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七章 丹鼎
柳清欢大吃一惊，在他的松溪洞天图内，三焚玉丹炉正在海眼中蕴养着升仙丹，与此地的场景近乎一模一样！
那大鼎随着池水微微荡漾，再加上逸散出来的丝丝烟雾，明显正处在丹药的孕育过程中。
而此地的几人，显然都明白这场景代表着什么，一个个时不时将目光投向池子方向，欣喜与贪婪显露无疑，却不知为何不去破除禁制，反倒在外面大打出手？
不过，因为柳清欢的到来，场面突然冷却下来，中年男修隐带怒意地扫过其他几人，神色间浮起一丝倨傲，便不再理会众人，走到禁制前蹲身查看。
除了依然面无表情的无我之外，柳清欢捕捉到谪花郎朝老妪使了个眼色，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气氛变得有些奇怪，老妪低咳一声，顿了顿龙拐：“还是先破除禁制再说吧，我刚已查看过，这禁制恐怕不简单。”
谪花郎走到中年男修身边，笑嘻嘻地道：“管它简单不简单，直接轰开不就行了？”
“不可。”中年男修沉声道：“此禁制与这个空间紧密相连，硬破的话，极可能导致空间破碎，得不偿失。”
他挥手打出数道法诀，便见那层笼罩着水池的光幕突然泛起明亮的灵光，一条条若有若现的光带浮现而出，伸展着飞向四方，牵天连地，组成一张密实的大网。
整个天稷宫被分割成了无数个大小相同的格子，其内光华涌动，荡漾着如同水波一般的雾气。
相比起阵法，禁制的威力一般都要大上许多，不动则已，一动便牵发全局，引起浩大的连锁反应。
再加上这里是宝镜宫，忘仁道人机关术冠绝天下，谁也不知他是否设有让人十死无生的陷阱，因此没人敢轻举妄动。
老妪佝偻着腰背，老气横秋地说道：“不好办啊……”
“喂！”谪花郎晃晃悠悠地靠近过来，斜目看着柳清欢道：“你可精通阵法？”
柳清欢微微摇头：“并无射猎。”
谪花郎皱着眉走开：“……早知道就不把情姬逼走了，至少她还懂得些皮毛……”
几人的神情都变得凝重，各怀心思地绕着池子来回走动探查。
那水池足有数里方圆，水清如镜，一汪碧蓝。而浮在池子中央的大鼎只窥得见上半截鼎身，方正大气，古意盎然，品质应是不低。
柳清欢越看越欢喜，没想到竟能在此处见到一只丹鼎，要知道水系炼丹术并不像火系那般受欢迎，所以也造成水系的炼丹炉极为稀少，精品就更少了。
而自从三焚玉丹炉要长期蕴养飞仙丹后，他平日所用的便是一只极为普通的丹炉，对丹药的炼制还是有些影响的。
所以，在其他人纷纷猜测鼎中蕴着的是何种神丹时，柳清欢的目光却集中在丹鼎上，辨别着上面有些模糊的雕纹。
这时，无我突然走了过来，拱手道：“这位朋友，咱们又见面了。”
柳清欢暗自惊讶这人竟会主动上前搭话，想了想，又瞥了旁边一眼，心中隐隐浮出猜测，回礼道：“是啊，算起来，这已是第三次见面了。”
互通了名讳，无我那张冷酷凶恶的脸略有缓和：“原来是青霖道友，当日在碎星镇上，道友受我所累遇到不愉快之事，先请莫要放在心上。”
“怎么会。”柳清欢淡笑道：“不过一件小事，我早已忘了。”
两人客套地寒暄了几句，无我微扬起下巴，看向那边的三人：“你怎么看？”
那位中年男修此时冷着脸地站在池边，手中飞出一片片颜色各异的灵光，似乎是在检查禁制是否存在疏漏之处。
而在另一边，谪花郎和那老妪状似无意地走到了一起，低声交谈了几句才又分开。
柳清欢轻笑一声：“风吹墙头草，哪边有利哪边倒，不过是各有所求罢了。”
隔着一层薄薄的禁制，宝物就摆在那儿，没人不想将之据为己有，但在场却有五个人，且其中一个明显要强过另外四个，其他人若想分一杯羹，那便只能联手相抗衡了。
中年男修的修为最高，实力最强，自然不会愿意将即将到手的宝物分出去，所以独自一人。
老妪修为在阴虚境后期，只比中年男修低了些许，定也另有谋划，就是不知她是否已与谪花郎达成了某种同盟。
柳清欢与无我对视一眼，微微颔首。
修到他们这个境界，无不是心思玲珑之人，只简单一个迟来的打招呼，便已明了对方的心思。
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暗流已然开始涌动，五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已隐隐分化成了三派。而当禁制破除之时，便是战斗爆发之时。
然而，还未等他们这边打起来，便见那些接天连地的绚丽光带突然起了波动，整片废墟都开始晃动。
“谁！”中年男修猛地回头：“谁触动了禁制？”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虚空中扑了出来，扬手飞出一物，拍在笼罩着池子的禁制光幕上！
“砰！”
如蛛纹一般的电光激射向四方，其内蕴含着的一丝哀绝毁灭之意让柳清欢不由得心中一凛，立刻用龟甲片护住己身，疾步飞退。
“情姬！”谪花郎大吼一声，手中骤然出现一杆旌旗，大股大股的红粉烟雾喷涌而出：“你没死！”
“哈哈哈！”情姬发出尖利的大笑，只见她面上的遮掩已除去，左脸美若脸、右脸却丑若鬼，披散着满头拖到地上的雪白长发。
“你死，我也未必会死！”她恶狠狠地看着谪花郎，举着手中之物，神色有些癫狂地道：“你们谁给我杀了他，我就带他进入禁制！”
只见她手中拿着的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阵盘，其上碎芒闪烁，仿佛漫天的星辰尽落盘中，散逸出一丝牵动天地的浩大力量。
场面为之一静，谪花郎脸色极为难看地啐了一口：“你这个丑八怪，别以为有解星盘在手，就能为所欲为！”
他转头去看其他人，柳清欢和无我都站得比较远，明显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而老妪和中年男修的神情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第八百九十八章 狗男女
情姬的出现，让形势再一次发现改变，刚刚形成的同盟已隐隐生出猜疑和裂纹。
谪花郎黑着脸扫过众人，心中已是破口大骂，恨不得当场撕了情姬。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一把玉骨扇从袖中滑入手中，冷笑道：“情姬，挑拨离间是没用的，看来败在我手中几次都还没让你学乖，呵！这一次，我必不再手下留情！”
他朝周围一拱手：“各位，便请你们做个见证，我与此人旧怨未消，新仇又结，今日不是她死，就是我亡！待我杀了她，抢下解星盘，便请大家一起进禁制！”
这人心思机敏至此，只几句话，便撕碎了情姬的算计，让在场其他人打消了某些有的没的念头，也将自己危境中解救了出来。
中年男修和老妪对视一瞬，同时往后退了一步。
既然有人愿意帮忙夺取解星盘，对他们只有利没有弊，所以何不袖手旁观，等这两人分出胜负再说。
反正不管谁胜了，他们都能坐享渔翁之利。
至于另外两人，无我一脸冷漠，柳清欢更是全无插手之意。
情姬神色间现出一抹惊慌，玩心计她显然不是谪花郎的对手，手中解星盘泼洒出如水银一般的流光，厉声道：“我毁了解星盘！”
谪花郎怜悯地看着她，玉骨扇啪的一声打开，如花山翠海般的粉雾喷涌而出，其内红影幢幢，浪荡的尖笑声不时传出。
“此时却容不得你了！”
“又是这害人的玩意儿！”
情姬眼中的怒火几乎化为实质，身形疾退，原本纤纤的双手噌噌生出半尺来长的黑色指甲，满头白发无风自动，根根如刺，刷刷扎入粉雾之中。
“噗噗噗！”
粉雾爆开，迅速将两人的身形淹没，一股甜得发腻的香气弥散开来，让人凭空生出口干舌燥之感。
柳清欢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退到离战场更远的地方，就见那中年男修有意无意地也到了附近。
而无我看到他，反倒走开了。
中年男修打量的目光扫过柳清欢，意味深长地道：“这位道友，你身上似乎沾有很浓重的魔戾之气。”
柳清欢垂目扫了扫衣摆：“道友又何必明知故问，那地血魔戾藤化皇时声势那般大，即使我站在外围，也不可避免地会沾染到一丝气息。”
“这样么？”中年男修眼中依然残留着怀疑，却未再多纠缠，而是道：“我有一问，还想向道友请教一下，先前我们几人都进了殿前广场，为何只你却步不前？”
柳清欢神色变冷：“道友未免管得太宽，进与不进，又与你何干。别忘了我们都身处杀机重重的宝镜宫中，走一步看三步都不为过。”
中年男修哈哈一笑：“莫要误会，我也就随便问问。”顿了顿又道：“只是觉得，道友比我们这几个，似乎更了解这个地方。”
柳清欢目光落在那边被浓郁的粉雾笼罩的战斗区域，因为是领域神通，所以里面发生的事外界并无法看到，只隐隐传出些剧烈的灵力波动。
他淡淡道：“若真像你所说，我此时又何必在这儿干站着。”
“这倒也是。”中年男修点头道：“不过……先前那魔藤化皇，戾气爆发，血焰冲天，我还以为今日少不得有一些大仗等着，却没想突然间魔藤的气息便消失不见，还有一丝十分玄妙的感觉一闪而过……道友落在最后，可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柳清欢暗自一凛，这人试探半天，原来最终目的是要问这个：他竟然能感应到玄天至宝的出现？
他心中升起一丝杀意，万木峥嵘甘露瓶的事绝不能泄露出去一丝半点，不然后患无穷！
面上却云淡风清的一笑：“发生了什么，道友或许比我更清楚吧，毕竟，当时可是你们将之引出来的。”
中年男修还欲再说，只听一声大响，原本已渐渐隐没的禁制大网再次浮现而出，强烈的空间波动传出。
中年男修面色一变，大怒道：“好一对狗男女，竟敢耍骗我等！”
柳清欢诧异了一下，也明白过来。
那两人前面还跟有血海深仇似的，竟这么快就联合起来了？
就见离那片粉雾最近的老妪已率先出手，满脸怒意地举起龙头大拐，狠狠砸下。
“砰！”
粉雾被轰得四散，正好看到笼罩着那个水池的光幕上已有一个圆洞，而谪花郎和情姬已跨进洞内。
见被发现，加上老妪如一只大老鸹般冲了过来，洞内的两人当机立断放弃了用解星盘关闭禁制的打算，回身往池中央的丹鼎飞去。
其他人的反应也不慢，几乎同时扑过去。
等柳清欢进了禁制，老妪已与情姬、谪花郎打了起来，以与其外表不相符的悍勇之威，将那根沉重得仿佛大山大岳般的龙头大拐舞得虎虎生风。
“轰！轰！轰！”
每一次砸下，空间便会猛然震荡一下，让谪花郎不能不闪身躲避。
中年男修更是怒不可谒，将五行神环之一的厚土环掷向情姬，后者一改之前的狼狈模样，身形如春风皎月、雾中情花，飘渺不定地快速移动着方位，一只手已摸到了鼎盖。
却有一道饱含凛冽杀机的剑光飞射而来，情姬躲避不及，半个手掌差点不保。
几人围着丹鼎大打出手，却谁也没法接近丹鼎。
柳清欢走在最后，也不像那几人那般急，此时倒在战圈之外，还有闲心蹲下来观察池水。
但凡要长期蕴养丹药，就不可能用普通的灵水，必须是能生生不息的灵眼或海眼才行。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池中的水阴冷刺骨，看似清澈见底，却有如白絮般的细小飘浮物在其中游来游去。
