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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栖逸啦啦啦     异世漫游指南txt下载     异世漫游指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3章 典狱长

    说是手握武器,实际上在这种人多眼杂环境下那女孩子倒也不至于真的嚣张到无所顾忌。

    秋玹闪身与对方捏着的拆信刀擦肩而过,一抖袖口,袖子中子母刀露出半把寒锋,又很快缩了回去。

    那女孩嗤笑:“还以为有什么本事呢,现在连武器都不敢拿出来,真是好笑。”

    她目前来说也是正在过第六个试炼场,是跟秋玹同等级的行刑官。闻言,秋玹掀起眼皮瞥她一眼,手中动作突然加快了几分。

    没猜错的话,这女孩的主武器肯定不是她手上的拆信刀,而且,对方的主武器势必与秋玹的一样,附魔之后携带了某种特殊的能力。

    “你用这个没法跟我打。”秋玹侧身,诡谲身形一瞬间突进到对方身后,在后腰处划开一道伤口之后便不再深入,只是以未出鞘的鞘柄迎上对方反手攻击。女孩身形一僵,倒不是因为那道神鬼不觉被划开的伤口,而是血痕之间顺着伤口往里面涌出的透骨寒意死气。

    她猛地转头看向秋玹,在目睹后者脸上神情之时明白了什么。

    女孩当机立断往后撤出攻击范围。

    “……两天后,我在‘院子’里等你。”她这么说着,脸上尚且因为涌入的亡灵死气而惨白无比,但是比起四周躺倒一片哀吟不起的犯人已经好了太多。秋玹目睹她转身离去后,扫了一眼鸦雀无声的人群。

    “还有吗?”

    众人面面相觑。

    刺头犯人都已经躺地上了,连新加入帮派的那个女孩都在几息之间被击退,剩下的围观人群便都是一些不想卷入势力斗争或是实力不够的了,这种时候自然没人说话。

    秋玹耸肩,看到湘之后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阿兰脸上笑得有些僵硬。

    她奇怪看了一眼阿兰,但也没有多问。

    两天后,就是每周唯一一次的向各区老大挑战的机会,也就是那女孩说的“我在‘院子’里等你”。院子,说是“院子”,事实上就是另外一个半封闭式的巨大放风操场。在那一天的放风日,BCD区的犯人都会参加——A区不来是因为他们那边随便拿一个人出来就是一场腥风血雨,所以不存在“老大”之类的说法。

    而同样的,只有在这一天,各区的犯人才能光明正大地打败上一任的领袖,获得上位的机会。

    一般而言,各区老大的挑战赛只有在每一批新人到来之后才会异常火爆。如果是平日里,监狱各区之间犯人是什么水平大家心里多多少少都互相了解,所以每周一次的放风挑战日基本上没人会来触霉头,大多各区或者各帮派之间各玩各的。

    “所以你要参加吗?”

    食堂里,湘咬着勺子问秋玹,突然神情一顿警惕性地往后望了望,拍拍她示意往后看。

    秋玹跟着回头,发现一直在盯着他们这边的是另一桌清一色的小平头帮派,那群平头中间,看起来最不好惹的那一个,就是他们D区目前的老大——赭三。

    有几个因为清一色平头也分辨不出男女的犯人见她转头,手指挑衅地在脖子上左右划了一道。而他们的老大赭三,不知道是因为觉得自己亲自下场向一个新人示威太过于有失身份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只淡淡往秋玹身上瞥了一眼,就低头继续吃饭,任由属下叫嚣着恐吓些什么。

    湘咽了口口水。

    “赭三很强,”她劝道。“目前为止,自从上一任老大死在了浴室之后,他已经连着继任三次了。虽然是D区的犯人,但是据说他是因为不愿在其他区甘为人下所以才来D区做老大的,他比那个墩哥还要强很多。在你之前也不乏有想要挑事的新人,但无一例外全都重伤死在了挑战赛上。”

    秋玹点点头,“我要挑战的,但不是在两天后,我再等一个星期再打。”

    湘还是不赞同,但她摇头也没有再试图多劝。

    “对了,你还记得那个嘉文吗,就是今天下午求你救他的那个男人。”湘叹了口气,“他被人给轮了,下药之后被半死不活地钉在胖子那间牢房的正门口,脸上被刀刻满了告密者三个字。监狱管理发现的时候还有气,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上面发了好大一通火,由于参与的人数太多了找不到犯人,所以只好就此作罢。”

    结果还是这样的结局啊。

    秋玹略微有些唏嘘,这样的感慨一直维系到几分钟后,一队狱警走过来说着“监狱长要见你”。

    湘坐在对面朝她比了个“墩哥”的口型。

    秋玹被狱警带走的时候几乎大半个D区食堂都在看她,身边警卫象征性地呵斥几声“管好你们自己的事情”,但少有人听,只是仍然默不作声地从餐盘里抬眼盯着他们离去的路径。

    “……墩哥是你杀的吗?”

    半路上,那个青年狱警沉默半晌,一面拿枪抵着秋玹一面低声询问道。后者耸肩,回答得十分快速:“不是。”

    “都已经有人看到指证你了,你还不承认吗?”抵在她后腰的枪械力道重了一些,那熟悉的青年狱警几乎是苦口婆心。“秋玹,我之前也说过,我们从来都不是你的敌人!我看到你的资料声明,我知道你跟那些真正罪大恶极的犯人们不一样,你只用坐七年牢就可以出去了!你还十分年轻,即使是过了七年,你的人生也可以重新开始,你一样可以拥有光明的未来!”

    秋玹本人都还没反应,走在另一端的几个狱警已经满是无言。“贾斯,说了多少次,这些人渣已经彻底没救了,死多少次都不可惜的。都已经来联邦监狱了,你又何必还在这里烂好人坚持认为所有人都是值得被拯救的呢?”

    青年狱警:“不,她跟那些人渣不一样,她坐牢是因为偷……”

    “可以了!”秋玹猛地出声打断他,“警官,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想我暂时不需要,谢谢。”

    狱警们嗤笑的声音更大了。

    叫做贾斯的青年抿了抿唇,制服帽檐下始终是一双坚毅不已的眼睛。

    他们走到监狱长的办公室前停下来,秋玹被拷着坐上一张椅子,看见背对着她坐在桌子上抽烟的女人扬了扬下巴。

    “麻烦你们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在办公室重归寂静之后的几秒,空气中只能听见那人吸了口烟雾后微微吐气的声音。秋玹乖乖坐在椅子上,趁机打量着四周。

    “秋玹,我一直在想大概什么时候能够再见到你,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

    她认识自己?

    监狱长从桌子上转过身,她梳着这个世界里最循规蹈矩的嬷嬷们才会盘的头饰妆发,身上穿的也是一丝不苟的老旧工作服。

    “你或许不认识我,但我一直在关注你。”就是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古板严苛的女人,现在嘴里却叼着根烟朝她吐气。“之前据报告上来的内容说你拳脚功夫不是很好,现在看来倒是他们工作失职了。”

    秋玹谦虚道:“没有没有,其实这些都是我的一个狱友大哥教会我的,我是在进来后才学会的。”

    监狱长在烟雾缭绕中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好了,不说这些废话,我今天才找你,也不是为了跟你追究那几个犯人的事情。”女人直接用指尖把烟头掐了,从桌子上下来,也搬了把椅子与她面对面坐着。“我们都知道,你曾经犯下的那桩罪行其实可大可小,七年,你一定对那帮老顽固们的判决十分不满吧。”

    能有什么不满的。秋玹腹诽,无论是七年还是无期,都只不过是一个进入监狱的由头罢了。

    面上还是表现出一副愤怒的样子,“就是啊,竟然判那么久!我不就是因为……咳,这种东西竟然也能怪我吗,太过分了!”

    监狱长下意识蹙眉,但还是耐着性子。“现在,有一个减刑的机会就摆在你面前。”

    果然,这才是监狱长找她来的真正目的。

    秋玹心下了然,再抬眼还是一副略微为难的样子。“可是……你也知道监狱里是怎么对待那些告密者的,我怕我……”

    “不用担心,不是让你去举报那些渣……犯人,只是让你帮忙关注一个人罢了。”

    “谁?”

    “埃维。”

    埃维。

    秋玹往后仰了一些,靠在硬邦邦的椅背上。“他可是A区的犯人,再说了,要是被他发现我在盯他,我不就直接去世了连一点缓冲时间都没有。”

    监狱长朝她招手,“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

    等到秋玹终于摆脱了心有城府的监狱长,以及押送回来路上依旧不依不饶想要用爱与正义感化她重新做人的狱警贾斯。她再回到D62的牢房里时,已经早就过了熄灯时间了。

    花臂大哥与湘的床上没有动静,像是已经睡熟了,而她对面的另一张下铺上,那个新人室友竟然也从医疗室回来了。

    秋玹现在看到他和那个顶着秦九渊壳子的埃维就下意识一阵头疼,于是也就更加不会再给自己招不痛快去惹醒他,简单洗了把脸后就躺上了自己的床。

    她在心里细细把入狱之后的细节流程都过了一遍,在回忆起他人提到“埃维”这个名字以及他所做的那些事后,总感到莫名有些熟悉。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就算埃维不是秦九渊,也最起码是在那艘船上她见过的人。

    而监狱长那边显然也是对于埃维深痛欲绝,所以才会不惜给他们这些同样可恶的犯人们提供减刑的机会,也要想办法除掉这个大麻烦。

    越狱、屠杀、狱警、A区、医疗室、室友、狱医、监狱长……

    事件之间一定有一条或是几条能够连接关联的线索,是什么呢?

    “什么是什么,你在想什么?”

    两天后,各区老大之间的挑战放风时间如约而至。皇后团早早占好了位置,湘拉着秋玹走过去坐下,有些奇怪她这两天有些魂不守舍的状态。

    本来口口声声嚷着说要换房间,自从那天之后湘倒也再没有提及过这件事了。

    毕竟,目前来说她、包括皇后团,都已经有了一个能够搏杀D区二把手的成员了,那么从此在D区不说是横着走,至少在前来骚扰的一些不成器犯人面前拥有底气是不成问题了。

    秋玹暂时把凌乱的一片片线索放下,重新沉下心观察起了院子。

    与其说是院子,这里被称作足球场都一点不夸张。

    毕竟作为一个要能够同时容纳监狱里将近所有犯人的场所,“院子”里的基本设施都是顶尖设备精良森严的。而现在围聚在一起乱哄哄的犯人,也不再只是D区,而是包含了其他几个区所有出席的犯人。

    由于皇后团地位的特殊性,此时阿兰他们所选的位置是恰好夹在几个区中间的地方。

    “湘,总感觉好久都没见到你了。”突然,一个C区的眼生犯人笑着走来,动作熟稔地在湘脸上摸了一把。后者不带什么情绪地笑了笑,开始顺着对方的话接了下去。

    “呦,这是你们新收的人吗,从来没见过啊!”那个C区的犯人与湘谈笑几句,随后目光落在秋玹身上不动了。“嗨,我是卡尔,你很对我胃口,要不要跟着我,以后我罩你。”

    “她不是!”湘站起来拦住卡尔想要伸手的动作,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另一只手比她更快挡在了面前。

    他们那个神出鬼没的新人室友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面无表情地站在秋玹面前握住卡尔伸来的手。卡尔笼在垂下阴影里怔愣一秒,毕竟眼前人高大身型再加上沉着脸的气质乍一看还真挺唬人的。

    谁也没看到一旁秋玹与湘两个人同时翻了个白眼。

    得了吧,就他们那小可怜室友连一拳都承受不住的体质,怕是五秒都不到的时间卡尔就会跪在地上……跪在地上掐着他的人中求他不要死——当然了,这还是在卡尔足够善良的情况下。

第284章 老大挑战赛

    秋玹本来想说一句“抱歉我不站队”以此来暂时隔绝卡尔的想法,谁想到旁边坐着的阿兰先她一步站了起来,主动挽上了卡尔的手臂。

    湘了然,同时一把将小可怜室友拉了下来。

    室友皱着眉看向她拉着自己下摆的手指,有些嫌弃地抖抖衣角,明明旁边有空位硬是屁股挪了几个位子坐到了另一头的椅子上。

    湘荒唐而不可置信地发出一声极其短促的冷笑,“真的,他以为他是谁啊?哈,真是好笑了,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管这闲事?他这种人在监狱里早不知道被人弄死多少回了。”

    秋玹瞥了眼拉扯之间神情有些不耐的卡尔,“先不说这个,阿兰到底怎么回事,自从两天前从医疗室回来后就很奇怪。”

    “别理他。”湘往后靠坐了一些,“他现在就是一边觉得对不起你一边自己跟自己较劲呢。”

    联想到那天操场上发生的事情,秋玹心里大概有了个猜测。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朝湘耸了耸肩,继续在人群中搜寻。

    似乎这一天是每周难得一次的特定放风日,所有来到院子的犯人们情绪看上去都十分高涨。这样的激动一直维持到院子的大门入口几个人影走了进来,一瞬间,诡异荒诞的沉默随着那几人移动的步伐在犯人中间蔓延开来,就像是接龙一样一个传染着一个哑口无声。

    秋玹坐起了一点身子探头看,似乎是感应到她的视线,队伍里一个女人微微仰头看了过来,紧接着笑了笑,张口比了个“又见面了”的口型。

    怀桑。

    那个跟着自己进试炼场的人,她果然去了A区。

    似乎是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秦九渊样貌的男人同样偏头看了过来,挑唇朝这边轻轻眨了下眼睛。

    “是A区的人……”“他们今天怎么会来?”“一下子来了四个?怎么回事,听说那天晚上越狱的不也是他们吗?”

    最初的怔愣过后犯人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而这样的低声交谈同样扼杀于那几个A区的犯人脚步向这边走来的瞬间。

    众目睽睽之下,以埃维为首的A区四人坦然自若地坐在了属于皇后团的位置上,而身边围聚着调笑的犯人惊慌失措地给他们让座。

    卡尔早就见情况不对劲先溜了,皇后团的几人面面相觑一番,随后还是阿兰重新调整了一下面部神情,硬着头皮坐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腿上。“怎么今天突然来找人家呀,也不提前让人来通知一声。”

    “宝贝,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那犯人手掌贴着阿兰腰际摩挲一阵,接着双手一提就瞬间翻脸不认人将人摔了出去,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足以清清楚楚地让所有人都听见。“我们今天不过是来凑热闹的,你们该怎么比还是怎么比,一切照常就好。”

    他这话说得十分高高在上与理所当然,明明大家都是在外面犯了事被关押进来的犯人,可他们却俨然一副狱中土皇帝的做派。而事实上,就算底下的刺头犯人们都在心中骂娘,也是没有人敢真正站出来反驳的。就像秋玹第一天入狱时湘告诉她的,任何一个A区的犯人实力都是他们不能想象的,若是想要挑战A区,便相当于跟一群与自己起码差距了九个试炼场的高阶行刑官在打斗。

    秋玹伸手捉住了险些滚落下台阶的阿兰的领子,在后者略微难堪又有些面对她时不自在的神情中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就当没看到一瞬间从旁边座椅上投来的四道目光。

    这场试炼,从本质上来说其实是更加偏向于那些传送到A区的行刑官的,因为越级挑战,尤其是像他们这种生存于绝境的行刑官之间跨了起码九个试炼场纬度的越级挑战,完成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一。

    这次来的A区四个人里面,那个摔下阿兰的男人是世界原住民,而除了怀桑之外,还有一个行刑官。

    同样是一名女性,周身沉默着坐在阴影里看不出脸上的神情,双手抱臂时就像是一柄等待出鞘的寒剑。

    湘悄悄往远离四人的位置挪了挪,再次跟秋玹讲话时都带上了一点小心翼翼。“你说他们干什么要过来我们这边坐啊,如果说是来找乐子但又把人甩出去,到底想干什么啊?”

    秋玹:“都怪我的惹火犯了错。”

    湘:“……?”

