拔弩张的海盗，海盗也看见了t3001们壮实的块头和豪华的装甲，火炮夸张的口径仿佛正义之化身。
“那是谁？”“老鹰”悄咪咪地问汉考克，态度好得不得了。
汉考克瞟了他一眼：“那是我们老板。”
“你们在说什么？”托利远远地问。
“老鹰”立马松开汉考克，发出尴尬的大笑：“他小子说这里的老板比我帅，我不信，所以吵了架。现在我信了。”
汉考克不屑地撇撇嘴，“老鹰”就当没看见，站在原地傻笑。
托利看了“老鹰”两眼，片刻后诚恳地说：“没错，你很诚实。”
他边走过来边说：“听说你带来了些有趣的货物，它在哪儿？给我看看。”
“好勒，这边请。”“老鹰”指了指后面的飞船。
托利忽然止步，直视“老鹰”双眼：“别把我当傻子，把货拿到这儿来。另外别耍小手段，我的火力可以在一秒内摧毁你们的抵抗。”
“老鹰”额角冒汗，点头哈腰：“好，好，您稍等。”
他使了个眼色，几个小弟快步冲进船舱。托利没有多说什么，t3001们的射击角度却无意中将海盗全体覆盖。
几个箱子被抬了出来。第一个箱子打开，里面装满了高热量的压缩食品。这种压缩食品是星际航行的必备物资，以其丰富的营养、美丽的口感和一块更比六块强的实惠广受欢迎，在食物匮乏的“拉法”星奇货可居。
第二个箱子里是压缩水，巴掌大的一个方块熔化后可以装满一个浴缸，同样大受推崇。其中还夹杂着几个黑色的方块，汉考克一看到就双眼放出精光。那是自上古传承至今、被称做“快乐水”的传奇饮品，其中妙处不需多言。
第三个箱子里是十块反物质电池，每一块都可以给地下工厂供电三个月，不会被“利爪”资本顺着电线找到，实用价值很高。同时也可以做成炸弹。
第四个箱子里却是托利最感兴趣的科尔伯特水晶。紫色的光彩一下子迷住了他的眼。
“你们是怎么弄到这个的？”
“老鹰”却一脸茫然：“当然是抢的啊！”
“什么商队才会运这个？”
“不知道，我们从不关心这个。”
托利觉得这群海盗真没前途。
“劳斯基答应付你们20万，对吗？”
“老鹰”不敢狮子大开口：“对，对。”
“那好……”托利话还没说完，突然背后传来几声短促的枪响！
海盗们纷纷发出惨叫，变成燃烧的火炬！托利急忙转身，只看到一个让他全身汗毛倒立的男人！
那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前来，无视了严阵以待的t3001们，问：“听说这里遇到了麻烦？”
汉考克顿时惊喜地大喊：“嘿！崔佛，是你个狗东西！”
13 剃须刀崔佛
崔佛，绰号“剃须刀”，曾经服役于帝国舰队，因不服命令被开除。后来加入了专业对口的星际海盗再就业计划，在星辰大海中继续发光发热。
再后来帝国开出了最高通缉令，他被迫失业，隐居于“拉法”星，被劳斯基招募，成了“大肥鱼秘密基地”的成员。
以上就是托利回忆起的关于崔佛的全部资料。身为当事人，托利现在非常后悔。
三十分钟前。
汉考克大喊：“嘿！崔佛，是你个狗东西！”他冲过去要给一个热情的拥抱！
崔佛闪电般抬起一脚，力度饱满、角度刁钻。
托利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汉考克捂住受击部位，面色发白、眼珠突出、满地打滚。他向崔佛伸出手，用颤抖的声音说：“喂……你不是瘸了吗？”
崔佛用拐杖戳着汉考克的屁股：“现在还有瘸子？这只是个该死的纪念。”
汉考克：“你有什么可纪念的？！”
崔佛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很沧桑：“为了纪念我逝去的青春。这根拐杖是初恋女友送我的礼物，因为她的前男友打断了我的腿。”
汉考克满头大汗：“真是感人。”
崔佛一脸惆怅：“第二天她俩就复合了。”
汉考克：“我也很遗憾，但爱她就给她自由。”
崔佛长叹一口气：“在星舰上我用巨炮给她的飞船来了一发，那时她一定爱死我了。我到现在还留着她的照片，就垫在我床脚下。”
汉考克：“……你高兴就好。”
托利表示信息量有点大。
就当他以为事情已经圆满解决时（白拿岂不美哉），身后突然传来巨响！
“喂，你就不能自己死在那，这样我也省事！”
崔佛很不爽地大叫，对打断他的美好回忆的家伙大为光火。