柳清欢猛地一甩手，甚至立刻放出青木之气，将隐现莹润指骨的手掌包裹住。
他大喝道：“都住手，这池水不对！”
然而，其他人此时正打得起劲，现在已不止围攻情姬、谪花郎两人，而是彼此混战，谁都不让他人去碰丹鼎。
第八百九十九章 时间法则
柳清欢看着自己隐见白骨的左手，心中惊骇不已。空阶修士的法身经过雷劫千锤百炼，寻常事物根本伤不到分毫，而这池水……
然而他的提醒全落到空处，那几人此时已被近在眼前的宝物蒙蔽了神智，只要谁敢靠近丹鼎，便会立刻招来攻击，出手也越来越重。
狭小的空间根本容不下几大空阶修士在此动手，逸散出的法术威力搅得池水翻滚激荡，浮在水面的丹鼎也跟着颠簸摇晃个不停。
柳清欢眉头紧皱，就听“砰”的一声巨响！
老妪唐夫人打出了真火，手中龙头大拐轰然砸下，溅起大片的水浪。同时从拐中飞出一条龙形虚影，咆哮着冲向对面的谪花郎。
谪花郎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飞来的龙影上，根本没在意卷来的水浪，被披头盖脸地浇了个正着。
“啊啊啊！”
谪花郎愣了一瞬，突然开始惨叫，一张俊逸的脸转眼间便跟在热油中滚过一般，大块大块的肉被飞快腐蚀脱落，露出深深白骨。
“我的脸啊啊！”
其他人都惊得停了手，骇然看着谪花郎拿出丹药往嘴里塞，同时快速打出法诀，一道道光芒落在自己身上。
可惜治疗法术似乎收效甚微，他也没有柳清欢那般强悍的青木圣体，一张脸很快烂得没法看，就连骨骼也被腐蚀得啧啧作响。
然而，不久前两人才合作摆了其他人一道的情姬却在此时突然出手，只见她扬手掷出一颗雷光闪烁的黑色丸药，落在谪花郎身后不足三尺处……
惊呼四起，所有人都飞快散开，就听一声闷响，电蛇飞舞，水花炸开！
“哈哈哈！”情姬发出疯狂的大笑：“你现在也跟我一样了，看看你那张脸，看你以后还敢再嘲笑我！”
女人的嫉妒有时是不分场合的，情姬便在此时将这句话诠释得淋漓尽致。
“情姬！”
谪花郎已是人不人鬼不鬼，只见他眼中爆射出极度怨毒的光芒，以扇面护住身体，一圈波纹从脚下升起，掀起滔天水浪扑向四方。
趁着其他人飞身躲避之时，他却身形一闪，竟是完全不顾自己肉身的严重损毁，直接扑到了丹鼎上。
如此境况下，此人竟还能不被怒火冲昏头脑，反而利用池水逼开众人争夺利益，不得不说其心智何等坚韧，向利之心又何等强了。
其他人纷纷色变，就见他猛地一掌拍到丹鼎上，终于将紧闭的鼎盖拍开一条缝。
一股清冽的药香立刻逸散开来，柳清欢吸了一口，仿佛吞进了一大块冰疙瘩，全身血液都为之一冷。
然而这却冷却不了在场修士们火烫的心，反而是更加兴奋，又齐齐往丹鼎扑了过去。
“砰！”
又一掌，鼎盖终于被拍开，谪花郎那张烂得快成骷髅的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探头看向鼎内。
浓郁的白气猛地喷涌而出，咔！咔！咔！空气中出现一条条黑痕，仿佛天光乍破时洒落世间的阳光，只是这阳光是黑色的、恐怖的，让人望而生畏的。
柳清欢只觉空间都已凝固，一股玄妙的气息萦绕而来，眼前骤然闪过无数画面，从他之前蹲下查看池水，万木峥嵘甘露瓶吞了焚天魔皇藤，与金身傀儡穿梭在迷宫之墙内……就像把之前的经历重新倒放一遍。
离得最远的他尚且如此，其他人更是不堪，每个人的动作如同被封住了般变得出其的缓慢，扑在最前面的中年男修原本往前伸的脚，突然沿着之前的轨迹往回缩。
而首当其冲的谪花郎情况最为诡异，只见他那张破破烂烂的脸重新长出新肉，然后越来越年轻，硕长的身体也开始缩水，从青年往少年转变。
与此同时，他的修为也在飞速后退，从阴虚境猛然往下跌，化神、元婴、金丹……
“啪！”
一个粉嫩嫩的婴孩掉落进冰寒的池水中，转眼便消失不见。
时间法则！
这绝对是时间法则！
不然，身为空阶修士的谪花郎不会
柳清欢心中有个声音在尖声大叫，想要往后退，身体却像变成木头一样，十分艰难才后移了一寸。
其他人脸上也露出惊恐欲绝的表情，但都被定在了原处，眼睁睁看着丹鼎内飞出一颗表面蒙着一层黑芒的莹白丹丸，在原地飞了一圈，猛地撞向此时离得最近的中年男修！
中年男修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一张脸迅速涨得黑紫，嘴里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下一刻，他终于打破了束缚，迅速伸手一拉身后的老妪。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老妪重来了一次谪花郎的遭遇。
转瞬间，两位空阶修士烟消云散，重归了轮回。
剩下的人都恐惧至极地看着那丹丸，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轰隆隆！”
天空中突然变得黑沉，大片大片的乌云汇聚而来，一股浩大而又恐怖的天威突然压下来，让人只想五体投地的臣服！
柳清欢突然觉得自己能动了，就见那丹丸突然一顿，然后化作一道流光往远处疾飞而去。
“轰！”
一道粗大的雷霆从天而降，正正劈中那丹丸！
电光大放，天地轰鸣，柳清欢强忍着强烈的心悸，转开了视线。
此时在宝镜宫别处的修士，突然发现周围的墙壁猛地晃动了一下。
……
好大一会儿，水池上方都一片死寂，几个人都还在消化之前匪夷所思的一幕。
“好可怕……”情姬喃喃道，怕冷似的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太可怕了！那是什么丹药，竟能操控时间法则。”
没人答话，中年男修摇了摇头。
“那、那道雷把它劈散了吗？”
中年男修目光闪了闪，不确定地又摇了摇头。
柳清欢陷入沉思，他从未在任何丹书上看到过这种丹药，据他所知，忘仁道人似乎也不是个炼丹师。
修士在修为高深后会渐渐接触天地法则，到达大乘时，甚至能达到操控的地步，但时间法则却是一个极为特殊的禁忌领域，绝不是仙阶以下能操纵的，甚至连仙人都不能随便碰触。
时间，是远比空间更加深奥的领域，扰乱时间，比毁灭一个界面更严重，会立刻遭到来自天地规则的惩处。
第九百章 仗势
宝镜宫深处。
仿佛那深邃的夜空，一颗颗微小的星辰布满了整个密闭的空间，彼此之间以流转的光华相连，组成一个繁复无比的大型法阵。
每过一段时间，斗转星移，繁星便有规律地开始移动，偶尔还会有轻微的爆鸣响起。
而在星阵之中，飘浮着一盏古灯，雕成莲花形状的灯台从上至下共有九层，而在第六层，一尊全身由黑色玉石雕刻的人俑依着莲瓣而坐，突然睁开了眼。
与威风凛凛的金身傀儡不同的是，这只人俑只半人来高，身上有不少划痕，甚至缺了一只耳朵，显得有些破烂。
那颗丹丸引发天威突然降临之时，原本自行运转的星阵就像卡住了般停止。
黑玉人俑猛地抬起头，抬手一指，星阵中便有一颗星辰突然亮起，光雾升腾，映出一幅清晰的影像。
暴怒的声音顿时响起：“尔等竟敢破坏我的洞府！是谁！是谁放你们进天稷宫的……”
人俑跳脚，手指快速舞动，从古灯中射出数道幽芒飞入星阵，总算让星阵恢复运转。
他并未停止，而是快速查看其他星辰，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却听另一边又传来一声爆响，腾起的光雾中浮现出一幅画面：三个人穿过了一间大殿，进入一个庞大的地下世界。
人俑双目中射出的光芒不断变换着颜色，转头望了一眼天稷宫内的几人，咬牙切齿地道：“暂且放你们一马，等我正事办完……”
不久前毫不犹豫将柳清欢抛下的金身傀儡，此时已通过秘道离开了天稷宫，还不知自己为抄近路，无意中已将另一具化身的一些精心计划破坏了。
而在天稷宫内的四人，这时还在面面相觑，震惊于时间法则的出现，同时猜测着那颗丹药是否被天道劈散。
雷霆未再降下，汇聚而来的乌云依然层层堆积，又持续了一段时间，才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消散。
只要历过天劫的人都知道，在天劫并未真正结束却因其他原因被迫中断或转移时，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而当乌云终于散尽，天空之上出现了一条被劈开的长长裂缝。
宝镜宫并不是真正的独立于当前空间的秘境，所以不能阻隔天劫的降临柳清欢怀疑就算是在秘境中，牵扯到时间法则，天劫恐怕也会悍然劈下。
不过，那道裂缝很快便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挡住，只留下一道黑痕，仿佛天空被打上了一块丑陋的补丁，显得极为突兀。
在场之人都露出怪异的表情，情姬更是发出了几声毫无意义的“哦、啊”一类的感叹词，想笑，又觉得现在这场面有些不合适。
柳清欢大约是几人中唯一一个知道，宝镜宫目前被掌握在忘仁道人第二具化身手中，心中对其的粗暴手段颇感无语。
他将视线从天空移回地面，望向水池。
动荡的池水早已恢复平静，那只丹鼎静静飘浮着，打开的鼎盖依然歪在一边，往外喷吐着残留的白色雾气，某种让人心悸的气息萦绕在周围。
因此，也没人敢靠近。谁知道会不会再出现什么意外，落了和之前那两位同样的下场。
情姬看着丹鼎的目光充满了畏惧，问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中年男修面无表情地道：“我是我，你是你，哪来的我们。要不是你和谪花郎耍小心思，又贪图灵丹打开丹鼎，也不会出现如今这种境况。”
情姬冷哼一声，眼神立刻变得异常尖利：“喻景，别装得跟个大尾巴狼似的，好像你没有一门心思争夺丹药一样！”
“而且你不是做得更绝吗，谪花郎那贱人是自己找死，唐夫人可是被你亲手所害！”
“我懒得跟你吵。”中年男修轻蔑地看向她：“不想死，就立刻给我滚！”
情姬一噎，见他明显露出杀意，虽心怀怨愤，但慑于对方修为更高，自己又有伤在身，总算勉强闭了嘴。
“老娘还不奉陪了！呵呵，一只破鼎，当谁稀罕！我倒要看看，你们后面怎么死呢……”
说着，一裹身上的黑袍，转身就走。
中年男修又转向柳清欢和无我，隐隐泄出一丝威压：“你们两人，是现在走，还是还想留下来？”
无我冷漠地抱着剑，跟没听到般一动不动。
柳清欢倒是轻笑一声，道：“道友这是仗着修为，要赶我们走？”
“是又如何？”
柳清欢身上的气息猛然窜升，一举突破到阳实境，依然云淡风轻地说道：“可惜本人现在并不想走。”
中年男修瞳孔一缩，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不声不晌地往池中央飞去。
到了此时，柳清欢也不再收敛气息保持低调，立刻跟了上去。
落在丹鼎附近，他快速扫过鼎身，只见上面刻画着一幅幅连贯的图案，中心点都是一位比周围的人高大得多的男子，穿梭于每一个画面中。
从春、夏、秋、冬四季，到山岳荒原、长川大海，这人走过很多地方，有亲手种植灵药的场景，也有率领千万人众战斗的场面，直到最后飞升仙界，一生的经历都被用极其精练的笔法记录在了鼎身上。