    不管怎么说,今天本就该是向各区老大挑战的放风日,就算是头上有A区那帮强到变态的人守着,真正有野心的人还是绝不会轻易放弃这次的机会。

    这次照例还是从D区开始。

    人群安静了一会,最先从人群里站起来的,竟然是花臂大哥。

    秋玹拍了拍手竟然莫名产生了一种与有荣焉的感受,毕竟谁能想到就目前来说场上最有种的那个人跟她们是室友呢。秉着室友之间友好相处的心态,在大哥路过身边的时候握拳抵了抵左肩示意兄弟加油。

    大哥不忍直视地移开目光。

    怀桑在旁边轻笑了一声。

    随着犯人们逐渐开始又活跃起来的口哨与喝彩声,在一群小平头的簇拥下,D区现任老大赭三沉着脸从人群中站了起来。大哥的眼神一下子肃静起来,他手肘夹着手臂拉伸了几下,期间目光一直追随着赭三的移动而移动。

    他全身的气质都不一样了,就像是第一天入狱的时候,当着秋玹的面把那个凸嘴男人按在地上打一样。

    秋玹坐直了一些。

    赭三盯着对面猛虎一般窥视着自己的男人,他静静站在原地,虽然同样凶神恶煞地沉着脸但目光却十分平静。两人就像是什么武侠小说中描写得那样互相盯着用眼神对峙,这样的死寂一直维持了将近一分钟,紧接着,大哥动了。

    凶狠有力的拳头找准方向直面着赭三而来,一击未中,男人很快侧身往旁边狠踹一脚。赭三躲过了迎面而来的拳风,却是硬挺着腰挨下了这一脚,同时旋身牢牢扣住对方未来得及收回的膝盖,往自己的方向一扯。

    花臂大哥瞬时重心不稳倒地,倒地的同时另一只脚勾着反绞上赭三肩颈将对方一并带倒。赭三压在上方毫不犹豫几记重拳朝大哥面中以及腹部而去,大哥壮实手臂护着自己头部要害,一面在空隙中找准了时机腰部用力将赭三反压在身下。

    两人缠斗在一起,过程中甚至没有什么花哨的技巧手段,纯粹是力量与力量之间拳拳到肉的互搏。坚硬指骨撞击到皮肉上发出惊心动魄的巨大闷响,因为不可避免地沾血而带上了点黏腻触感,伴着骨节断裂的沉痛闷声,清晰而直观展现在每一人面前。

    大哥要输了。

    秋玹的位置看得很清楚,赭三无论是力量还是压制甚至是身体素质过硬的程度都比大哥要高上好几个台阶,两人用的打斗方式又都相差不多,大哥输是早晚的事情。

    这场挑战,对于大哥来说或许已经是以命相搏拼尽全力了,但对于赭三大概就只相当于热身赛吧。

    果然好强,不愿意在其他区甘为人下所以才来D区当老大的赭三,他的实力肯定不只是有C,甚至已经达到了某些B区犯人的水准。

    之前那个用拆信刀跟秋玹打了一场说要在院子等她的女孩行刑官,说不定也不是赭三的对手。

    而该说大哥不愧是大哥,单是能屈能伸这一点就领悟得很好,心知自己已经彻底失去获胜的机会了,大哥干脆利落地放弃反抗改为双手护住要害的姿势,顶着面部神情抽搐的疼痛大声说了句“我认输!”

    如果不是这句话说得早,那这几拳下来,他能被活活打死。

    赭三挑了挑眉,倒也没再趁机下狠手。将自己手上的血抹在大哥脸上,从他身上爬起来按了按指骨。

    “下一个?”

    D区爆发出一阵欢呼,而等了一会,见再没其他挑战,赭三似是有些兴致缺缺地耸肩准备下场。

    一个人影径直从几米高台落下,稳稳当当立于他身前。

    “哦,小妹妹。”赭三打量一瞬面前人,慢慢悠悠道。“那么也别废话了,直接动手吧。”

    “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那女孩却摇头打断了赭三的话,外围处犯人们发出倒喝彩一般的嘘声,女孩子却没反应,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今天一共有三个人要挑战你,如果你连着打三轮的话太不公平了一点。这样吧,不如我跟第三个要挑战你的人先打一场,然后由赢的那个人再来挑战你,如何?”

    “少废话赶紧打!”

    “一个两个D区的人那么嚣张多事,后面还有人在排队等着呢!”

    “你以为这是国际赛事呢还有规则,要动手就快点!”

    还没等赭三回话,四周围着的犯人就率先不乐意了起来。他们本就是一群亡命之徒,好不容易等到了每周一次的放风挑战日,还要费心去听那些多事的人将什么挑战规则,自然是不乐意听了。

    赭三的表情也有些难看,一个区的老大被人这么说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但无奈在今天这几场挑战赛中他的地位还确实不够看,只能咬着牙忍下来。

    “就按你说的做,你们动作快点!”

    女孩冷哼一声,转头下巴朝着人群中的秋玹挑起。“听到没,快点来!”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怪不得那天会说“我在‘院子’里等你”。

    这就等于是硬逼着秋玹上场,哪怕她开始的时候是不愿意今天打这一场的,但由于现在的事态情况发展,也就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身边好事不耐烦的犯人已经开始用粗俗的语言催促起来,秋玹叹口气安慰了几声担忧的湘,起身往下走。

    围在前排的几人是前墩哥帮派里的成员,见状对视一眼。紧接着,一个小个子男人起身似是想要去出去上厕所,他与朝下走的秋玹擦肩而过,藏在指缝里的裁纸刀探出一个寒芒。

    “想干什么呢?”

    男人突然浑身一僵,抵在要害处的利刃好像他稍有一个动作就会毫不犹豫地刺穿他的肾脏。身边那个人微微侧头,以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你的小刀”。

    两人互相迎面直至擦肩而过的全过程在他人眼中也不过几秒不到的时间,看起来就是随处可见的路过。而没有人看到,最后走出场馆范围的男人脸色惨白手脚发软,几乎扶着墙体才不至于丢脸倒在地上。

    “你的刀很特别。”

    秋玹与女孩面对面站着,那女孩今天特意把监狱服的长袖从手臂上放了下来,正好可以遮挡住整条手臂的长度。而秋玹知道,在对方的惯用手袖口里,同样收着她的主武器。

    “看起来你的也是。”她淡淡回复道,女孩没有否认朝她摆了一个起手式。

    “快点打啊!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

    “就是啊,你们女人打架之前还要和对手交流感情的吗?”

    “是不是在故意拖时间啊!赶紧打啊,看得我火大!”

    “火大就憋着!惯着你们是不是!”秋玹直接比那个犯人更大声地吼了回去,脾气差到极点。“我们怎么打关你们什么屁事,不想看就滚啊!”

    上一秒还在疯狂叫嚣的犯人们愣了一下,紧接着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漫骂声随之而来。

    “你理他们干什么,打好这一场就行了。”女孩站在对面朝秋玹歪了歪头,后者把头从杂乱的外围看场中转回来,话语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平淡。

    “想验证一个想法罢了。你准备好了的话我们就开始。”

    她话音刚落,女孩脚尖蹬地就朝她俯冲而来。秋玹二话不说随之拔刀出鞘,正面迎上对方的进攻。

    围观的犯人里,埃维咧着唇角笑着放下了贯穿出一个血洞的尸体,血液从手臂上滴下,又重新回到了那个之前叫嚣得最响的犯人身体里。

    顶着秦九渊面貌的男人兀自笑得渗人。“我看看,还有谁想要多话?”

第285章 吞噬空间

    一交上手秋玹就发现了,那女孩子的攻击与其说是招招狠辣朝她进攻,倒不如说是在逼她把藏在袖口的子母刀完全展露出鞘。

    她难得有些不明白那女孩的想法来了,就为了抓住秋玹这一个在监狱里使用违禁武器的把柄,竟然还要费这般力气层层布置只为了让她武器出手好举报给监狱管理人员?

    秋玹皱皱眉,由着身体感知的指引一抬手,女孩的右手惯用手与她的碰撞在一起,特殊金属隔着囚服的布料相击发出略带闷声的铮响。刚才就在擦身而过的那一秒之内她大概看清楚了,被女孩子收在袖子里的武器,是一把降魔杵。

    还真挺特别的,至少单是她在这些日子里碰到过的行刑官中,基本上没有一个是用降魔杵的。

    而据之前几次与女孩简短的相处来看,她所在的原生世界肯定与秋玹的是不一样的,就是不知道在她的那个世界体系中,这种特殊法器所蕴喻的又是什么意义了。

    外围看台上的犯人们难得有些沉默静谧,似乎是怕极了A区那个喜怒无常的男人,纷纷避免自己成为下一个被裹尸布运出去的人。湘不动声色目光转着看了埃维一眼,很快又移回来,勉强按捺住心中不可避免的下意识恐惧,凝眉沉思着什么。

    不对劲。

    秋玹再一次可以说是极为轻松地避过对方的攻击,全身上下已经渗透进发肤毛孔的感知都在朝她叫嚣着。这女孩目前来说展现出来的能力都极其普通,甚至连那据说是拥有特殊能力的武器降魔杵,所能给秋玹造成的全部伤害不过就只是放出几道金光射线扰乱她的判断。

    女孩所展露出来的实力,甚至都没有达到一个通过第六个试炼场的行刑官应该具备的基本能力。

    “你怕了?”

    女孩隔着一臂之间的空隙朝她扬眉,她余光中似是瞥到那人袖口的降魔杵中段佛像的神情开始旋转着改变了。秋玹沉下脸色,在随后交缠在一起的一瞬间偏头彻底看清了女孩袖口中的降魔杵,中段那佛像的雕刻手法极为怪异,既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慈悲低眉也不似怒目金刚,反而带着股鬼佞的邪气。

    她下意识移开视线,强迫将注意力放在双方的交手对峙上,可那诡异狞笑着的佛像却似无尽梦魇深深印刻在她脑海中。

    真是有够邪门,谁家的佛像会是长成这个样子的?!

    秋玹在心里破口大骂,手中干脆不再留手招招致命杀招下去,想着尽早结束这场打斗再说。

    手中子母刀朝着女孩侧腹刺下去的那一瞬,她终于知道一直以来的那股不对劲是源于哪里了。

    “你输了。”女孩的身体素质不足以让她躲开秋玹刺来的杀招,而她硬挨了这一刀,脸上的神情虽然有些惨白却是在肆意笑着的。

    “该我了。”女孩从自己袖口中抽出那把降魔杵,反手拽着秋玹手臂不让她脱离,佛像下的尖端狠狠往其左腹刺了下去。佛像雕刻的神情在一刹那又转变了,不再是眼含慈悲唇角却邪肆的狞笑,而是完完全全变为了生啖骨肉凶煞鬼胎的邪崇!

    那股熟悉的,阴冷绝望到骨髓里的无边死气在一瞬间顺着降魔杵刺入的伤口直达全身,不同的是,这次独属于亡灵刀的死气侵蚀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使用者秋玹自己。

    女孩一直在找机会接触子母刀的死气,全部的动作谈吐也不过就是为了这一时刻。她降魔杵的真实能力,不是别的,正是吞噬。

    如果只是被迫刺入了亡灵刀的死气,秋玹此刻不至于这般狼狈,毕竟这也不是她第一次与死灵刀作斗争。一直以来在干扰她动作的不过是那降魔杵上雕刻着的邪门佛像,这种邪气在融合了自身死灵空间的死气之后,所造成的伤害是一加一远大于二的后果。

    她半跪在地上表情扭曲痛苦,所以也没有看见不远处的外围看台,埃维坐直了一点身子,目光灼灼紧盯着这边时的神情。

    就算是在这里认了输也改变不了什么,秋玹尝试用精神联系自己的死灵空间,却发现先暂时不论进不进得去的问题,那空间所在处原本与自己有着息息相关联系的地带一片灰暗,明确显示着死灵空间现在不交由自己控制,而是被那女孩的邪门武器给夺走了。

    狰狞佛像在她脑海中桀桀怪笑生啖人骨,无法,秋玹手掌按在自己手腕上,燃起一团迷蒙黑雾。

    “你哪也去不了,就算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你竟然罕见地拥有两个空间,只要我的能力在你身上,无论你有多少个空间最终都会变成我的。”

    女孩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手中降魔杵转了一圈,幽然说道。秋玹口鼻眼耳再一次溢出浓重不祥的黑雾,闻声微微抬了一点头,张口间又是更多的浓雾飘了出来。

    “那这个你可以试试看要怎么夺去?”

    语音未落,她眼前场景一转,糜烂衰败蒸汽惨景映入视线。

    还没等秋玹站稳身形,随着赭褐色铁幕之下几道金光轰然降临,在西幻蒸汽朋克荒芜废墟之上,座座森然佛像应声诞出。

    金光万丈中,宏达肃穆的梵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似是有一千人在齐声诵唱。光辉深处,座座六眼十二臂的金身佛像桀桀怪笑,或低眉邪佞或哭眼笑颜,明明该是庄严肃穆景象,却被这波谲云诡激得宛如行走地底炼狱。

    “真的,谁家的佛祖会是长成这个样子的?”秋玹倒吸一口凉气,险些因为还在不断往外渗出的黑雾呛了几口。她无言摇头,将子母刀彻底从袖口抽出完全出鞘,“悉达多看了都要流下时代的眼泪。”

    一座佛像猛然俯冲过来,背后的十二只手臂上各握着一把钩戟长铩武器,三头分别呈笑、哭、怒的神情朝秋玹攻来。事实上与其说是“佛像”,它更像是一只重度畸形的大型猴子。

    秋玹毫不犹豫地直接将子刀出鞘双手持刀,可就算如此,还是在对方的十二只手臂下分身乏力。不过凭着如今身体素质被危险感应激化的全面提升,勉强拦住对方的进攻还是不成问题。

    难就难在,在那诡谲金光深处,所诞生跟来的不仅仅只是一座佛像。

    不断从她口鼻涌出的黑雾将几个身形遮掩在浓雾深处,秋玹狠狠挥刀割断其中一座佛像的其中一个脑袋,饶是如此也被后续仿佛无穷无尽伸来的手臂与桀桀怪笑弄到火大。

    她沉默一秒,突然开始后退着身形往侧边跑去。

    座座佛像毫不犹豫地弹跳着追来,秋玹没有吝啬自己的精力,边跑着边从指尖撒下厄尔庇斯病毒。金身佛像对于瘟疫病毒免疫,但是不代表瘟疫空间也对自己的病毒免疫。

    她奔跑着数个弹跳跃上瘟疫空间中央那片庞大而衰败的工业金属废墟。底部那个小小的伞状机器人似乎是感应到一路上留存的黑雾气息,排气孔里喷着蒸汽想要往她这边跳过来。秋玹揪住小机器人,站在最高处的废墟中心等了一秒,紧接着也没再继续浪费梦魇的黑雾,子母刀狠狠插在内壁边缘就这样顺着跳下了中心深坑。

    一边借着短刀的延缓下降一边手指触碰着将所有能够接触到的地方全部感染病毒,十几秒后她抵达废墟坑底,一手将小机器人抛到一边,一面蹲下来将手掌贴在废墟最中心已经完全锈化的金属上。

    快快快,求求了。

    她默念着将自己体内所有的瘟疫病毒全都转化了输入进去,不顾精神力透支的凶险,甚至在明知不能接连不断使用梦魇能力的情况下还是硬咬着牙想要逼出几团黑雾。

    身后随着几道淅淅索索的闷响,那密密麻麻看一眼都觉得邪门的佛像跟着跳了下来。它们无数手臂扒着废墟深坑的内壁,不断在脖子上旋转着的脑袋或哭或笑地呲着青面獠牙,就这样斜挂在墙体上跳着朝最中心的秋玹攻来。

    秋玹右手挥刀勉强挡了几下,左手手掌按在废墟中心持续不断输送着厄尔庇斯病毒,已然强弩之末。

    还是不够,就算已经濒临透支了,以她现在的精神力状况来说,还是不足以驱动蒸汽时代遗留下的巨兽。

    钩戟长铩在她身上戳出数个冒着血洞的伤口,青面獠牙的佛像撕咬着像是想如雕刻着的那般生啖她血肉。秋玹死死咬着牙,就算如此,按在废墟上的手掌还是没有挪开。

    她不可能死在这里,就这样死在一个,甚至是跟她同等级的行刑官手中。

    ——“你应该也发现了,像我们这样的……怎么说呢,‘歪门邪道’?我们其实比起其他人来说已经在走捷径了,越级不过是想法之中的事情,同等级的行刑官根本不是对手。我前中期一路顺风顺水走过来,就是这种能力带来的捷径。”

    曾经卡桑卓告诉她,像他们这样的死灵法师,前中期相当于同等级无敌。如果不是因为后来没能解决亡灵反噬的副作用,那么卡桑卓现在绝对是绝境最为强大的行刑官,甚至可能没有之一。

    秋玹暗道一句那自己岂不是给他们这种歪门邪道行刑官丢脸了,随即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尽力忽略自己身体面对袭来攻击时躲避的本能。

    要想激活这片瘟疫空间,光有梦魇的黑雾或是瘟疫的病毒还是不够的。

    死亡。

    她还需要的是死亡,是那个曾经拥有但是现在跟自己断了联系的死灵空间的力量。

    抢回来,从那把邪门的降魔杵上,从那个女孩子手中,抢回来。

    “死灵的力量本来就不是你该掌握的,甚至那把亡灵刀,不也是你从他人手中‘偷’过来的吗?”