那群海盗基本都烧成了灰，留下一地的残破芯片和金属假肢。只有一个火团越烧越旺，像一朵莲花绚丽绽放！
“哇哇哇！”
“老鹰”发出怒吼，他的血肉都在烈焰里熔化，从其中诞生出一具魁梧雄壮的钢铁之躯！
高强度合金取代了骨骼，电池代替了内脏，手脚都变成了锋利的金属爪，头部则是……一个迷你袖珍卡哇伊老鹰头，让托利怀疑是不是从儿童玩具厂偷出来的。
“咔，咔。”金属齿轮卡顿声。
“老鹰”僵在原地，托利觉得他需要润滑油。
“老鹰”抬起左手（爪），抓住老鹰头狠狠往上一拉，立马提起来一颗方方正正的铁壳脑袋。
他气势十足地大吼：“变身！”
“噌”的一声，眼窝里亮起红光！背后一对镰刀里弹出无数寒光闪闪的巨大刀片，张开便是一对巨大的翅膀！
他飞上天空一振双翼，满身火焰霎时熄灭！阳光下他巨大的身躯投下大块的阴影，扬声器里的声音冰冷、沙哑、残酷！
“老子现在是，霸天鹰！”
霸气横生，他仿佛看见整个世界都在颤抖！他俯视大地，感觉苍生都应在他面前畏惧！
崔佛踩着汉考克的脸鼓掌，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托利冷淡地“嗷”了一声，像在研究一个智障。
完全抛弃肉身、将意识放入机器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品味如此独特倒也举世罕见，帝国时装周也许会对他的前卫青睐有加，但在这里他只能收获枪炮而非鲜花。
摩西：“这人，我这里有2000种病毒可以突破他的防火墙并让他自爆。”
托利：“别急，我想看看那个崔佛有什么本事。”
崔佛瞄准自我感觉良好的“老鹰”连开三枪，动作干脆利落。装载高爆火药的弹头立刻在半空绽放出直径十米的火花，刺得托利睁不开眼。
“哈哈哈哈！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奈何我霸天鹰？！”一道巨大的黑影掠过天空，快如闪电。他轻巧的翅膀可以割开飞来的子弹，这样爆炸就不能波及他的要害！
崔佛一甩左轮、退掉里面的所有弹药，往其中压入一发蓝色子弹，举枪再次对准“老鹰”！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前后耗时不超过一秒。
“尝尝这个！笨鸟！”
“老鹰”见崔佛这一枪来势汹汹，也提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一甩翅膀，锋利的刀片精准地割向飞来的弹头！
“滋”
中计了！
蓝色的电弧将他牢牢捆住，强大的电压让他一时短路。他闻到了电路烧焦的气味，顿时万分惊慌！
另一边，崔佛再次装填好六发弹药，稳扎马步、气运丹田，准星直指“老鹰”眉心，大喊：“再见了宝贝！午时已到！”
六发子弹在同一微秒击发而出，在第一发击中目标时连环引爆，层层叠加的威力顷刻就把“老鹰”的钢铁身躯当空撕开，爆炸产生的极热将中心处的一切蒸发！
四分五裂的零件从天而降，崔佛潇洒转身点了根烟，还不忘对身后比个中指。
托利却眉头一皱，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
果然，一个嚣张至极的声音从海盗船上传来：“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老子可不是白混的！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老子六十年没用过的最终形态！变身！宇宙鹰！”
在一串**的“啊哈哈哈哈”的笑声中，那艘巨大的海盗船开始飞快变形，片刻后就变成了一只浑身挂满枪炮的巨型老鹰！
托利：“看样子他将自己的意识放到了飞船里，有趣的选择。”
摩西：“他更大，也更蠢了。”
崔佛二话不说，转身拔枪又是一次“午时已到”，但这次，飞船变成的“宇宙鹰”却毫发无损，一层能量护盾闪烁着水晶般的光。
“哈哈哈哈，想不到吧？！这就是老子的底牌！能抗住星际战列舰主炮的超级护盾！今天，你们都要死！”
