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章 许乔
柳清欢行走在林间，有一种仿佛回到了文始派的感觉。山溪潺潺而下，清泉叮咚作响，清风微拂，竹影婆娑，阳光透过竹叶间的缝隙，洒落了一地的碎金。
在半山腰处，柳清欢放出许久未出松溪洞天图的初一和福宝，吩咐他们去建个临时洞府，便走到其他几座山峰去查看情况。
虽然没有熟悉的殿宇楼阁，山上生长的树木也不尽相同，但无论是地势还是山形，都明明白白的显示着这的确是那八座外峰。
“主人，这里是哪儿？”福宝从远处飞来，一脸疑惑的东张西望：“这几座山不是在文始派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柳清欢转过身，问道：“洞府挖好了？”
“已经按照你的意思挖好了，也稍稍布置了一下。”
“嗯，我们回去。”
路上，他简单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福宝听得惊叹连连，嚷嚷着自己再也不要回松溪洞天图了，竟然错过了那么多精彩的事。
柳清欢落在临时洞府前，一边往内走一边道：“回头再说吧，现在我有事要做，你和初一去外面守着。”
来到刚刚布置好的静室，将法阵启动，点好固魂香，他这才放出穆音音的神魂，又指了指对面的蒲团，道：“来，在这里坐下。”
“穆音音”乖巧地飘了过来：“你……前辈，我们这就开始除我身上的魔纹烙印吗？”
柳清欢这才想起自己竟还没跟这一世的穆音音通过姓名，道：“不必称呼我为前辈，我真名叫柳清欢。”
“柳清欢……”
“穆音音”喃喃道，有些羞涩地低下头：“我、我的名字是许乔。”
“许乔。”柳清欢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沉吟半晌，道：“在我们正式开始前，有些事你需知道。”
他的语气颇为慎重，甚至带了点严肃，许乔也不由正色起来，眼中却不由流露出一丝不安。
柳清欢安抚地朝她笑了笑，道：“你需知道的是，在除魔纹烙印后，你的神魂可能会大受损伤。当然，这点你无需担心，整个印过程中，我自有办法保住你神魂不散。”
“所以，你现在面临两个选择，第一个是去寻找肉身夺舍，但是，合适的肉身并不易寻，可能需要找很久才能找得到。”
“但是，你现在的修为是元婴，虽已初具神游太虚之能，但却还未真正开始修炼神魂，因此你的神魂现在依然十分脆弱，无法长久脱离法身而存在，可能等不到找到肉身的那一天。”
说到这里，柳清欢顿了顿，微微偏开视线才接着道：“第二个选择是，你放弃这一世，我送你进入轮回，开启新的人生。”
这番话，却是将他的私心暴露了一点。
虽然从魂魄上来说是同一个，但眼前的女子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名字叫许乔，并不是那个与他少年相识，共历无数大风大雨，并在整个云梦泽修仙界众人面前立下了结发心誓的穆音音。
两人的人生经历不同，性情也有所偏差，就算是前世今生，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静室内仿佛被施了静音诀一般，陷入沉寂，柳清欢调回视线重新看向对面的女子，却发现对方一脸的若有所思。
他轻咳一声，问道：“你如何作想？当然，不管你决定选择哪一条路，我都会尽力帮你去达到，你只需……”
“为什么救我？”许乔突然开口打断他，见他露出错愕之色，又连忙道：“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责怪你不该来救我，而是……为什么每当我遇到性命危机时，你就会突然出现，三番两次的出手相救。为什么呢？”
她眼中闪过智慧的光芒，继续说道：“你的修为深不可测，而我不过是人群中极不起眼的小女孩罢了，却有幸在年少时便数次得你施手相救，这一点我一直想不明白。但听了你刚刚的话，我突然有了个猜想，难道是因为下一世的我，与你大有瓜葛？”
柳清欢沉默了一下，最终选择直言相告。
“是，你下一个轮回会成为我的妻。”
“原来如此……”
就见许乔叹了口气，神色间有些失望，却也有着释怀，她看了看自己虚如薄烟的身体，道：“那我选第二个选择吧。”
柳清欢惊讶地抬起眼，原本还以为她会羞恼，甚至会愤怒，毕竟第二个选择与让她放弃自己的性命，并无太大的区别。
“你不必……我收回之前的话，会尽力稳固住你的神魂，帮你找到合适的肉身。”
“不。”却不想许乔依然拒绝道：“现在的我，并不是你的妻子，所以已经欠了你很多，不能再继续欠下去。而且……”
她眼中流露出一丝不甘和落寞：“即使能夺舍成功，然而我元婴已被夺，一生修为尽废，神魂又大伤，以后的修炼定会受到极为严重的影响，甚至能不能继续走下去都是未知之数。”
柳清欢心下有些了然了，看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穆音音对大道的执着都极为坚定。
修士最害怕的，无非便是大道断绝，修为再也无法提升。
虽然他前面那番话存有私心，此时却对面前这个叫许乔的女子多了些敬意。
“你不再考虑一下吗？前面都是我的错，你只管放心，我会尽最大努力治好你神魂上的伤，所以未必就真的无法挽回，你……”
“不必了。”许乔却微微一笑，眼中却露出掩藏不住的脆弱，带着一丝期盼望着他：“我下一世真的是你的妻？”
柳清欢心中动容，虚握住她的手：“是，在下一世，我们初相识时，我便对你一见钟情，后来……”
他娓娓将两人相识相知的经历道出，在他看来，那已经是过往，而对对方来说，却是还未发生过的未来。
未了，许乔惊奇地感叹道：“轮回和因果竟如此奇妙！你真的在那条船上，一直看着我经历无数次轮回吗？”
柳清欢肯定地点头：“嗯，我一直看着你。”
许乔满足地叹息了一声，仿佛将心中所有的不甘都卸掉了，眼中是淡淡流转的情愫：“那就行了……我们这就开始吧？请把这些丑陋的魔纹烙印从我身上掉。”
第一千零二章 收山、雷劫
除魔印的过程十分顺利，有柳清欢在，就算想出意外也是件很难的事。
只不过就像刚开始预料的那样，元婴修士还未到修炼神魂的境界，在将许乔身上魔纹烙印全部掉后，她整个人已经淡薄得就像一缕轻烟，仿佛呼吸大点就会不小心被吹散一样。
一道道固魂的法诀打在她身上，柳清欢问道：“你确定不改变主意吗？”
因为魂力流失太多，对方连说话都变得艰难，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柳清欢怜惜地虚抱住她：“别怕，我们很快就会再次相见的，我保证！”
一丝淡淡的笑意出现在她脸上，抬头专注地看着柳清欢，仿佛要将他的样子深深刻印在心底一样。
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千生百世，缘起缘灭，皆是命中注定。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正巧赶上了。就像蓦然回首，那人站在灯火阑珊处，看着你似曾相识，笑靥如花。
回头岸上发生的种种，既出乎柳清欢的意料，又那般自然而然，照应了因果碑上那句话：缘不知何起，因果皆有前定。
而他在阴阳墟天经历的种种，就仿佛一场特别的修行，让他对所修之大道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修为在这些年已到达阳实境中期，道境则圆融贯通，隐有大彻大悟之感，只待时间积累，修为便能更近一步。
亲手将穆音音的神魂送入轮回，柳清欢离开静室，来到外间，拿出几套阵盘交给初一和福宝。
“你们且去将这些阵盘安放到八座山峰各处，然后退到山外，我准备收山了。”
文始派这八座外峰都是高耸入云的巨峰，山体颇为庞大，如果不想破坏山体结构，还需得小心一点。
两只灵宠领命而去，柳清欢又稍稍准备了下，待得阵盘布置好，才飞到竹林山的上空。
天摇地动，山倾水覆，轰隆之声传遍四野，无数鸟兽纷纷惊逃，若有人正好从此地经过，便会看到巨大的山峰被一一拔起又被收走的奇观壮景。
不久之后，地面上只留下了深深的坑洞，经过风霜雨雪，成为一片深湖，而原本矗立于此的八座山峰却逐渐被人遗忘，无人知道，它们将在另一个地方迎来无数渴求仙道的小小童子。
做完这些，柳清欢此趟回头岸之行终于圆满的结束，然而，接下来却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每一次，只要他插手回头岸上的事，便会招至天降惩罚，不知道从何处钻出来的妖魔鬼怪拦在前路。
所以当柳清欢回到岸边时，一手持着千秋轮回笔，一手握住雷公尺，神情戒备，随时准备应付袭击。
不过这一次，妖魔鬼怪未出现，却见原本高天之上风云汇聚，厚重的乌云从四面八方疯涌而来，霎时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天劫？！”
柳清欢不由面色大变，万万没想到此行竟然干系重大到，触发了天劫的降临，可谓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雷霆的气息已经开始浓盛，可怕的天威隐隐压迫而来，仿佛在告诉即将历劫之人：你逃无可逃！
初一已经回到松溪洞天图，而原本还想跟着看热闹的福宝，也被柳清欢强行收了进去。他飞落于静静停泊在河上的玄舟，想了想，又将玄舟收了。
空阶修士的天劫非同小可，柳清欢自升至空阶后，还是第一次历劫，所以也拿不准这次劫雷威力有多大，还是稳妥起见为好。
唯一庆幸的是，他当初是在送完死魂返回途中上的回头岸，此刻不用顾忌船上的死魂安全。
“来吧，到检验万劫不朽身的时候了。”柳清欢喃喃道，将法器收回储物袋，辉煌的青金之芒涌现而出，将每一寸肌肤都染得如同钢浇铁铸一般。
天劫也没跟他客气，便见乌云裂开，雷光将整个天空耀得犹如白昼，粗大如柱的雷霆轰然劈下！
“砰！”
迷津之河掀起滔天巨流，爆开的电光驱散了厚重的紫蓝色迷雾，还大地一片清明。
只听一声清越的长啸，被雷霆骇然的力道劈得掉入河中的柳清欢身形一跃，重新飞上半空，除了发丝往下滴水外，全身并无损伤。
他眼中战意如潮，仰天一指，豪气冲天地大喊道：“再来！”
万劫不朽身乃是天阶功法，修炼过程便是不断引天怒淬炼肉身，而天怒涵盖极广，诸如迅雷疾电、怒雨横天，抑或是时空排挤之力等等，其中最常见的便是雷霆之力。
柳清欢虽然还未将此功法修炼到真正万劫不朽，但应对一场小天劫还是没问题的。
但若因此小看天劫的威力，那无异于找死，便是劫雷劈下时的巨大力道，就能叫人魂飞魄散。
一连六道雷霆，一道比一道猛烈，饶是柳清欢也大觉吃不消，数次被劈落水中，等到终于结束时，虽未受大伤，但也是一身狼狈，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焦糊味。
柳清欢甩了甩直往下滴水的头发，不由苦笑：“果然不能托大啊，托大会被雷劈。”
玄舟回到忘失城，正好遇上羿仙人，对方看他一身浓烈的雷霆气息还未散去，都不由惊道：“你这是出了什么事？”
柳清欢无奈地挥了挥手：“没事，都过去了。对了，如今城中还有多少死魂，新进的死魂又有多少？”