    正当秋玹暗自凝神准备再次连接晦暗下去的死灵空间之时,突然一个声音兀自在瘟疫空间中响了起来。随着那道莫名声响,四周几乎已经要贴着她脸咬下去的邪佞佛像一瞬间竟然都止住了动作,僵硬着维持上一秒的姿态悬浮于空中。

    秋玹顿了一下。

    “你哪位?”

    那声音没理,只是兀自接了下去,虽然只是一道声响,但是其中却莫名感觉有种癫狂而病态的笑意。“这本来就不是你的力量,你从他人手中将之偷取,现在又被他人从手中夺取,因果循环,十分公平的事情。”

    “什么叫我偷来的,我偷什么了?”秋玹保持着撑地的姿势没动,翻了个白眼接道,“我自己凭本事打过来的能力,你又在这里比比什么?不是我的力量,难道是你的?”

    “这不是你能够掌控的力量,你太狂妄自傲了。”

    “哦……”她余音拖了一会,按在废墟上的手指突然神经质地抽搐一下。

    ——“所以,你是‘死亡’本人吗?”秋玹道。

    那声音蓦然沉默了,良久,再响起时才带上了几分意味不明。

    “你以为你在说什么,一个至高支配者,怎么可能随便降临来见一个人类?”

    “不是死亡本人,那你又在这里跟我比比什么?”她垂下眼睫,似是突然对结着蛛网废墟中央的一块锈斑感起了兴趣,盯着看了一会。“就算那本来不是属于我的力量,但是现在我拿到手用顺手了,我说是我的,便是我的了,你不满意的话,让力量的原主人过来跟我谈。”

    “你知道你在……”

    秋玹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个笑容。

    她从蒸汽金属废墟的中央站起来,不知怎的,周围原本全部被定身的佛像在一瞬间也都恢复了动作。貌若厉鬼的佛像狰狞朝她扑来,却在下一秒整个从中穿透钉在了原地。

    “我的刀是我的,刀上附带的力量自然也是我的。”

    “降魔杵也好,一看就不是正经佛陀的佛像也好,同等级拥有着特殊机缘能力的行刑官也好……”

    “——‘死亡’也好。”

    “谁也不能从我手里夺走我的东西。”

第286章 某位室友为什么格格不入

    那几座貌若恶鬼的佛像是镀金打造的,自然不似正常人体而是能够免疫掉绝大多数的病毒感染。

    但那把降魔杵的主人,无论再怎么说,却是实打实的血肉之躯。

    当女孩在诱她完全出手子母刀的同时,秋玹又何尝不在暗自播撒瘟疫的种子。

    那把降魔杵刺入秋玹血肉,瘟疫的病毒便也就随着涌出的血液重新带回至武器主人本身。死灵空间的的确确是被吞噬夺去了,但同时带过去的,还有秋玹本身与瘟疫或者说死亡之间的联系。这样的联系通过在原主身上根植的病毒而存在着,只要病毒一日不消失,联系就永远建立。

    秋玹一路顺着那股细微却坚韧的联系摸过去,终于又一次,隔着空间与另一个人的距离,释放了漫天亡灵。

    虚无中,那未知声线似是带上了一股瞠目结舌的意味,“你是怎么做到的?这明明是……”

    铺天盖地的死灵枯骨在秋玹周身呼啸而过,她闭了闭眼睛几乎是喉头一滚又强行把泛上来的几口血咽了回去,手腕无骨似的抬起又垂下,伴着指尖垂落,冥冥中那股巨型蒸汽发动机启动的轰鸣又好似近在耳畔。

    “……不管你是谁,但在我的空间里,我才是主宰者。”秋玹气息微弱斜靠在废墟中央大片倾塌骨架上,似是在对周围无尽凶恶佛像告诫,也似在对那个声音说话。“想搞我,出去以后再说吧。”

    大片大片的赭色金属镀层从深坑废墟内部剥落,坑堑中央地震般地剧烈颤抖倾塌,残落遍地的金属骨架却又片片衔接而起。

    那个伞状的小机器人极为兴奋地往上蹦跶了几下,小小的排气孔中冒出股股冷凝蒸汽,紧接着竟一跃而起蹦到了那拔地而出的金属巨兽肩膀,闭合翕动着成为了关节处一小块坚硬的护甲。

    小山堆积起的工业残骸是它躯壳的一部分,蛛网缠绵凝结的金属支架组合成它的四肢,干涸枯竭隐隐从源头冒出一点水渍的渭河则在它身上流动出了血管的纹路,至于那壕沟天堑的深坑,攒起了一颗枯涸而依然有力的蒸汽机发动心脏。

    遮天蔽日的冷凝蒸汽从未闭合的巨型零件中喷出,座座佛像脸上被雕刻出的哭笑怒容在一瞬间全部转换为恐惧,尖利的钩戟长铩在它面前脆弱得像是转瞬即逝的软土。更有甚者连脸上的狞笑都来不及收敛,直接在最为直接强大的力量之下化为齑粉。

    至此,工业革命最为摧枯拉朽举世无双的旷世杰作,蒸汽时代真正的奠基发明,倾举科学院上下缔造的毁灭神,创世主亲吻过的奇迹,沉淀所有蒸汽文明的结晶原始神,于无尽沉睡中苏醒过来。

    ——个屁。

    还是太勉强了啊。

    那赭褐色的金属双眼闪了两下微光,最终又重新沉寂下去。扑面的冷凝蒸汽也因为供能不足断断续续地喷溅着,没过多久,蒸汽主机运转的轰鸣渐弱,便也就最后喷了两下气体彻底熄火不动了。

    小机器人从肩胛上弹了两下后脱离主体,四处转了一圈锁定瘫在一旁的秋玹后又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了。秋玹苦笑两声,这笑声因为嘶哑卡在喉咙里的血块听起来像是在凄声咳嗽一般。

    这是她目前为止能够使用出来的所有能力了,结合了梦魇的迷雾,瘟疫的病毒以及死亡的灵体。但是光凭这些要想以一己之力唤醒这样的蒸汽巨兽还是勉强了些,或许等到以后实力再进一步增强就能够成功吧。

    那莫名声音不知何时已然彻底沉寂了下去,死寂得仿佛之前秋玹听到的都是自己的幻觉一样。

    她头靠在狼藉一片的工业废墟上喘息一会,等到自己口鼻处不再像个烧开的水壶往外冒黑气了,她直起一点身子,重新握紧了手中的子母刀。

    “走了,希望下次见面不要再这么狼狈了。”

    她指尖极其敷衍地刮蹭了一下小机器人的顶端,当做是道别,小机器人又开始蹦跶着往外喷冷凝蒸汽。秋玹冷下了一点神色,趁着迷雾散尽的最后一秒摸上了空间连接的出口。

    她的身型骤然出现在行刑官女孩身后,女孩大惊失色下意识挥出手中降魔杵一挡,却在与短刀相撞的瞬间降魔杵从中段雕刻着的佛像处一寸寸断裂,最终只余下残破的武器废料。

    “你、你做了什么?!”

    秋玹暂时还没有回复自身的精力,此时也更加懒得说话,直接趁着指尖最后一丝精力耗尽的瞬间挥刀往女孩脖颈划了过去。

    喷溅血雾洒了一地,尸首应声坠下,与旁边破碎的狰狞佛像落在了一起。

    秋玹指腹抚上雪白刀背,感受到蕴藏在刀中死灵的力量随着女孩的死亡重新回到她手中。

    犯人们却有些安静。

    之前她们两个人所经历的事件全过程他们是看不见的,所能知道的也只有两个人打着打着,秋玹突然就跪下了。原以为胜负已分,但接着莫名其妙的几秒钟过后,秋玹又突然站起来不知怎的来到了女孩身后割了喉,同样莫名其妙地就赢了。

    短暂的无言之后,D区的老大赭三似是不耐烦等了好一会了,此时从外围站起来,大步朝中心唯一站立着的秋玹走过去。

    “好吧,既然你赢了,那你就获得了挑战我的资格。废话不多说,我们现在开始吧。”

    “开什么始,我已经结束了。”秋玹气息微弱地嘟囔着,冲着紧锁眉头的赭三摇了摇头就自己直接走下场。

    她现在真的再没有多余的体力与精力来与赭三打这一场,事实上,能够在精力透支的情况下击杀那女孩都已经是咬牙强撑着,要不是怕后患无穷,她早就在出空间之后不管不顾地往地上一躺了。

    被人接二连三放鸽子,身后赭三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了。

    而犯人们的新鲜感关注度来得快去得也快,见秋玹是真的脸色极差不能再继续,也就嘘声一片喊着让下一个C区的挑战者上去。

    湘皱着眉把秋玹扶到稍微远离人群的角落,翻了翻口袋把自己所剩无几的药剂绑带全都一股脑塞给她。“那个人实力竟然比墩哥还要强吗,而且我看你们也没怎么打啊,为什么你会赢得那么费劲?……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你要去医疗室吗我陪你,这次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去了。”

    室友与埃维都从医疗室出来了,秋玹也就没了再进去的理由。更何况她这种伤原住世界的狱医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只能自己嗑药或是等身体素质自我治愈。

    但这些没有跟湘讲的必要,于是她微弱摇摇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不动了。

    不知怎么回事,几分钟过后,包括怀桑在内的四个A区犯人,也都看腻了似的准备起身回去了。

    “一个同等级的……呵,能把你逼到这样的程度,她也算不容易了。”路过这一排时,怀桑的步子顿了一下,意味不明感慨着。随后在几人的视线当中,她光明正大地掏出一个矿泉水瓶朝秋玹怀里扔了过去,“别死啊,我还等着你来挑战我呢。”

    一个A区的犯人竟然说等着D区那个看着没什么本事的新人来挑战自己!

    一时间,周围注意到这边场面的犯人们纷纷竖起了耳朵,但是怀桑说完这句话后就笑着走远了。她身侧唯二那名行刑官,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气质像寒剑的女人破天荒地看了秋玹一眼,冷声开口道:“我也可以等你。”说完便又恢复以往那种死寂模样转身走了。

    犯人们扫兴之余觉得听不到更多的内幕了,就见紧接着走在后面的另一个A区犯人,那个他们眼中喜怒无常的神经病埃维上前几步,咧着嘴角在那新人眼前蹲了下来。

    “我可不希望你来挑战我,不过我依然等你。”他笑道,“如果你不愿意来找我,那我多来找找你就是了。”

    湘:“……”

    湘无言看着A区的四人如来时那般高调而轩然自若地离去,她偏头去看自己那位不怎么令人省心的室友,突然想起来之前对方开玩笑说得那句“都怪我的惹火犯了错”,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陷入更深层的无言之中。

    等到秋玹自认为好得差不多了,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

    他们的另一个室友花臂大哥是在老大挑战的一天后完全清醒过来的,所以也就意味着他并没有看到接下来秋玹与那个行刑官女孩之间的打斗,导致醒来后看到秋玹同样病号状躺在床上哼唧时惊讶了好一会。

    监狱里的生活着实单调无味,每一天都是重复着规定好的早操,规定好的饭点,规定好的劳作,规定好的熄灯,全都是程序化的冰冷,不过也情理之中。毕竟站在社会外“正常人”的角度,对于他们这种暴徒深恶痛绝除之后快,谁还会整点所谓的人情味人文关怀。

    不过在这两天里,胖子倒是从禁闭室里出来了。

    由于这家伙干转手倒卖狱中违禁物品多年颇有经验了,就算是有人顶不住压力跟狱警告密了,管理层苦于抓不到他什么把柄,气得咬牙也只能把人关个一星期再放出来。

    胖子出来之后简直如鱼得水,用不了几天时间以往狱中的那些关系链人脉网就又被建立起来了,违禁物品顶着狱警眼皮底下源源不断往里运,犯人们重新获得货源,也就没有人再去计较那个跟秋玹同一批进监狱告密的新人嘉文了。

    虽然嘉文现在已经被他们弄得只能奄奄一息倒在医疗室里靠呼吸机活命。

    “打听个事。”

    午餐时间,秋玹跟皇后团那边打了个招呼,端着餐盘做到了胖子身边。

    胖子看到她时眼睛一亮,没等她开口就自己口若悬河接了下去。

    “嘿,好久不见啊老妹儿!我可是都听说了,你厉害着呢连墩哥都杀了!就那老大挑战赛,之前在咱们D区也是混得风生水起的另一个犯人,也不是说赢就赢了!不错不错,我就知道,早在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是个可塑之才!对了,我刚出来就新进的货,都新鲜着呢!要‘那个’不,老妹儿?”

    “不要不要,合着你夸我半天就为了卖货?”秋玹打断他,“问你啊,就我那个室友,你有办法打听到他的个人信息吗?”

    “唔,你室友……”胖子摸下巴思索了一番,秋玹本来想提醒自己是D62牢房,就见下一秒他那也不知道是怎么记住那么多信息的脑子转了转,自己接道:“就D62那个手臂上纹老大一片花色儿的大哥呗?我知道我知道,他啊算是我同行,是买卖违禁……”

    秋玹:“不是那大哥,是另一个,新来的那个,打起架来弱不拉几的,别人跟他讲话也不搭理的那个。”

    胖子恍然大悟:“哦哦,他呀!嗐,他能有啥,看起来长挺凶的其实就一绣花枕头,A区大佬越狱那会不是因为运气好才活下来的吗?具体信息,我想想哈……”

    秋玹耐心等了一会。

    “有了有了!嘿还真是巧了,我另外一客户前两天也打听他来着,所以这有现成的!那人名字叫玄溟。”

    秋玹:“……玄冥二老?”

    胖子:“你说啥,二老是啥?”

    秋玹:“……你继续吧。”

    “好哦,”胖子挠了挠头。“名字叫玄溟,具体犯了什么事那张罪责书上也没写清楚,只说是职业失守看管不力。”

    “就这?”秋玹挑眉,“职业失守跟看管不力都能定罪被叛到这所监狱里来……”她说着说着就不知道想起什么脸色难看沉默了起来。

    也是,她好像并没有资格说别人。

    秋玹吸口气,“抱歉,你继续吧。”

    胖子:“你说得确实也是我们都奇怪的地方,那小子生平实在太普通了,作为普通人普通地长到今天,就因为莫名其妙的罪名竟然被判刑到这种地方来了。”

第287章 不按常理出牌的犯人

    据胖子说,那个叫做玄溟的新人室友之前是替政府安保局工作的,勉强算是一个领公粮吃饭的公务员吧。后来因为一起失窃案件,再加上他本身就比起那些职业保镖出身的警卫相去悬殊,所以局里要因为这一次的失误推一个替罪羊出来,正好落到了玄溟头上。

    “够倒霉的吧?”胖子啧啧称奇,“反正我觉得这兄弟真是绝了,给局里替罪也是,这才刚一到监狱就碰上A区那帮大佬越狱也是,真的特倒霉,啧啧啧。”

    秋玹想了想,“那这次事件是丢了什么东西啊?”