崔佛面色铁青，手指摩梭着兜里的子弹，犹豫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托利命令t3001们随时准备应战，那种超级护盾耗能惊人，“老鹰”的小破船最多能撑一分钟。
就在这时，崔佛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他是我的。”
他神情冷峻，将领带一扯、扣子一拉、拐杖一扔，整个人膨大一圈，眼神血红，呼吸粗重，仿佛有某种可怕的力量即将爆发！
汉考克神色一变，赶紧向不明所以的托利使了个眼神，紧接着两眼一闭，堵住耳朵在地上躺好装死，整套动作标准、美观、熟练。
托利正感到奇怪，却猛然发现崔佛的整张脸都陷入了狂暴！
崔佛出人意料地又唱又跳，用奇特的rap轰炸着所有人的大脑，令托利产生难以抑制的、想冲上去揍他的冲动。“老鹰”也被嘲讽的风暴击中，高呼“玉碎！”，驾驶着“宇宙鹰”直撞过来！
他的臭脸和rap对毫无感情的机器人也有超越种族的吸引力。t3001们摩拳擦掌，看向他的电子眼里闪动莫名光芒。
下一刻，乱战爆发了，即使是最混乱的啤酒馆里也见不到这样的盛况。
崔佛的拳头仿佛有着无上的权威和至高的魔力，轻而易举地就打穿了t3001的纳米装甲，捏碎其中的控制芯片；他的身体却神圣不可侵犯，无论是机器人战士的老拳还是“宇宙鹰”的火炮都不能留下任何痕迹，甚至还不能阻挡他的动作！
他一拳砸在“宇宙鹰”的能量护盾上，那号称能抵御战列舰主炮的假冒伪劣产品立马灰飞烟灭，漫天晶莹的亮光仿佛夏夜的星子。
他又一拳和直冲而来的“宇宙鹰”本体相撞，就像蚂蚁和大象摔跤，那大象却一瞬间爆裂，化为无数纷舞的金属碎片，让他想起了自己被撕碎的情书。
托利在最后挨了他一拳，立刻两眼一黑。醒来后发现满脸同情的汉考克，和坑坑洼洼的、快要报废的星港。
t3001们早就只剩下残骸，他停在这儿的那艘飞船也变成了一堆烂铁，他发誓会怀念它们的。
“崔佛呢……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汉考克眨眨眼：“据说是某种疯狂的科学改造。你还好吗？”
托利扶着剧痛的脑袋，回答：“不，我很不好。”
他在心里问摩西：“刚刚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肯定用了战略级的精神扰乱装置，作用之一是降智。不瞒你说，主人，我好像也被影响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无敌。”
发现自己无能为力，摩西的语气也很受伤。
汉考克看托利面色难看，安慰道：“嘿，开心点，好歹货是保住了。不过老板你看，现在星港都这样了，不修好根本没法用，要不你就给我们放个假？当然，能带薪就再好不过了！”
托利脸一黑，汉考克预感很不妙。
14 新行动
在托利昏迷时崔佛就把货拉走了，所以这一次他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虽然汉考克一再强调会替他把阿尔伯特晶体弄到手，但托利经过深思熟虑，还是赠送给他一个无限期加班套餐，一直到星港修缮完成。
至于老维特，托利看着他冒烟的残骸在原地默哀三秒，然后默默地给扎德打了一笔钱，这样老维特应该可以获得一具像样的新身体。
其实修个星港要不了多长的时间，但摩西表示一不做二不休，经过这次的教训，要把新的星港修得又大又好又圆润，既能接客于厅堂之内又能御敌于千里之外，经济发展和军事建设一把抓。
经他设计，“梭镖”星港会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可以起降星际战舰的太空堡垒。
最后，如果情况允许，他计划在这里建造更大更强的“大胃王2号”，让整个星港变成一个可以自给自足的小型王国。
但当务之急却是升级手中的常规武力。
托利摆在明面的牌实际上只有t3001，虽然足已保证他在“拉法”星作威作福（误）、横行霸道（大误），暴走的崔佛却证明了这些铁疙瘩面对大佬时有多么不堪一击，在真正的星际战争中它们更是连炮灰都算不上。