羿仙人拿出一本册子翻开：“嗯，不多了，如果按照你现在的引渡速度，大约几年内便能将所有人送走了。而新来的并不多，一年半载才一个两个，不足为虑。”
他感慨地啧了两声，拍了拍柳清欢的肩膀：“没想到我真的能看到忘失城沦为空城的那一天，这全是你的功劳，这些年辛苦了！”
柳清欢松了口气，总算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他都快忘记外面鲜活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了。
觑了一眼羿仙人，微微沉吟了下，他又问道：“你呢，难道真的要等到最后一个再走？”
第一千零三章 渡空一座城
柳清欢已感到奇怪很久，为何羿仙人会一直不离开忘失城，本来他是可以第一个重归轮回的。
这些年，因为忙于引渡死魂，加上羿仙人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两人的来往并不频繁，偶尔聚在一起，也只是闲聊几句。
不过羿仙人的来历他还是知道了一些，此人并未像传闻的那样真的升上过仙阶，也并未到过仙界，至于后来为何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对方却是讳莫如深，半句未曾透露。
不过如今忘失城内死魂已不多，也该到问他到底做何打算了。
“你呢，难道真的要等到最后一个再走？”
然而羿仙人却没回答，将话题拉到了别处，说起下一次要引渡的死魂是谁。
柳清欢以为对方又要避而不谈，也不好继续追问，却不想等回到忘失城，他却突然开口了。
“其实，我随时可以离开。”
“啊？”柳清欢大为意外，诧异地看过去：“你随时都能离开？”
“对。”
“难道，你跟其他死魂不一样，不是法身被毁后，强制传送到忘失城的？”
羿仙人道：“是，但我若想出去，就能出去。以我的实力，这座城还限制不了我。”
柳清欢扫了眼他凝实得犹如真身一般的魂体，这话倒是不虚。
想了想，他问道：“那你为何不走？”
羿仙人露出一丝苦笑，望着脚下死寂的房舍屋宇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道：“当年，我做下一件大错事，不仅被剥夺了天刑者的身份，还因此断了踏入仙阶的可能，今日想来，依然痛悔不已，才将自己自封于忘失城中。”
柳清欢惊道：“什么样的错，竟然能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羿仙人摇了摇头，道：“你只需知道，即使天道将引渡人的职责赋予你，也莫要因此便妄自尊大、目空一切，若是行差踏错，便是真正的仙人，也难逃天罚。”
他叹息道：“一步错步步错，而人有时候会在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中迷失自我，就像我不该私设思悔渊一样，你千万切记，莫要做那些多余而又有违天道的事。”
“思悔渊是你私设的？！”
柳清欢恍然大悟，他当年就觉得思悔渊的存在颇为违合，那些囚禁以及刑罚，并不应该由某个人来制定和裁决。就算羿仙人曾是天刑者，天道所认定的职责也不太可能是让他建个地方把人关起来。
羿仙人一言难尽似的转开了头，道：“大概就是这样吧，所以在你渡空忘失城之前，我不会离开，至于以后……再说吧。”
柳清欢欲言又止，最后拱了拱手，道：“多谢道友之前的提醒，若没事，我这便回去歇息了，这趟法力消耗甚巨，需得好生恢复一番。”
别人既然不愿意说，他也懒得再问，两人挥手作别，便各自散了。
随后几年，柳清欢一边继续行使他引渡人的职责，一边修炼。数年往来于迷津，让他所修之道境有了长足的进展，所以修炼起来极为顺利。
他静靠在船舷上，看着最后一个死魂跃到岸上，天光洗去一身恐怖伤痕，随着走远身形越来越淡，直到完全消失于山水之间。
柳清欢看了看天，返回忘失城，看到羿仙人就等到岸边。
“辛苦了。”他扬起笑容，十分欣慰地道：“耗费近百年时光，渡空忘失城，送上万人重归轮回，已算是大功德一件，你以后的大道修行必会更加顺畅。”
柳清欢微微一笑：“借你吉言，但愿如此吧。”
“嗯，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他回身收了玄舟，看向城门方向：“现在吧，这座城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地方不是吗。”
羿仙人点了点头，走上他的脚步：“我与你一起走……之前想了下，只有我也离开，你才算是真正渡空了整座城。”
柳清欢一想也是，朝羿仙人投去感激的一瞥，又道：“这座城，以后应该还会有死魂到来吧？”
“三界未灭，恶念不消，便永远有人会堕入迷津，慢慢填满这座死城的……”
两人并肩而行，穿过空荡荡的长街，来到城门前。
羿仙人停下脚步，微微点头致意：“道友，就此别过了，但愿以后还有相见之日。”
柳清欢拱手道：“后会有期。”
就见羿仙人抬手掐诀，如同实体的魂身散发着熠熠神辉，随后化为一道流光飞出门外。
突听得咚的一声，那只一直守在城门前的石雕突然活了，以其笨重的身体不相称的灵活一跳而起，飞速追了上去。
柳清欢挑了挑眉，眼看着两者追逐着奔向远处的丛林，没几下便不见了踪影。
“原来这石雕守在这儿，是这个用处。”
他看了看另外一具依然瘫在原地的石雕，抬脚朝前走去，这一次，他并未受到任何阻碍便跨出了城门。
柳清欢谓叹一声，回望忘失城，入眼依然是一片荒芜，苍凉大地，寂静无声，仿佛一切便如第一次见到时并无二致，然而回首却已是百载光阴无声消逝。
“终于出来……”
谓叹声还未发出，柳清欢忽的一惊，感觉散溢在山峰树木间的灵气突然活跃起来，朵朵绚丽的灵花在各处绽放，带着草木的清香和勃勃生机奔腾而来。
而身后的忘失城也响起闷雷般的低鸣，萦绕着整座城的淡淡死气，以及远处迷津之上的蓝黑色浓雾，朝着他这边滚滚涌来。
“灵气灌体！”
柳清欢大喜，转念一想便有些明白了，这恐怕是他渡空了一座城，天道赐下的奖赏和馈赠！
他立刻盘膝坐下，运起心法，展开道境，将无论是生气、死气，还是灵气、紫黑浓雾，全都吸纳入体，转化为自身的修为。
他的心法为清虚净灭诀，所修之道又是生死轮回，这些混合在一起的庞杂之气倒正好切合了他的需要。
忘失城门外，一个巨大的漩涡快速形成，淹没了柳清欢的身影，无形的威压在山野间漫延，无人敢靠近这片区域。
直到漩涡渐渐散去，柳清欢站起身，修为已达阳实境后期。
“哈哈哈……”
清朗的笑声传遍四野，他纵身而起，如风一般掠过忘失城外那片茂密的丛林，却发现当年突然沦为一片汪洋大海的地方，此时又重新变回陆地，且看上去带着几分熟悉味道。
“这是又回到云梦泽了？”
柳清欢此时畅快无比，这阴阳墟天果然有趣，时空变换间毫无凝滞，倒是省了他许多事。
他转身便朝东边的文始山脉飞去，风驰云走间，不几日便回到了门派。
再次见到文始真人，对方依然是莫测高深的看不清修为几许，抬起眼打量了他一下，淡淡道：“回来了。”
柳清欢躬身行礼：“师祖。”
“嗯，这次出去可有收获？”
“回禀师祖，弟子按照您的吩咐出得门去，遇到时光飞逝，进入了一座城，在一次际遇中寻到了八座分峰。”
“好。”文始真人从蒲团上起身，接过他呈上的纳戒，轻轻一点戒面，缩小得只两寸来高的莫邪峰便出现在手中。
“不错，山体大气磅礴，又不失钟灵毓秀，可为座峰。你回来得正好，如今门中弟子多了，这便将之安置在门内吧。”
柳清欢忙道：“师祖，此事交给我去办便行，不敢劳动您老人家。”
文始真人拍了下他的肩膀：“无妨，跟我来。”
柳清欢疑惑地跟着他走到旁边的侧殿，就见清冽的阳光从明净琉璃的窗口洒进来，照在窗下一只大瓮上，而瓮中生长着一枝紫光潋滟的宝塔莲花。
柳清欢脱口说道：“十二品紫莲！”
文始真人伸出手，就像那只是一朵普通的莲花一般将之取了出来，然后轻轻一折，折下莲柄。
浩然剑气突然爆发，那莲柄在文始真人手中迅速化为一道紫色剑意，就见他将之往莫邪峰上一丢！
第一千零四章 神秘
那折下来的莲柄化作一道紫色剑意，浩然的剑气突然爆发，仿佛大渊大海一般深邃而又宽广，然而现在却被限制在指掌方寸之间。
庞大的莫邪峰缩小得只两寸来高，文始真人将莲柄所化剑意往上一丢，原本雄浑的山势便立刻添了锋锐无匹的气势，仿佛一把利剑终于出鞘，直指苍天！
柳清欢轻呼一声：“我说为何之前收山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原来那八座巨峰虽然在外形地貌都合得上，却少了些真正的神韵。”
他惊叹地注视着虚浮于空中的小山，剑意渐渐内收，不再像之前那般外放凛冽，却更显得气势磅礴。
“这才是真正的莫邪峰啊！”
文始真人拂了拂那朵宝莲，每一枚莲瓣都像紫玉一般晶莹剔透，摇动间洒落点点星光，璀璨而又旖旎。
他笑道：“我听你描述后世的八峰各有特点，便知我这朵莲花保不住了。”
柳清欢也不由笑了：“这么说来，倒分不清哪是因哪是果了。”
“因就是果，果就是因，既已载入史册，说明今日之事本该如此进行。”文始真人道，见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紫莲上，又道：“此为紫星虚灵莲，常伴左右，可开悟启智，将它练进座峰内，可潜移默化的让门中弟子常年受益。”
柳清欢心中由然升起敬意，前人深谋远虑，处处为后辈设想周到，遗福绵延万年，才有了后来辉煌鼎盛的文始派。
而且，他此时才知这八座分峰竟还有这等隐秘，紫星虚灵莲并未记载在门派史籍中，显然今日发生之事文始真人并未告诉门中其他人，而他，只是因阴阳墟天的时空混乱，才得已有机会回到此时此刻。
不过，疑虑却浮上心头，沉吟了下，忍不住问道：“师祖，你说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是否会延续到我所在的时间线？”
文始真人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有没有，等你回去后不就知道了。”
柳清欢一想，也是，他刚刚也见到了融入莲柄的莫邪峰，与后世的莫邪峰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却是他多虑了。
接下来，文始真人又将另外七座山峰一一取出，莲瓣炼入天星峰，莲叶炼入思远楼，一截白藕给了竹林山、两枚浑圆的莲子分别融入灵溪涧、明月阁，剩下的莲蓬则给了天工峰。
最后，一颗凝在莲叶上的露珠，化作一场灵气氤氲的细雨，落在最需要悟性的一叶观。
至此，八峰才算是真正的成形，之后的放置又有一番热闹可说，引得所有文始派弟子都跑出来观看，便不一一详述。
而在此期间，文始真人将一枚玉简交给柳清欢，说道：“紫星虚灵莲已被我炼入防御法阵，日后门派若遇到什么天大的危机，可将之启动，操纵之法便在此玉简中。另外其可分可合，若有需要，也可将之取出重新合为宝莲。”
听了他的话，柳清欢心内不由泛起一丝狐疑。
天大的危机？文始派日后能遇到什么天大的危机？
却不是他多想，或者疑心重，主要是文始真人的身份非同一般。
因为按照正常的时序来说，文始派建派之初时，对方应该仅仅只是化神修为而已，然而现在的事实是，以他阳实境后期的修为，不仅看不透对方的真实修为，就连对方为何会出现在阴阳墟天，也神秘至极得让人完全猜不透。