    胖子:“这倒不清楚,毕竟你懂的嘛,这种事情都是面上公文敷衍就过去了,而且听说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东西吧。我估摸着这次事件就是局里有人看那小子不爽所以故意设计搞他的,因为他本身业务能力也不强,而且也不能打,可能就是有人觉得他吃白饭想要把他弄出去吧。”

    “那也太惨了。”

    “就是。”

    她又有一搭没一搭跟胖子聊了几句,随后在眼角余光瞥到某个特别倒霉人的身影时顿了一下,端着餐盘站了起来。

    “行,那就这样吧,我刚看到一熟人了去打个招呼。”秋玹道,“这次的消息‘费用’怎么算?”

    “唔,大家都是老熟人了……这样吧,就今天下午,劳作时间你替我一个客户顶一天工怎么样?”

    “好。”

    “嘿!”胖子笑了起来,“就喜欢跟你这样的痛快人做生意!”

    秋玹端着盘子往她那个小可怜倒霉鬼室友那边走的时候,有几个犯人抢先一步坐到了他的位置上。都是D区的犯人,看上去在狱中也算是几个老鸟了。

    “喂,新来的?规矩不知道吗,怎么坐过来了也不跟前辈打招呼?”其中一个头发被推得露出青灰头皮的犯人率先把脚翘在玄溟餐盘的旁边,一手敲了敲桌子语气嚣张。“还有,你的‘上供’呢?大家可是都自觉得很,就差你了!”

    “得了吧赵哥,看这小子这穷酸样就知道拿不出什么好东西。”

    几个烦人气焰嚣张地把吃剩下的垃圾都吐到他的餐盘里,见状,玄溟也不再进食停下动作低垂着眼睫看着桌面,同样也没有跟他们说话。

    他这样态度似是把那个被称为赵哥的男人弄火了。“你小子,跟你说话呢!”

    赵哥前倾着身子拽他囚服的衣领,二话没说手掌一个用力就把他脸按到油腻的餐盘里去了。更加不堪入耳的脏话辱骂传来,连同着手下没轻没重的殴打一起,整张脸都被按到污渍饭菜里的男人却始终一言不发。

    周围的犯人对于这场面习以为常,甚至大声鼓动着在边上自己也想要跃跃欲试地上手。在监狱里想要欺负一个新人简直太容易了,哪怕是同样实力较为孱弱的犯人,只要在狱中待上了足够多的时间有了所谓的“前辈经验”,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去凌辱那些比自己更加弱小的犯人。

    秋玹看不下去了。

    本来想着她倒要看看这个小倒霉鬼室友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在装,但是当真的看到这一幕时心脏某处却在一跳一跳地抽着疼。哪怕现在戒指之间的联系还没有在他身上显现出来,她也不忍心了。

    事实上这已经超出她计划之外了,本来想着,就算到现在为止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一个猜测,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无论埃维也好玄溟也好先保持在距离之内,免得到时候真出了什么岔子。因为那个对象是秦九渊,所以她不想出任何意外。

    现在看来倒是要推翻重来了。

    “嗤,”目睹了秋玹心理全过程的小璐在项链意识空间里肆意嘲笑她。“早这样不就完事了,免得到时候老秦成功飞升之后想起一切了再回过头来跟你算账。”

    “飞升……说了不要乱用词语啊。”秋玹无言。

    赵哥嘴里叼着根烟手掌按着后脑一下一下地往饭菜上碾,突然他动作停住了,抬眼看向那个冷着一张脸箍住他手的姑娘。

    “呦,我还说是谁,这不是我们打个架都要打半天,打到一半还不行了直接放弃向老大挑战的新人吗。”赵哥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两天前在老大挑战赛上秋玹不咸不淡的表现来。他不是在那天亲眼看到墩哥惨案现场的目击者,只以为站在眼前的就只是一个有点本事但在这所监狱里不足为惧的新人。

    事实上,除了墩哥帮派里的成员以及少数人,目前为止基本所有的犯人们都是这么看秋玹的。

    秋玹神情淡淡。

    见她不说话,赵哥却一个人自说自话地来劲了。他反手握住秋玹箍在他手上的手,语气中带上了点意味不明的暧昧,“怎么,你是不是想要替这小子出头啊?嘿,这小子有什么好的,要是你有这个心思的话还不如跟着我,我可……啊啊啊!”

    鉴于这里围着的都是与赵哥一脉的狐群狗党,秋玹也没有当场掏出短刀给他们提供一个可以举报自己的把柄。连下流话都懒得听他讲完,反手抄起玄溟放在一旁的塑料叉子往赵哥眼眶捅了过去。

    就是为了防止犯人之间太过火的斗殴,所以食堂的餐具刀叉之类的都是塑料材质不会怎么伤人。但问题是如今捅入的是人类相当脆弱的眼球部分,就算没有当场残疾失明,但那么几个试炼场下来秋玹如今的身体素质可不是吹的,力道够大,就算是塑料材质的叉子也不是闹着玩的。

    趁着赵哥现在捂着自己眼睛满地打滚的空隙,她小心翼翼把玄溟从桌上扶起来,看到男人脸上占着的菜汁狼藉更加心疼了。

    “哎呀,自己怎么就不知道躲躲呀。”她此刻完全顾不上自己那偶尔会发作的一点点小洁癖了,丝毫不在意地拿自己囚服上干净的布料给玄溟擦脸,莫名有种角色互换的操碎心老母亲既视感。

    小可怜室友依然不悲不喜地平静看着她。即使是被这样对待了,他脸上没有多余或是屈辱的神色,但可能是秋玹自身带着某种滤镜看他,只觉那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漆黑瞳孔里露着几分委屈。

    然而赵哥也很委屈。

    委委屈屈好歹也算得上D区地方一霸的赵哥捂着右眼从地上爬起来,盛怒之下都不顾现场可能会引来巡视狱警的后果,暴怒着阴沉着嗓子朝旁边的犯人们低吼:“给我弄死她!”

    反应过来之后围聚着的党羽们也纷纷为大哥报仇动手,秋玹单手将玄溟护在身后,在如法炮制把另一把餐叉捅进一个犯人眼眶中后,反手从空间掏出之前的那枚破烂喇叭来。

    “喂喂喂,狱警在吗在吗,这里是D区食堂,有犯人挑事动手,都见血了你们快来管管,狱警在不在警官在不在在吗在吗……”

    被破烂喇叭的全损音质放大了数倍的声响一瞬间响彻了整个D区食堂大厅,甚至连另一头的另外几个区都能听见一点。这下不只是赵哥一脉懵了,就连吃着饭看着戏的犯人们也集体怔愣,显然是混迹监狱多年了也从来没看见过这种戏码。

    花臂大哥在短暂的愣神之后,顶着身边犯人戏谑的“诶那个新人是不是你室友啊”问句,不堪直视地转移视线愣是没好意思说一句话。

    没几秒D区巡逻狱警就匆匆赶来了,虽然很少管也懒得去管犯人斗殴这种事情,但是现在既然有人明确喊了他们,也就不好再装瞎看不见。巡逻队里同样有那个叫贾斯的正义感爆棚青年狱警,看到眼前的混乱之后无声叹了口气,公事公办地把主要人员带回去审问,一边给秋玹拷上禁锢器一边恨铁不成钢。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就算入狱了,但是你跟那些真正的人渣不一样。在狱中只要你好好表现,争取减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到时候你就可以重新拥有新的人生,为什么不愿意去尝试呢?”

    “警官,”秋玹脸上没什么情绪。“这次可是他们先欺负我室友的,既然您那么喜欢教化犯人,为什么不去教教他们怎么做人啊?”

    贾斯皱眉,“那是因为连我都知道,他们已经彻底无药可救了!”

    秋玹回过头去,有些认真地盯着年轻狱警的眼睛。“可是犯人们是不是真的‘无药可救’,这个标准一直以来不也是凭着您心中的主观意愿来判断的吗?”

    贾斯怔愣在原地。

    这种监狱里的审讯流程大多都是走个过场,毕竟无论是监狱管理一方还是犯人一方都在心里门清着,汇报该怎么写还是怎么写,所谓的审讯不过就是为了应付上面的检查罢了。

    “联邦日358号中午午餐时间,D区食堂内犯人赵明、秋玹、玄溟、左澜……等人参与斗殴,经一致商榷,决定给予上述几人禁闭室一周惩罚。”

    “警官,我有话要讲。”秋玹坐在冰冷板凳上双手乖乖地套在禁锢器里,看上去却也没怎么在意。“我确实动手了,要罚的话我也认。但是我的室友可是一直都没动手,他从头到尾都是受害方,为什么他也要被关禁闭?”

    记录的那个狱警抬头有些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暗自嘀咕一声怎么那么多事。随后还是翻着白眼修改道,“那好吧,禁闭惩罚里不包括犯人玄溟。”

    秋玹:“警官,我还有话要讲。”

    狱警:“有完没完?事情的真相你们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我只关你们一周禁闭已经算好的了,你有必要一直在这里跟我讨价还价?”

    秋玹:“没有讨价还价,我关一周禁闭我也接受,但是肇事方赵明他们要关一个月禁闭。”

    “你tm说什么呢我给你脸了?!”另一边就隔着不远的赵哥一下子就火了,“你弄伤我眼睛的事还没找你算账呢,现在还有脸在这里说老子?!”

    秋玹:“警官,你也听见了,我认错反省态度积极良好,反观犯人赵明直到现在了还不知悔改。我认为应该严厉批评惩罚犯人赵明极其同党。”

    还真从来没见过这种犯人的狱警:“……”

    最终,秋玹成功为自己赢得了一个星期的禁闭,而赵明他们则被关半个月。当她被拷着手带往禁闭室的时候,秋玹看见彻底没事了的玄溟正坐在椅子上皱着眉看她。

    这还是她进监狱以来第一次看见她这情感缺失的室友脸上这样直观显露出来的表情,不知怎的,秋玹莫名有种诡异的欣慰慈祥。

    “没事,”她安慰道。“我很快就出来了。”

    玄溟又恢复以往那种就算老子谁也打不过但是全世界就老子这张酷哥脸最吊的表情来,他始终没有跟秋玹说一句话,哪怕是最基本的谢谢。兀自转身离去了。

    令大部分犯人闻风丧胆的禁闭室,其实就是一个极小的隔间。

    秋玹被贾斯亲手带到逼仄压迫的禁闭室里,后者神情复杂,不知道是在考虑之前她的那句话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在锁上禁闭室铁门的最后一秒,青年狱警道:“如果你实在撑不住了就喊一声吧,我要是在附近的话会尽量跟你说说话的,你……自己保重吧。”

    说着便离开了。

    于是狭小昏暗又逼仄的禁闭室里只剩下秋玹一个人。

    她其实之前多多少少听说过折磨犯人的法子来,关禁闭真正恐怖的点无他,不过是那种心理上压抑孤寂崩溃到极致的绝望逼迫。

    什么都没有的极小的隔间里只有你一个人,你什么也不能干,只能无休无止地耗在里面。一个星期的时间还算好的,那些一关就是十天半个月甚至是不告知具体期限的犯人,等到真正出来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感染上一些精神疾病。

    但秋玹无所谓。

    她本身就是一个习惯了独处的人,更何况,小璐还在项链里。

    于是等到第三天监狱长听说了这件事前来放人的时候,秋玹正跟小璐窝在一起吃着零食看某档女主复仇归来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的伤的大型伦理复仇爽剧。

第288章 中路1v1猛男大战

    监狱长之前出门办事去了,等到堪堪回来的后一天才听说秋玹被他们关禁闭了。因为心里惦记着在监狱里寻找犯人作为眼线监视其他犯人的事情,所以总的来说目前为止她对于秋玹还是挺看重的。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说关就关禁闭了?”监狱长匆匆带人往禁闭室走了,脸上的表情不是太好看。监狱管理层人员都能够看得出来,像秋玹这种第一次进来吃牢饭的犯人,以往是没有关禁闭的经验的,所以即便是三天的时间心理状态也很容易就出现问题。

    监狱长之前出门办事去了,等到堪堪回来的后一天才听说秋玹被他们关禁闭了。因为心里惦记着在监狱里寻找犯人作为眼线监视其他犯人的事情,所以总的来说目前为止她对于秋玹还是挺看重的。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说关就关禁闭了?”监狱长匆匆带人往禁闭室走了,脸上的表情不是太好看。监狱管理层人员都能够看得出来,像秋玹这种第一次进来吃牢饭的犯人,以往是没有关禁闭的经验的,所以即便是三天的时间心理状态也很容易就出现问题。

    即便秋玹并不是监狱长心中的唯一人选,但目前来说是最适合的一个。如果不是特殊情况,她还不是很想再换人。

    “她在食堂的时候跟其他几个犯人斗殴,把人家眼睛都弄瞎了,而且是当着我们在场的面,不关说不过去。”旁边一个狱警小心翼翼解释道,听完这说辞监狱长的表情更加难看了,但终归忍着没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让人去拿禁闭室的钥匙。

    厚重层层加厚的铁门在众人面前推开,昏暗的小房间里,一个人影正仰躺在床上假寐。

    身边狱警想要举枪,监狱长挥了挥手,暂时先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仗着现在秋玹手上戴着禁锢器,盘着极为古板老旧嬷嬷发型的女人一个人走了进去。

    秋玹有些依依不舍地与小璐的项链空间里那张极度舒适的按摩沙发道别,面上做出一副刚惊醒的模样。“唔,怎么了?”

    “我刚回来,这件事我并不知情。”监狱长暗中打量了一下她此时的情况,眼中带了点不显的惊讶。“他们办事不利,给你造成困扰,我替他们道歉了。”

    “您可别,”无论她是出于什么想法,一所监狱的监狱长来亲自给一个犯人道歉,秋玹本人不是很想接受这份大礼与其中蕴含的意味。“这事我本身就有错,应该的。您现在来找我是……?”

    女人在昏暗的空间里盯着她看了一会,好似仗着现在警卫全都围守在外面没人会看到一样,径直掏出了一根烟点上。

    “我听说你在上一周的放风日见到A区的几个犯人了。”呼出几口气,看不年龄的监狱长这么说着,“怎么样,埃维的恢复速度还是挺快的吧,他们在那天说了什么吗?”

    “也没说什么,看着应该就是过来看热闹的吧。”

    女人高高扬起了眉。“热闹?你知不知道,在此之前,那些A区眼高于顶的犯人是不可能‘屈尊纡贵’来参与这种活动的。”

    秋玹半张脸隐在黑暗里,不动声色地露出假笑。“那我就不知道了,我看到的就只是他们看完了D区的挑战之后就兴致缺缺地回去了。”

    就算明摆着对她的这个答案不满意,监狱长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跟她彻底翻脸。

    女人兀自吐着烟雾沉默一会,一直等到指尖夹着的烟卷燃尽了,才挥挥手散了点气味,恢复进来时的那般庄严肃穆模样。“你继续帮我盯着吧,一有什么发现直接去医疗室找晴文就可以了,……你记住。”

    她锐利目光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锁定秋玹眼睛,“我不管到时候你在狱中获得了怎样高显的地位还是强大的能力,只要你有一天被困于这联邦监狱中,我就有一天是掌控着你的。”

    秋玹:“哦。”

    她没有再回头看秋玹了,推开门后朝守在周围的警卫招招手,狱警们便一拥而上重新把她从一个牢笼押送回另一个。

    时隔三天再次看到同样冰冷但至少有足够亮度的白炽灯光,秋玹眯了眯眼睛,被反铐在身后的双手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她回来的时间不算巧,正好赶上晚餐时间的末尾,估摸着算算距离熄灯大概还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

    胖子是人群中最先看到她回来的人,貌似欣喜地抛下一个正在说话的犯人跑过来想要拉着她坐下,关怀着问了几句没事吧之后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老妹儿啊,唉,我是真的心疼你啊,看你这样子就知道在禁闭室里吃了不少苦头吧,唉……对了,你进去之前欠我一客户的劳作时间我给你另算了哈,就在这周的挑战日结束之后,都是些轻松活儿!”