柳清欢目中闪过一道精光，隐隐有了些猜测，就听无我难得开口道：“神农鼎？”
“不太可能。”柳清欢道：“传说中的神农鼎乃是仙界之物，可积聚千万年无数灵药之气，炼出旷世之神药，这件最多不过是其的仿造物，虽然品阶也着实不低就是。”
话音未落，就听一声啼鸣，一侧的中年男修放出了一只毛色艳丽的灵鸟。
只见他摸了摸鸟头，语声温和地道：“去那鼎内看看，里面可有东西。”
然而，那鸟儿也能感觉到不妙，尖声鸣叫着不肯向前。
中年男修脸上露出一丝铮狞，手指飞快打出几道法诀，便见灵鸟全身一僵，被他提溜着往前一抛！
丹鼎上白气升腾，散发着玄妙的气息，但在接触到鸟身时，却并未出现什么异状。
中年男修露出一丝喜色，想了想，又操纵着灵鸟钻入鼎内，却听里面传来一声短促的鸣叫，就变得悄无声息。
第九百零一章 争鼎
柳清欢不由侧目，中年男修竟是毫不吝惜自己灵兽的性命和安危，操纵着灵鸟进入鼎内，不过片刻便再无声息。
修士与灵兽之间互订有契约，不管签订时的条件是苛刻还是松泛，只要伤害到对方，总会受些反噬。
不过中年男修只是轻“唔”了声，脸上浮起一丝潮红，受到的反噬似乎并不重。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警惕地偏了偏头，才又一掐诀，将自己的灵兽缓缓从丹鼎内移出。
前一刻还毛色鲜艳的灵鸟，此时活力尽褪，被裹在一层厚厚的冰霜内，死得不能再死。
柳清欢心中却一动。
有尸体在，就代表鼎内已没有时间法则在作祟，也代表鼎内还有其他东西。
至于是什么……
三人同一时间落到丹鼎之上，往内看去。
鼎内一片漆黑，只在底部有淡淡的碎芒闪过，仔细一看，却是一小汪清澈黏稠的水液，那种玄妙的气息便是由其发出来的。
中年男修喃喃道：“我记得水系炼丹术中，一般都有底水相配，这莫非就是那颗丹药还未吸收完的底水？”
无我显然不如中年男修对水系炼丹术了解，平板的脸上现出一丝疑惑。
即使是柳清欢，此时也分辨不出这水到底为何物，毕竟那颗一出现就让天罚降临的丹药竟然能引动时间法则。
就在这时，一丝极端危险之感突然从身后传来！
柳清欢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终于开始了吗？
他猛一转身，头顶上骤然垂下三层浓厚的黄色光幕，一直扣在手中的浮生剑化作三尺长剑，挥斩而下！
“叮”的一声，一点黑芒被拍落水中，仔细一看，却是一枚只半寸来长的毫毛细针，暗锋闪烁，阴险而又毒辣。
柳清欢双眼微眯，浮生剑上绿意尽去、死气乍浓，轻轻晃出一圈波纹，转眼遁入虚空，再出现时已直指中年男修眉心。
而另一边，无我也动手了，只听“噌”的一声轻响，灵剑出鞘，森寒剑气如横空贯日，瞬疾而来，将中年男修笼罩其中！
攻势在顷刻间便已爆发，中年男修面沉如水：“你们两个果然联手了，可惜就凭你二人，就想与我争夺神农鼎，简直是痴心妄想！”
说着，厚重的土灵气从四面八方迅速聚掩而来，一轮黄色光轮浮起。
五行神轮，堪称五行类法术中攻击力最高，同时也是防御力最高的一种神通，可谓是攻守兼备，五行相生，一环接着一环，陷天落地不在话下。
只听砰砰数响，无我的剑气已斩到，大片大片的土黄色光芒绽开，激起波澜万丈，却根本攻不破土轮的防御。
中年男修纵声而笑，轻蔑地看向柳清欢：“原来你的实力竟这般弱小，还不如无我无剑，所谓的阳实境修为莫非是假的吧，哈哈哈！”
柳清欢轻轻一笑，也不争辩，一伸手，浮生剑化作一缕剑意飞回手中，落在千秋轮回笔的笔锋上，洁白的笔锋立刻如蘸饱了墨汁，无形的道意缓缓流转。
“嗯？”中年男修目光一凝，接下来却无暇在看，因为另一边猛然升起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剑意。
剑修，历来便是修士之中攻击最强大的，日出三万剑，剑剑破平川。
而剑修的剑，隙月斜明刮露寒，练带平铺吹不起。
踏破彼岸虚空，以剑证万道，剑便是我，我便是剑，剑有我有，剑无我无。
相比起柳清欢是道不是剑的剑，无我的剑那就是纯粹的剑，只见他的脸上无情无绪，与手中的剑几无二致，分不清人是剑，还是剑是人。
下一瞬，剑意在猛一收后倏然而出，一出光寒十九州！
面对如此形势，中年男修都忍不住脸色微变，手中连忙掐诀，便见如厚墙一般的土轮颜色越来越灿烂，赫然浮起，绽放出夺目的辉煌金光。
天地五行，相生相克，火生土，土生金，金主杀伐，凛然之威震慑四方。
“轰！”
柳清欢已避到一边，生死道意环绕周身，远远观望两人的交手。
刚刚平静不久的水池再次掀起浪潮，丹鼎在此中摇摇晃晃，却始终屹立不倒。
可惜那丹鼎就处在两人战斗中心，便是他想去偷，也暂时无法下手。
高阶修士间动手向来声势浩大，此时一放开手脚，天稷宫内剑气如云，五行灵气动荡不休，不断有激烈的砰然大响传出。
人剑合一的无我如一把倾天之剑，切开如日金轮，于万丈金光之中斩到敌人面前。
中年男修作为阳实境修士，又修有能攻守交替的五行神轮神通，金日化癸水，巽木化火阳，刚一开始的危境渡过后，便越来越应对自如。
柳清欢暗暗摇了摇头，观察了这么半天，心中已有定论。
无我吃亏就吃亏在他的修为只阴虚境中期，比中年男修整整低了两三个小阶，再加上阴虚境与阳实境的大门槛，如无意外，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到我该出手的时候了。
在无我又一次被中年男修用五行神轮逼得狼狈后退之时，柳清欢终于切入战场。
解开了第一层封印的千秋轮回笔比原先要大上一号，黑色的笔身闪烁着神秘的幽芒，笔锋行走，拉出一条宽阔的长河，将无我护在了这一边，而将中年男修隔在了另一边。
无形之道意缓缓流转，仿佛那春日里顶开坚硬石块的野草，又似秋日怅然飘落的黄叶，世间万物，从一开始便注定了要经历生与死，唯生死二意，不可逆转。
空气中活跃的五行之力被打散、压制、扫灭。
中年男修惊咦一声：“你这修的是什么道，生死、轮回？！”
轮回？
柳清欢看了看千秋轮回笔，目中闪过了然，淡淡道：“不错。”
中年男修身上土轮环绕，以看疯子一样的目光看向他：“你要修大因果术？生死演轮回，轮回化因果的大因果术？”
柳清欢奇怪地道：“道友似乎有什么不同的高见？”
“呵呵，不敢！”中年男修冷笑一声：“我喻景一生，见过狂妄之人不知凡几，但道友无疑是其中最狂妄的一个！”
他一张手，金、青、红、黄、蓝五只圆轮齐落手中：“那就让我看看，是你的大因果术厉害，还是我的大五行术厉害！”
第九百零二章 大道之争
听了中年男修的话，柳清欢心中颇不以为然：此人未免也太急着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大道三千，道不可计数。每人都有每人的道，只要可以得道，都是道法之一。
然而世人总喜欢分高下、排强弱，因此三千大道也有个争议颇多的排名，大因果术便高居第二，只在被称为永生之门最高法则的命运大道之下，中年男修所修的大五行术则排名第六。
在柳清欢看来，所谓的哪一条道更强，大多时候要看个人的悟性。而且以他们现在的修为，才刚刚摸到一点天地法则的边缘，说什么大因果术、大五行术实乃笑话罢了。
他还未修炼到因果那个层面，中年男修也没到领悟透彻五行之道的境界，所以又从何说起哪条大道更厉害呢？
不过，对方既想与他比拼道法，却正中他的下怀，比起硬拼修为来说，胜算要大得多。
以生死剑意为基，再以千秋轮回笔勾回，一条蕴含着生死与轮回两种道意的墨河从UU小说泻出，环绕在他身周缓缓流动。
河面平静无波，隐有滔滔流水声响起，仿佛生之绚烂，一片欢欣安乐，却有汹涌暗藏河底，随时准备吞噬陷入迷津之人。
而在这时，就听数声轻响，那中年男修双臂一抖，颜色各异的五只神轮齐声嗡鸣，连带着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震！
天有五行，水火金木土，分时化育，以成万物，上对混沌阴阳，下对天地五方。因此牵动五行之力，便如牵动天地。
柳清欢心道一声“来了”，便见狂风乍起，波澜丛生，翻腾的五行灵气或如激流急冲，或如山河崩沮，恐怖的威压铺天盖地倾泻而来。
他低敛眉眼，手中千秋轮回笔微动，又添一笔！
犹若惊涛裂岸，轰然一声大响中，墨色大河与五行之力正面相冲，爆发出剧烈的震荡，灿烂而又恐怖的华光将两人的身形瞬间淹没。
“！”
被柳清欢一把拂开的无我此时只觉心头狂跳，猛地睁大眼睛，竭力想要看清战况如何，然而那片区域已被磅礴的无形道意笼罩，将外界一切都隔绝在外。
“呜呜~”
柳清欢耳听呼啸之声，数丈之外已沦为光怪陆离的惊涛骇浪之景。
他双目微闭，左目生如大网，右目死如恶渊，生死之意循环流转，逐渐漫延。
然而诡异的是，在如此恐怖的压力之下，他脚下的长河依然一派平静，任由五色灵光疯狂冲击，然后大片大片的湮灭。
五行化万物，而万物中却不包括生死，你自猖狂你的，我巍然不动。
本就是两条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又何处分高下。
天空之上，中年男修却面露狞色，心中怒意急升。
管他什么道，都有高下之分，不然又何必排三千大道！
他双手急弹，一条条灵光飞旋而出，渐渐凝成一个个体型庞大的圣兽虚影。
东方青龙，五行属木，虬首苍颈，于云雾中昂首而出，龙吟声声。
南方朱雀，五行属火，振翅辉煌，翱翔过天际，引来烈焰滔天。
西方白虎，五行属金，缟身如雪，啸则风兴，双目赤红中凶光毕露。
北方玄武，五行属水，身披鳞甲，龟蛇台形，盘游于九地，破空狰狞。
而象征中方厚土的，乃万兽之灵黄麟，传说中的仁兽，健硕如山。
五大圣兽虚影临空，虽不是真身，但强大的威势犹若山海一般压下。
青尾摆尾，挥爪而下；朱雀腾空，烈焰奔流；白虎扑击，风声鹤唳；玄武盘结，水浪滔滔。中黄麟，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将头上的尖角对准了下方。
一时之间，各色攻击齐齐落下，整个天稷宫都开始摇晃，仿佛下一瞬间便要空间坍塌，土崩瓦解。
相比这下，那小小两条墨河就如大海中剧烈颠簸的小舟，随时都有可能会倾覆。
柳清欢神色冷冽，没想到对方竟能用五行之力化出五方镇守圣兽，声势还如此浩大威猛。
可惜……虚影终究是虚影！
即使五行能生万物，万物都能归于五行之下，但五方圣兽是什么样的存在？
那是超脱于世间，只存在于仙域甚至是神域的神兽，又岂是一个人间界的修士便能将之化生出来！
若无神髓，又何称神兽？
自不量力！愚不可及！
柳清欢闭了闭眼，随着他左瞳中隐隐浮现的白色大网越来越黯淡，整个世界便仿佛突然失去了光明，被剥夺了生机。
浓重的玄黑之色迅速占满整个右瞳，然后睁开
无尽的黑暗从其眼中漫出，对生的执着和憾悔全化作寂灭的死意，没有声音，没有光，一切都归于虚无。
黑暗降临大地，天空一寸寸灰暗下去，那绚丽无比的五行灵光却在节节败退。
辉煌夺目的朱雀扑落得最快，却在甫一接触漫延的黑暗之时，满身火焰瞬间被压灭，“砰”的一声炸开！