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文始真人淡淡说了一句：“别问。”
柳清欢咽下到了嘴边的疑问，接过玉简，躬身道：“是，弟子会将师祖的嘱托谨记于心。”
文始真人负手而立，看着他笑道：“你出来已久，也该回去了。”
柳清欢微微一愣，然后苦笑道：“师祖，我也很想回去，但是找不到离开这地方的方法。”
“你走出门派，或许就有了。”文始真人转身缓缓朝山上走去，头也不回地挥手道：“去吧，我就不留你了。”
开创祖师都这么说了，柳清欢自然要听从，他朝着文始真人的背影恭敬地行了一礼，便朝门派外飞去。
文始山脉，山势连绵起伏，灵气丰盛，草植繁茂，生活在这里的多是性情温和的灵兽。
柳清欢在山中转了一圈，来到一座大湖旁，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如同镜面一般的湖面。
“看来就是这里了。”他喃喃道，但走到湖边却又停了下脚步，回头望了望。
从踏入那座湖底祭坛开始，他在此境已耽搁了近两百年，如今终于要离去，再回想这些年经历的种种，不得不说收获良多。
在虚实幻境中挣扎过，见识了阴阳墟天的奇诡和神异，不可思议地穿越了时空的限制，回到了文始派建派之初，见到了开派祖师文始真人。
而在忘失城，他得到了天道赐下的引渡人身份，所修之大因果术初觑端倪，又在回头岸结下与穆音音的前世今生。
甚至，他借了羿仙人之力，又以溯梦之毒，趁他病要他命，终于除掉了大乘修士，同时也是他的心腹大患鸠，这世间便再无人怀疑仙宝万木峥嵘甘露瓶在他身上，从此不必再躲躲藏藏，可以安心地回云梦泽了。
柳清欢突然又想起了死而复生的莫千里，心中犹豫了下，若将其带出阴阳墟天……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放弃。
阴阳墟天是什么地方，在里面连提都不能提一下此地的真实情况，定然也不会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
更何况，外界的莫千里已死，若将里面的莫千里带出去，恐怕会扰乱时间秩序，后果也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还是让他在另一个时空好好活着吧，那里或许也会有一个柳清欢，有许多他们共同的朋友，他并不会孤独。
有时候，不知，比知道要幸运得多。
又望了眼满目熟悉的山山水水，可能在不久之后，他就能再次回到这片山水中，归去的心便如箭般一发不可收拾。
柳清欢不再犹豫，飞身落入湖中，溅起的水花扰乱了湖面的平静，涟漪散开，就像整个空间都泛起了波纹。
柳清欢的身影就在这片波纹中消失了，等他再浮出水面，已经回到了幽界当初他进入时的那个黑湖。
“终于出来了！”
浓郁的魔气涌来，柳清欢用神识往湖底探了探，发现那座祭坛已经没在那里了，也不知又跑到哪个界面去了。
一道法诀打出，让身上的衣服恢复干爽，他思索了下，发现自己还得回去找半山书院的人，只有通过他们的界门，才能离开这深深的九幽之下的幽界。
第一千零五章 脱身不易
服下太乙三师丹变换了模样，柳清欢回到了地藏城，然而当他站在街角，却发现原来的丹药铺已经人去楼空。
破烂的门板歪斜地挂在墙上，从门缝往里看，可见店内架倒桌翻，一地狼籍，明显已经荒废。
“怎么回事，搬家了？”
柳清欢在门前站了片刻，转身走进不远处一条暗巷，拿出张只一寸来长的符，用法力将之引燃。
一刻钟后，一个脸色腊黄的中年人走进小巷，看到他，右手极为隐秘的做了个手势。
半山书院是一个暗势力，像他们这些被派出来的人身份都是保密的，而且还常常更换容貌什么的，因此互相联络时便有一套极为复杂的确认身份的过程。
两人都没说话，直到一切暗号都对上后，对方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走了过来：“商术兄？”
“你是？”
“我是鬼泣啊。”对方笑咪咪的道，一张脸腊黄而又干瘦，与过去的白白胖胖大相径庭。
“原来是鬼泣兄，怎么丹药铺关了？我还以为你们都离开了。”
“说来话长。”鬼泣道：“我们现在换了个地儿，走走走，回去再说。”
两人穿过地藏城阴暗曲折的巷道，来到了另外一条街，最后走进一间售卖各种符的小店。
鬼泣熟门熟路地带他往店后面的小院走，一边说道：“这就是我们现在的落脚点，以前的丹药店暴露了，不能再用。”
柳清欢问道：“怎么暴露了？”
“唉别提了。”鬼泣道：“你还记得长戈吗，他当年不是突然失踪了吗，实际上他是叛逃到了九幽那边，然后捅了不少书院的书出去。”
他愤懑不已地挥舞着手：“你不知道，那天一伙魔修气势汹汹地冲进来，要不是我当时在后堂，见机逃得快，差点就死在那些人手里！”
长戈就是在他们几人来之前常驻幽界的那位修士，柳清欢进阴阳墟天前便听说他失踪了，当时便预料到那人会出问题，没想到现在已经成为事实，不由叹道：“他果然还是入魔了啊。”
“可不是！”鬼泣摊手道：“就是可惜了血斗道友，他负责追踪长戈，到现在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多半已被他害了！对了，还没问你，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他眼中隐晦地闪过一抹怀疑，道：“我听一页前辈说，你搅黄了那些魔人的七绝魔运丹计划后就找不着人了，你去哪儿了？”
柳清欢一脸无奈地道：“别说了！那时太清前辈给我开了回幽界的界门，结果位置有些偏差，我一出来就陷入了一处秘境，被困在里面接近两百年，前两日才得已出来。”
鬼泣摸了摸下巴：“是这样吗……”
柳清欢没管他想什么，又道：“这次我过来，却是来请求书院帮个忙。自从上次七绝魔运丹之事后，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不再适合为书院做事，所以我是来借用一下书院的界门，准备回我自己的界面了。”
“啊？”鬼泣惊讶地张大了嘴：“这个、这个……我恐怕做不了主啊，书院能放你？”
“你知道来追杀我的人是谁吗？”柳清欢冷笑道：“鸠！”
“大乘魔修！”鬼泣惊呼一声：“大乘魔修为啥要追杀你。”
柳清欢耸肩道：“可能是因为我破坏了他们祭炼整个界面而炼丹的大计吧。”
“那也不必……哦，也说不定。”鬼泣道：“那些魔修向来睚眦必报，什么事做不出来。”
柳清欢目光瞟去，看他神色间的怀疑淡了很多，便道：“所以，我现在已经不适合再给书院做事，如果界门之事你无法做主，那请你帮忙联络一下一页前辈可以吗？”
“这个好说。”鬼泣道：“我这就去给一页前辈发传讯符，不过他向来忙得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讯，你可能需要等一下。”
不过，柳清欢并未在店内等多久，一页便匆匆忙忙地赶来了，和他俩一样，他的样貌也跟以前完全不一样，显然也换了身份。
一页谨慎地打量了他一下，以叙述的语气道：“你阳实境后期了。”
“啊我刚才竟然没注意！”他身后的鬼泣大呼小叫道：“你修为怎么升得这么快！”
阳实境可不是炼气或筑基那等低阶境界，一般而言，从初期修到后期，少说也要大几百年，修炼慢的，用上千年也不稀奇。
柳清欢从晋阶到阳实境初期算起，到中期用了两三百年，不过之后因渡空忘失城，天道馈赠，灵气灌体，才一夕之间提升到后期。所以在外人看来，这修炼速度着实算得上惊世骇俗了。
柳清欢淡淡道：“不过是在秘境中得了一点机缘罢了。”
鬼泣眼珠子一转，问道：“商术道友，你说的那秘境在哪儿……”
“好了，这些闲话回头再说。”一页却打断了他的话，神色严肃地道：“听说你想离开书院？”
“是。”柳清欢将之前跟鬼泣说的那番理由，又与他说了一遍。
听完后，一页却道：“可是，现在书院正缺人手，你看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柳清欢笑了笑：“前辈，书院有不缺人手的时候吗？我倒是想留下来，但总要先为自己的小命着想，虽然暂时甩脱了鸠的追杀，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找上门来，那位可是大乘魔修啊！要是他一心想杀我，任我如何伪装，也是躲不过去的。到时我若还在执行任务而因此暴露，岂不是反倒给书院添麻烦。”
一页万万不可能猜得到鸠已命丧柳清欢之手，沉吟半晌，有些不甘愿地点头道：“你所虑也是，这样吧，你应该也知道了长戈叛逃一事，最近我们终于发现了他的形踪，只要你去将他抓回来，我便跟上面交涉，放你离开如何？”
柳清欢不由在心中暗叹，半山书院这种地方，他早就知道不可能那么容易能从其中脱身，但搬出大乘魔修的名头都不能让他们立刻放手，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故作思虑了好一会儿，才皱眉道：“好吧，长戈现在在哪儿？不过话说在前头，这期间我可不敢保证鸠会不会找来，毕竟他现在已经知道我是书院的人。”
“书院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们的靠山可是青冥之上三孤山。”一页难得的露出一丝笑：“而就算他去找你，到了那个地方，指不定他还可能死在你手上。”
柳清欢诧异地扬起眉，这话说的，倒让他生出了一丝好奇：“什么地方？”
“荒灵原，一个先天的完全禁灵区域。”
第一千零六章 荒灵原
柳清欢目光闪了闪：“先天禁灵区域……”
“对。”一页道：“荒灵原是一个非常怪异的地方，无论是灵气还是魔气都找不到一丝一毫，就连神识也在那个地方大受限制，所以成了我们这些修士的绝对禁区，进入那里，跟凡人也没有两样。”
柳清欢道：“所以你选了我？”
一页笑了，道：“是啊，你是法体双修，体修在荒灵原虽然也会有一些影响，但法身的力量却是蕴藏在骨肉中，不会受到限制，我手下也只有你才合适。”
他眼中闪过一丝嘲讽：“长戈若是以为在泄露那么多书院机密后，躲进荒灵原就能安全无虞，那他可真是太天真了！”
柳清欢还能说什么，这人早就打算好了，看来他是如何也推脱不了这桩事的。
他轻轻敲了下手边的椅背，缓缓道：“让我去可以，但这件事后，我要回趟万斛界。不过，虽然我现在的身份多半在九幽那边已经暴露，但请前辈莫要误会，我并无脱离书院的想法，以后书院若有差遣，只要能接，必然义不容辞。”
这话却是在提醒对方不久前才做出的承诺，也是趁此机会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也不想脱离书院啊，但没办法，谁叫我身份暴露了呢，继续呆在院中，怕是要坏事。但书院以后要是有事找我，我还是会看在以前的交情上帮一下忙的。
大家都是人精，自然一听就懂，一页道：“你放心，只要你抓回长戈，书院也理解你的难处，不会为难你的。”