    秋玹倒也没太在意胖子这种真正想说的事都放到每段话的最末尾讲的说话方式,转头在四周看了一圈,没发现那个导致她关禁闭罪魁祸首的身影。

    “玄溟呢?”她貌似不经意,“怎么没见他来吃饭?”

    胖子却挠挠头罕见地支吾着不说话。

    秋玹蹙眉,“怎么了?”

    “这、就、嗯……嗐,我说了你别生气啊。”他有些小心翼翼,“就是在你关禁闭的时间里,那兄弟,嗯,让人给教训了,现在人躺在医疗室里。不过你放心,虽然看着挺吓人的但都是皮外伤,恢复个一段时间就能好了!”

    那次挑事的赵哥等一众犯人现在都还被关着没出来,这也是秋玹会放心自己关禁闭让小可怜室友出来的原因,没想到还是有人钻了空子。

    “是谁?”她语气平静,就坐在旁边的胖子却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就看见那人站起来径直朝坐在斜对角的皇后团那边走去。

    “哎哎哎老妹儿!你先冷静一点!”胖子连忙拽住她,知道就算自己不说这件事也无论如何瞒不住,干脆一咬牙道,“你千万冷静一点,这事是赭老大他们帮派的手笔。大家都是D区的犯人,更何况赭三是D区老大,你别一时冲动啊!”

    秋玹停了一下,语气有些莫名。

    如果说几秒钟之前听到这件事的心情是愤怒的话,现在就又带上了一点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微妙感受了。因为她一周前精力透支倒了几天,再加上三天的禁闭,所以很快明天就又是这一轮的老大挑战日了。

    秋玹确实打算着在明天挑战赭三来着,但她又不想那么快的在所有区犯人的眼皮底下暴露自己的实力。而现在这一出,就有了一个名正言顺在D区打败赭三的机会。

    不,在挑战日以外的时间挑战各区老大是不作数的,所以不只是“打败”。

    她说了声“知道了”,那边胖子看她确实是理智着的,放下了点心松开了手,就看见下一秒那个口口声声说着“知道了”被认为理智的人随手顺了把叉子抬脚往赭三的位置走去。

    胖子:“……”

    “诶,秋玹,你回来了!”突然,对角一个皇后团还算比较熟悉的成员眼尖地看到了行走在食堂的人,高兴地站起来跟她打招呼。湘循声望去,看上去同样有些高兴。

    “等会再说,熄灯时间马上就到了,我想抓紧时间。”

    秋玹堪称温和地着朝抓着她手问东问西的皇后团成员解释,湘看上去似是有些不解,眼光瞥到她手中握着的叉子时倒吸一口凉气。

    “你知道了?不是……再等一天吧秋玹,反正明天就是挑战日不是吗,何必现在就要动手呢?”

    “诶!”见对方仍坚定不移地朝赭三的方向走,湘抿了抿唇。“虽然人是赭三他们动的手,但是真正从中作梗的是阿樱那帮人。”

    “没关系的。”秋玹轻轻拂开湘的手,“今天是赭三,明天是阿樱,总有一天会轮到的。”

    湘站在后面凝眉看她,突然沉沉地长叹了一口气。

    照例坐在原位的小平头帮派在秋玹靠近的一瞬间凶恶视线就已经盯着她移动了,见她步伐不停,其中一个长相硬朗的女人站起身来。“怎么,惹事敢惹到我们头上?”

    秋玹目光越过她径直落在中心的赭三身上。

    这次依然同上一次一样,每个区的老大似乎是有着自己的身价地位,每次这种事发生的时候都是由帮派的小弟出面交涉,自己则貌似老神在在地坐在一边事不关己喝茶。

    “人是你们打的?”

    秋玹也不多说,还算给面子地询问了一句,在听到对面那女人毫不客气嗤笑出声的确认答案之后,手一撑就踩着桌子越过大半个桌面,落到赭三面前的餐盘旁边。

    “老大!”

    周围犯人们尚且未反应过来,一直老神在在喝着水的赭三单手接住了秋玹朝他砸来的餐盘,握着一个用力,就径直将铁制的餐盘捏成团的形状。

    秋玹就近看着,嗤笑一声,偏头避开他抛来的废铁,一脚踩在桌面上手撑着踢了过去,力道直指对方门面,如果命中那赭三就会像是上次医疗室的那个脑壳凹进去一半的犯人一样靠呼吸机为伍。

    赭三终于动了,但不似常人那般会选择往身后更加开阔的地区躲避这一招攻势,他不退不进只是偏了偏头,右手一抬牢牢握住对方踢来的脚踝。秋玹干脆顺着他抓握的力道向前,弹跳着一个后仰身体呈九十度翻折,利用自身的重力将赭三整个人带着往后倒去。

    赭三不受控制地下腰,突然感到面前劲风一扫,他连忙闭上眼皮挥手抵挡,可惊人力道下那塑料餐叉却也在他眼皮上方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一时间食堂里吃着饭的犯人们都有些沉默,不仅因为那个刚刚关完禁闭的犯人一回来就有胆子而且还是向老大挑衅,还因为赭三竟然会被一个不见经传的犯人给见血了。

    他们真正面对着直视对方,这样的对视却不超过两秒钟。

    身为一个帮派兼整个D区的老大,赭三不可能没有私藏的武器,但是他始终没有拿出来过。自那把随手拿来的塑料餐叉彻底弯折着报废之后,秋玹同样也没有再拿出哪怕任何一样武器来。

    不仅是因为习惯性下意识地给予对手那一点点的尊重,还因为他们当时对玄溟施暴的时候,同样是赤手空拳。

    秋玹采取的是那一日所看到的花臂大哥与赭三挑战时所用的方式。没有花哨的技术手段,甚至都不是专业规范的任何一招一式的格斗技巧,纯粹只是力量与力量之间,刨去所有炫技武艺成文招式的,最原始最纯粹的格斗。

    或许这也不能称之为格斗。

    打架。对,只是打架。

    以命互搏的那种打斗。

    有没有看到过街头混混之间那种混乱不成器而暴乱狠厉的打斗?他们现在就是这样,好像没有人在乎他们两个一个是帮派兼整个D区的老大,一个是经历了光怪陆离试炼场走到现在的行刑官。两人红着眼睛似被长矛刺破血管的斗牛,拳拳到肉之间能够清晰听见不知是对方还是自身骨节碎裂的声音。

    四周的犯人几乎是触目惊心看着这一幕。不知道有多久了,混社会也好,进监狱也好,在场的大多数人曾经都是帮派黑帮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连平日里斗殴时都带着久经上位一点点隐秘的自持或高傲。

    不知道有多久了,他们再没有看到过这样底层的,狼狈而暴杂的,街头之间的互殴。

    除了那些天生就坐在高位上的人,这些法外的暴徒,哪一个又不是从最底层的混混开始,一步一步狼狈挣扎着从混乱的底层泥潭里爬上来的呢。

    如今那股上位已久被尘封在脑海角落中的,狼狈脏乱不堪却是的的确确存在过的记忆,就因为这一场打斗,又再一次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再一次,秋玹握拳指骨与赭三的撞在一起,几乎能够听见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声骨节碰撞咯吱声响。

    透过腥咸的汗水与血液,她看见了赭三眼底的暴戾与隐隐畅快,也头一次看见了,对方眼中倒映着的

第289章 野路子打法

    沾着红的水渍滴落在地,混着空气中洗刷不去的饭菜油腥气。不知道是哪个好事犯人起的头,周侧围看着的人群好像都一个个打满兴奋剂,挥舞着拳头吹哨喝彩,一声叠着一声好似发泄低吼着心中那深埋已久的热血沸腾。

    “都疯了吧……”湘不可置信地往旁边退了一步避开一个犯人胡乱兴奋挥动的手臂,看着原本好端端的食堂在一瞬间化为粗陋暴杂乌烟瘴气的地下黑拳场。

    被犯人们围在中心两人仍在不知疲倦地重复着挥拳。秋玹压低重心锁定赭三下一步出手的动作,不退反进正面迎上这一击,几乎已经打到麻木的破口指骨又一次狠狠撞击上了对方下颌。赭三因为这一击眼前略微发白,后者趁机抵着他胃部跨上去,几乎是将后脑勺按在地上一下下抓着头皮往下砸。

    粗糙鳞伤的手掌突然挣开上方桎梏,赭三另一手后仰垫在脑后护住自己要害,又咬牙硬挨了几下重击之后上身挺起旋身一拧。攻势扭转,落于下方的人瞬间变为秋玹,她立马曲手挡于自己面前两侧,下一秒感到劲风突至,赭三铁拳准确无误地击打在自己胃部。秋玹蓦地转变脸色,如果不是胃里没东西差点一下子吐在自己身上。

    她有些恍惚地偏过头,眼前犯人们兴奋叫喊喝彩的声音都好像跑偏到另一个层面。而透过扭曲攒动的人群,似乎隐隐约约看见了巡逻狱警被惊动举枪赶来的身影。

    不能再拖下去了。

    秋玹能够看见跨坐在她上方的赭三眼中显而易见写着“结束了”,因为无论是他,还是旁边围着的那一群同样从底层斗殴混上来的犯人心里都清楚,在这样的姿势压制与那几下几乎让她丧失行动力的要害击打之下,她不能再逆转攻势。

    其实还是有办法的。

    现在那把子母刀就在她袖口握着,赭三硬朗的下颌线脖颈就处在她面前,只需要轻轻一划,容易地简直像是切豆腐一样,就彻底结束了。

    因为压迫到视神经眼前一片光怪陆离的色彩发白,挥洒着血汗不断翕动的人影幢幢,一时都分辨不出眼前的到底是混乱无序之人间还是鬼怪乱舞。

    但秋玹还是看到了。

    那一下下肋骨迸裂的闷响中,她几乎以一种反扭折断手腕的姿势撑起上身,骨折的肋骨横斜着穿破内脏,赭三不可置信的脸因为短暂的视物障碍而扭曲着,不断在视野中放大。

    野路子打法。

    秋玹不止一次从他人口中听到过这个描述,同批的行刑官也好,世界的原住民也罢。在某种已经系统专业程序化的战斗流程眼中,她这种打法是“上不得台面的”,理由同上,就好比一个深谙此道的格斗大师是看不上街头混混之间那种不成器的混乱斗殴。

    可她就是这样的,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打的。已经全然专业化的战斗杀戮也好,同批次训练出来的职业杀手也好,她在里面看似格格不入,也狂野生长。

    秋玹看见了,在赭三面目扭曲的脸庞之下,顺着血管脉络鼓胀鲜活着的,鲜血般温热的颜色。

    赭三始终没有拿出任何武器,所以秋玹也没有。

    断折肋骨穿破内脏的痛楚在一瞬间激着她神经,赭三大惊失色下抽手回挡,他以为秋玹终于忍耐不住要利用武器偷袭,却在下一秒僵直身子瞳孔紧缩。

    巡逻狱警们费了好大劲才制服周围被激起了情绪激动兴奋的犯人,拨开混乱人群挤到食堂中心,在目睹眼前一幕时却竟一时忘却了冲上去制服。

    那个新来的,不见经传的姑娘,偏着头,生生咬断了D区老大的咽喉。

    “……”

    之前宛如地下黑拳场的叫嚣喝彩口哨声全都熄火,这些个经历了大风大浪的法外暴徒们全都噤声。他们很容易就能看见无论是赭三还是秋玹,袖管里都藏着足以让自己偷袭成功反败为胜的利器,但是谁也没拿出来。

    走到今天,什么违背人类基础伦理的场面都见过了,现在竟然会被一场甚至连武器都没有拿出来的打斗惊愕到。

    没有人会这样打架的,完全就是胡来的“野路子”,却也惊心动魄得足以让人为之失神。

    野兽一样,最直白最原始的,纯粹的狂暴与野性。

    狱警贾斯右手还维持着上一刻想要伸出的僵持动作,看上去有些傻气,但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周围的人都不在意这些了。他神色复杂地盯着中心那个满脸是血的人,在现在连同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不经意间回想起这个瞬间,那个总是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像是这个世界漠然过客的姑娘,宛如疯狂决绝的兽,冲上去,咬断了老大的咽喉。

    秋玹跪坐在地上,脸上身前全是赭三喉管里喷溅出的温热血液。她垂睫感受着液体顺着下巴一滴一滴地垂坠,手腕彻底反折着扭断了,也没办法空出手来稍微擦拭一下。

    “……还看戏呢。”

    似乎是空气里死寂一片维持得太久,秋玹依然跪坐在地上,嘴唇开合间不断有血液顺着滴落下来。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行,“麻烦送我去晴文那里,谢了。”

    ……

    在一番操作之下,秋玹成功将自己送进了医疗室。

    她现在周身都打着用来固定骨骼重新生长的黏胶膏,被那个叫做晴文的狱医包成了新生时代的虫噬木乃伊。而最重要的是,就在她进来之后尚处于昏厥阶段的那一时间,心心念念着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小可怜室友伤好出院了。

    秋玹:唉。

    狱医死活不肯让她出去,非要继续留在医疗室观察。而现在躺在医疗室内间还活着的,活着还能够说话的,就只有那个上次看见过的长得十分凶神恶煞的老哥。

    期间湘跟皇后团里几个还算熟悉的犯人倒是来看过她一次,看上去神色如常没什么异样,秋玹就也当成是真的这样。由于第二天老大挑战日进行的时候秋玹还躺在病床上昏厥,而赭三则躺在裹尸袋里,所以D区就等于没人上场。

    其他几个区的犯人对于这件事倒是疑惑了一番,在D区众人的解释下只以为是半路杀出的黑马把赭三给开瓢了,没有亲眼看到过在餐厅的那场打斗,便也就没有再继续放在心上。

    毕竟就算嘴上不说,D区的犯人在他们眼中还是不够看的。

    躺在医疗室的这几天里,秋玹唯一在意的除了常规那几件破事之外,就是好奇隔壁床那个长得凶神恶煞的老哥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她在第一次假装PTSD混进医疗室的时候就看见过那个犯人了,只知道他长得极为凶狠,一双眼睛即使是普通地看人也像是在瞪人。然而同样的,除了手臂上固定每天都要打的不知道是什么输液之外,他能跑能跳的气色也都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每当秋玹问他的时候,他都会瞪着一双铜铃双目看过来,然后气焰嚣张地说着“关你屁事”。

    既然他自己不想说,秋玹也就随他。不过有一点倒是那个老哥是属于C区的犯人,平日里可能是同样闷在医疗室里没人说话,所以对于秋玹的态度虽然还是很凶狠,但好歹能够勉强正常交流。

    秋玹从他口中了解了一部分关于C区的事宜,知道了如今C区的老大是一个看上去年纪极小的女孩子,但是手段极为阴狠。如果不是非常必要的话C区的犯人大多不是很想跟她对上,因为她动起手来很阴,而且极为记仇。

    如果有人不小心惹到她了,那么就做好在监狱里被报复到死的准备。

    不仅如此,事实上每一个放风日的挑战时间,监狱所有区里面C区都是挑战者最少的一个。毕竟跟其他犯人打的话大多数是进医疗室,但是如果是跟她打,目前为止所有的C区挑战者都是直接装进尸袋里送走的。

    “不过我听说赭三死了。”凶恶老哥跟她抱怨完自己区的老大有多么变态,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咂咂嘴。“听说还不是在挑战日上被人干下去的,而是在D区的食堂里。啧啧,风水轮流转啊,D区的几个老大,一个死在浴室里,一个死在食堂里,下一个是不是就要死在厕所里?”