随后又是四声爆裂声，看似强大可怕，实则不过花架子的五大圣兽便重新散成飞逝的灵光，以至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又在黑暗漫过之后，重新化为死寂。
中年男修眼中露出惊骇之意，脸色黑沉无比，猛地大喝一声：“五行创世！”
他挥动双手，溃散的五行之气重新聚拢。
“乾为天，兑为泽。离为火，震为雷。巽为风，坎为水。艮为山，坤为地……”
随着他口中的吟诵声，空间再次震动，灵气如翻山倒海般急速流动。
水池、丹鼎、天稷宫，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不见，浑浊初生，一个全新的世界展开，抵御着那死亡意志的入侵。
已被遗忘在一边的无我被迫得缩在角落，道修之间的对决竟是如此凶狠，他现在只觉自己仿佛正站在三孤山上看人斗法，却完全插不上手。
这才是真正的大道之间的比拼，双方各秉持自身之道，都想将对方碾压在脚下。
柳清欢眉头紧蹙，自他创出死之恶渊这一神通起，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抵挡住其威力。
如此的话……他看向手中的千秋轮回笔，轻抚过笔身。
第九百零三章 轮回之道
柳清欢看着手中的千秋轮回笔。
生死往复无尽期，如轮旋转无始终，生死与轮回，从来就是连在一起的。
三千年一回眸，道是故人来。生不是尽头，死亦不是终点，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故修士无不盼出离生死，超脱轮回。
柳清欢轻拂过千秋轮回笔，从得到这件命定之宝起，他便日日带在身边，时时琢磨。
一缕幽芒从笔身跳起，弹在他的指尖，玄妙的道之意境缓缓展开。
仿佛那草叶上的露珠水泡，倏有倏无，又如同山林间的闲花野草，自荣自落。光阴流转，生死循环，轮回之道，于无生死中见有生死。
他闪过一丝明悟，提起笔，落下！
……
不知从何时起，攻守之势已然倒转。
一开始咄咄逼人的中年男修，躲入了自己道法所创的领域内龟缩不出；而一开始被逼得风雨飘摇的柳清欢，此时却强势地反客为主。
澎湃的五行之力充盈天地，一边是霞彩氤氲，山川大地隐于云霓明灭之中，混沌之间万物初始，沧桑浩荡之意盘旋而下。
另一边，无尽的黑暗无声漫延，所过之处一片寂灭，却在接触这个新生的世界时变得凶狠至极，化作汹涌的黑潮。
一波湮灭，一波新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拍击之声若雷霆滚动，不断撕裂着五色霞光。
只是两相较量，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形势陷入僵持。
相比起柳清欢，此时的中年男修已是满心地恼羞成怒。
所谓的大道之争，在如今这种情形明显是他已沦为下风，毕竟对方的修为可是比他整整低了一个大阶！
而在这时，中年男修心中突然一凛，猛地转头望去。
那奔涌的黑潮似乎在突然之间变得有些不一样，惊涛拍岸之声大作，由五行之力筑成的大地被拍得大片大片地坍塌，重新归为五彩霞光，大浪翻卷，便消失湮灭。
“咔嚓”之声响起，这一方小小的世界，竟是眼见便有崩溃之象！
中年男修整张脸瞬间黑如锅底，一抬手，天空之上顿现两轮太阳。
土轮坠地，化成连绵的山川大脊，耸立天地，稳住不断颤抖的空间。
金轮耀空，明亮而又炽盛的金光绽放开来，极具穿透力地驱赶着黑暗往回退去。
中年男修心中一转，将阴沉之色尽敛，飞上山巅，朝外面的柳清欢扬声道：“哈哈哈，看来你的道也不过尔尔嘛，什么大因果术，还敢排在三千大道第二，也未必强过我大五行术多少！”
隔着一片大海，柳清欢的目光从手中的千秋轮回笔上离开，抬头看了一眼，又无动于衷地低下头。
他的UU小说，缓缓流泻出星星点点的幽芒，一艘又窄又小且破旧不堪的木船渐渐从黑潮之中浮起……
柳清欢眼中闪过一丝怀念，没想到，竟然在多年之后，还能看到这艘在凡俗界都极为普通，却对他有特殊意义的木船。
当年他化神之时，为了融合道境，曾封住自身记忆灵识入世历练，做了几十年来往于人间与地府的摆渡人。
摆渡人，做的就是将送往生之凡人的死魂进入轮回的差事，今日他心生领悟轮回之意，这艘船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这时，中年男修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却话锋突然一转，变得语重心长。
“道友，我看你并非我青冥之人，想来能上到青冥也不容易。你我相争，拼得个你死我活，到最后说不定两败俱伤，宝物也便宜了别人。”
他意有所指地朝远处望去，那边，便是无我所在的方位。
听到这话，柳清欢终于有了点反应，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不会是因为拼不过道法，就想求和了吧？
可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你想打就打，想不打就不打？呵呵。
见柳清欢似是并不动心的样子，中年男修心中暗怒，捏了捏袖口，道：“不如这样，神农鼎内的灵液你我二人平分，谁也不吃亏，如何？”
柳清欢目中精光一闪，出声回道：“那行啊，不过我还要神农鼎。”
中年男修正狐疑地盯着那突然出现的木船，但看来看去，都没察觉出有任何异常之处。
相反，因久经风雨，船身上遍布着岁月的痕迹，通过巴掌宽的裂缝，甚至能看到简陋无比的内部。
听到柳清欢的回话，中年男修笑道：“也不是不行……这么说，道友在炼丹术上颇有造诣了？”
柳清欢却没回答他，轻轻一跃，跳到木船上，熟练地执起轻轻搭在船舷上的两把木桨。
“嗡~”
一股极为玄妙的意境轰地散开，船身轻轻摇晃了一下，河面上突然泛起细小的浪花，纯粹的墨色渐渐褪淡，变成一种浑浊的血黄之色。
带着腥气的阴风拂过，风中隐隐传来呜呜之声，仿佛枉死城中终日游荡的亡灵在呓语，又似
在碓磨肉酱地狱内受刑挨罚的罪魂在呜咽不止，听得人背脊生凉，无端生出恶寒之感。
此时的柳清欢眉目低垂，周身的气息也随着周围的变化而起了变化，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到了那个整日穿梭于人间与亡界的摆渡人。
如此突兀的改变，中年男修看得目瞪口呆，同时心中也为之大凛，冷笑道：“很好，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别以为我就没办法……”
话他挥了挥手，天空之上强芒四射的五行神轮乍然爆开，熊熊燃烧的火球从天而降，砸入下方的长河之中，掀起滔天巨浪。
他脸上又阴晴不定了片刻，一咬牙，手上出现一根暗金色的骨节。
只见那截骨节不过两寸来长，骨质看上去极为粗糙，只一出现，便有一股极为厚重且蛮横粗狂的气息随之散开，将沸腾的火海都压得安静了几分。
中年男修面上现出几分挣扎之色，随后又变得狠厉，将暗金骨节往自己胸口一按！
“嗯~”
他低低闷哼一声，面上转眼已如金纸，身体剧烈颤抖，气息却开始急剧攀升！
第九百零四章 道
随着中年男修将那根暗金色骨节插入自己胸口，周身气息便开始急剧攀升。
头顶之上，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快速形成，无数道流光飞舞盘旋，或是金光璀璨，或是炽烈如火，或是苍山翠带，或是澄澈如水，溢满了整个天空。
“啊~！”
中年男修仰天怒啸，四野为之轰鸣，天地为之震动，浩荡的流光便如怒海洪涛般急涌而下，疯狂灌入他的天灵盖。
一股沧桑而又凶蛮的气息随之散开，原本稳定的小世界开始崩溃，并不是被外界所破，而是重新化为最纯粹的五行灵气，重新涌了回来。
就见中年男修的身体便如吹气般急剧膨胀，皮肤寸寸皲裂，却并没有鲜血涌出，而是各色灵芒流溢，仿佛整个人都化作了一团灼热的光。
“五行归元？”
柳清欢心中暗惊，看来对方在大道的修炼上也不低，竟摸到了五行归元的境界。
鸿蒙之初，天地浑沌如鸡子，阴阳不分，而后开天辟地，阳清为天，阴浊为地，诞生万物，五行才分化而出。
因此，大五行术又被称为五帝大魔神通，乃是天地五行的极致神通，修成后可逆转五行元素，拥有无上之力。
柳清欢神色凝重，破旧的木桨轻轻划开水面，一道道涟漪荡漾开去，波浪越来越大，掀起漫天水雾。
大河上迷津渐生，雾气中时有异相露出端倪，一会儿是峰峦云雷，龙虎蛇蝎嚣张猖狂；一会儿又是人影错错，仙鬼神魔横行。
有隐有隐现的丝线浮出，密密麻麻，将种种等等串联在一起，每一个都鲜活灵动，演化着不知何起不知何终的生死轮回。
下一刻，天光乍破，一道金芒从混沌之中射出，肃杀之意强横地撕开血黄浪潮，不过眨眼功夫便倏忽而至，欺到近前！
柳清欢一点木桨，水雾之中啸声顿起，无数道模糊的身影冲天而起，围向了对方。
万道金光猛然大放，如漫天箭羽刷刷而过，把空间拉出一条条深深的印痕。极致的锋锐之气呼啸着、叫嚣着，要撕碎一切，斩碎一切！
五行之中，金最霸道，只是片刻，就将萦绕的水雾清空，将血黄长河搅得翻天覆地，几近断流。
金光一凝，中年男修重新现出身形，狞笑道：“不要再反抗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还以为能战胜我吗！”
说着，他周身轰然腾起白灼炙焰，猛地一掌拍下！
“砰！”
狂风呼啸，大火漫延，一只重如山峦的火焰大掌从头而降，恐怖的热浪翻滚而出，整个世界仿佛瞬间被放进了蒸笼之中。
轰鸣之声震耳欲聋，赫赫威势倾倒而下。
下方，柳清欢抬起头，却是轻笑一声：不怕你出来，怕的是你一直龟缩着不出来。
他手腕一转，千秋轮回笔往回一勾！
便见大河倒转，激流飞卷，墨黑死意喷涌而出，血黄色的河水发出轰隆咆哮之音，漫过滔天火海，所过之处唯余寂灭。
汹涌的滚滚烈焰，竟是如烟花闪过，绚烂一时，转眼已烟消云散。
大道之争，各持己道，拼的并不只是力量，而是对道的理解，以及从走上修道之路那一天起所有的坚持。
柳清欢脚下轻轻一点，朽破的木船跃上浪潮之巅，一道黄色光带从船头伸展出去，仿佛一条接引的道路般一路铺到了中年男修脚下。
“这是什么！”
中年男修飞身闪避，却发现那路紧紧跟随，无论他走到哪儿，始终都铺展在脚下，仿佛就等他踏上去。
冥冥之中，似有无限感慨突然浮起，中年男修眼神恍惚了一瞬，突然发出一声叹息。
“唉……”
余音袅袅，回响悠悠。
中年男修猛地捂住嘴，随之神色阴沉无比！
这声叹息显然并非他本意所为，他的周身顿时灵光涌动，厚土的气息组成一道坚固的防御，如临大敌地望向四方。
然而，却并没有攻击攻到，就连柳清欢的身影在这时也消失不到，唯见冥河万丈，大浪滔滔，以及脚下摆脱不了的漫漫长路。
“出来，你给我滚出来！”
中年男修厉喝出声，五行神轮同时飞舞而出，每一个都重若万钧，砸得水浪剧烈地翻滚，河面上出现一个个深深的巨洞。