他有些惋惜地道：“可惜了，你的实力是我手下的人中数一数二的，第一次接任务，就将九幽那边的七绝魔运丹计划捣破，若是能继续下去，做上书院高层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柳清欢淡淡道：“承蒙前辈看得起，不过我这人不好权势，那些弯弯道道也搞不懂，还是算了吧，安心修炼为重。”
一页赞同地颔首道：“也是。”
事情已定，之后便是讨论长戈的具体去处，以及去荒灵原需要做哪些准备。
既是先天的禁灵区域，说明在那里极可能连纳戒都打不开，那么就需要将常用之物另行准备，颇为麻烦。
几日后，才从阴阳墟天里出来，柳清欢又马不停蹄地赶往荒灵原。
荒灵原地处幽界极西，在一片让人望而生畏的高原上，雪山深谷、崖壑峥嵘，地势极为复杂，荒蛮而又原始。
在进入荒灵原的最后一道隘口处，柳清欢按下云头落到地面，从纳戒中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包袱，并将福宝和初一招了出来。
“啊！”福宝一出来就大喊道：“我终于出来了！”
初一跳到柳清欢身边，欢喜地叫道：“主人。”
柳清欢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之前在秘境中，周围环境不适合，你们出来就太危险了。”
福宝直接变回了真身，在山道上跑来跑去，跟囚禁了几万年才放出来一样，兴奋得根本停不下来。
柳清欢将包袱往他身上一挂：“别乱跑了，往前便是禁灵区域，无法使用法力。”
他简略地将情况给两只灵兽说了说，福宝咧开嘴露出一嘴大板牙，怪笑道：“好说好说，不就是抓个人吗，不用主人你动手，我就能给你抓回来！”
“行，那我可就要仰仗福宝大爷了。”柳清欢打趣道，朝初一招招手：“变回原身，我们飞进去要更快些。”
灵兽很多能力都是天生自带的，加上肉身强横，受到禁灵的影响要比修士小得很。
初一乖巧地变回原身，翅膀一拍升上半空，往山上飞去。
连绵的山峰一座座相连，就像登天的阶梯一般，一级比一级更高，而体内灵力的流动也越来越缓，身体就像浸透了水的绵花一般，渐渐变得沉重。
等终于上到高原，地势就变得极为平坦，一眼望去是层层叠叠的树海，偶尔有妖兽的影子在树叶缝隙间一闪，灵活得根本看不清样子。从空中飞进去可以省不少事，至少不会被林中的妖兽纠缠而耽误时间。
时有兽吼声传遍四野，所以虽然灵气变得稀薄，但这片林原并不像它的名字那样荒凉，反倒显得生机勃勃。
柳清欢坐在初一宽大的背上，拿着一张地图在看，长戈躲在一个叫做蛮魔岭的地方，那里位置极深，进去得穿过大半个荒灵原。
“……”
一声鹰唳划破长空，他抬起头，便见一只体型庞大的黑鹰突然出现在林海上空，仿佛一支黑色利箭一般疾射而来！
原本卧在他的身边灰驴忽拉一下站起来：“昂噫，找事的来了，哈哈哈！”
柳清欢淡然道：“别乱说，它只是在驱赶入侵领地的人。”
“我管它什么意思，打一架先！”福宝斗志高昂地叫道，扬了几下蹄，却发现自己飞不起来，不由跳脚道：“啊呀呀，忘记我现在不能飞了！初一，现在只能看你的了！”
“主人，你坐稳了。”初一回道，速度陡然加快，显然小姑娘也跟福宝一样，这些年憋得有点狠，也变得好斗起来。
“不用，要打就放开去打，玩得开心点。”
柳清欢也懒得管了，看准下方一棵树冠，纵身一跃，十分轻灵地稳稳落在树梢上。
即使不用法力，身法还是在的，等他再抬起头，上方已经打得一团，两只体型相差无几的大鸟凶狠地用翅膀和爪子打得有来有回，黑白两色羽毛如雪片一般漫天飞舞。
这中间又夹杂一只活蹦乱跳的灰驴，只见那只驴明明被颠得东倒西歪，好几次还差点从初一背上掉下来，却依然抓住机会就要跳起来，扬起蹄去揣黑鹰。
柳清欢看得哭笑不得，叹了口气，只能由得他们闹，反正以他们的实力，还不至于打不过一只鹰。就算是打不过，不还有他吗？
他摸了摸别在腰间的雷公尺，淡定地再次拿出地图。
而之后前往蛮魔岭的路程，不断重复今天这样的事情，只要有妖兽跑出来拦路，初一和福宝就兴致勃勃的冲上去打架，打赢的时候占多数，只要对方不是死嗑，也不会赶尽杀绝。但也有输的时候，猴精猴精的两个家伙便会立刻跑回来找柳清欢。
柳清欢虽被封住了阳实境的修为，但万劫不朽身功法炼出来的肉身、无数石木晶凝炼出来的强大力量，足以让他将雷公尺舞得虎虎生风，一尺下去，天崩不崩暂未可知，但地裂却是肯定的。
主仆三人便以无人敢掠其锋的霸道之姿，横行于荒灵原，并于数日后到达了一个深藏于山林间的小镇。
一层淡淡的法阵光幕浮在小镇上空，隔开了镇内镇外，若有似无的灵气在此流转，隐约可见有行人来往走动。
柳清欢目色变得深邃，望着镇子道：“碧玉镇，我们到了。”
就像千里赤地的沙漠中也会有绿洲一样，碧玉镇方圆不过十几里，却是整个荒灵原唯一有灵气的地方，也是长戈有可能会出现的地方之一。
虽然一页给他的情报是长戈躲在蛮魔岭，但人是长脚的，反正去蛮魔岭也要经过碧玉镇，他自然要进镇探一探。
“喂！”这时，一声大吼传来：“你们几个，到底要不要进镇？不进就快滚，进就快点，每个一万下品魔晶！”
第一千零七章 碧玉镇
“一万魔晶，还每个！”落到地上，福宝摇身化为人身，怪叫道：“你怎么不去抢？”
守在小镇入口的守卫不乐意了，他的额头中间生着一只独角，看上去颇有些凶恶，斜着眼睛道：“你们可以不进啊。”
柳清欢拦住还要说话的福宝，这种进门费的问题不值得和对方争辩，争也不能少。好在他之前杀了个魔修，手上现有不少魔晶。
说起那位白衣少年，柳清欢清理了对方的储物空间，里面的灵材法器着实不少，但法器大多数都是魔修所用之物，于他并不适用。
就像那杆万魂幡，炼制过程残酷而又伤天和，即使不失为一件宝物，他也不可能用。倒是对方身上那件篆有密魔字的白色法衣还算实用，现在就被他穿在身上。
另外，他还从其储物空间中找到一本记载密魔字的典册，继密仙文后，又能再学一门仙魔界的文字了。
交了魔晶，守卫立刻喜滋滋的放行，主仆三人顺利进了碧玉镇。
淡淡的灵气扑面而来，体内灵力有所松动，柳清欢舒畅地转动了下肩颈，这才看向前方。
荒灵原作为先天的禁灵区域，山川河流都有没有灵气存在，但并不是像凡间那般乏善可陈，因为这里自有一股蛮荒之气，孕育出了无数强大的妖兽。
别看现在福宝和初一还能在荒灵园作威作福，那只不过是他们才踏入荒灵原外围，所以暂时还未遇到真正的大妖而已。
而碧玉镇据说是后来由修士所建立的，从外面移来灵脉，种入地底，建起法阵，才强行将灵气留存了下来。即使这样，原本那条大灵脉也不该只有现在这点灵气浓度，只有说先天禁灵区域的压制力，不是修士手段就能改变的。
因此，作为荒灵原内唯一蕴有灵气的地方，不论是从外面来的修士，还是本地的妖修，都会愿意来碧玉镇。
身上留有各色兽身特征的妖修，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两侧是建得有些敷衍的粗犷房屋，兽骨尖牙作为装饰品随处可见，倒是修士并不多，目之所见也只看到三五个。
柳清欢走到一个路边的小摊前，颇有兴致地停了下来，仔细打量摊位上的一株灵药，其叶簇生，宛如一个古意盎然的铜铃，虽无灵气外放，但自有一番别样意蕴，看上去倒有几分奇异。
守摊的是个虎类妖修，见他似乎有兴趣，立刻拿起那株灵药摇了摇，美妙的铃音若有似无的响起。
“两百年的魔音铃草，只要轻轻一摇，便能发出惑人心神的声音，且有引诱之效，能让敌人不知不觉走进你的陷阱，可谓杀人越贷、暗算偷袭的好物……”
他天花乱坠的一通吹，只把那株灵药吹得天上有地上无般的绝世仙株一般。
柳清欢问道：“什么价？”
那虎妖一看有戏，竖起五个指头，想想又加上另外一只手：“十万魔晶，上品！”
柳清欢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拍了拍手站起身准备走。
“诶你别走啊，价钱好商量不是，你给多少……”
然而柳清欢却连头也没回地走了，虎妖旁边那摊主嘲笑道：“你喊的价也忒离谱了，还十万上品魔晶，真拿别人当傻子宰啊。咱荒灵原别的不多，像这种草啊花啊多的是，凭啥花那么多魔晶买你的？”
“滚滚滚，看把你能的！我不是看他是个生面孔嘛，说不定就宰到了呢……”
两个人斗着嘴，柳清欢却已经走远了，先是绕着在镇子把每条街道都走了个遍，随后在一个人烟稀少的角落，从怀里摸出一面宝镜。
镜子只合掌大小，外框镶有数颗仿佛宝石一般的灵玉，镜面上烟雾朦胧，偶有影子闪过，也像是水月镜花，看不清楚。
“魂镜一直没有反应，看来长戈并没在这碧玉镇内。”
初一好奇地凑过来，仰着头问道：“主人，用这个就能发现你要找的人吗？”
柳清欢将镜子收起来，道：“此镜炼入了对方的一丝精血，以血溯魂，就算他用了太乙三师丹改容换貌，不然只要在三里范围内，魂镜便能感知到其存在，且不受禁灵的影响。”
半山书院是什么地方，若是没点手段控制，院中之人不是想叛逃就叛逃？长戈逃了一百多年，直到现在书院还在追踪他的下落便能说明问题。
而且就连柳清欢都还要好生好气、想尽手段，才争到了一个暂离的机会。可以预知的是，即使他这次没抓到长戈，后面书院还会派人来，直到抓到他那天为止。
碧玉镇内虽然没有长戈的踪影，但柳清欢花了三万魔晶进来，马上就走岂不浪费，于是找了间酒肆，坐下来准备歇息一下再走。
酒肆内十分热闹，荒灵园内的妖修大多是那种走兽道的，主修肉身和力量，所以即使化形，身上也或多或少残留有一点原身的特征，说起话来也粗狂得很，跟在吼一样。
柳清欢才坐下，就听隔壁桌一位满脸黄色毛发、尖嘴猴腮的妖修夹着一片莹润白嫩的生鱼肉，唉声叹气道：“可惜这么好的鲲鱼肉，以后怕是吃不到了。”
“吃不到就吃不到。”另一桌一个壮得跟头牛似的的大汉不以为然地道：“鲲鱼也就血有点用罢了。”
“才有点用？”妖修高声叫道：“这话你身受重伤时再说，鲲鱼血可是圣药，连那些外面来的家伙都眼红的好东西啊！”
说着，他还有意无意地瞥了瞥酒肆内的人修，算上柳清欢，大概有那么三四个。
大汉一脸苦恼地道：“好东西又怎样，那棵毒龙噬妖柳现在可不得了了，而那些鲲鱼也精得很，就缩在树荫范围内，谁靠近谁死，反正我才不去！”
其他人此时也纷纷加入了讨论，有人说道：“总不能就让妖柳继续嚣张下去吧，你们谁知道那树从哪来的吗，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了黄水河岸边？”
“也不是突然，咱荒灵原大得很，什么东西没有，黄水河又长，它生的那地方又隐秘，谁知道已经长了多少年了。我们是因为那些鲲鱼聚过去才发现的，不然还让它悄悄长着呢。”
“这些就莫说了，反正它现在厉害得很，霸占了好大一片地方，我觉得再不除，谁不知道它还能长多大。”
“你们有没有想过，得不到鲲鱼血还是小事，那可是株噬妖柳啊，听那些外来的家伙说，毒龙噬妖柳好像是什么天阶神木，是我们这些人的天敌啊！”
“所以必须除掉！”
“除掉除掉，谁跟我去？”
“我去！”
“我也去，不过若除掉后，鲲鱼血可要分我一点。”
一时间，整个酒肆跟沸腾了一样，一群妖修扯着嗓门叫着喊着要去铲除噬妖柳，而且说风就是雨，行动力惊人的竟是马上就准备出发？
柳清欢听了这半天热闹，直到听到天阶神木时才面色微动，略一思索，顺手拉住从旁边经过的那位毛发覆面的妖修：“道友，算上我一个如何？”
那妖修微微一愣，眼中却立刻露出喜色：“好啊，人多力量大，只要想来的，都可以来！”
又朝其他人挥舞着手道：“对了，你们谁还有朋友的，都叫一叫，咱们争取一次就将那株毒龙噬妖柳除掉!”