    秋玹:你说你马呢。

    病友之间短暂而友好的交流时间并没有维持太久,随着隔壁医疗室里晴文惊讶的声音,几秒后隔间的门被推开,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光明正大地走了进来。

    凶恶老哥看了一眼,随后就又惶恐一般拉起被子蒙着头装死去了。

    秋玹盯着那副熟悉得不能再熟的皮囊走进来,坐在病床上没有说话。

    “我才听说这件事,”埃维看上去一脸心疼地走过来在她床边上坐下,凝眉看着打在身上的凝胶膏好像是打在自己身上一样。“听他们说起我才知道是你。唉,你说你,那么拼干吗呢,又不是打不过,何必要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不一样。

    秋玹平静地盯着面前好似喋喋不休的男人,虽然如果是真的秦九渊本人在这里的话他也会老妈子上身唠叨着怎么又把自己弄得一身伤,但是不是像如今面前这人这样的。

    刚来的时候,秋玹确实时常会为那副皮囊而恍惚,也会犹豫着要不要再留点时间作为判断。

    现在不再需要了。

    “埃维。”她突然轻轻喊了一声,打断那人不休的话语。男人坐直了些,甚至还侧身微微前倾一副认真倾听她说话的模样。

    “你为什么突然愿意告诉我这些了?”秋玹开口,面上是恰到好处的疑惑,“那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的行刑官吗?我在绝境找了你好久,但就是找不到你。”

    男人顿了一下,像是有些惊讶。

    随即他很快反应过来,面露犹豫。“唉……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只是我身上的任务实在特殊,我不想把你卷进来。”

    无论这个人是谁,他绝对不可能知道的就是,秋玹早已经猜到秦九渊就是支配者黑暗。

    “可是说不定我能帮到你呢?”秋玹同样坐直了一点身子,“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受,既然我们……”

    她半仰着头,凝视男人那副仿佛被刻进灵魂深处的皮囊。“既然我们相爱,那你肯定就要跟我一起往前走的,不是吗?”

    距离太近了,埃维能够清晰看见倒映在对方同样的墨黑眼瞳中自己的模样。那一瞬间他似乎是为之蛊惑,似乎情不自禁,喃喃着自己也不清不楚的话语。“是,我要跟你一起往前走的。”

    “那你是谁呢?”

    “我是……”

    “你是谁呢,说出来我就可以去找你了呀,说出来,我们就能一起走到最后的结局。”

    “我……”

    “我是埃维。”

    最终,秦九渊面目的男人这样说道,他眼神中似是仍带着点微不可察的茫然恍惚,但很快反应过来,坚定而疑惑。“我还能是谁呢?你要相信我,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不能说。我的任务太危险了,我不舍得把你牵扯进来。”

    埃维轻轻伸手覆盖住秋玹落在床边被打上厚厚一层治疗凝胶的手背,“相信我好吗?你相信我,等我完成这一切,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你像个魔教中人。秋玹在心里疯狂翻白眼,哪怕是隔着几层凝胶,都感觉手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面上做出一副不爽模样,趁机狠狠甩开了他的手,“滚滚滚,别来烦我了。”

    埃维的眼神看起来无奈而包容。

    心里再多想大开杀戒,面上暂时还是不能彻底翻脸。秋玹转了个身拉过被子想要也和那个凶狠老哥一样蒙在头上摆出一副停止营业的模样,却在目睹到门口另一个身影时顿了几秒。

    玄溟安静而面无表情地拎着个袋子站在医疗室隔间的门口,也不知道是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哦豁,完蛋。

第290章 咱俩谁管谁叫哥

    长髯浓眉长相看上去十分凶恶的犯人把被子往下拉了一点,从里面探出头来。他先是又不放心似的往空无一人的门外瞥了几眼,才松口气转回来看着那个被包成木乃伊的病友。

    “上次也是你吧,”他用极其笃定的声音说道。“你怎么回事啊,明明只是一个刚来的D区新人,是怎么跟A区那家伙扯上关系的?”

    秋玹有点不太想说话,郁闷地往被子里倒。“你管我呢,那你又是因为什么才进来医疗室的?”

    “嗤,不想说就不说吧,谁稀罕似的。”凶恶老哥朝她瞪眼,“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后者倒在床上彻底不说话了。

    这个据说叫做秋玹的犯人真的很奇怪。

    长得很凶的老哥盯着那团从头包到脚的被子卷看了一会。之前那次就是了,因为自身体质特殊的原因,他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医疗室里,而那几天,A区那个叫埃维的犯人越狱失败同样住进医疗室的时间里,是他最心惊胆战的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里他几乎连上厕所都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就怕自己哪一个动作惹得传闻中喜怒无常的大佬不高兴了,当下就直接裹尸袋送走。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无论是埃维,还是后脚送进来的那个D区被越狱事件波及到的倒霉室友,大家都待在同一间医疗室隔间里相安无事,虽然熟视无睹但是让他感到庆幸。

    他无时无刻不在祈祷着埃维赶紧伤好出院,或者自己这次的恢复时间能快一点,总之怎么样都好他是不想再待在这枚定时炸弹身边。而这几天里,同样令他惊讶的是,连他这种C区实力还算排得上号都对埃维心惊胆战,但是那个刚刚入狱的新人病友却始终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他原以为这一次来了一个足够可怕实力强劲的新人,只是在埃维终于出院之后他曾明里暗里试探过那男人几次,发现对方空长了一副高大体格,事实上完全就是绣花枕头。

    也不知道到底是心大还是真的没脑子。

    他在心中唾弃着,直到那一天,一个看上去更加心大与没脑子的新人借着PTSD犯病的名号直愣愣闯进了医疗室。

    现在的这些新人一个两个的都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凶恶老哥几乎是发泄般地想到。等着吧,埃维现在出门遛弯马上就要回来了,这个没脑子的新人很快就要被裹尸袋送走。

    于是很快,埃维遛弯回来,老哥面上惶恐不想多管闲事地把被子蒙脸上,实则悄悄露了双眼睛出去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走向魔幻到足够震惊他家人一万次,先不说那个新人竟然朝埃维摆臭脸而没有被杀掉,再然后他们那个一直以来沉默得像个哑巴的倒霉病友竟然公开站了过去朝着埃维挑衅。

    这些新人到底都怎么回事啊?!他看着都想冲上去刨开他们两个的脑子看看是不是浑身是胆,而几人之间的话语更是含糊暧昧不清,再接下来那个胆子够大的新人竟然就直接用拙劣无比的演技装着旧病复发离开了医疗室。

    凶恶老哥看着这一幕幕简直不知道该评价什么,只是医疗室里人员更迭来去匆匆,很快便就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那个叫秋什么的新人,还有那个哑巴病友,很快就会被人弄死的。

    他在心里这么想着,这样的新犯人他见得太多了,监狱里从来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想要活命要么足够强到谁也不放在眼里,要么放下心里那点可笑的想法与这座监狱同化。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星期后他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叫做秋玹的新犯人,是被狱警跟几个大汉抬进医疗室的。他原以为终于被人看不爽给教训了,没想到那几个抬着进来的D区犯人对其的态度完全不是他想的那一回事。

    他们的态度很奇怪,像是狂热兴奋,像是望而生畏,又像是俯仰着诞生于人间沟壑中的神祇。

    “喂,晴文。”他躺在病床上,看着年轻的狱医忙前忙后给那人全身都打上固定凝胶,这种药剂他并不陌生,是用来对付骨骼断裂情况的。而这样剂量的凝胶,那人全身上下到底是断了多少根骨头啊?

    “她这是惹下了多大的仇,让人给揍成这样?”

    忙得热火朝天的狱医不耐烦瞪他一眼,“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这个月打了那么多凝血药机还是没有恢复,我看可以直接给你准备好尸袋了。”

    “这话说得。”凶恶老哥嘟囔两声,五官神情看上去更加肃穆狠恶了。晴文却跟没看到似的,白了他一眼,彻底处理好秋玹的伤势后,转而去给其他躺在床上连自主行动没有都没有的伤患换呼吸机续命。

    在新人因为药剂的副作用陷入昏睡之后,那个哑巴倒霉病友又跑过来了。凶恶老哥最近心情不是太好,见着他之后恶言恶语,“呦,草包刚被人揍完这会儿又迫不及待地跑过来看你另一个‘难兄难弟’?”

    那男人还是哑巴一样不声不响,任凭他怎么挑衅。

    骂了一会老哥觉得没意思起来,而那倒霉室友要说专门跑过来探病也不像。因为从早上开始他就一声不吭地坐在对面床边上,就一直这样无声坐着盯着病床看。要是被人这样盯着的对象是老哥的话早就跟人捋袖子干起来了,但是人家也没盯他也没妨碍到他,他也不至于还要拖着自己的老残病体去因为这个跟倒霉室友干一架。

    第二天那新人醒来了,倒霉室友反倒没影了。

    新人似乎是对他的病例很感兴趣,一逮着机会就问。其实这病本也就不是什么隐秘不可言说的东西,但不知道为什么,老哥心里毫无缘由一阵没好气,语气极差地说了句“关你屁事”。

    说完之后他还略微有些心虚,没想到那新人完全没放在心上,只回了一句“那行吧”,接着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来。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就凭着那一次所窥探到的东西,就应该知道那新人与埃维之间的关系绝不简单。

    所以当第二次看到埃维出现在医疗室里的时候,老哥面上惊讶心里却有种果然如此的意料之内,他照例蒙在被子里听着两人的谈话,在听到那句“彼此相爱”之后默默扭曲了本就长得凶恶的脸庞。

    原来如此,他就说,这种新人光凭自己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太多,他总感觉……即使是嘴上说着“相爱”的两个人,背地里却总有着种诡异的违和感,就好像是想着要怎样不动声色地弄死对方一样。

    ——两人中拥有这种想法的,还不止一个。

    他们似乎是为了什么事情而争执了两句,紧接着,两人的谈话就一下子中断了。

    老哥悄悄探出了点头出去看,哦,是哑巴病友过来了。

    不知为何,他感觉到空气里气氛一下子开始针锋相对起来。

    想什么呢。他随即在心里唾弃着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有这种错觉,就那两个绣花草包,加在一起再翻个倍都完全不够埃维打的好吗。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埃维的声音。“你……是有什么事吗?”

    语气客气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轻蔑而傲然,俨然把医疗室当成自己家的一副主人做派。再紧接着他听见,那个新人唰的一声似乎是蒙上了被子,因为她声音听上去有种隔着什么东西说话的沉闷不真实感。

    她说:“你赶紧走吧,我今天不想营业了。”

    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

    哑巴病友二话没说,提着那个来时的袋子果断转身走了。埃维似乎是怔愣一会,又耐着心隔着被子说了几句好话,但是里面始终没有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老哥终于确定闲杂无关人士都已经离开医疗室,他从被子里钻出来,瞥了一眼旁边病床上的被子卷。

    “出来吧,人都走了。”

    “我那句话其实是对你说的。”胆大包天的新人仍然蒙在被子里跟他说话,“我今天不营业了,谁也别跟我说话。”

    狗脾气,惯得她。

    凶恶老哥气得直瞪眼,本就凶神恶煞的铜铃大眼又睁大了一倍,把照例进来换药的晴文都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啊你,不满意就直说,以后自己换药去。”

    同样脾气不是太好的狱医回过神来就吼回去,老哥悻悻摸了摸鼻子,只能乖乖举着手臂看她把血管上的针管拔去。

    这个叫秋什么的新人,还有那个哑巴病友,迟早会被人弄死的。

    他几近幼稚地在心里想,就算不是近期,也迟早会的。他们两个简直太讨人厌了,最好以后都别来医疗室别再看见他们两个了。

    迟早的事,哼。

    ……

    秋玹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无意中触发了什么特殊体质,这一次同样的,等到突然有一天狱医晴文走过来给她拆了身上所有的凝胶膏体,然后有些不耐烦地说着“你可以滚了”的时候,正好又赶上了这一轮的老大挑战放风日。

    “姐,我再待一天。”她躺在病床上不是很想走,晴文直接没好气走过来一把抽出了她屁股底下的床垫。“伤好了就赶紧滚,给别人腾位置,死赖着不走你还要点脸吗?”

    事实上,秋玹伤口恢复的速度让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原军医晴文都瞠目结舌。本来这种程度的大面积骨折,别说普通人哪怕是联邦那些训练有素的铁血士兵,没个半个月都好不下来。她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再在医疗室里长期加张床,再多忍受一个跟凶恶老哥一样的橡皮糖麻烦病人的准备,没想到就是这种程度的伤秋玹完全恢复起来就用了一个星期。

    全身骨骼断了大半还能清醒着抵达医疗室也好,那些D区来往的犯人们口中泄出关于那场惊心动魄打斗的三言两语也好,面对着换药时几乎熟门熟路避开自己身上角度刁钻的伤口也好。

    她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啊。

    晴文背对着秋玹摘手套,眼中神情有些复杂,但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不耐。

    “赶紧滚吧,别让我动手赶人。”

    秋玹口中嘟囔着什么还是从床上下来了,隔壁床的凶恶老哥刚才明明已经醒了还下床吃了早饭,这会儿却像睡熟了那样死活蒙在被子里不肯说话,也不知道是在拧巴什么。

    她也就没理,简单说了句“走了”,抬脚走出医疗室的大门。

    这会儿回去的话大概还有两小时吃午饭,午饭时间过后,就是这一周的老大挑战放风日。

    虽然没有在挑战日上名正言顺地打败赭三,但不管怎么说,赭三人现在已经没了,秋玹也就算是D区的老大了。

    在去食堂之前她心里记着小可怜室友那次在医疗室“受委屈”的经历,想着要不是不能在那个冒牌货面前暴露他身份,当时才不会那样说。

    所以她先回了D62牢房一趟,却发现不止是玄溟,连湘都不在房间里。

    “……早?”

    秋玹挠挠头看着房间里唯一一个神色古怪盯着她看的花臂大哥,态度还是比较友善地打了个招呼。

    大哥神情看上去更加古怪了。

    秋玹想了一会,觉得可能是因为一个星期之前,她跟赭三的那场打斗被大哥看到了,于是大哥心里开始慌了,认为自己牢房老大的位置不保。但是他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所以才只能通过这种神情来暗示自己。

    她心下了然,面上一副“这有什么啊”的表情拍了拍大哥的肩膀。

    “你放心,我睡上铺下铺都是一样的,你还是这间D62牢房的老大。”

    大哥:“……大哥,我以后管你叫大哥。”

    大哥:“大哥睡上铺。”

    他说着就要把自己的床单被套扯下来,被秋玹拦住。

    “你可别了,我不习惯睡别人的床。对了,不过有件事情确实需要你帮忙。”

第291章 爱心帮帮团

    “……你们这是在搞什么?”

    一出牢房秋玹就迎面与湘撞上,被她神秘兮兮地拉过来,看着眼前有些无言。

    “老大就是要有牌面啊,你自己去看看其他几个区的。”湘苦口婆心,“正好今天下午就是放风挑战日了,我们D区就算是被称作为D区,但是门面绝不能输。”

    被皇后团几个成员拉过来滥竽充数……哦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几个D区犯人围在面前眼巴巴地盯着她看。见视线瞥过来,当即摆出立正姿势嘴里喊着“老大!”

    “都是仰慕你风采自愿申请加入你的帮派的人,”阿兰在一旁笑嘻嘻地凑过来,脸上神态自若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的不自在来。“再加上我们这些人。好啦,现在就由老大给帮派起个名字吧!”

    她秋玹,当过红皇后当过撒种人当过选秀明星当过女高中生,曾经也是拳打敬老院脚踢幼儿园的一方人物,现在终于要迎来了自己的黑帮老大身份。

    这种复杂心情在看到面前一排良莠不齐据说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犯人时更加复杂了。其他的不说,就光是站在第一排的所谓“门面”,在其中她已经看见了两个看上去颤颤巍巍骨头都快要散架的老头,两个挺着肚子还化浓妆一口烟一口酒的孕妇,两个坐轮椅扶手边上打着点滴的大哥,两个看人一眼头就要垂到肚子上去的小孩。

    以及两个……小平头。

    “不是。”秋玹勉强整理了一下思绪,眯着眼睛看那个明显是从之前赭三的平头帮派里退出来的犯人。“其他人就算了,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啊?”