就在这时，一缕若隐若现的光丝从虚空中浮出，飘飘摇摇，仿佛一扯就断，一头伸进怒海狂涛之中，一头却连在如远古巨灵神般威风凛凛的中年男修身上。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长路漫漫，生死无依。魂灵归兮，摆渡彼岸。”
不待中年男修有所反应，那飘渺不定的光丝便猛地绷直，一股从神魂深处升起的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他脚下一个趔趄，就被扯上了那黄色光路上！
中年男修大惊失色，五色灵光疯狂喷溅，一掌掌拍向四方，却仿佛被捆住了般，始终挣脱不了无形缠来的束缚。
脚下的路在飞快回缩，几乎是一转眼间，他就发现自己已然身在了那艘残破不堪的木船上。
木船摇晃了两下，缓缓往下沉去，血黄河水涌入船中，无数曾与中年男修有过恩怨情仇的死魂再次出现，有的扑到他身上大咬大嚼，有的围着他怒声责问或失声哭泣。
柳清欢此时便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低喃道：“五行化万物，而万物有生有灭，生赋予万物以真正的生命，便如一棵在阳光下伸展开枝叶的大树，一只在林间玩耍的小兽，便是一块石头，历经岁月，也会染上风霜……”
与他的低语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中年男修怒吼以及谩骂。
千秋轮回笔重重划下一道，在对方即将挣脱道境之时，又重新压回船内。
“即使是修士，不入地府，超脱轮回，也还要接受天道的清算。非此时到来，彼时也会来，挣扎是无用的，那一天总要到来……能不能逃出来，就看你自己了。”
修士修炼到大乘境界，便会进入渡劫期，每一次劫，便是天道对其一生之功过的清算，能顶住，便能大道飞升，列位仙人。顶不住，自然便重堕凡尘，进入轮回。
而千秋轮回笔，极可能与地府里那支判官笔同出一脉，便拥有一点这种无上的伟力，能判生死、断轮回。
即使此笔现在还处在封印中，结合柳清欢的生死轮回之道，虽不能引来天道清算，但也能将人困在道境，拉入迷津，然后被自身的心魔淹没。
心魔无处不在，修为再高也没用，便是仙便是神，还每过数万年就要历一次劫。当然，若能战胜心中之魔，也是能脱困出来的。
可惜，中年男修显然不能。
“去吧……”
惊恐而又绝望的吼叫声渐渐消失，连船带人，最终都沉入了浩浩荡荡的河水之中。
第九百零五章 收鼎
道之境缓缓散开去，汹涌澎湃的大河也恢复了平静，渐渐沉入地底。有谁能想到，就在不久前，这河刚刚吞没了一位阳实境大修士呢？
大道三千，各有不同。但不得不说，有的道是小道，有的道是大道，大道至上，法力无边。
所以，中年男修选择与柳清欢对拼道法，实乃一个错误的选择。不然以他完全高出一个大阶的修为，不会在到了最后的时候，连一点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从踏上修炼之路起，柳清欢便开始修炼生死之道，而只到今日，他于大道之路又前进了一步，摸到了轮回的边。
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千秋轮回笔，他微微露出一笑，便将这一场胜负之争抛诸脑后。
重新飞回那水池中央，那丹鼎依然稳稳地飘浮在水面上。
“神农鼎……”柳清欢低喃道，向鼎内看去，不由咦了一声。
那股玄妙的气息，已不知何时全部消散，存在大鼎底部的水液也失去了灵气，变得犹如死水一般。
“难道是因为时间法则的关系？”
柳清欢有些疑惑，但时间法则太过神秘太过深奥，他此时也说不出所以然。
想了想，还是拿出了支玉瓶，指尖一点，便见鼎底的水液连成一条水线，飞向丹鼎。
“……”
却没想，那水液刚一接触到瓶口，便冒出一股轻烟，清透的玉制瓶身也立刻像被腐蚀了般，出现一个大洞。
柳清欢脸色微变，连忙脱手甩出！
扑通一声，玉瓶被丢进了池子，但见原本平静的池水突然像被煮开了似的沸腾起来，如同污秽一般的黑迹迅速扩散，没一会儿布满了整个池子。
“毒？”柳清欢大为惊异，却不敢再碰解鼎水的水液，略一思考后，决定暂时将之留在鼎内。
“砰”的一声，鼎盖移回原位重新盖好，又几道法诀打出，便将整只巨大的神农鼎收入了纳戒中。
做完这些，柳清欢才抬起头，往远处看去。
隔着很远的距离，剑修无我抱着剑静静站着，在他收取丹鼎时，至始至终都没靠近一步，无声地表明了自己并无争取之意。
“倒还算识趣。”柳清欢暗暗点头，当然，如果对方不识趣，他也会不吝教导一番就是。
飞过大片的废墟，柳清欢落到对方面前：“无我道友。”
无我目光有些复杂，眼中隐隐露出战意，道：“你很强。”停顿片刻，又道：“如果有机会，我很想与你切磋一把。”
柳清欢讶异了一瞬，突然想起以前每次与云铮碰面时，对方第一句话大多也是如此，便不由笑道：“可以。”
剑修的战斗**普遍要比其他修士强烈数倍，他们执着、纯粹，大多一心修剑，懒理外事。
“不过，我们现在还是先想想怎么离开这里吧。”柳清欢道：“我过来是想问一句，当初你们是如何进入天稷宫的，可知离开的路径？”
无我收回眼中的战意，摇头道：“我们进来时的门早已关闭，如今要如何离开，却是不知道。或许等周天迷宫重新移动，便自有门再次打开吧。”
“那就是要重新找到门开之处了。”柳清欢沉吟道，望向身后的宫殿废墟。
金身傀儡曾说过，废墟中有通往其他地方的暗道，只是他手上并没有铜柱，便是找到也打不开。
如此，似乎唯有等待门扉重新打开之时。
天稷宫面积颇为不小，除了这一大片宫殿，外面还有极为空阔的平原，却不知门会出现在何处。
柳清欢拍了拍灵兽袋，初一和福宝同时跳了出来，吩咐他二人各守一方，若有门户出现，便前来通知他。
回过头，却见无我面露思索之意，不知在想什么，便道：“之前的战斗，想必道友也耗费法力颇巨，不如趁此机会先恢复一番，也好应对后面的行程。等门出现时，我再叫你？”
无我沉默地点了点头，开口道：“青霖道友，你是要前往下镜宫内宫，还是去上镜宫？”
“嗯？”柳清欢不解地看向他：“内宫如何，上镜宫又如何？”
“如果只是想去内宫，我倒是知晓如何到达。但若是想去上镜宫，却要奉劝道友一句，那里去不得。”
柳清欢道：“此话怎讲？”
无我望向天空，极高远处，有一条丑陋深长的疤痕，乃是之前天降劫雷时，硬生生撕开的一条裂缝。
“这次宝镜宫开放，我青冥有好几位大修进入，似是对藏在上镜宫内的仙宝极有兴趣。所以你若是前往上镜宫，极有可能会遭受池鱼之殃。”
无我笑了一下，只是可能是因为不常笑，他的神情便显得有些生硬：“当然，我也就白提醒一句，并无干涉道友自身意愿的想法。”
柳清欢哈哈一笑，拱手道：“道友客气，还要多谢你的这番提醒，不过我并无前往上镜宫的打算，那里也不是我们这等修为之人能踏足的地方。哦……却想请教一下，宝镜宫内藏的是什么玄天至宝？”
“据说是一盏从佛宗那边流落出来的莲花古灯，佛修们曾发誓要将之寻回，为此已找了许多年。而在上一次宝镜宫开放时，终于有人在上镜宫深处发现了其踪迹。”
“佛灯？”
柳清欢想到那具隐藏在暗中的忘仁道人第二化身，这便解释得通了。
佛宗之物与他们道宗的有些不同，大多是得道高僧以自身佛力及功德炼出的佛宝，因此向来有些神奇的作用。
而忘仁道人已身殒数万年，金身傀儡靠着长生石而保住一缕残魂不散，那第二化身大约便是依托着那件佛宝而存活至今的吧。
不过……柳清欢暗自失笑：这些事却与他并无太大关系，他虽机缘巧合放出了金身傀儡，却不想再与他、与那第二化身打上任何交道。
与无我又闲聊了几句，两人便各自寻找干净的地方，开始打坐恢复消耗的法力。
如此一晃，又是三天过去，离开天稷宫的门却一直没有打开，这让柳清欢不得不起了疑心。
金身傀儡曾说过，那第二化身能操纵整个宝镜宫，也能看到宫内所有地方发生的事。
难道之前动静太大，对方直接封死了天稷宫？
正想着，脚下却突然地动山摇，一声极其恐怖的巨响从天上传来！
第九百零六章 空间崩溃
离开的门未出现，天稷宫却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地面裂开一条条又深又长的裂缝，一声极其恐怖的巨响从远天传来，轰！仿佛有人朝宫墙上猛然砸了一拳，震动之声撼天动地。
“砰砰砰！”
四周围，原本便没几间完好的宫殿纷纷倒塌，不知支撑了多少万年的石柱从中间断裂，大块大块的土石砸下来，激得尘土飞扬。
转眼间，这一大片宫殿彻底沦为废墟，再看不到一堵还屹立着的墙壁。
“主人，不好啦，不好啦！”
福宝和初一从远处狂奔而来，边跑边哇哇大叫：“这个地方好像快要蹋了！”
柳清欢半浮在地面三尺之处，如云似雾的青气环绕流转，将身外嘈杂完全隔绝在外。
他神色沉凝地抬头望着天空，道：“我知道了。”
“我们怎么办，是不是马上离开？”福宝急得团团转：“如果不出去，会不会死在这里？啊啊啊，主人，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一点不着急！”
“咔咔咔……哧~！”
这时，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天空之上那条丑陋的疤痕重新被撕开，还变得更大。
空间亦开始变得不稳，甚至扭曲变形，一道道褶皱浮现而出，仿佛都会破碎一般。
柳清欢脸色微变，快速道：“你俩先回灵兽袋。”
空间坍塌极其危险，而福宝和初一现在的修为还不足以抵御，就算是他，也得小心。
将两只灵兽收回，无我也找了过来：“青霖道友，外面似乎出了什么大变故，这里不能久留了。青霖道友，你可有离开之法？”
柳清欢依然仰望着天空，道：“既是外面出事，我们现在出去，似乎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毕竟刚刚那声大响就是从外面传来的，还牵连到天稷宫也跟着崩溃，可见绝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你说得也对。”他话锋却一转，指了指高空上那条裂缝，道：“这里眼见要坍塌，的确呆不得了，门什么的便别想了，现在唯一能出去的，只有从上面走。”
无我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迟疑道：“可是，这里的禁空禁制似乎极为厉害，道友能顶住？”
不久前，被禁制生生劈回地面的黄觉便是个例子。
“我应该是能的。”柳清欢道：“但你……”
语下之意不言自明，无我露出凝重之色，沉默下来。
大家并没什么交情，不过是正好遇到，而彼此暂时还未出现利益冲突而已。更何况，以无我的性子，也说不出求人帮忙的话。
只见他目光变得锐利而又坚定，背上的剑匣发出一声轻响，长剑出鞘：“道友若有法子离开，不用管我，我虽实力赶不上道友，现在也少不得要来试试这禁制到底有多厉害了！”
柳清欢暗暗点头，想了想道：“倒也不用……既然此地就要坍塌，原本的禁制定也支撑不了多久了，所以想要出去还是不难的。”
当然，前题是在空间坍塌时引起的恐怖威能下不被撕碎。
此时，空间的波动已越来越剧烈，那种特有的在空间湮灭时才会出现的绚彩流光渐渐浮现，形势变得克不容缓。