他这态度，倒让柳清欢泛起一丝犹疑，但天阶神木的诱惑，以及酒肆内另外两位人修也加了进来，且未露出异样神情，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
第一千零八章 热闹
跟着一群妖修往外走，这些人是完全不知道低调为何物，一路上呼朋引伴，等到镇子口时，一行竟然已有十几人众。
就这样，还有人嫌不够热闹，那毛面妖修扯着嗓门大喊道：“我又叫了几个人，他们会在黄水河那边跟我们会回。”
柳清欢大惑不解，问旁边那位修士：“那毒龙噬妖柳莫非极为厉害，竟要这么多人去杀才有把握除掉？”
队伍中仅有的三个人修十分自然地聚到了一处，对方摇头道：“不知道，我来荒灵原没多久，没见过噬妖柳呢。兴许他们也跟咱们一样，也是跟着想去看热闹？”
柳清欢一想，觉得有点道理，又问道：“道友可知那鲲鱼是什么妖兽，我好像从未听说过这种妖兽的名头。”
“这个你不知道也不奇怪，鲲鱼是荒灵原上独有的妖兽，长得圆头圆脑，虽然叫鱼却生有四肢，其血具有疗伤之效，特别是对咱们体修炼体经年累月所积下的暗患有奇效。”
另一人接着道：“这次跟去，若能弄到一两条鲲鱼，那可就值大发了！”
“是啊，鲲鱼血是疗伤极品灵材，说价值连城也不为过，寻常根本弄不到。嘿嘿嘿我也不贪心，要是能弄个小半瓶……”
敢进荒灵原的修士，自然只可能是体修，这两位对鲲鱼的兴趣明显要大过对毒龙噬妖柳的兴趣。
在出镇之前，柳清欢借着宽袖的遮掩，将万木峥嵘甘露瓶从丹田内取出，这才一步踏出法阵。
禁灵之地压制了仙宝出现时可能会引起的灵气异动，至于没有灵气，怎么打开瓶子，他暂时还未想到办法。
此时镇子口已经聚了不少妖修，纷纷变回原身，有天上飞的，有地上爬的，有体大如牛的，也有玲珑娇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哪处奇兽馆。
一群人跟要去赶集般，吵吵闹闹的往外走，柳清欢则跳上初一的背，慢悠悠的跟在后面，间或与那两个修士闲聊几句，一起往那黄水河飞去。
黄水河河面颇为宽广，水量丰沛，水质浑黄，距离碧玉镇并不算近，好在众人修为都不算低，又是在这片山林跑惯了的，说说笑笑也就到了。
那毒龙噬妖柳生的位置颇有些隐秘，并不在大河岸边，而是在支流上，一个四面环山的内湖旁，也难怪一开始时没被人发现踪迹。
及到近前，柳清欢才知为何那些妖修会如此大张旗鼓的，喊这么多人一起来了，因为那噬妖柳生得实在是太大了！
犹如绿云一样浓郁的毒气飘浮在整个山谷中，其内龙腾蛇舞般粗壮的柳枝飞扬，庞大的树冠已经高出过峰顶，大有谁进谷谁死的气势。
“咝！”
人群中大概也有人跟柳清欢一样初来乍到，震惊的抽气声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大家也都沉默下来，仰头看着前方不说话了。
柳清欢目光闪烁了下，这株毒龙噬妖柳极可能经过变异，才会长成现在这模样，也算是气候已成了。
想要接近它，就得穿过它布下的毒雾，以及那些挥舞卷曲、粗壮如龙的柳枝。这要是放在外界，修士能有一百种办法突破它的防御，但在荒灵原这等无法使用法力的地方，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办法，那就是上去硬碰硬。
这么看来，就算不考虑灵气问题，想将之收入万木瓶，恐怕不是容易的事。
正思索间，从旁边的丛林中又走出几个显露着真身的妖修，中间却走着一位人修，显得颇为乍眼。
柳清欢神色一动，抬手按了按腰侧，轻微的震动清晰地传入掌中。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柳清欢打量着对方陌生的眉眼和五官，然而魂镜传来的震动却不容错辨，此人就是长戈。
也好，在这里遇到对方，也省得他再到处去寻人。
毛面妖修的真身是一只四肢奇长的黄猴，朝来人招呼道：“你们来得正好，现在大家都到了，是不是商量下对策？”
“有啥好商量的。”一头体型庞大的白牛瓮声瓮气地道：“直接上不就行了！”
黄猴翻了个白眼：“你这个傻憨憨就别说话了，这噬妖柳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直接往上冲就是找死。”
一只全身没有一点毛发的古怪妖修喷出一口火焰，提议道：“要不用火攻？”
“兄弟，这旁边就是黄水河，你火烧得起来吗？”
又有一只大鸟拍打着羽翅道：“我能扇去毒雾……”
“是你扇得快，还是噬妖柳吐得快？”
各种各样的提议纷纷出炉，甚至有人已经开始畅想拔除毒龙噬妖柳后，怎么分配鲲鱼了，并为此争了起来。
柳清欢无语地摇了摇头，看他们恐怕一时怕是商量不出个所以然，便也懒得再听，而是状似不经意地踱到长戈附近。
可以看出，这人虽然躲进荒灵原避免了杀身之劫，但日子过得却是不怎么好的样子，神色间的阴郁之气比以往还要浓厚得多，身上似乎也带着伤。
长戈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浑黄的河水默默出神，却突然转过头，盯着他道：“你有事吗？”
柳清欢愕然地顿住脚步，这人的警惕心竟然这么强？
“不，没事。”他微一沉吟，往后退了一步，露出有些惊讶的神色，又解释道：“这里就我们几个人修，那些妖修我又说不上话，见道友孤零零一个人，便想上前打个来往……若有所冒犯，还望道友见谅。”
长戈神色半分没动，冷冷地道：“冒犯不敢当，但本人性子不太好，言语无状容易得罪人，道友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柳清欢笑着拱了拱手，果断地走开去找另两位人修说话了。
眼角余光中，长戈一直在盯着他看，好一会儿才转开目光。
没想到对方现在如此谨慎，都有点草木皆兵的意思了，但柳清欢转念一想，要是自己上了半山书院的追杀名单，恐怕只会比他更谨慎。
不过，只要对方现了身，且不打算立刻远遁的话，就不愁后面找不到机会。
而那些妖修吵嚷了半天，终于定下了计策，准备开始行动。
第一千零九章 入水
那些妖修吵嚷了半天，终于定下了计策，准备开始行动。
那只真身为黄猴的妖修带着几个人朝这边走来，甚至叫人去把呆在另一侧的长戈都喊了过来。
柳清欢和另外两位人修站在一起，见此情形不由交换了下眼神，心知必是要他们出力的时候到了。
果然，黄猴开门见山就道：“几位，现在有个问题，那毒龙噬妖柳的毒雾对我们这些妖修的影响很大，会让我们神智昏沉，所以想请你们帮个忙，一会儿我们会吸引开它的注意力，你们就想办法进去砍倒它……”
“我们进去？你在说什么呢？”
他话还未说完，那两位人修便不干了，叫道：“凭什么让我们去？那树你们这么多人都对付不了，我们就行？！”
“是啊，而且你怎么知道毒雾对我们没影响？我们现在可用不了法力，肉身也跟你们这些皮糙肉厚的妖修比不了，这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黄猴面露不悦，道：“那毒雾的确对你们的影响不大，只针对我们妖修，不然它也不会叫噬妖柳了。我都说了，我们这些人会吸引它的注意力，尽量保证你们的安全，还不够？”
他咧起嘴角露出一丝鄙夷，吊着眼睛高声道：“你们既然跟来，难道就想坐在一边看热闹，然后再坐收渔翁之利不成？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对，不想干就请你们离开！”
“最好马上就滚！”
黄猴身后的妖修们也开始附和，敌意开始漫延。
“等等！”柳清欢看不下去了，道：“这还没开始，我们就不要先自己吵起来吧？”
他面向黄猴，说道：“行了，我去，跟我说要怎么做。”
黄猴打量了下他，转怒为笑：“这才痛快嘛，叽叽歪歪的我就看不上！来来来，我跟你说……”
“算我一个。”
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长戈抬起头来，突然开口。
黄猴笑得更欢了：“好好好，这样就更有把握了。”
柳清欢瞥了长戈一眼，掩下心中的思量。
他愿意冒险进入毒龙噬妖柳的树冠范围，是心存觊觎，对方又是因为什么呢？
“轰隆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夹杂着震天的兽吼，成群结队的妖兽钻出丛林，几个妖修也在后面现身，驱赶着兽群往这边奔腾而来。
绿色的毒雾开始剧烈翻滚，无数根柳枝狂卷飞舞，仿佛一支支利箭噗噗扎进那些妖兽的身体，热气腾腾的兽血喷洒而出。
然而，妖兽的数量实在是太多，它们冲上四周的小山，又从上面冲下来，在妖修的驱使下嚎叫着，如潮水一般朝毒龙噬妖柳奔去。
妖修们也开始行动，他们分散开，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那头白牛站在山巅上，抡起一块数丈高的大石朝噬妖柳树冠砸了过去，就见毒雾翻滚，一根蜿蜒如龙的柳枝从毒雾中飞出来，“啪”的一声将大石拍得四分五裂。
柳枝一甩，仿佛鞭子一般又转而抽向白牛。
“哞！”
白牛大吼一声，猛地一跺足，整个山头都震得直摇晃。他跳起来一把抱住柳枝，使出浑身蛮力便往后扯……
另一边，那位扬言要火烧噬妖柳的妖修，全身的肌肤跟烧起来般通红一片，大踏步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毒雾里，抓住抽来的柳枝，深红的火焰顺着枝条便窜了出去！
各处妖修各展身手，河岸边变得热闹无比，生与死都发生得极为迅速，让人不自觉也跟着陷入热血沸腾之中。
柳清欢微微转头，却发现长戈的目光并未放在那些战斗上，而是望着黄水河河面。
因为是水上，所以只有少数几只水生妖兽在外围游弋徘徊，河面还算平静。
然而，却有些细长的影子在河水中若隐若现，水面上时有亮蓝色的背鳍划过。
柳清欢心中微动，用对方能听清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这么多鲲鱼，看来等下得找机会抓几条，才算是不虚此行啊，不然这个险冒得不值……”
他顿了顿，见对方虽依然面无表情，却向他这边偏了下头。
柳清欢嘴角微微一勾，转身看向他：“道友，你看，等下我们俩说不定需要合作，一直不交流也不是事儿对吧？我刚刚想了个计划，感觉可行性还不错，你要不听一下？”
长戈冷冷地与他对视，道：“什么计划。”
柳清欢抬手指向黄水河：“现在这里情况混乱不堪，毒龙噬妖柳三个方向都围满了妖兽，大多数柳枝也被吸引了过去，却把近河这面露了出来，我们要不从水上靠过去？”
长戈冷笑一声，道：“你可知那边为何没人敢靠近吗？因为鲲鱼绝不是温和的小鱼苗，相反，它们生有四肢，且力大无穷，一口就能咬下你的胳膊，将你拆吃入腹！不过……”
说到这里，他的话锋却突然一转：“不过，从水上靠近倒也可行，鲲鱼最厌恶污秽之物，若在身上带件秽物，它们定然避之不及。”
长戈的袖子里滑出一只小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块深褐色的琥珀一样的东西，一股极难以形容的气味便隐隐散开。
倒也不是臭，就是感觉哪里脏了，让人全身不舒坦。
柳清欢目光一闪，看来这人早有准备啊！
他为难道：“可我现在去哪儿寻秽物，纳戒又没法打开。”
长戈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道：“算了，你跟在我旁边吧，这东西在水里散发的味道更浓，那些鲲鱼会躲得远远的。”
柳清欢笑道：“也行，那算我今日占你的便宜了。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没机会抓鲲鱼了……”
然而这一次，长戈的神情却半分未动，就好像他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为鲲鱼而来似的。
柳清欢微微皱眉：难道自己猜错了？
长戈又道：“对了，鲲鱼有筑巢的习惯，他们在水下的巢，就像我们所建的房子那样，一会儿你看到了不要大惊小怪。”
“还有这事？”柳清欢挑了挑眉：“好，我知道了。”
两人说定，便不再耽搁的往河边走去，等入了水，果然那股味道一下子浓了无数倍，且像瘟疫一般迅速在水里扩散开去，那些原本还有点影子的鲲鱼忽拉一下全跑了。
长戈回身朝他打了个手势，便往前游去。