    两个小平头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给了另一个一手肘,于是那人不情不愿又颤颤巍巍地站出来,解释道:“我们两个本来就不想跟赭三他们混在一起,这下赭三死了帮派里面重新洗牌,他们斗得厉害我们又不想被牵连,于是干脆退出来了。”

    很好,他说话的空隙秋玹看出来了,这人是个吸粉的,吸的就是胖子之前一直在跟她推销的那个。不过他似乎最近应该是不吸了,处于戒断症阶段,手上喉口都有戒断反应自己弄出来的伤口。

    好嘛,这下彻底凑齐了。

    秋玹叹口气,“就算我真的需要一个帮派来给我撑场面,我们又要叫什么帮,老弱病残孕帮派?还是叫爱心帮帮团帮派?”

    ……

    无论如何,最终他们这个集齐了爱心专座上所有扶持人口的帮派还是成立了,名字直接取自这个区,就叫做D。

    听着还挺像头文D帮的,但事实上谁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当秋玹带着那么浩浩荡荡一群爱心互助成员达到放风操场的时候,事实上,除了D区知情人士之外也没有多少人侧目过来看他们。

    毕竟其他区很少有人知道赭三的那场打斗,也不会去多费心思关心几个从D区爬起来的犯人。

    “老大坐这。”其中一个前帮派小平头十分上道,殷勤地跑前跑后甚至还仔细擦拭几下座椅上不怎么明显的灰尘。

    秋玹眉心抽跳一下,什么也没说坐在了这帮需要坐爱心专座的人特地给自己选的爱心专座上。

    “姐妹。”她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一手夹着烟一手吨吨吨往嘴里灌酒的孕妇,“你吐烟能不能往另一边吐。”

    “抱歉啊,呃、老大?”妆容浓烈的女人眯着眼睛打量秋玹一瞬,似是勉强想要用被酒精蒙蔽的视线看清对方的样子。“不抽了,嗝儿,不、不抽了。”

    她这么说着,右手又几近熟练地夹着烟屁股往嘴里最后猛吸一大口。

    秋玹这样看着,什么也没说。

    等到犯人们陆陆续续地来了大半,今天的老大挑战日便也就开始了。这次照例D区开头,而坐在椅子上秋玹等了一会,倒是听见下方的犯人们在嘀咕着诸如“怎么今天A区那帮人不来了?”或者是“就是啊明明之前两场都来了,虽然第二场D区还没打完就回去了。”之类的话。

    湘听见了这话同样凑过来跟她小声嘀咕,“就是啊,反正我是觉得自从你们这一批新人来之后A区的人是越来越奇怪了,你说他们为什么今天突然不来了啊?”

    秋玹:“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今天出院。”

    湘:“……?”

    湘:求助,老大太过于自我陶醉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他们的等待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没一会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径直从外围的D区走到秋玹面前,就这样微微抬着下巴以一种傲慢姿势盯着她看。

    秋玹记得他,也是这一批新进来的行刑官,听说他上个星期就想要找赭三挑战来着,但是无奈上周她与赭三双双缺席了挑战日,便只好暂时搁置。

    “我是科林,”那个陌生行刑官道。“那天你跟赭三的那场打斗我看了,说实话,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明明早点拔刀赭三就已经死了,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弄进医疗室才甘心?还有上上周你与那个安妮的比赛我也看过了,很一般,说实话,我觉得你不如我。”

    秋玹感觉有些好笑,这个行刑官的性格总让她想起之前几个不太相熟的故人,特别是那句“说实话,我觉得你不如我”。既显得有些自傲却又认真,让她觉得还挺有意思。

    “这样啊,”她隔空点了点手指。“你是第几个世界?”

    “我吗?这是我的第七场试炼。”

    第七场,那比她还要多一场的经验。秋玹了然点头,当下拍了拍手站起来与科林平视。

    “那你就试试吧,”她先一步越过科林往围出的放风操场中心走去。“看看我到底是哪里不如你了。”

    秋玹走上中心操场的时候,四周围聚着的其他区犯人倒是传来一阵嘈杂讨论。他们光是听说有人把赭三给做了,如今算是第一次看到那个人到底是谁。而再一联想到之前那个叫安妮的用降魔杵的行刑官与其之间的比试,当下多多少少有点觉得她大概是靠着偷袭这种不入流的手法才能杀死赭三取胜。

    当下,犯人们围聚着发出一片嘘声。

    那个叫科林的行刑官后脚一步从阶梯上下来,他的手里没有拿任何武器,或者也可以说,他身体中所蕴藏的元素就是他最好的武器。

    是个法师。

    秋玹在心下简单做了个判断,随即在对方出手后的第一秒开始情不自禁为对方惋惜起来。

    “你是主修元素的行刑官吗?”她偏过身避过对方试探性砸过来的暗物质元素球,语气有些古怪。

    “我是变异基因。”见秋玹毫不费力就闪过他的第一式攻击,科林面上也丝毫没有改变情绪,反而随着脚下变幻莫测的步伐开始不断与秋玹拉远距离。“只要空气里有暗元素在,我就可以全盘吸收,而且,我的攻击……”

    他的身影突然消失在空气里,秋玹按住袖管里的短刀眯起眼睛,毫不犹豫侧翻滚落躲过蓦然从身后袭来的元素力量。下一秒那莫名力量好像凭空从地里长出来那样,牢牢固定住她尚未来得及起身的动作,逮着空隙就往她身体最薄弱处的弱点钻。

    “我的元素天生克制你们这种体术行刑官。”

    科林的声线蓦然出现在身后,带着一股自傲与讽刺。“开始跟我对上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对上我这样的纯远程元素行刑官只要你能近身就已经稳赢了?我告诉你,普遍意义上刺客克制法师的那一套,在我这里不成立。”

    他嘴里说着的同时,也没浪费时间手下元素力量越发增强,在额间渗出一层薄汗之后终于确定那人已经被自己牢牢限制住动作,才勾着嘴角笑了笑。

    “你的体术确实有几分本事,不然也不会在最后关头反杀赭三。只可惜,你对上的是我。”

    秋玹盯着手腕上流动着仿佛有一层实体的暗元素看了看。

    “你一个人到底在那里自说自话些什么啊?”她维持着手腕被反桎住的动作摇摇头,突然五指一蜷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兄弟真的,如果你是那种魔武双修的话说不定还能好打一点,但是我一开始就想要说了。”

    自她那收拢五指中被抓握的位置蓦然腾升出一股不祥黑雾来。因为知道无论再强大的能力,一旦被近身一切都完了,所以科林在一开始就毫不留手地将聚拢的暗元素用在克制她动作上,再抽出余力分出一部分作为攻击。只是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黑雾实在诡异,科林僵硬着神色,竟然生出一种那迷雾在吞噬自己元素的可怖想法。

    “太可惜了,”秋玹口中重复着他之前的话来。“可惜你对上的是我。”

    “或许有听说过一句话吗?”

    科林蓦地瞪大双眼,他眼睁睁看着身处于层层元素囚笼中央的人周身笼在一层黑雾里。危险的第六感瞬间大作,急忙抽回外溢的暗元素想要作为抵挡,下一秒堪堪结成一个手式的小臂内侧一股被灼烧般的滚烫。科林大惊失色抽手,牢笼中心那人却不见了,几根冰凉手指裹挟着一层黑雾摸上他脆弱不堪的脖颈。

    “玩刺客法师的心都脏。哦对,还有一句话。”

    被近身了。

    完了。

    科林浑身上下连血管都僵硬冷却着,只觉自己被千万只枯骨生生拖拽进亡灵的死气地狱里,唯独手臂内侧那枚刚刚被烙上去的瘟疫图腾烧灼着一片炙热。

    那轻而易举就能终结他生命的声音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死灵法师,以消耗反噬自我生命为代价,换来同等级,无敌。”

    科林却听不见这话了。

    ……

    这人心理素质也未免太差劲。

    秋玹撇撇嘴有些嫌弃地把科林扔到地上。甚至没还来得及动手呢,他就自己自说自话地昏倒过去了。

    其实这也不怪他,正常人一下子同时接收了死亡瘟疫梦魇的三重攻击,只是晕倒已经算是好的了,尤其是像科林这种身娇体弱的主修元素远程的行刑官。

    而且还是个主修暗元素的。

    所以秋玹一开始就觉得这场比赛根本没得打,太可惜了。暗元素这种变异基因对于其他行刑官来说或许是个难缠的噩梦,但对她来说,根本就没啥好说的。

    瘟疫死亡跟梦魇,随便哪一个拿出去不是噩梦的源头,就算其中某些技能鸡肋了一点,本质上来说还是能起到震慑作用的。

    秋玹将子母刀入鞘,站在中心仰头扫了一圈D区大部分都鸦雀无声的人群。“还有人不?没有我下了。”

    D区的犯人安静如鸡。

    于是她等了一会见没人后就兀自起身往外围走了,D区的犯人沉默着呈摩西分海状给她让出了一条路,突然人群中一个苍老的声音颤颤巍巍地喊了句,“老大超厉害!”

    “……”秋玹沉默几秒,随着人群一齐望向他们那个老弱病残孕帮派中拄着手杖还要来坚持给她喊应援的老头。“您可以不用这么折腾的,我又不会因为你不给我喊加油就把你赶出帮派。”

    老头果断坐回去喝人参茶了。

    秋玹叹口气坐回原来的位置上,阿兰与皇后团的人围上来跟她兴奋激动地说些什么,她一一应对过去。突然想到了什么,趁着那每次使用都有冷却时间的梦魇黑雾效果还没有完全散去,朝着旁边握着酒瓶的女人打了个响指。

    挺着肚子的女人猛地清醒,眨着眼线半花的眼睛有些茫然。

    秋玹手伸出去一点,帮她擦掉了多余花了的眼线。

    “清醒了?”她瞥了一眼挠头怀疑人生的孕妇,“清醒了就别喝了,然后把你手上的烟屁股扔掉,以后也别再去找那胖子买酒了。”

    女人愣了一下,沉默盯着手中半空的酒瓶不知道在想什么。

    秋玹没有再管她了,四周聚拢着的黑雾一点点消散,很快就弥散在空气中了。

    梦魇梦魇,以噩梦为魇,也与吞噬噩梦相辅相成。

第292章 进度最快的行刑官

    他们坐着等了半天,而这次C区同样没有新的挑战者。

    秋玹想起在医疗室里那个长相凶恶的老哥跟她说得关于C区老大的事情,按着那个标准在人群中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特别符合的女性犯人。

    轮到B区的时候,倒是有人上场了。

    那人一步步走下台阶的身形正好被周围欢呼着的B区犯人给挡住了,秋玹看得并不真切,当她想要站起来看一眼的时候,身边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

    “老妹……不是,老大啊,嘿嘿。”胖子挤在躁动的人群中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语气变了个样,不再似之前侃侃而谈,而是带了种近乎讨好的意味来。“那个、嗯,上次我不是跟您说的那个劳作时间的事情嘛,嗐,我那客户一听说这事就说不用您来给他干活了。而且,就算他不提出来,我也肯定不会让他这么做的啊!您放心,以后有什么需要就尽管使唤我,只要我手头有货,哪怕是没有的,我也想方设法给您弄来!”

    这小胖子还有两幅面孔。

    秋玹好笑瞥他一眼,道:“知道了,谢了。”

    “嗐,这有啥,您言重了!”胖子语气惶恐连连摆手,顿了几秒后又收回来搓了搓手,换上一副咧得更开的笑容。“那个,老大啊……就是说,如今您就等于说接管了我们D区嘛,那这,之前赭三留下的生意,您看……”

    “赭三的事情我不管,你们原来怎么运作的现在也就继续吧。”秋玹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就是怕赭三死了后D区负责跟胖子手上“货源”交接的一系列流程会受到阻碍。

    事实上秋玹是真没打算管这件事情,毕竟不只是D区整个联邦监狱的犯人之间早就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关系链,如果她插手反对必定会成为所有区的众矢之的。但是要说接手赭三遗留下来的诸多“生意”,她也是不愿意的。

    不愿意原因主要是嫌麻烦,混子当惯了,现在要不是为了过试炼场她这个老大都不是很想当,更别提让她履行什么黑道老大的义务了。

    不过说到这里……

    秋玹顿了顿,眼角余光顺着胖子滔滔不绝的“您人可真好我第一次见您就知道您是个干大事的人”阿谀奉承瞥到角落里的那个人影。她隔着人群遥遥朝花臂大哥抬了抬下巴,大哥注意到这边视线,简单点了点头后从袖子里摸出个什么东西在指缝夹着,匿到欢呼着的人群中去了。

    阿樱。

    秋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一个星期前玄溟被打进医疗室的那件事,本质上是赭三那帮人干的,背地里却是另一批素来与阿兰不对付的,阿樱带领着的皇后团的手笔。

    她当时说,“没关系,今天是赭三,明天就是阿樱。”这话绝不是开玩笑的。

    “你应该认识她吧?”

    突然间,与秋玹同一批进监狱来的那个红发行刑官避开人群挤到她身边来。红发女人看了一圈四周,在爱心帮帮团成员自以为狠厉的注视下顿了顿,有些无言。

    “说真的,我不明白你干吗要跑到D区来当老大。”女人压低声线,一改之前对秋玹爱答不理不像合作的样子。“你打算什么时候挑战C区,我最近找了几个实力相对薄弱的C区犯人,有几个是正好跟你能力相克的,凭你的能力打败他们成为C区成员应该很容易。”

    红发女人这么说着话的同时,那个B区老大的挑战者也随之走到了中心操场的位置。

    秋玹:“那你加油打呗,我暂时留在D区。”

    红发女人不可思议,“为什么啊?我看过了,在你杀死了赭三跟那个墩哥之后,D区剩下的成员就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了,对于我们提升能力并没有任何帮助。”

    “姐妹,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了。”秋玹转头看她,语气里也不带什么情绪。“我挺独的。再说了,一开始你就根本没打算和我合作不是吗,明确跟你说,我们两个要走的方向不一样,所以你选择跟我合作的话过程会走很多弯路,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红发女人沉默着看了她半晌,在确定对方不会改变想法之后耸了耸肩,说了句“那你自己好自为之”就离去了。

    底下的犯人们开始欢呼起来,爱心团里十分马后炮的小平头凑上来,故意压低嗓音道:“老大,我看那个人是不是惹你生气了,要我们去趁机做掉她吗?”

    秋玹面无表情:“你们准备拿什么去做掉她,轮椅拐杖还是验孕棒?”

    小平头:……对不起。

    秋玹总算是看清了那个B区挑战者的真面目,就像刚才那个红发女人说的,“你应该认识她吧?”

    确切来说,目前每一个被传送到这场试炼里面的行刑官应该都认识她,这个女人算是他们这一方行刑官里面完成进度最快的一个,因为她现在已经挑战到B区,而且是B区的老大了。

    听说她从D区一路打上来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比起一些等级靠后的行刑官来说已经是很快的速度了。

    相信如果这次她挑战成功了,她就会是这一批中第一个最有希望完成试炼脱出的行刑官。

    当然了,只是“最有希望”而已。

    处在这场试炼中的行刑官总共分为两方,一是像秋玹这种需要一路从D区打上来的,彻底击败一个A区犯人就算完成的行刑官。还有一方是像怀桑那样的,至少通过十五场试炼以上,一开始就被传送到A区的高阶行刑官,他们的任务则是从所有人手中守住A区的位置。

    对于像秋玹这一方的行刑官来说,这场试炼最困难的往往不是怎么晋升,而是最后要怎么彻底打败一个A区犯人。

    越级挑战从来不是说说玩玩的,特别还是十五场朝上的越级。

    秋玹眼神沉下来,坐直了点身子看向站在放风操场中心的那个据说叫做艾琳的行刑官。

    很快,B区现任的老大也在众人的喝彩下走来了。是一个典型的帮派老大打扮,就是那种一看就知道这个人是混黑帮的,跟秋玹这种半路出家的混混老大完全不一样。

    “又是你?”B区的老大挑眉看着艾琳,“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几次了?你伤好透了吗就这样来?”