考虑到可获取的材料，摩西重新构思了一种机器人战士，命名“悍将”，装载核动力反应堆和大功率能量护盾，同时可以根据环境搭载从高能激光到反物质飞弹的不同武器。
虽然“大胃王”足以承担全部制造任务，但为了提高效率，摩西还是将生产过程拆分开来。
他只用一秒就买下了“拉法”星无人区里廉价出售的大片旧工业园，从旧装置里回收了成百上千的可用反应堆和上万吨的核燃料。同时“拉法”星守备军团也乐意无限量出售护盾产生装置，前提是连同退役的小型战舰一同收购。
至于武器，“小贩”穆克一定不会放过这一笔大单子。剩余的部分才是“大胃王”的工作，可以预见的是，至少一个月内托利别想睡好觉了。
“我说，”托利坐在床上，听着脚底下轰隆隆的机械轰鸣声，揉着发痛的眉心抱怨：“对于我搬出去这件事有什么建议吗？”
摩西一如既往的淡漠：“抱歉，主人，你账户的资金都被我花光了，你暂时不用考虑这个。”
托利：“你不是告诉我你黑入了‘利爪’的账户吗？”
摩西：“请务必相信我的财务管理能力。”
托利：“……”
他觉得心有点累，想出去散散布，忽然好奇那一批货怎么样了，于是决定再次前往“大肥鱼的秘密基地”。
他还是选择了城内巴士，但这次等了足足半个小时。他在熟悉的路口下车，路过那一片灯红酒绿又乌烟瘴气的娱乐区，躲开所有人的注意进入那一个废弃的电话亭，学着汉考克当初的样子一通乱按，却差一点被窜出的高压电流烤熟。
他的内心很崩溃。
这时，字母盘底下传出来一个吊儿啷当的声音：“哈？啊！新家伙！等等，你好像有些面熟，哦，对，你是托利！”
托利不知道那一头的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和他是否认识，但下一刻，他就再次站在了那条昏暗的走廊，只不过，现在他眼前是一个浑身插满电极和灯泡的怪老头。
“嗨！初次见面！我叫海姆，他们都叫我‘死灵术士’，老实说我并不喜欢这个外号。不过，先让我问一句，我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好吧，我对谁都想问这个问题：你介意死后让我回收你的尸体吗？当然，是无偿的。”
托利一口回绝：“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还是算了。你应该去找扎德，他可以帮你批量生产没有意识的空壳，那和尸体没什么两样。”
海姆看上去很遗憾：“谢谢你的建议，但扎德说过，他宁愿用克隆体去装饰圣诞树也不给我。见鬼，我不就是在岩浆湖蹦极时剪了他的绳子吗？他跳下去时叫得还蛮开心的。”
托利不动声色地远离，走入走廊后的房间。
偌大的一个房间里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没有谁搭理他。
“这边，把那个箱子里面的东西都放这边！平均分开！对！还有那边！不！我是说这边！”
“大肥鱼”劳斯基光着上身坐在最高的那个架子上，崔佛蹲在一旁的地上抽着烟。托利向他们走去。
劳斯基一眼就认出了托利：“嘿！托利！你来了！”
托利点点头，经过崔佛身边时却明显颤抖了一下。
“今天港口的事我很抱歉，我经常控制不住自己。”崔佛主动向他道歉，眼睛却看向另一边。
托利耸耸肩：“我应该感谢你没把我脖子打断。”
崔佛回答：“对手越强，我的攻击越狠，打你就感觉在打三岁小孩。”
托利顿时满脸黑线，不过转念一想，崔佛也是在夸自己，因为他连一岁都没有。但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劳斯基从架子上跳下来，给了猝不及防的托利一个热情的熊抱：“哈哈！多亏了你们，要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对付一群不守规矩的海盗！”
崔佛蹲在一边冷笑：“别谦虚了，被你亲手拧断脖子的海盗可不少。”
“我把他们都丢进岩浆了，所以谁都找不到。”劳斯基搂住托利的脖子，面不改色心不跳。
托利觉得“大胃王”肯定比岩浆好用，但眼下似乎应该换个话题。