柳清欢盯着他的背影，考虑了下，绝对暂时不动手，等下看能不能将天阶神木弄到手再说。
这黄水河比从河面上看要深得多，即使这里离岸不远，且河底并无淤泥，只有洁净而又细腻的黄沙和卵石。
两人一前一后朝毒龙噬妖柳方向游去，很快便看到了岸，也看到了第一座鲲鱼的巢。
那真是一个与房屋颇有些相似的建筑，整体由鹅卵石彻成，甚至像模像样的留有圆拱形的门窗，且饰有亮晶晶的贝壳等物。
柳清欢有些诧异，看来鲲鱼并不只是普通的妖兽，似乎还颇具智慧的样子。
他打量着那巢穴，前面的长戈也停了下来，突然转身，雪亮的剑光耀得他脸上的阴厉一览无遗，一剑斩了过来！
第一千零十章 追逃
水浪激涌，剑光袭面！
柳清欢甚至来不及抽出腰间的雷公尺，抬起手臂，露出的肌肤迅速染上苍青之色，仿佛经风霜雨雪、岁月磨砺过后的坚韧磐石。
就听得“当”的一声沉闷水响，剑被挡在一尺之外，柳清欢冷峻的眉眼映在雪亮的剑锋上，随后抬头看向露出狰狞神色的长戈。
“你这是何意？”
长戈逼近一点，嘲讽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是书院派来的，别以为我没看到，我一出现，你的目光就没离开过我。”
“哦。”柳清欢平淡的应声道：“看出来了又怎样呢，你以为你还能跑吗？”
他手臂一转，赤掌抓住锋利的剑刃，用力一扭，便听那把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长戈脸色一沉，硬抽了几把，剑身却纹丝不动。
虽然无法使用法力，但他所持之剑并非凡铁，而是先天以上的灵器，却在柳清欢手下开始弯折。
一页手下竟有如此厉害的体修？难道这人也跟他一样，一直在隐藏自己的真正实力？
“你到底是谁！”
他不由问出了心中疑问，也不再争夺剑的控制权，一拳挥出，激起偌大水花。
柳清欢反掌相接，砰的一声大响，肉眼可见的波纹向四周荡开，又迅速被霍霍拳影搅得支离破碎。
战势一触即发，两人法力被封，只能肉身相搏，但巨大的力量却是擦着一点便非死即伤，激烈程度不亚于法斗。
头顶上是毒龙噬妖柳狂舞的树枝，兽吼声此起彼伏，热血喷溅，地上的妖兽尸体越来越多，但也有不少被撕碎的枝条和树叶，没人有空关注这边的战斗。
柳清欢神色还算轻松，对方的实力比他低，虽在水中身法意外的灵活，左躲右闪间数次化解他的攻势，但被擒已是可以预料。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你只需知道，叛逃出青冥的后果有多严重，书院的决心又有多强，你无论躲到哪儿都逃不掉的！”
他抽出雷公尺，也没什么花哨招式，直直的一尺拍下！
长戈被掀飞出去跌落水中，重新浮起来后脸都扭曲了，大吼道：“我没叛逃青冥！我只是受够了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幽界，去执行那些狗屁任务！”
他发出一声尖啸，脸上浮出黑色纹路，两腮突然裂开几道口子，每根手指间出现彼此相连的蹼，原本正常的双脚并在一起，化为一条粗壮的蛇身，随后尾巴一扭，往水下潜去。
“原来身怀妖兽血脉啊。”柳清欢有些诧异，也跟着扎入水中：“想跑？”
浑黄的河水因两人刚才的交手而波涛翻涌，水下的视野并不好，却能看到半人半蛇的长戈游速极快，已经接近那座埋在水底的鲲鱼巢穴。
他转身朝追来的柳清欢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手上拿着那块琥珀晃了晃，便钻进了门洞。
柳清欢心中一凛，连忙展目四顾，果见原本躲得远远的鲲鱼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鱼鲨，圆滚滚的脑袋从中间裂开，露出满嘴与憨厚可爱的外形完全不相称的尖利牙齿。
对方恐怕早就想好了这一切吧？
从见面那一刻起，这人怕是就开始计划了，而他低估了对方的提防心，又对荒灵原及鲲鱼这种妖兽不够了解，才着了他的算计。
眼看着那股难闻的味道越来越淡，鲲鱼也一个接一个的朝这边游溯过来，柳清欢隔着河水望了一眼毒龙噬妖柳，赶在被围之前追入巢穴。
那门洞只有半人来高，进去后却竟然意外的宽敞和洁净，也布置得颇为讲究，到处都是亮晶晶的贝壳珍珠。
在靠里的地方有几个门洞，门后面又是几个门洞，通往不同方向。
这下面竟是个迷宫？
不过，其中一个门洞还在水波荡漾，显然不久前有人从这里经过。
柳清欢觅着痕迹掠进门去，一路追击，却越进越深，岔路也越来越多。
突然，一缕蓝影从旁侧的门洞一闪而出，满嘴的尖牙大张着，一口咬了过来！
雷公尺电芒微闪，便听啪的一声脆响，数只断齿飞了出去，那只鲲鱼砸向洞壁，一动不动了。
柳清欢却皱起眉头，因为这一番动作，搅得水流变得混乱，把前面长戈留下的水纹也打乱了。
他不由加快了速度，趁着水纹还未消失，赶紧往前追。
或许是因为前面长戈走过时留下的气味还没散，鲲鱼并未成群结队的出现，偶有一只，也被他很快解决，并未断了追踪。
快速穿过一条条通道，随着水纹越来越明显，说明他离长戈的距离也越近，而洞壁上也开始出现一些树根，且越来越密集。
柳清欢凑近看了眼，看来头顶上便是毒龙噬妖柳了，只不过它的树根竟然能扎到这么深的地底，让他有些没想到。
而在这时，通道在一个急转弯后突然开始往上走，没一会儿就出了水，到达一个地底洞穴。
无数粗大的树根从洞顶垂下来，仿佛帘幕一般，遮挡住了前方的视野。一个飘渺的声音便从洞穴深处传来，像是有人在低声吟唱，又似在轻喃细语，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柳清欢心中一凛，有一种不妙的感觉，那声音就像缠绵的细丝，密密缠绕过来，让人生出一种快要飞上云端、踩不到底的飘浮感。
“妖兽天赋！”
他连忙抬手堵住耳朵，然而无法使用法力，就不能封闭五感，根本挡不住那惑音的侵蚀。
“你为什么就不能高抬一手，放过我呢？”长戈的声音悠悠从洞穴深处传来：“我并未泄露过书院的机密，也未曾与九幽之人通敌，只是不想再当个被人操控的棋子罢了。”
柳清欢强行凝聚起有些涣散的神智，一边扒开树根往前走，一边回道：“抱歉，不是我不放过你，而是书院不放过你。你还没明白，你泄没泄秘过，或通没通过敌，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你知道那些机密，书院就不可能让你叛逃离开。”
他绕过一根足有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根，就见前方出现一个深潭，而长戈就半趴在潭边，手中捧着一颗……绿色的心？
“既然如此，那你还是去死吧！”
看到柳清欢，他露出一丝狞笑，脸颊两侧的腮张开，尖锐的叫声抖然拔高！
第一千零十一章 也没什么好说的
在他张开腮那一刻，柳清欢便知要不好，因为相似的场面他经历过好几次。音杀从来都是极难应付的，而他现在却没有多少手段足以应付。
尖锐的叫声传出那一刻，柳清欢已经冲了出去，全身浮出浓厚的青金之芒，雷公尺带起隐隐风雷声，犹如当头棒喝般砸向长戈的头顶。
这一下，力劈山河也不为过！
垂落的树根如纸糊一般顿成碎末，长戈不得不闭上嘴，将出口的尖叫又憋了回去，身形一扭，以一种平移之姿迅速滑向一侧，同时扬手一掷！
此时，柳清欢才看清对方手中那个像是一颗心的绿团，实际上是一个疙疙瘩瘩的树瘤。
柳清欢心中一凛，然而雷公尺已出手，巨大的力道不是他想往回收就能收的，只能继续砸下。
“砰”的一声，水潭被砸出一个豁大的口子，冰凉彻骨的潭水哗啦掀向两侧，那颗树瘤也在尺下咔而碎，一团浓稠的绿雾随之爆开！
精纯的木灵气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柳清欢不由自主的深吸了一口，被封禁住的法力也随之松动，在经脉内欢快的流动。
然而，他很快便发现不对劲，那绿雾萦绕而来，钻进他的身体，随后肌肤之下就仿佛有一条条小蛇在游动，微微的麻痒之感由此而生。
内视之下，那些绿气在他体内快速生长，化为一根根柳絮一般的白丝，钻进他的血脉，吞噬他的血肉！
“哈哈哈，这颗噬妖柳不知花了多少年，又吞噬了多少妖兽，才生出这颗木至毒心，属实不易啊，所以慢慢体会被其侵蚀的滋味吧。”
看着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的柳清欢，滑到水潭对面的长戈面露得意的笑：“你的身体将会被一寸寸被木毒侵蚀、占据，所有血肉都会慢慢僵硬木化，最后变成一棵动弹不得的树！”
就听噗的一声，一根沾染着鲜血的绿枝从柳清欢的手臂钻出，引得长戈再次发出狂笑。
柳清欢却在这时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身后突然出现一颗大树的虚影。
那是一棵怎样的树呢？笔直的树干撑天接地，繁茂的枝叶犹如倾天华盖，仿佛每一片叶子都在闪着灵动的光，一出现便让整个地下洞穴青意盈然，更加精纯的木气将那棵噬妖柳毒心溢出来的木灵气覆盖得不剩半点痕迹。
在长戈惊骇的目光中，他微微一笑，道：“忘了告诉你，我是纯木之身，所以你这个木至毒心对我是没用的。”
木至毒心对纯木之身有没有用他不清楚，但对上青木圣体，那是肯定没有用的。
他伸手一捻，那根绿枝便在其手中化为一团绿意，融入到周围的木灵气中。
长戈神色一沉，张开嘴，高亢而又尖锐的叫声冲口而出，然而柳清欢从容地一挥衣袖，他整个人便像被重击般飞了出去，撞在洞壁，砸得整个洞都摇晃了一下。
柳清欢眉心剑光一闪，化作一把长剑悬在长戈头顶，将其全部气机锁定。
“还想故伎重施？刚才你都没成功发动音杀，现在我能动用法力，那就更不可能了。”他平静地道：“劝你莫要再做抵抗，我并不是为杀你而来，只要乖乖跟我回去，我保证不动你一根指头。”
长戈狼狈地趴在地上，蛇尾在地上盘成一团，垂头丧气地道：“我也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这些年来东奔西逃，日日提心吊胆……算了算了，还有什么好逃的，我跟你回去。”
他垂着头，脸上是一片灰败，说完后长长叹息一声，仿佛已是心如死灰：“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到底是谁，是不是也曾与我共事过？”
柳清欢微有触动，其实他理解长戈想要脱离半山书院的控制的想法，他自己不也在做同样的打算吗，然而，半山书院不是他们惹得起的，就算想走，也得选择正确的对策。
淡淡的怜悯和恻隐之心，让他终是回道：“我是商术。”
“原来是你。”长戈哑然笑道，从地上撑起身体，抬起头！
却见他双目不知何时化为了阴冷的竖瞳，其内浮光掠影，阴暗而又深邃，一下撞进柳清欢的眼睛里。
柳清欢心中一惊，却发现自己无法移开与之对视的目光，就连闭上眼都做不到，而身体也像中了定身术一样动弹不得。
空间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极为逼匝，无形的强大压力挤迫而来，一股阴冷的气息无声的散开。
那是一种柳清欢颇为熟悉的气息，无数次，在他修炼道境的时候，就在他身边萦绕不去。
死亡凝视！
“哈哈哈！”长戈仰天大笑，脸上是浓浓的叽讽：“你不是很厉害吗，不是纯木之身吗，怎么又动弹不得了？呸！你们这些书院的鹰犬，天天跟疯狗一样追在我屁股后面，以为我真怕你们？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他扭着蛇身逼近而来，却突然感觉不对，猛的抬起头，便见剑光一闪！
“咚”的一声轻响，一颗头颅猛落于地，面上还凝固着惊讶的神色，一团黑影飞旋而出，尖叫着想遁走。
柳清欢伸手一摄，便将其擒住，也不想再听对方的哀求，直接几道符贴上去，封入盒中。
他看了眼还未倒下的无头尸体，神色间却并无半分高兴，沉默地弹出一缕火焰，将之化为灰烬。
都是身不由己，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做完这些，洞**的木灵气已经淡薄了许多，禁法之地存不住灵气，散溢的速度非常快。
他赶紧拿出万木峥嵘甘露瓶，掷向半空，又以法诀打开瓶口。
恢宏而又清灵的青光喷薄而出，笼罩住整个洞顶，便见那些垂下来的树根仿佛活过来了般开始颤动、缩小、变细……