柳清欢道：“你可以跟在我后面，至于能不能出去，就要看你自己了。”
说完，他祭出一块巴掌大的黑石，脚下轻轻一点，飞身而起。
在超过地面三丈高度左右，便会触发禁空禁制，就听头顶夸嚓一声，一道惊雷骤然劈下！
那雷足有水桶粗，仿佛怒龙出海，天威赫赫，誓要将胆敢犯禁之人劈得魂飞魄散般轰隆而来，却在半道突然转了个弯，委委屈屈地劈歪了。
“辟雷极磁石！”无我脱口叫道，不由又惊又喜，连忙跟上。
柳清欢并未管身后如何，几乎在第二道雷劈下时已到了半空。
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重力加诸到身上，且随着高度的上升越来越大，就像不断有大山落到他的背上，速度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
“轰轰轰！”
犹不死心的雷霆一道道劈下，却都被辟雷极磁石挡了，只能全落到空处，但也让空间的坍塌变得更快。
绚丽的灵光渐渐有融合在一起的迹象，柳清欢身上腾起灿烂的金色虚火，抵御着虚空之风的刮拂。
禁制的威力几乎已经大到让人寸步难行的地步，柳清欢暗自凝眉，忘仁道人不愧是精通机关阵法的宗师，所布下的禁空禁制也比正常情况下要厉害许多。
上升变得更加困难，而空间湮灭随时都可能发生，他不得不将法力运转速度催得更快，集中在脚下，才能保证不被重重压回地面。
这样下去……柳清欢心生不妙，看向上方，距离那道裂缝已然不远，却有一种永远无法到达的感觉。
恐怖的重力束缚着他的手脚，压得他全身骨骼咯咯作响，仿佛下一刻，便会立刻被压成齑粉。
这时，身后传来声音：“青霖道友，等下我来破阵，你只管往上去。”
他低头望去，就见无我神色冷肃，浑身凛冽剑意在极短的时间内提升到了极致，猛地朝下方斩出一剑！
一声剑啸飞达于九天，惊天锋芒破空而去。
“轰！”
空间在如此威能的剑意之下开始大片大片的坍塌，卷起的流光溢彩绚烂而又恐怖，化成一股强大的冲击之力轰然袭来。
柳清欢却觉身上一轻，原本无处不在的束缚感陡然消散了许多。
不及多想，他甩出一片青芒，将无我一卷，几次腾跃，终于冲进天空上那道裂缝之中。
眼前一黑，又一亮，在撞到墙之前，柳清欢轻渺地一转身，稳稳停住身形，而无我也落在他旁边不远处。
身后的裂缝喷吐出光焰，但是只一眨眼，便突然消失不见，变得了一堵墙，从墙内传来熟悉且密集的咔咔声。
柳清欢诧异地微微扬眉，这是那***阵又转换位置了？
“咦，是你啊？”
一个活泼的女子声音突然从通道另一边传来，他回头看去，却是之前曾遇到的那两位好生园的修士。
第九百零七章 疲于逃命
柳清欢回头，见是两位好生园的修士从狭长的通道那头走过来，苏仙一脸轻快笑意地在前，而兰懿则跟在她身后，道：“青霖道友，又见面了。”
又和无我打了声招呼，显然之前他们也认识，只是看上去并不是很熟。
见两人一身大战之后的痕迹，残留着的法力余韵都还未散去，兰懿不由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们遇到了什么？”
柳清欢心中微动：“我们刚从一处宫室出来，不知为何，里面的空间突然崩溃，差点就将我二人一起埋在里面。兰懿道友，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么？”
未等兰懿说话，苏仙似乎颇为兴致高昂地插言道：“你们也遇到了啊，不久前我们也看到两次门那一头的迷宫崩溃的场景呢，好吓人的！”
“两次？”柳清欢皱眉，看向兰懿：“道友可知原因？”
兰懿从袖中取出一只阵盘，摆弄一番后神色微沉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维持着整个宝镜宫运转的周天星斗大阵可能出现了什么问题。”
柳清欢与无我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重重忧虑。
“能让大型阵法运转出现问题，恐怕这宝镜宫内真的出了大变故……两位之前可有听到一声巨响？”
“怎么没有！”苏仙嘟着嘴道：“好大的声音，整个迷宫都在狂抖！我还差点掉进一个即将坍塌的门内，吓死我了。”
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抱住兰懿的胳膊露出纯净的笑容，满是依恋地道：“师兄最好了！”
兰懿宠溺地看她一眼，随后正色道：“那声巨响，极可能是从上镜宫传来的。”
几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上镜宫是合体以上大修的争夺地，很难猜测得到发生了什么事。
会不会是那金身傀儡搞出来的？
柳清欢暗自猜测，那人憋屈的蛰伏了多年，现在一放出来，不搞点事都说不过去。
“不说这些了。”兰懿道：“两位道友，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可是也要前往内宫？”
柳清欢淡然道：“既然都进来了，自然是要去见识一番的。”
“好啊好啊！”苏仙拍手道：“那和我们一起走吧。”
却听无我面无表情地道：“我还有他事，便不与诸位同路了，告辞！”
说完一拱手，转身便朝通道另一头去了。
苏仙小声嘟哝道：“啊，这人怎么这样……”
兰懿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复杂，带着一种一眼便可看出的黯然，温柔地给她顺了顺头发。
柳清欢略有些好奇地看着这对师兄妹，总觉得他们之间似乎存在什么故事，不过他人的事与己无关，便也没多问。
“兰懿道友，你可知去往内宫的路？”见兰懿点头，又道：“那这次却要麻烦二位了，让我蹭一程路。”
兰懿点了几下阵盘，笑道：“道友这话却是见外了，先前要不是有你提醒，我们可能也进了那间满是星蜇的屋子。此地离内宫已十分接近，往这边走。”
三人结伴上路，因在外面的通道还算比较安全，便开始闲聊起来。
苏仙好奇地问道：“你是从下界来我们青冥的吗，下界是什么样的，听说那里邪修与道修都有，那岂不是天天打架？”
九天之上的青冥是正道的天下，多是道修、佛修之类的正修，所以也不怪她有些一问。
柳清欢道：“实际上也没大不同，人与人之间首先是利益纠葛，至于正与邪，也并不是全由所修功法决定，而是心性如何。”
“那倒是。”兰懿同意道：“都说我青冥出伪君子，九幽出真小人，孰优孰劣，自古难以说清。道友是从哪一界来的？”
柳清欢想了想，并未说是云梦泽，而是直接报了万斛界的名。
“万斛界？”兰懿哦了一声：“那是我好生园管辖下的界面啊。”
“什么？”柳清欢惊讶地道：“好生园管辖着万斛界？”
“看来道友还不知道。”兰懿说道，将青冥的一些比较隐秘的情况娓娓道来。
每隔十万年一轮的冥山战域，决定着下面三千界面各自的归属，而万斛界作为鼎鼎大名的大界面，自古以来就属于青冥一方。
青冥虽然高高在上，但对于己方的界面也还是要关照、或者说监视也可，因此在己方一些大界面，也派驻了一些人。
“你们万斛界的长生殿，便是我好生园派下去的呢。”
柳清欢突然明白了，难怪长生殿在整个万斛界地位那般特殊又神秘，另外几个大门派明显在明面上的势力要比长生殿大得多，但排序却是一殿两门三宗，长生殿排在第一位。
原来竟是青冥派遣下去的，这便什么都能解释了。
柳清欢有些复杂地看了兰懿一眼，正欲说话，一声巨响猛地传来，通道在剧烈地抖了一下后，便见墙壁开始鼓动，瞬间裂开一道大大的口子！
空间被撕裂的尖啸轰然而至，毁灭的力量从墙内冲出来，通道也开始跟着变得极为不稳，一条条裂缝迅速漫延，咔咔咔响成一片。
三人同时面色大变，柳清欢头上骤然垂下三层厚重的光幕，返身便往回飞遁，大喊道：“快走！”
心中暗自苦笑：怎地进了这宝镜宫，似乎总是在无休止般忙着逃命呢？
兰懿反应亦不慢，一揽苏仙的腰肢便闪身跟上。
身后的通道开始一节节地爆裂开来，砰砰之声大作，原本坚不可催的灰色墙壁在此时变得犹如豆腐一般，碎石飞溅，尘灰高扬，却转瞬间便被卷得无影无踪。
柳清欢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通道坍塌后，露出了一片虚无的黑暗，一股可怕的气息从里面传来，让人肝胆俱颤，尤然生出畏惧之感。
就在这时，前方还算完好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门，两个人从里面冲了出来。
见到柳清欢三人，他们一愣，但马上就发现了外面的情形似乎也颇为不妙，立刻加入了奔逃的队伍。
“三位道友，你们可知发生了何事？”
柳清欢等人此时哪有时间回他的话，通道垮塌的速度比想象的更快，几乎就紧追在身后。
这条通道深且长，似乎无穷无尽般往前延伸，而每隔一段距离，墙上便出现一道门，有时有狼狈不堪的修士往外跑，有时却是直接破碎，以至前进越来越难。
突然，强大到让人无法抵御的吸力从背后传来，惊恐的叫声四起，所有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得往后退。
柳清欢心中猛地一跳，看准了墙上一道裂缝，不顾危险砰的一声撞上去，死命扒住碎裂的墙壁。
他快速打出法诀，便见面前的虚空打开了一条缝，便身形一闪钻了进去！
第九百零八章 佛门古宝
自从松溪洞天图炼入了虚空灵晶之后，便有了隐入虚空的特性，不必再担心从外部暴露。
图谱隐入的位置，是一个特定的固定的空间，与储物空间有点相像，相应的法诀才能将之打开。
身后那股恐怖的吸力，让柳清欢产生极度恐惧之感，因此在如此紧要关头，他第一次利用起松溪洞天图。
读法诀的几息时间在平时很是寻常，但放到现在却是生死攸关，好在他最后总算是做到了，身体也从原地消失，顺利进入到松溪洞天图中。
“呼……”
长出一口气，柳清欢依然心有余悸，想到那些毫无抵抗力直往下坠落的修士，脸不由黑沉下去。
混乱。
从大坍塌突然到来开始，一切便陷入了混乱之中。不断破碎的迷宫，崩散四溅的土石，以及那股让人畏惧的气息，都已变成为一场巨大的灾难，波及的范围也越来越深远。
一群在外界也算是呼风唤雨的空阶修士，到了那种时候，却像挣扎在死亡边缘的溺水者，拼尽全力，依然一个接着一个被卷入了湍急的乱流中，被虚无的黑暗吞噬。
谁也不知接下来迎接他们的是什么，又会遭遇怎样的境地。
柳清欢左思右想，也只能得出定是那些合体以上的大修正在大打出手，因威力太过巨大，才会让整个宝镜宫跟着破碎。
松溪洞天图内很安全，然而，柳清欢却心急于知道外界的情况，沉吟片刻，打开了一丝与外界连接的空间裂缝。
各种声音纷至沓来，比他进来前似乎还要嘈杂，黑暗中又不断有亮光闪过，映出飞逝而去的断壁碎石，各种奇形怪状像是机关灵械的东西，以及满脸惊恐的修士。
又一声巨响传来，兰懿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中突然高起：“师妹！”
“轰！”
柳清欢微微一愣，对方撕心裂肺一般的喊声极具穿透力，硬是压下了其他，传进了松溪洞天图中。