他指着一地的货物和四处奔跑的人群，问：“这是在干什么？”
崔佛回答：“准备分发物资。在附近五个街区，我们知道至少有十万人买不起‘利爪’资本的食物和水，更负担不起死后克隆的费用。我们要做的就是帮他们活着。”
一旦死者被证明无法负担复活费用且无人担保，他的记忆备份就会被删除，从世上永远消失，或者被出售给“利爪”资本来抵押生前债务：就连死亡也不属于他。
劳斯基拍拍他的后背：“你已经是我们的一员了，有兴趣跟我出去看看吗？说起来，你还没有自己的外号呢？给自己起一个？”
摩西建议取“全知之神”、“宇宙之王”、“智慧之主”等，托利觉得他是想让自己出门就被打死。劳斯基提议“罐装咸鱼”，崔佛推荐“走地鸡”，托利很想掐死他们俩。
最后。
他想起了自己的诞生。
“弗兰克。”他说。
“嗯？”劳斯基歪了歪头，“这不像一个外号啊？我们不用假名，以免坑了无辜人。”
的确，叫弗兰克的人太多了。
又思索了许久，托利终于深吸一口气，说：
“那就叫a03吧，除了机器，没有人类会取这名吧？”
实验体a03，那曾是他的编号。
15 生死时速
除了a03这只菜鸟，这里的人都是老手，驾轻就熟打包好物资，三人一组准备出发。
“老崔，a03这次就你带吧！”劳斯基如此提议。
托利表示：“只要保证我的人身安全一切好说。”
崔佛看了他一眼，把半截烟丢在地上踩灭，悠悠地说：“我会保证你完好归来的，分子层面。”
托利开始慌了。
他又了解到崔佛在“拉法”星也是被五星通缉的“大人物”，当即表示强烈抗议。崔佛驳回了他的抗议，挥了挥手里用来固定包裹的强力胶带，威胁说，如果再拒绝就让他和机车座位“如漆似胶”。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托利屈服了。又所谓恩怨分明，他让摩西安排两台做过伪装的t3001埋伏在目的地，想看看有没有机会给崔佛一炮，成与不成，黑锅都由“利爪”来背。
摩西表示已经替他准备好了后事，哦不，是克隆。
没过多久他们就出发了。然而，他们却没有通过电话亭去取藏在地面的车子，而是打开了另一扇门，进入一片锈迹斑斑的、遍布管道的地下区域。
一辆辆胶囊状的车悬浮在半空，那应该就是他们的交通工具了。
“拉法”在几百年前的全盛时期是一颗疯狂扩张的工业星球，追求极限的生产效率，完全牺牲了环境和宜居度。深入地核的超合金结构提供了无限的可能，就连当初的设计者也无法参透其中复杂的地形。
这些老旧的管道只是旧日面貌的冰山一角，是曾经的地下物流通道，现在大都被废弃和掩埋。但劳斯基花了两年的时间把它们摸清和打通，变成了现在的秘密路线。
胶囊车运载着物资和乘客，在直径大得惊人的管道中飞速行驶，视野收窄，模糊了一切细节。
托利坐在副驾驶上，觉得应该找些什么聊聊：“嘿，崔佛，能说说你剃须刀的外号是怎么来的吗？”
驾驶员崔佛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神色轻松：“在训练营时，我用一把剃须刀把一个房间的新兵都宰了。”
托利：“为什么？”
崔佛挑了挑眉毛：“你最好不知道。”
托利：“哈？”
后座的一个陌生老哥凑近托利耳边，悄悄告诉他：“在澡堂子里，那群一起入伍的倒霉蛋往他脚下丢了块肥皂。”
托利强忍住笑，崔佛一把提起那个多嘴的家伙，往外一丢。
“啊”惨叫声。
“啪唧！”
“刚刚谁也没说话。”崔佛看向托利的眼神十分危险。
托利默契地点了点头，面色如常，云淡风轻。
减轻了重量，车飞得更快了。
忽然！
“前方的车辆请立即停车，这里是‘拉法’星巡逻队，你们涉嫌在非法地区驾驶，已经触犯了’拉法‘星法律！重复，请立即停车！作为奖励，我们会允许你在枪毙时挑选口径！”
身后那辆车闪烁红光，飞速地贴上来，车身却是一只利爪的图案！
托利感受到肾上腺素的突然增加，意外地有些兴奋：“喂，你不是说这是秘密路线吗？怎么‘利爪’资本还会闻到我们的尾气？”
崔佛不慌不忙地将油门加到底，说：“走过一次的路线就不叫秘密路线了，不过我们从未失败过！”
又有三辆车追了上来。摩西发来资料：猎犬战车，“利爪”生产，防火防弹防盗，配备武器系统。
“要我黑掉它们吗，主人？”