而此时黄水河边，原本正热血奋战的妖修们突然发现地面开始震动，那毒龙噬妖柳也像疯了一样狂舞枝条，让人难以近身。
众人正惊疑不定，黄猴掠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白牛嗡声嗡气地回道：“对了，你不是安排了两个人修去砍树吗，他们人呢？”
黄猴左右张望了一下，有些气愤地道：“跑了吧，人修果然没有一个靠得住……啊，看那树，它在往地下缩？”
“不，它在缩小。”
众人回头，果见毒龙噬妖柳原本庞大无比的树冠就像被人施了法术般在往回缩，一阵天摇地动后，树身嗖的一下整个缩进了地底，原地只留下一个大洞。
所有人都惊呆了，张大嘴半天没反应过来，然后便见一人从洞里爬了出来。
第一千零十二章 回到万斛界
松萝滴翠，竹苔生阴，山空水净，草青木茏。
柳清欢从界门中走出，抬头挡住有些刺目的阳光，万里晴空，天清气朗。
时隔多年，他终于再次回到了万斛界。
那日，他收了毒龙噬妖柳，也没在荒灵原多停留，直接回去找了一页，并将长戈的神魂交给了对方。
因事先有言，一页倒不好多为难他，答应向上面提出请求。
于是又经过了数日的等待，书院终于给出回应，同意他离开的同时，也提出若以后鸠继续追杀他，书院是不管的。
柳清欢面上沉重，心内却是为之一松，所以到最后，还是大乘魔修的威慑力更重，至于他到底为书院做了多少贡献，那自是他该做的。
星门辗转，日夜兼程，而今他终于回到阔别以久的万斛界。
柳清欢拿出地图玉简，辨认了下方向，便朝仙鼎城方向飞去。
云梦泽被万斛界收回时，他已经掉进了浊渊，因此对现在的局势并不太了解，只知按照当初的协议，云梦泽被布了封闭大阵，只开放了东荒之地。
仙鼎城做为万斛界仙盟所在地，同时也驻扎着各大仙门或世家的外事处，柳清欢只在城中打听了一下，便往城西走去。
身边人来人往，熟悉的街景让柳清欢的神色也跟着缓和下来，想到不久之后便能回到云梦泽，他不由露出了微笑。
那是一个颇为偏僻的角落，远离主街，门前冷落得连行人都很少经过，门庭也显得有些狭小，若不注意，都很难猜出这是一界修仙联盟所在地。
当然，云梦泽相对于庞大的万斛界来说，也的确很小就是了。
柳清欢踱步进门，只见前厅有一中年修士正埋头文书中，都没察觉到有人到来。
“咳。”柳清欢轻咳一声：“此处可是云梦泽修仙联盟？”
中年修士抬头看过来，打量了他一下，发现是位大修，连忙站起身恭敬地道：“回禀前辈，这里的确是云梦泽仙盟，不知您所来何事，晚辈定当竭力效劳。”
柳清欢拿出文始派身份令牌，道：“本尊乃文始派青木，刚从其他界面回来，现要回往门派，你处可有传往云梦泽的传送法阵？”
中年修士面现思索，似乎是在回忆青木是谁，很快便露出震惊之色：“啊！”
他不敢相信地拿起那块令牌看了看：“文始派的确有一位青木道尊，可是不是说已经失踪几百年了吗？您、您真是……青木道尊？”
柳清欢负手而立，淡淡点了下头，看着对方深躬下去行大礼，道：“行了，不必多礼，我此来是问你这里可有传送往云梦泽的法阵的。”
“有的。”中年修士忙回道，迟疑了下又道：“不过，只有到东荒大陆的传送法阵，盟内考虑到安全等各方面因素，并未布置能传到主大陆的法阵。”
“哦？”柳清欢摸了摸下巴：“也行，带我过去吧。”
“是，您请跟我来。”
中年修士在前领路，两人穿过后殿和一条条走廊，往驻地深处走去。
大概是沉寂的气氛让人有些尴尬，中年修士没话找话道：“前辈，我听在文始派的朋友说，您不在门派的这些日子，门内的很多小弟子一片仰慕之心只不得见，现在总算盼到您回来了，想他们必是欣喜不已。”
柳清欢不由笑道：“我是有很多年都没回来了，看你见多识广的样子，不如跟我说说现在文始派这些年发展得怎么样。”
中年修士得了夸赞，兴致高昂地道：“当然是好得很！”
他正准备大谈特谈，却见迎面走来两人，忙赶上前去行礼：“拜见殿主。”
柳清欢转头看去，就见为首是一位明艳大方的女修，修为高达合体期，神色间隐带笑意，却给人一种不敢直视的威严感。
却不是别人，而是曾有过几面之缘的，万斛界仙盟刑殿殿主婧言。
另外，对方还给他一种一时奇怪的难以说清的感觉，让他不由微微怔愣。
对方此时也看了过来，凤目微眯，很快认出他来：“文始青木？”
柳清欢拱手行礼道：“是，晚辈青木，拜见前辈。”
婧言上下打量他片刻，道：“你这是从何处来，又要去往何处？”
“晚辈刚从其他界面赶回来，正准备借助盟内的传送法阵回云梦泽。”
“嗯，若是不急着回去，你便跟我到我那里坐坐吧。”
柳清欢不由一愣，对方竟然邀请他到洞府做客？
“不知前辈可是有事要吩咐？”
婧言笑道：“并无什么事。不过我与你派的大衍是莫逆之交，既然遇到了，又久不见你，所以想请你叙叙闲话。”
柳清欢沉吟了下，道：“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怀揣疑问和不解，跟着出了云梦泽修仙联盟，到达城东一片宅府，对方直接将他带入一间布有法阵的屋子内。
这种架式，让他也跟着严肃起来，就听对方开门见门地问道：“你也是天选之人？”
柳清欢突然好似有些明白了，之前那种说不清的感觉是来自于何处，面上却如常道：“天选之人？”
婧言淡淡道：“不错，被天道选中而执行某些职责的人，比如我，是天刑者。而像我们这样的人，彼此间都会有所感应。”
柳清欢惊讶地看向她：“您是天刑者！”
“怎么？”婧言眼中一闪，敏锐无比地捕捉了他语气有些不对劲：“莫非你还知道第二个天刑者？”
“晚辈的确认识一个人，他应该是前一任天刑者。”柳清欢想了想，如实答道：“不过他现在……嗯，我接受的职责是引渡人。”
“原来是引渡人。”婧言目露思索，话锋却突然一转：“听说你之前参与到了一件与七绝魔运丹有关的事件之中，而那丹是九幽一方炼来准备用在我万斛界的？”
柳清欢完全不意外对方能知道七绝魔运丹之事，因为她万斛界仙盟刑殿殿主的身份颇高，知道一些隐秘完全不为过。
“是，九幽的确曾对我界图谋不轨过，只不过那时冥山战域的大乘前辈太清出手，让对方的阴谋功败垂成。”
婧言目中闪过一道厉芒，道：“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九幽那边的后续动作？”
第一千零十三章 风波再起
婧言目中闪过一道厉芒，道：“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九幽那边的后续动作？”
听到他的话，柳清欢不由警惕道：“九幽还有后续动作？”
“我得到了一些模糊不清的消息，显示他们从没放弃过，小动作不断。”
婧言收回目光，执起手边的热茶喝了一口，又道：“如今冥山战域的这一个战季已到尾声，有人预测千年内就可能结束，而九幽那边目前落于下风，他们必然不甘心沦为输家，因此接下来这些年怕是要不平静了。”
“哦。”
柳清欢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冥山战域的事他惟恐避之不及，完全不想沾上边。
不过，婧言显然不打算就此作罢，道：“我刚从你们云梦泽回来，那边最近出了几件比较离奇诡异的事，我怀疑有其他界面的人潜进来，准备生事。”
“你是说，这与冥山战域的事有关？”
婧言颔首：“是的，所以你们文始派最近提高些警惕，不要被人钻了空子。另外，仙盟这边正在征募修士前往冥山战域，你既然回来了，或许可以参与一下。”
柳清欢只想扶额头，感觉自己越想避开冥山战域，却越是有事找上他。
他面上露出一点为难，道：“不瞒前辈，这些年我穿梭各界，可谓是颠沛流离、居无定所，连安心修炼都做不到。所以这次回来，我准备闭关很长一段时间，暂时不出去了。”
婧言瞥了他一眼：“我看你的修为涨得并不算慢嘛，当年初见时你才化神，现在竟已是阳实境后期修士了。”
柳清欢淡然道：“晚辈只是多了一点点运气。”
如此敷衍的答案，摆明了是不想多说，婧言目光略带深意的一转，转而说起一些闲杂之事。
不过两人本就没什么交情，又都不是那种喜欢寒暄的人，三言两语也便说完了。
柳清欢告辞出来，重新回到云梦泽修仙联盟驻地，踏入传送法阵。
苍茫的东荒大陆亘古如昔，连绵的千页山脉巍然不动，却已找不到一丝当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大战痕迹，而山下辽阔的平原上也立起了一座新城。
按照当年的协议，云梦泽回归万斛界后，两个主大陆都会被天地大阵保护住，只对外界开放东荒之地。而此城就是后面所建，供万斛界修士进出。
柳清欢边往外走，边观察这座仙城，发现城中大街宽敞而又气派，但来往的人却并不多，处处显出几分凋零。
据说云梦泽刚回归时，整个东荒大陆人满为患，所有人都对传说中五大圣地之一的云梦泽好奇不已，以为能看到灵山仙泉、珍灵遍地，结果等他们踏上这片土地，却感觉落差颇大。
先不说东荒大陆曾沉入虚空几万年，后来因为要被收回万斛界，秉着肥水不留外人田的道理，云梦泽各大门派在东荒大地上好一番搜刮，虽然无法将所有资源刮走，但一半总归是有的。
所以，东荒大陆在热闹一阵子后，新鲜感一过，那些找不到利益的人就纷纷离开，留下一片狼籍而又落寞的大地。
出得城来，柳清欢便招出初一和福宝，往西海边飞去。
想要进入云梦泽主大陆，是没有传送法阵的，只在东荒东西两侧的防御大阵外各设有一处入口，必须自己飞过去。
一道半透明光幕竖立在天海之间，仿佛一面凝厚而又恢弘的高墙，高墙之内是东荒大陆，高墙之外，便是烟波浩渺的茫茫海域。
福宝仰着脖子惊叹道：“哇，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大阵，把天地都封起来了吧！”
柳清欢也目露满意之色，这大阵说明万斛界遵守了当年订下的协议，至少在二千五百年内，云梦泽暂时不会面对大规模贪婪的掠夺，至于小偷小摸，那是如何也防不了的。
“喂，你等何人，不知道禁阵墙下，闲杂人等不得停留吗？”
主仆三人才在大阵下站了片刻，立刻引来了守阵之人怀疑的目光：“没事的话就快点离开！”
柳清欢也懒得跟低阶修士计较，走上前去，递出自己的身份玉简。
对方将之贴在额头看了看，随后露出惊骇之色：“你、你……”
柳清欢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让他继续说下去：“我可以进去了吗？”
“是是是，您请、您请……”守卫连忙在前开路，喝令其他守卫快快放行。
柳清欢从容穿过数道防御关卡，听到身后有人悄声问道：“这位前辈是谁，让你如此恭敬？”
“嘘，那位是文始派的……”
终于进到了大阵内，然后又飞了一段，到达了龟背岛，柳清欢通过设在那里的传送法阵回到了东海之滨。
在踏上主大陆的土地那一刻，柳清欢淡然的神色间终于浮现出一丝激动。
这满目山水，和他当年离开时并无二致，熟悉得就像昨日重现。
归心似箭，柳清欢也不用初一代步了，一路乘云驾雾，到达文始山脉后，熟练无比地用令牌进入了护山大阵。
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守山的弟子望过来，满眼都是陌生，但看到他手上的身份令牌后并未上前来盘问。
柳清欢便这么没有惊动任何人的回到了文始派，然而除了派中景色没变，路上遇到的弟子全是陌生面孔，竟没一个认识，应了那句诗：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到了不死峰，他想着是不是去通知一下掌门自己归来的消息，但看到太一殿前人头攒动，数个擂台一字排开，正在进行着又一届的门内大比。
他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去，斜刺里突然跑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弟子，急急忙忙也没仔细看路，脚下一绊就往地上扑去。
柳清欢伸手一扶，让他免了跌跤之痛，嘱咐道：“慢点。”
“谢谢师兄。”小弟子站稳后一脸开朗的笑，道谢后转身又跑，没几步又停下：“师兄，你不过去看吗？”
柳清欢淡笑道：“不了，你去吧。”
“马上王师兄就要上场了，这次他一定能拿到门内头名！”却不想小弟子不打算放弃，还又走了回来，热情地道：“我叫其他几个人给我在擂台最近的地方占了位置，师兄你要是担心找不到好位置，可以跟我一起去。”
柳清欢觉得有趣，逗他道：“在台下看有什么意思，上台打有意思啊，你怎么不上台？”
小弟子挠了挠天，嘿嘿笑道：“我、我还是再等几年吧，等修到练气期九层再说，不然上去输了多丢脸。对了，师兄，你是哪个峰的？”