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心中暗自揣测，只是以现在这个角度，实在看不清外界发生了什么事。
他沉吟片刻，决定还是先恢复好法力再说。
之前与中年男修喻景一战，后又拼尽全力逃出天稷宫，正好可趁现在回复一下。
想到这里，他也并未离开原地，就在大青山山脚下的溪流边坐了下来。
远远的，有几个水族族人路过，见到他，却不敢过来打扰，只远远行了个礼。
花了大半天时间，配合丹药之力，终于将法力回复了七七八八。柳清欢站起身，重新打开一丝缝隙，察看外界的情况。
“嗯？”
安静。
外面似乎沦为了死寂之地，所有嘈杂的声音都已消失，安静得超乎寻常。
而从里往外看，也只能看到一片无尽的黑暗，仿佛什么都不复存在。
柳清欢疑惑地将神识探出去，小心翼翼地探查一番，确定并无危险预兆之后，才一掐诀闪身而出。
倒并不是毫无光亮，他低下头，有一片如同繁星一般的点点碎芒，中间则是一团紫黑色的火焰在极远处静静燃烧着，散发出的气息极为古怪。
在过往的经历中，柳清欢并没接触过多少佛门修士，但因为净觉的关系，他对佛修还算是了解，因此能分辨得出那一缕太古雷音般深沉淳厚的禅意。
只是这禅意中又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就好似佛陀的面孔下藏着一张怒目金刚的脸，威严而又凶恶，带着对一切不平事深深的不满和怒火，随时都会招来灭世之劫以净世道一般。
柳清欢心中为之大凛：他之前感应到的，便是这个可怕的气息！
“难道是那件玄天至宝？”
在这宝镜宫内，也唯有那件据说乃佛门古宝的莲花古灯，能散发出这种古怪的禅意了。
柳清欢好奇心大起，虽然他身上就有一件玄天至宝，但万木峥嵘甘露瓶由木气所生，而木气本身温和而又蓬勃，所以侵略感并不强。
能亲眼见到另一件与万木峥嵘甘露瓶完全不同的玄天至宝，这样的机会，可着实不多的。
如此想定，他便缓缓往下降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原本那团朦胧的紫黑火焰渐渐变得清晰，飘舞缭绕的光焰之内，是一座高达九层的莲花型灯台，层层散开的花瓣拥簇着最中间的莲座。
等到再靠近一些，他才发现那巨大的莲座中间似乎是坐着一个黑衣人，而在灯台周围的碎星微芒则是一个庞大的光丝相连的法阵，阵中亦有着几个人。
那几人各自盘坐于一方，将莲花古灯围在中间，似是正在闭目调息。
这时，柳清欢便感觉到有几道若有似无的神识从他身上扫过，让他顿时停下脚步。
看来，下面那些大修已经察觉到他的到来，但不知为何，竟是没人有任何反应，似乎也懒得理会他。
然后，他便诧异的发现，下面那几人中竟有苏仙以及兰懿二人的身影，而苏仙此时的修为已不再是阴虚境，而是合体期！
如果说，之前苏仙给人的感觉是一个纯净而又美好的女子，现在全身就只剩下冷若冰霜，一张绝美的俏脸也不再有活泼开朗的笑意。
兰懿则坐在她身后不远处，原本像是在神情恍惚地发呆，此时也发现了柳清欢的到来，抬头望来。
他的眼中浮现一丝神彩，在回头看了看苏仙后，竟是朝上飞了过来。
“青霖道友，太好了！”兰懿有些惊喜地道：“我还以为你在之前那场混乱中不幸……哈哈！”
柳清欢等在原地，叹道：“差一点，还真可能是道友你想的那样了。”
他朝下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这下面是个什么阵仗？那莲花古灯、那几个人……苏道友怎地突然修为大涨了？”
兰懿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你也该看出来了，那莲花古灯是件仙宝，原是佛门之物，至于那几位前辈为何在此，也不用我多说了。而古灯内坐着的那黑玉人俑，你可能没法想象，那竟是数万年前忘仁道人的一具化身，一直苟延残喘地存活到了现在！”
柳清欢心说这事我倒是早知道了，他扫了一圈，却没发现金身傀儡的踪迹。
第九百零九章 黑玉人俑
柳清欢环顾四周，都没发现金身傀儡的踪迹，暗自寻思那家伙现在不知躲在哪儿呢。
这是一个巨大而又空洞的空间，天地无依，四野黑茫，仿佛一个被放逐到世界之外的荒芜之地，唯有下方那莲花古灯散发着让人颤栗的紫黑色光焰。
而围着古灯展开的便是一座庞大的星阵，其内如繁星漫天。只不过，似乎已有不少处的星辰已熄灭暗淡，以至整个法阵都变得七零八落，星芒困滞、流光不转，运转似是出了大问题。
柳清欢问道：“那便是操纵着整个宝镜宫的周天星辰大阵？”
“对。”兰懿压低了些声音，道：“我们先前不是遇到不少处迷宫的空间坍塌破碎吗，便是因为当时那些大修正与忘仁道人的化身大战，破坏了星阵。”
“原来如此。”柳清欢的目光落到莲座上那人俑身上，只见他只半人来高，全身由某种玄黑玉石所制，虽缺了一只耳朵，但面目惟妙惟肖，甚至能从那张脸上分辨出属于真人才会有的生动表情。
而在这时，对方突然抬起了头，目中闪烁着冷凝的光芒看了过来。
柳清欢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与之对视，问身边的兰懿：“所以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为何只围不打？”
兰懿往下看去时，人俑已重又低垂着头，他指了指莲座外飘浮的光罩。
“你有所不知，这古灯原本便是佛家高德之物，只需端坐于莲台之上，便可防御大多数法术，还能削弱刀剑攻击，想要攻破极其之难。那几位前辈之前已与黑玉人俑交过了手，一时都奈何不了他。”
柳清欢摸了摸下巴，道：“这么说，就只能这样看着？”
“倒也不是。”兰懿道：“这次来的前辈中有一位是太明境的慧明禅师，或许有化解的办法。”
柳清欢仔细看去，果在西边找到一位盘坐于星阵之中的老和尚，手持着一只转经轮，每转动一圈，便有金色的佛光徐徐漾开，一点点消解着莲花古灯外那层紫黑光焰。
“这速度……会不会太慢？”
“也没其他办法吧。”兰懿无奈地道：“佛宝向来以防御高著称，那古灯又堪比我道修的玄天至宝的品阶。”
柳清欢点点头，他也就白问一句，反正无论如何，这种时候也轮不到他去插手。
除了那位慧明禅师和苏仙之外，下面还有另外四位修士，分别为一身正气的儒袍男修、须发皆白的龙钟老者，以及一位身着素白月裳的女修。
据兰懿所介绍，这几人这次是受到了慧明禅师所在的太明境的邀请，特地为收回莲花古灯而来。
柳清欢目光落在面若冰霜的苏仙身上，问道：“对了，苏道友怎么会突然突破到合体期了？”
兰懿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下意识地拂了下衣袖，那上面还残留着血迹，想来之前曾经受过伤。
“我师妹早在数十年前便到了合体期，她天资卓绝，虽比我入门晚，但成就却远在我之上，只是前些日子修炼时出了点岔子，修为暂时被封住了而已。而之前空间破碎时，在危难关头自己解锁了。”
看他不想多说的样子，柳清欢也不再问，只是原本那活泼纯真的小女孩转眼变成冷漠且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他不由暗自感慨。
弱肉强食的修仙界，果然是不可能有天真不谙世事的人存在的，即使有，那人定也很难修到空阶以上，所以也难怪苏仙前后会判若两人。
此地绝非可久留之地，下面一个个都是合体期老怪，不是合体期的兰懿也有个师妹可以护着他，他一个小小的阴虚境修士还是快快离去为妙，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打定主意，柳清欢朝兰懿拱手道：“兰道友，我打算现在就离开宝镜宫，便在此作别，告辞了。”
“你要走？可是……”兰懿面露诧异，顿了顿后又露出笑容：“也好，君子不履险地，早点离开也好，可惜我暂时没法走，唉。”
柳清欢笑了笑：“你……”
就在这时，下方突地传来一声轰鸣，紫黑色的光焰猛然间窜起半天高，莲花形状的灯台飞升而起，朝上方冲来！
“哪里走！”
一声大喝，便听转经轮的声音随之高起，灿金色的佛光也为之大盛，化作一只巨大的佛陀之手，粗壮的五指犹如山柱，抓向想要逃窜的古灯。
另外几位大修也倏然起身，一时间各种灵光乍放，纷纷罩向上方。
柳清欢神情为之顿变，他与兰懿现在的位置就正处于上方，那黑玉人偶想干什么，怎么看着像是冲着他二人而来？
观其速度，竟是眨眼间已快至眼前，都能清晰看到那端坐于莲台上的黑玉人俑嘴角的狞笑！
紫黑光焰呼啸而来，让人心悸的气息如荒古凶兽睁开了眼，恐惧与无力感顿生。
变故来得极其突然，身边的兰懿惊呼一声，立刻丢出一面旌旗，将身形一卷便往左侧闪去。
柳清欢也一步踏出，一圈波纹骤然浮现在脚下，再出现时已在右侧数百丈之外。
回头再看，就见那莲花古灯也跟着一转，不过却是去追兰懿。
他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死道友不死贫道，生死关头，也只能先顾惜自己的性命了。
那几位大修也立刻尾随而去，他们的目的便是莲花古灯，自然也没人理会他这小小的阴虚境修士。
柳清欢自是乐得如此，去意更绝，脚下再次出现一圈波纹。
然而，无数次带他脱离危险的缩地术，这一次却没能发动成功？
柳清欢心中猛地一跳，就听得“咔嚓”一声轻响！
自行护主的龟甲片上顷刻间已布满了长长的裂纹，三层防御罩未支撑过两息，便砰然破碎！
这一刻，柳清欢甚至都来不及想到死亡二字，便见前方的虚空中不知何时立着一道身形浅淡的黑影，其头部位置幽幽两点红芒，凶残之意尽显。
下一刻，那黑影已扑了过来，柳清欢只觉眉心一痛！
第九百一十章 仇深似海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对柳清欢做出夺舍之举了，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黑玉人俑能如此果断，玄天至宝说放弃就放弃，甚至充分利用其做诱饵引开追杀者，自己却从另一头悄然逃脱？
这等魄力，也的确是忘仁道人这等枭杰能做出的。
只不过他漏算了一点，柳清欢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夺舍对象。
忘仁道人在身殒之前炼制出的第二化身，实力即使达不上大乘，但也堪比合体期。然而，世上没有不朽之物，时间能侵蚀一切，抹杀一切。再加上这么多年下来，两具化身间的明争暗斗，也大大削弱了彼此的实力。
从黑影淡薄如烟的身形来看，这具化身的神魂能支撑到现在已实属难得，当然，以他现在的实力，照理说碾压一个小小的阴虚境修士还是不难的。
第二化身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当他进入对方的身体，却感到了铺天盖地般袭来的强烈排斥感。
做为青木圣体，柳清欢的神魂便像一团蓬勃燃烧的青焰，散发着强大的生机。这种生机，对于苦苦煎熬了无数万年的残魂来说，充满了诱惑和吸引，却也如火焰般炙烫，只稍稍接触到便感到烧灼般的痛楚。