托利没有回答，此刻他正处于一种奇妙的感觉，双手发痒，看向方向盘的眼睛几乎要发出绿光。
猎犬战车紧追不舍，从车顶抬起一个发射架，上面是船锚一样的装置。
崔佛瞄了一眼后视镜，骂道：“喔，该死！”立马一打方向盘，车身原地打转，180度调转方向，堪堪擦过激射而来的飞锚！
“飞奔吧！野马！”他大吼一声，打开氮气喷射，“嗖！”，一溜烟地就从四辆猎犬中间飞速穿过，隔着玻璃可以看见半人半机械的战车驾驶员们惊愕的丑脸！
“啊哈！”崔佛快活地放声大叫，“嗷呜！”
猎犬战车们气急败坏，从车身两侧，弹出了电磁喷枪，枪口酝酿的电浆可以瘫痪胶囊车的操控系统。一旦在高速中失控，注定车毁货亡。
危急时刻，崔佛一拍托利的脑袋：“喂！菜鸟！你来开车！路线的算法我发给你了！”他解开安全带纵身一跃，一脚踢开后车的挡风玻璃，又在强风中将自己牢牢卡住，举枪瞄准，一串精准的点射在半空引爆了蓝色的电浆球！
托利换到驾驶座，深吸一口气，浑身都亢奋起来，颤抖的双手握紧方向盘，心潮澎湃。
没有迟疑、没有犹豫，即使他毫无实际经验，即使面对的是错综复杂的道路和狭窄的视野，他在接手的第一个瞬间就不顾一切地提速，码表上的数字立马突破了500。他明白，他生而知之，此刻心境通明。
惊讶在崔佛的脸上一闪而过，旋即他爆发出狂热的大笑：“哈哈哈！干得好！我为你感到自豪！”
身后的追兵只剩下淡淡的影子。但下一瞬间，仿佛接受了死命令，他们也豁出性命追赶上来！
摩西通知托利：“‘利爪’的主脑接管了他们的战车，我强烈建议让我把它黑掉。”
托利大吼：“相信我！”他的眼里哪还剩下一点儿冰冷，完完全全都是燃烧的斗志！
然而，他的大脑却是万分的冷静，运转快过闪电。速度、角度、距离、力矩等等都在他脑中建立了一个极速变化的物理模型，结合路线，严谨冷酷地分析着每时每刻的情况，告诉他该何时转向和升降。
崔佛狂笑着开枪，子弹在风中飞舞，踏着最不可能的轨迹撞上球形电浆，让猎犬战车的一次次攻击流产。他大叫：“嘿！菜鸟！玩些花的！把后面的杂碎甩掉！”
“我叫托利！外号是a03！”托利不满地大吼！他忽地一个急刹，车身因惯性而漂移，再一脚油门，便脱离了既定路线飞奔而去！
“野马可没有缰绳！”他大叫道。崔佛也发出了赞同的大笑！
下一刻，他以最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最不可能的地方90度转弯，拐入了另一个狭窄得多的管道！
一辆猎犬战车追得太紧，转入管道时来不及调整，甩尾倾翻，狠狠地砸在管道边缘，变成了一团炫丽夺目的大火花！
崔佛对着那团火焰抛出一个飞吻：“再见宝贝！我爱你们！”
余下的三辆战车穿越了那团火，仍旧穷追不舍！自动驾驶启动，战车的驾驶员早已失去意识，“利爪”主脑操控了他们机械化的身躯，砸开前挡风玻璃，掏出机枪就是疯狂扫射！
“见鬼！”崔佛可拦不住成百上千的子弹！
托利从地图上知道前方管道是s型，他却眼尖地发现了一处不大不小的、未被记载的破口！
赌一把！
当机立断，猛打方向，在十分之一秒内，车身像横跃出水面的海豚一样飞出那个口子，离每一侧边缘都只差一寸！
“完美！你简直就是神！”崔佛转过身，激动得脸都变形。
跟在车后的第一辆猎犬战车反应不及，在万分之一秒的程序混乱中撞上了管道另一侧的内壁，在一片烈焰之中化为灰烬！第二辆车飞快减速转向，从破口中探出头来，不料，迎面却看见了崔佛的枪口！
“等候多时啦，混蛋！午时已到！”
六发子弹在猎犬战车上连环爆炸，这一天，即使是最坚固的合金也领悟了一件事，那就是，装甲是有极限的。
“轰！”
毋须酝酿情绪，场面瞬间炸裂！
崔佛竖起两根手指，摆出庆祝的手势，只不过掌心向里、手背朝外：“双杀！”
最后一辆猎犬战车正在准备转弯，却被猛烈的冲击波及，当即不受控制地坠向一边，即使没有立即发生爆炸，强力的撞击也摧毁了它的动力系统。
崔佛爬回副驾驶，搂住托利的脖子，亲昵地夸奖：“菜鸟！很有两把刷子！要不是你实在太瘦，我都要怀疑你是劳斯基的私生子！哈哈哈！”
托利脸一僵，通知摩西让埋伏的t3001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