他直勾勾地盯着柳清欢打量：“咦，我怎么感觉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又好像见过，看面相还有点熟悉……”
柳清欢诧异地扬了下眉，想了想道：“我是竹林山的，姓柳……那边比赛要开始了，你还不快去？”
再三确定他不去，小弟子还有些失望，临走前三回头道：“柳师兄，我叫张佑，也是竹林山的，回头来找我玩啊。”
“哈哈。”柳清欢朗声而笑，答应道：“好，有空我定去找你玩。”
经过这一番打岔，他也懒得去找掌门了，心情愉悦地往后山飞去。
后山与热闹的前山就像两个世界，清静得仿佛世外仙源，而他的座峰清涧峰更是如此。
柳清欢落在山间，便见两位佳人款款从前方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
“音音。”
穆音音脚下一停，抬头看来，神情从疑惑一点点变为难以置信的惊喜，竟是一改往日的矜持，急步向他跑来。
“清欢！”
第一千零十四章 人世更迭
佳人投怀，暖玉温香，柳清欢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种脚踏实地、极为安心的感觉，之前数百年的分别，都化作久别重逢的喜悦。
穆音音在他怀里抬起头，眼中泪光盈盈，将他看了又看，仿佛在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一样。
“好了，好了，我回来了。”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抱歉，让你等了这么多年。”
穆音音破啼为笑：“你我夫妻，何需说等不等的，当年本想去青冥找你，谁知后来因为事耽搁了，等忙完后，你又传来消息说已离开青冥，不然我们也不会分开这么久。”
柳清欢轻拂过对方如画一般精致的眉眼，想到回头岸上的世世轮回，心中感慨万千，手道：“放心，这次回来，没事我就不会再离开的。”
“主人！”这时，终于赶上来的小黑大咧咧地打破了两个人的你侬我侬，嘴都快咧到了耳后根：“你总算回来了，老黑想死你了！”
柳清欢放开面露不好意思的穆音音，道：“去去，别说肉麻话，没我管你，不是更乐吗。”
又朝一旁的樱娘点点头：“这些年辛苦你们守在门派了。”
樱娘捂嘴笑道：“这有什么辛苦的，不用跟着你东奔西跑，还省事了呢。”
柳清欢将初一和福宝都招了出来，看着四只灵兽欢天喜地的团聚在一起，也不由露出淡淡微笑。
只是，樱娘和小黑到现在还是五阶修为，没跨过空阶的瓶颈，看来大概已是极限了。
四只灵兽中，小黑的修炼潜力最低，能升到五阶，还是因为跟在他身边不缺资源的原因。而樱娘之前受的伤太重，即使天资上乘，实际上仙路也早就大打折扣。
让四只灵兽自己欢闹，柳清欢和穆音音携着手往前走去，路旁野花烂漫，轻风细语。
穆音音道：“所以门派还不知道你回来了？”
“嗯，我看前山正在进行门内大比，想必他们都在忙，便先回后山看你在没在。”柳清欢道：“晚点等我见过师父和二师兄，再去找掌门吧。对了，现在门内是谁当掌门？”
又想起自己还有个徒弟，问道：“念恩呢，还有不是说柔儿留下了一子，他现在应该挺大了吧？”
穆音音道：“师父那里你暂时可以不去，他老人家最近在闭关，二师兄出门游历去了，也不在门内。念恩应该是去万斛界了，至于那个孩子……”
她顿了顿，道：“那孩子天资有些不足，因此在数年前已经寿元耗尽。”
柳清欢默了一下，没说什么。与帝柔的一段师徒情，实际上早在帝柔身死那刻便已结束，会问到她的孩子，不过是念及余情罢了。
穆音音又道：“现任掌门姓岳，元婴期，大概几十年前上任的，我也没怎么接触过，不过看他理事还算兢兢业业。”
柳清欢不由停下脚步，感慨道：“我离开得太久了，掌门应该都换了两任了吧。今日我回来，门内弟子一个都不认识，只有一个小弟子说觉得我面熟。”
修士的寿命虽然比凡人要长得多，但几十几百年在像柳清欢这样的大修士眼里，其实也可能只是一次闭关而已。
穆音音轻笑出声：“你的画像就挂在太一殿侧殿，大概那个弟子有见过吧。”
柳清欢淡淡一笑，转而正色道：“空无师兄和云逸师兄现在在门内吗？”
穆音音摇了摇头：“不过大衍师兄在，你要不要去见一见他？”
柳清欢牵着她着手，跨过一座小桥：“不着急，反正也没什么急事，回头再去找他就行。”
话虽这么说，跟穆音音待了一会儿后，他还是前往前山，去找那位新掌门。
岳掌门正与一众文始派元婴修士商量大比的事，看到凭空出现的柳清欢，下巴都差点掉到地上。
“你、你、你……”
元婴修士还是有一些老人的，曾经见过他，此时手忙脚乱地跪拜下去：“拜见青木太尊！”
柳清欢扫过人群，神色平和地道：“不用行大礼，都起来吧。”
他回来的消息，没用多久就传开了，并且在门派内造成了轰动。而当知道他的修为竟达阳实境后期，小弟子们的欢呼声即使隔着几座山，都传到了不死山的山顶。
“看来，你的回来让整个门派都振奋起来了。”大衍淡淡笑道：“你的修为也长进不少，想必假以时日，升上合体期只是时间问题，以后文始派就要靠你了。”
柳清欢坐在他对面，一边沏茶一边笑道：“师兄也太看得起我了，有你坐镇门派，哪里轮得到师弟我啊。不过，我看师兄似乎兴致不高？”
大衍道：“还好，只是最近云梦泽出了几桩事，外面的形势有点紧张。”
柳清欢身体微倾，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回来时遇到了仙盟的婧言殿主，也说到了这个。”
“倒也没多大事。”大衍道：“只是查出有两个门派和一个世家似乎与九幽那边的界面暗中有勾连，后来他们解释说，是门内长老私下行为，现在都已处理了。”
柳清欢道：“九幽那边想干嘛？”
“不知。”大衍道：“事情败露时，勾连之人便已被灭口，所以并未查出他们的目的，但现在许多门派和世家有点人人自危之感。”
见柳清欢眉头紧皱，他轻咳一声，又道：“其实每次到战季末期，这样的事都会有。总的来说，与我门关系不大，所以师弟也不必忧心。”
柳清欢舒展开表情，道：“那就好，我这次回来，准备不久后就闭关的，若有这些琐事，怕是闭关都不安心。”
“嗯，你现在修炼为重，至于门内的事，有我们就行。”
与大衍一番交谈，又了解了下门派情况，柳清欢不多时便告辞出来，回到清涧峰。
他是真的打算闭关，既然现在修为已到阳实境后期，如果能早日到合体期，自是最好的。
只不过，合体期是一个大阶，间壁瓶颈极深，并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打破的。
第一千零十五章 护派大阵
柳清欢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云梦泽，特别是在知道他现在的修为后。
“阳实境后期……”少阳派的洪离望向东边，神色间有些不爽：“他现在的修为竟然比我还高了，他怎么修的？”
五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就准你是修炼奇才，不准别人比你天资更高吗。”
洪离冷哼一声，不答话。
五又道：“青木道友既然回来了，我们找时间去拜访一下吧。”
“有什么好拜访的！”洪离撇过头去：“打一开始，我就看那家伙不顺眼。”
五无奈地笑了笑：“人家强还是要承认的，他一回来，文始派的气势就又要再添一层了。前些年我们稍稍占了一点上风，现在形势因他的回归又将改变。”
“那又怎么样？”洪离不以为然地道：“他们有合体期的大衍，我们不也有贞机师叔吗，最多不过是重新回到平衡而已。”
他展露出与平日里的暴躁脾气完全不同的沉静神情：“更何况，如今外患重重，只要一日不平，我们就没精力内斗。他能强一点，是件好事。”
五颔首道：“确是如此，当年的封界战争虽然惨烈，却是让整个云梦泽都变得更加团结了，我派与文始派多年的隔阂也消了不少。”
“团结？”洪离冷笑道：“前段时间那几件事，已经说明云梦泽并非铁板一块，某些人一被煽动，野心就露出来了。隐仙派那……”
五朝他摇了下头，打断他的话：“这话就别说了，你不过在万斛那边偶遇到天河和人来往，并不能证明对方就是九幽那方之人。所以先别下定论，也别往外说，免得伤了我们和隐仙派道友的情谊。”
洪离神色间出现不赞同，但最终没再反驳。
不止少阳派，其他门派和世家内部也在议论柳清欢回界一事，而身在文始派的柳清欢，原本想立刻闭关的打算也被打断。
倒不是因为有人来拜见他之类的事，以他现在的身份，也不是谁来拜见就能见得到的。
“太尊，您看用哪个？”现任岳掌门恭敬地问道：“这是门内找了数年，精心挑选，并考虑到各种情况后才最终定下的。”
柳清欢瞥了瞥摆在旁边桌上的三套法阵，道：“师兄，还是你做主吧，这过程我也没参与，哪里知道哪套好。”
大衍目光集中在棋盘上，头也不抬地道：“你不是有个好友是云家的吗，耳濡目染下应该也比我懂得多吧。”
柳清欢有些无语，这位师兄比他还要不喜理俗事，明明是懒得管，却说他认识云铮就懂阵法之道？
话说云铮也不知道在忙啥，到现在还没从青冥天回来。
柳清欢只好拿起那三套法阵，看向对面一位面相憨厚的中年修士，问道：“你是横南王家的后人？”
中年修士十分拘谨地答道：“回太尊，是的。”
岳掌门接过话头：“他叫王祖，是王家的现任家主。横南王家在很多代之前便是我派的附属世家，虽然名声不大，但与云城世家一样是传承已久的阵法世家。”
柳清欢点了点头，护山大阵是门派的第一道防线，所以绝对不能有外人插手，这王家既然世代归于文始派，那就该是值得信任的。
他转手落下一颗棋子，道：“详细说说这三套法阵的区别吧。”
“是，太尊。”岳掌门拿起一块阵盘：“我们以前的护山大阵在如今已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到了必须更换的时候，所以……”
目前文始派所用的护山大阵大约是灵宝级别的，还是很久以前布下的，而他们现在回到万斛界，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小界，这样的大阵防御力就太低了。
但换护山大阵不是小事，需要慎之又慎，合适的法阵也不是那么易寻，因此直到如今才提上日程。
到最后，柳清欢选了其中一套名为天河大群星阵的阵法，然后看向那叫王祖的修士：“将此阵的布置之法说一说。”
王祖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太尊要亲手布阵？”
柳清欢奇怪道：“不然呢，此等要事还能假予他手？当然由我和大衍师兄亲手布置。”
王祖有些惶恐地低下头去，呐呐道：“弟子只是觉得布阵时颇为繁琐和脏累……”
岳掌门打断他，笑着解围道：“王师兄是个憨直性子，考虑事情向来直来直去，若有不妥之言，还望太尊莫要怪罪。”
柳清欢又瞥了王祖一眼，但也不至于为这等小事就怪罪弟子。而他之所以选择天河群星阵，并且要亲历亲为，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那朵十二品紫星虚灵莲。
文始真人将紫星虚灵莲化整为零，融入到了八座分峰之中，并且将其炼化为法阵，只不过现在这个法阵并未启动而已。
因此，新的护山大阵，必须要在不破烂文始真人当初的布置的前题下进行。
将这些琐事处理好，柳清欢便以闭关为由，谢绝了接连不断找上门来的拜访，与穆音音搬到了上清幽虚大洞天内，每日里除了修炼外，便是闲淡花月逍遥度日。
两人分隔两地的时间，远远要大于在一起的时间，小别胜新婚，因此格外珍惜相处的日子。
云梦泽虽然被置在天地大阵的保护下，依然有暗影隐现，有魑魅魍魉躲藏在黑暗中，只要你露出破绽，便会张开獠牙。
然而无论外界多少风雨，些许小事终究烦扰不到如今的柳清欢，至少在云梦泽这一方小天地，他已经有了超然世外的权利。
光阴似箭，修士漫长的生命，决定了他们对待时间并不是像凡人那样以年为计，只要耐得住寂寞潜心修炼，几十年仿佛也不过是眨眼之间。
然而这一日，一位贵客的到来，却终是将他从大洞天内请了出来。
柳清欢来到前山的客殿，看到静立在花架前的人时，不由大为惊讶：“闻道……前辈？”
闻道转过身，虽容貌一如当年，眉宇间却仿佛沉凝着山海大川，微微笑道：“我近日才听说你回来了，正好有事到云梦泽这边，但顺道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