一场无声而又激烈的厮杀已然开场，是你吞噬我，还是我撕碎你，还未可知。
“轰”的一声，青光潋滟的火焰飞腾起数丈高，剧烈地翻滚着、咆哮着，宣泄着来自主人的痛苦。
柳清欢身上的气息极为不稳定地鼓胀起伏，脸上时而闪过森森的阴影，时而又扭曲成一团。
而在这时，消失了很多的金身傀儡鬼鬼祟祟的从黑暗中走出来，先绕着毫无防备的柳清欢转了一圈，然后看向远处。
那边，不时传来震天的巨响，各种法术的光芒声势浩大地响彻整个空间，完全没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角落里正在发生什么。
那莲花古灯防御力惊人，一时半刻是别想打破那厚厚的紫黑光幕的。
“嘿嘿嘿，你也有今天！”金身傀儡猥琐地笑了好几声：“竟然连佛莲古灯都舍得放弃了，想来个金蝉脱壳不过你现在也就跟我差不多，还要分裂出一缕残魂控制古灯，离了躯壳又能活多久呢？”
说着说着，他眼眶中射出冰冷的幽黑光芒，低沉的声音中充满了怨恨：“而我也不会让你夺舍成功的！这一段持续了太久的恩怨，今日也该了结了！”
金身傀儡翻开自己的铠甲，取出一只长长的木匣，慢慢撕掉上面贴得满满的封符。
“小子，便宜你了！”
他看了满脸痛楚之色的柳清欢一眼，掀开木匣，便见匣内摆着一颗……轻轻跳动的心脏？
“扑通、扑通、扑通……”
轻轻跳动的声音如最美妙的仙乐，整颗心脏呈现出碧海蓝天的澄澈颜色，沉郁而又浓烈的木灵气荡漾而开，渌沼柳翠碧琅，万里春光青草浓。
若柳清欢此时看到，必会狂喜万分，只因这是一颗抽取了万木精华、蕴含了磅礴木气而凝聚成的青灵木心。
金身傀儡冷硬的玉质面孔上都仿佛充满了不舍，喃喃道：“亏大了亏大了……唉算了算了，反正留着这等至宝我也用不到……小子，要是你不杀了那家伙，回头我就亲手撕了你！”
他被困在这傀儡身内，神魂离不开半步，就算此时恨不得也冲进柳清欢身体里撕杀快意，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与第二化身之间长达数万年的仇怨，最终还是让他下定了决心，上前掰开柳清欢的嘴，将那跳动不休的青灵木心塞了进去。
就见他身体外飞腾的青焰轰然大涨，疯狂跃动的光芒驱散了黑暗，也终于引起了极远处另外几位大修的注意。
须发皆白的老者盘坐于地，将自身法力源源不断地传送给慧明，这时也从百忙之中抬起头，疑惑地望向黑暗中隐隐可见的绿色光团：“怎么回事？”
一身正气的儒袍男修也看了过去：“好浓郁的木灵气，木修啊，倒是难得。灵仙子，你可认识那个后头来的小修士？？”
苏仙神色冷漠，挥手间一道道法诀飞出，轰得紫黑光幕不断摇晃，但还是微微点了下头。
还不知自己逃过夺舍的兰懿有些担心，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住脚步，选择了守护在自己师妹身边。
儒修又道：“要不要过去看看？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老者沉吟了下，转头看了一眼浑身流溢着金光鼎盛的佛力的慧明，以及那莲座中依然端坐着的黑玉人俑。
“算了吧，现在正在紧要关头，还是先把佛灯收了再说，以免再节外生枝。”
更何况那小修士还和苏仙认识，所以倒不用多管。
几人这边说着闲话，那边柳清欢却已到了关键时候。
夺舍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做为原身之主，神魂与法身之间浑然一体，拥有天然的优势。
而想要夺舍的神魂便像一个闯入别人家里的不速之客，会感受到强烈的排斥。当然，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一点排斥感也无济于事。
因此，在一开始时，这场看不到的撕杀对于柳清欢来说凶险无比，可谓是节节败退，只是仗着对自己肉身的熟悉四处躲闪，从识海一路逃到丹田，神魂已是遍体鳞伤。
一团黑雾般的庞大影子在灵海上空飞舞盘旋，暴虐而又嗜血的咆哮声如雷音滚滚而过，不断疯狂地撞向灵根之树。
柳清欢抱着万木峥嵘甘露瓶躲在树内，神色冷冽，苦思着如何才能保命。
而在这时，怀中的木瓶突然有了动静，原本封闭的瓶口缓缓打开，便见一缕精纯无比的木之精气仿佛从天外飞来，转瞬间便钻入了丹田。
“咦？”
柳清欢惊讶无比，愣愣地看着万木瓶吞了那缕精气，然后瓶身上再次浮现出叶脉般的印记。
一枚，两枚，加上之前吞噬焚天魔皇藤后的印记，一共三枚，清晰玲珑地浮凸而起，然后瓶口便喷出一道青光！
柳清欢只觉寒毛直竖，就像身在峥嵘杀伐的战场上，整个神魂都抖作一团，仿佛下一瞬间就会崩溃毁灭、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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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一章 万木瓶开启
柳清欢只觉寒毛直竖，就像身在峥嵘杀伐的战场上，整个神魂都抖作一团，仿佛下一瞬间就会崩溃毁灭、万劫不复。
这时，握在手中的木瓶又吐出一团青光，一股暖融融的感觉立刻袭遍全身，受伤的神魂也仿佛沐浴在一场甘露中，伤势得到快速修复。
他惊喜地发现，就连之前因抵御饿风而消耗的阳神虚火也越来越旺盛，金色的火焰明亮而又温暖，远甚从前。
他这里有仙宝相护，而在外面的灵海上空，前一刻还在猛撞灵根之树的第二化身突地停下动作，两只发着红光的眼睛快速闪烁。
只听他惊恐地尖啸一声，身形狂舞，胀缩不定，回身就想逃走，那道青光却如惊鸿照影，从灵根之树中飞出。
“啊~！”
一声来自灵魂湮灭时的凄然惨叫，大量的黑气从第二化身身上流溢而出，然后飞散、消失，原本模糊的身影却渐渐清晰，露出一位气宇轩昂的青年男子，在一片青光中慢慢变得透明。
曾经天纵其才，受万人敬仰，后来跌落泥尘，遭万人唾弃，忘仁道人的一生可谓辉煌而又曲折。然而无论功过，也早已成为过去，而今这第二化身，也在今日走到了尽头。
一切都结束了。
而飞出一道青光之后，万木瓶又再次封闭了瓶口，瓶身上的三枚叶纹也跟着消失不见。
柳清欢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叶纹原本在的地方，不由有了些想法。
是要吞噬草木，万木瓶才会开启各种神通吗？
之前是吞了一株焚天魔皇藤，瓶身上相应的出现了一枚叶纹，而后来那缕突如其来的木之精气，却让叶纹直接增加了两枚。
是什么东西竟然连天阶一品的焚天魔皇藤都比不上？
这个答案，在他重新接管身体，睁开眼睛看到金身傀儡时，得到了答案。
“不错不错，看来我的青灵木心没有白费，你的修为又长进了不少。”
金身傀儡连忙凑上来，急切地问道：“怎么样，看你似乎没什么大碍的样子，这么说那家伙夺舍失败了？”
青灵木心……柳清欢瞬间了然，竟然是青灵木心那等集万千灵木精华的至宝吗，那就难怪了。
不过，对方显然误会了，青灵木心他可没分享到一点，全被万木瓶给夺走了。
“是的。”
“呼~~”金身傀儡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癫狂拍手笑道：“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到最后还不是斗不过我，现在我就是唯一的一个了！”
柳清欢忍不住打断他：“你们再怎么说也是同为忘仁的化身，有那么深的血海深仇吗？”
金身傀儡目中凶光难消，恶狠狠地道：“要不是他，我怎么会被困在这副躯壳里再无得求大道的机会？又怎么会一直被困宝镜宫无法离开！”
“那倒也是。”
柳清欢有些理解了，断人道途，与杀了修士本身也相差无几了，甚至会更加痛苦。
即使因为长生石的特性，他已经拥有了长生，但此长生非彼长生，如同嚼蜡般索然无味。
所以活过两次封界战争的荀翁，即使因为长生石再也无法进入轮回重归大道，到最后选择了让神魂完全消散于天地。
所以长生石在很多人眼里是极其邪恶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无人愿意碰触。
柳清欢望向远处，只见那片天空浮华的紫黑光霞翻滚如火海，各种灵光飞舞闪现，又有浓郁的金色佛力一圈圈往外扩散，声势磅礴，让人不敢靠近。
“那边是怎么回事？”
金身傀儡这会儿变得有些消沉：“还能有什么，他们不就是为了那盏佛莲古灯而来的吗，那家伙留了一缕残魂控制着，但被收掉已经是迟早的事。”
“如此……”柳清欢沉吟了下，也不想再靠近过去看那边的状况，以免再出现之前那种意外变故。
“看来此地并无再留的必要，如此，我这便告辞了。”
朝金身傀儡拱了拱手，柳清欢便往上方飞去，准备寻找离开的出路。过了一会儿，他停下脚步，看向对方：“你跟着我做甚？”
金身傀儡语气平淡地道：“小子，这条路又不是你家开的，只许你走吗？”
柳清欢一噎，只好继续往上飞，过了一会儿又停下，无奈地道：“你想干什么直说吧。”
“嘿嘿嘿嘿。”金身傀儡怪笑几声，凑近来：“我现在还真没什么想干的，或许就离宫去看看外面吧。”
柳清欢直接了当地戳穿他：“你在怕？”
金身傀儡啧啧两声：“小子，你好歹吃了我一颗青灵木心，之前还从我这得到一套顶级炼体功法，说话要不要这么毒。我怕？我堂堂一个……咳咳，有什么好怕的！”
“好吧好吧。”柳清欢举手投降：“你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金身傀儡装模作样地背着手：“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我想去趟三孤山，但你也知道，以我现在这副鬼样子，要是被人发现真实身份，极可能又要喊打喊杀，所以想请你帮忙一起走一趟。”
“三孤山？”
柳清欢自从来到青冥，已经听过不少次三孤山的大名，那里据说是一个万法演练的斗法台，同时常年还有大修开的道场。
他摸了摸下巴：“让我想想，三孤山似乎是在九天云霄之上，离此地可不近啊……你去那里做什么？”
金身傀儡道：“也没什么好瞒你的，三孤山上有一个藏经楼，里面书典浩如烟渺，上至青冥，下至九幽，几乎无所不有。而我，自然是去找能脱离这身躯壳的办法。”
柳清欢不禁侧目，这人还真是不甘愿放弃一丁点的希望啊，竟然想找到能压制长生石特性的法门。
不过换位想想，若他自己走到这一步，大概也是不肯放弃的。
大道仙途，我命由己不由天，不到最后一刻，便要拼死去搏。
他思索了片刻，缓缓道：“之前我也的确算是受了你的恩……行吧，只要你别半道上再出什么妖蛾子，跟你走一趟三孤山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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