    艾琳没说话,只是摆手示意了一下自己要开始了。

    在那手势做完的下一秒,她整个人就如同离弦之箭朝男人俯冲过去。B区老大似是摇头说了句什么,紧接着仿佛极为熟悉她招式那般下一秒闪身避过了挥来的小刀。

    “怎么还是这一套啊?”他无奈,“你上次来这一套不是已经被我捅到住院了吗,还记不住教训?不过话说回来你伤好的速度倒是挺快,正常人肠子都被人划漏出来了不应该那么快就好吧?”

    艾琳神情一冷,前冲的步伐硬是一下调转了方向,看似挣扎着想要将手中小刀从男人桎梏中挣出,后一秒空余的右掌却早已在俯冲之前便蕴藏了一团能量元素,挥握着朝对方砸去。

    是个魔武双修。

    秋玹又往前探了一点身子,几乎是前身伸出栏杆的一个不懂事小孩扒在动物园栏杆上看猴子山的姿势。身后湘操碎了心都快要奔溃,“我拜托你注意点自己的身份,你自己看看其他区的老大哪有你这么明显地看的,太没牌面了!”

    她敷衍地朝湘摆了摆手。

    魔武双修,算是绝境的一个戏称吧,指的是那些既主修体术又主修元素力量的行刑官。在绝境还挺常见的,毕竟不是所有人在最开始进入绝境时就已经有一个明确的目标的。

    行刑官在被选中拉入试炼场之前都是各原生位面的原住民,之后在试炼场不断的九死一生中更是忙着求生,初次进入绝境之后面对眼花缭乱的异能体术必定会或多或少地走弯路。

    不是每个人都明确知道自己最适合怎么样的力量的,往往在前期都是什么能力都试一点,然后在后来不断的试炼中才慢慢确定下来自己更容易走哪一条路。

    而那些在前期多出来的被点歪的技能树,或是被彻底搁置在某个犄角旮旯,或是被一些有想法的行刑官重新利用作为自己能力的“加分项”。

    像秋玹本人其实也可以被称为魔武双修,只不过她跟平常行刑官不一样的是,她不是在第一场试炼结束后就进入绝境的。当时梦魇害怕她被震怒之下的支配者欺瞒直接做掉,于是越过绝境直接把她送进了第二场试炼,所以她开始并没有陷入选择的难题,因为她根本没得选。

    再或者说是“魔武双修”都是在抬举她了,秋玹本人更觉得自己是收破烂之王。就是什么看似有用的东西都吸收一点,事实有些能力或者是道具实在鸡肋,但是真要扔了的话又有点舍不得,所以就只能守着自己的一大堆“破烂”带着他们闯关。

    她又想起别人的随行空间都是井井有条,而在自己的随行空间里到现在都保留着一堆,甚至是八百辈子都用不着但就是因为自己的收集癖情愿留在里面占地方的,诸如一把新人自带基础手枪、一个祖传的破烂喊话喇叭、几根从传送门上拆下来的破烂灯管、太阳能充电款奇丑无比的红绳玉坠、几十枚批发来的牙仙布偶、一块《直播游戏》颁发的战斗大赛金牌还是镀金的、一张到现在都没有用的绝境新人友好通行券、几根鱼钩用来钓克苏鲁的那种、一个“愚人船通关冠军”称号,还有等等类似的,鸡肋破烂。

    要不是那个名字又臭又长的半成品冲击火炮被抵押到赫菲斯托斯那里去修了,破烂军团里面还要再加上一个炮又开不了又特么死占地方的炮筒。

    秋玹没好气翻了个白眼。

    那边艾琳与B区老大之间的打斗已然进入白热化,虽然现在场面看上去仍是那个老大在占上风,但是男人此刻极为差劲的脸色无一不说明着他也没占到多少便宜。

    “不过才过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又一次,老大沉着脸迎上了艾琳刺过来的小刀,对峙期间他原本有力的手臂却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对于这个艾琳他其实一直是厌烦大过于轻视的,他知道她是有实力的,虽然与自己还差着一截但是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永远不会阴沟里翻船。

    但是艾琳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烦人了,其他区的老大都已经在日积月累威慑下稳定下来不会轻易有挑战者,偏偏他,几乎每个星期这个不长眼睛的犯人都会来挑战他。

    不是没想着要直接杀死省得麻烦,但是前面说过了,艾琳有实力。击败她或许还好说,但是彻底杀死还是比较困难的。

    甚至有好几次,B区老大都感觉到艾琳几乎已经能和自己打成平手了,如果不是因为挑战犯人之间“彻底打败”的规则,这个老大他还坐不坐得下去很难说。

    艾琳同样大喘着气,眼睛一眯,又再一次不知疲倦地冲上去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如果那个叫艾琳的行刑官再没有其他后手的话,这一场她还是要输的。

    秋玹还是维持着上半身都探出桅杆的不成熟姿势看着,假装没有看到周围犯人们偷偷投来的目光。

    不过很快了,就算这场输了,有可能是下下场,更有可能就是下一场,艾琳就会打败B区的老大。

    连秋玹这种野路子行刑官都能看出,艾琳成长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就光是拿她这一场打斗的表现来说,在几分钟前尝试过这个手势对对手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之后,往往就在后几秒她就能自行悟出更好的攻击方式。

    她很强。虽然据说只是个过完十个试炼场的行刑官,但是她进步的速度远远超出了绝大多数人。

    像这样的试炼场,就是为她这种人所准备的。

第293章 秋后算账

    “唉,这个叫艾琳的犯人怎么那么执着啊?”

    见就算现在强行把秋玹从桅杆上撕下来,也已经为时甚晚回天乏术,该丢的脸都已经丢完了,湘便也就自暴自弃起来。“你可能刚来不知道,以前每次B区的挑战赛都是她,只是每次都不赢,唉,也不知道是在执着什么。”

    秋玹双手搭在栏杆上,“快了。”

    湘疑惑:“快什么?”

    “她就快赢了,”秋玹终于放弃了她那个熊孩子扒拉动物园栏杆看猴子的姿势,收回手假装若无其事。“很快的。”

    她话音刚落,艾琳整个人被现任B区的老大死死按在地上。那个目前来说进度完成最快的行刑官无力挣扎两下,知道胜负已分。只是正在欢呼吹哨的犯人们并没有看见,明明已然处于上风的男人眼底却全不是人们所想象的轻松傲然,他死死盯着地上的手下败将,就好像在看着未来的俄狄浦斯。

    “什么啊……”湘看着这边的战局嘀咕两声,“说着说着还不是又输了。”

    秋玹耸肩,坐回去又听了会周围D区落单的犯人们凑上来明里暗里的讨好混脸熟,没一会,放风操场上就又响起了熟悉的刺耳警铃声。

    放风时间结束,她坐在椅子上想等前排的犯人先走,没想到等了一会,D区的犯人们就齐刷刷转过来将视线对准在她身上。

    秋玹:……?

    “各区老大先走,这是‘规矩’。”湘暗地里压着声音在她身边道,“拿出点气势来,你现在可是一个人就代表着我们整个D区,千万不能没面子。”

    秋玹沉默一秒,默默将自己翘了边的囚服一角挽下去,站起身往出口走去。随着她的起立,身边爱心帮帮团、哦不是,是“D”的成员也都看上去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地齐身护在她之后往外走,如果忽略他们手上拿着的,拐杖、吊瓶、电动小汽车、轮椅、育儿袋之类的东西的话。

    秋玹:真的,就我们这样走出去,没有人比我更像爱心专区首席志愿者。

    因为他们D区是靠出口最近的一批人,所以现在以秋玹为首的一众帮派成员往外走的时候,几乎所有犯人都在看他们。D区的奇妙组合令人摸不着头脑,在反应过来之后更是从喉咙里肆无忌惮地挤出大声嘲笑。

    笑笑笑,就笑好了。

    秋玹朝附近笑得最大声的一个犯人翻白眼,到时候别跪在地上哭着求着要加入爱心帮派。

    她的脚步突然停顿下来。

    无他,在放风操场出口的必经之路上,一个看上去极为年轻的女孩堵在那里,在她身后,是个个一眼望去就能看出来训练有素凶神恶煞的犯人。

    秋玹:唉,在一开始就输了。

    “嗨,‘老大’,听说是你杀了赭三?”

    那女孩朝秋玹挑眉,一开始的话里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还是身后阿兰的脸色白了一瞬,凑近了压低声线解释道:“那是斐然,C区的老大,据说之前跟赭三好过一段时间,但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分开了。不过看目前情况来说,大概率是……没有。”

    “呦,这不是阿兰嘛?”

    秋玹总算把那个凶恶老哥口中睚眦必报的C区老大跟面前的女孩联系起来,一边有些头大地想着那这不是完蛋了吗,据C区犯人们的说法,这个叫斐然的C区老大最是喜欢玩阴的且小心眼记仇到极点。曾经就有个犯人因为随口说了她一句,当天晚上那人就被直接裹尸袋送出了监狱,那现在,自己把她老情人给杀了,岂不是……

    阿兰整个身子都僵硬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是啊,呵、呵呵呵,好久不见。”

    “也没有多久吧,怎么还那么生疏呢?”斐然看上去似乎好像暂时没有来找秋玹麻烦的意思,她丢下身后那一群相比起来简直云泥之别的小弟们走过来,甚至还像个真正的少女那样小碎步蹦跶了几下。

    斐然径直来到阿兰身边,凑近了才发现虽然年纪轻,但是她个子很高,几乎快要跟一米八几的阿兰平视。“哎对了,你们原本的皇后团呢,怎么,现在合并了?”

    “也……也不算合并。”这还是秋玹第一次看见浪荡惯了在监狱里活得比谁都痛快的阿兰这样畏缩着的样子,他眼睛紧紧盯着地面上的一块泥土,唇上的口红印子几乎快要被自己抿掉。“就是、在一起比较玩得开,所以才……这样。”

    “哦,”斐然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就是找到了新靠山呗。”

    阿兰看上去想要辩驳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依然低垂着视线暗自歉意地看了秋玹一眼。

    “什么啊?”秋玹在旁边悄悄拉了拉湘,“他们俩之前有过节?”

    湘脸色同样有些不好看,破天荒的,她白着脸看了眼秋玹,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斐然,又在欺负人?”

    蓦地另一道男声在身后响起,看上去有些狼狈的男人带着另一队浩浩荡荡的犯人从后面赶上来,是刚刚结束了与艾琳挑战的B区老大。

    斐然耸肩终于放过了面色差到极点的阿兰,“什么叫欺负人,跟旧友聊两句罢了。”

    B区老大不置可否,面上看上去有些疲惫不想管他们的闲事。倒是在离去前一秒看见站在旁边的秋玹,打量一番后简单而立场不明地打了个招呼。“新老大,幸会幸会。”

    秋玹朝他假笑。

    两队犯人很快离开了放风操场。秋玹脚下刚准备一拐弯,那个叫斐然的C区老大突然凑近了一些,说出了她们见到后的第一句话。

    “如果好奇我跟阿兰之间有什么过节的话,不用问别人,直接来问我就行。”

    秋玹顿了一下回望而去,极为年轻的女孩神色莫名,见她看过来咧嘴朝她笑了一下,但因为眉间经久不散的阴鸷显得有些阴冷。

    “……”

    她站在原地看着BC区的两个老大带着群犯人浩浩荡荡地离去,阿兰随即跟她打了个招呼后明显状态不对也先行回去了。湘跟在身边观察一会秋玹,见她脸色有些古怪,以为是斐然给她造成什么不愉的影响,当即安慰道:“没事的,就算她记恨你杀了赭三这件事,但因为你现在好歹也是D区的老大,她就算再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明面上老大的面子也是会顾及到一点的,你别太担心。”

    秋玹:“她刚才摸我屁股。”

    湘:“……”

    湘:“……习惯就好,毕竟监狱里。”

    告诉爱心团的成员们让他们自行散了吧,秋玹心里记着事,脚下一转来到了监控死角操场背面。花臂大哥早早在那里等着了,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D区跟他玩得比较好的犯人,算是之前大哥一起共事过的兄弟。

    “人都在这里了。”花臂大哥朝她比了个手势,那个犯人简单打了个招呼,也没因为她老大的身份特别热切或是特别自持清高。

    几块破烂木板跟废弃雨棚临时搭建出来的小角落里,阿樱与几个另一批皇后团成员被堵着嘴反绑在那里,见到她后瞳孔惊异畏惧地紧缩。

    “不是,老大啊,商量个事儿呗。”花臂大哥凑过来,语气有些犹豫。“那个先说好,我不是不服你啊,你跟赭三在食堂里打那场的时候我就服了……不过,我就是觉得,你以后有什么事跟我说行,但能不能别老让我干这种事啊。”

    他挠头,像是很是尴尬。“你说我,平时跟其他老狗们打打架什么都行,现在你让我去绑这么几个……嗯,就这些人,是不是、有点、嗯,不太合适。”

    身边另一个犯人毫不掩饰地嘲笑出声。

    秋玹倒也没想到这点,好笑点点头道“知道了以后不会了”,就挥手让他们走了。

    她蹲下来,先抽出了阿樱嘴里的绳结。

    “这件事我查过了,”她看着阿樱面上掩饰不住的惶恐,淡淡开口。“我室友,对,就那个叫玄溟的,就是你们教唆赭三动的手,不是吗?”

    阿樱眼睛转了几圈,就是不敢看秋玹的脸。“不是的,你是跟谁查的,这件事情跟我完全没有关系!就是上次你那个室友自己不长眼睛惹到了赭三,他们才会动手的,不管我的事!”

    “赭三,一个D区的老大,会不惜自降身份来教训一个刚入狱的不起眼甚至是不堪一击的新人?不过我倒是真的很好奇,按理说玄溟跟赭三之间毫无渊源,但是他跟你们也应该没有任何关联才对啊,你还要费尽心思来动他干吗?”

    “我不知道,我说了我不知道这件事!”阿樱突然提高了音量,看上去有些歇斯底里,“你都已经杀了赭三了,为什么还要来纠着我不放?我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你像杀了赭三那样把我杀了,我还是不知道!”

    秋玹挑眉,“还挺硬气。”

    “你怕死吗?”

    她盯着阿樱那张在狱中资源有限的情况下还是可以看出保养良好的脸看了一会,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来。阿樱一愣,随即仰着脸硬气道,“我确实怕死,但是如果今天死在你这种是非不分的人手里,我会觉得怕是一种耻辱。”

    秋玹:“你在说什么?”

    随即她似乎是完全不想管阿樱了,转而挑开了身边另一个皇后团成员的绳结。那是个真正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此时缩着身子抖成鹌鹑。

    “抖什么呀抖,我知道你,佐伊是吧?最开始那个去找赭三让他打人的不就是你吗?”

    “我、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

    秋玹手腕一抖,出现在手掌里的不是那把子母刀,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基础匕首。锋利刀尖抵上那少女侧脸,几乎立刻一道血痕便刻了出来。

    “呜……”

    那人抖得更厉害了,喉头呜咽着发出悲鸣幼崽般绝望嘶鸣。

    “你怕死,也更怕失去在狱中倚仗的生存来源,不是吗?”秋玹偏了一点手腕,就像是想要故意给什么人看一样。“很简单,跟我说明你知道的所有原因,那么什么事都不会有。不然,失去了一切之后,就算是性命还在,你又要怎么在这座监狱里活下去啊?”

    “我、我……”

    “还是硬气?”她像模像样地叹口气,“那我只能说抱歉了……”

    “等一下!”

    秋玹收回一点刀尖的力道,了然回头。“你要替她说?”

    阿樱身边,那个看上去白白净净的年轻男人用力闭了闭眼,“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放过她。”

    “你说什么呢?!”阿樱不可置信地回头,“你要是再胡说八道一句,信不信我……”

    秋玹捡起地上的砂纸团吧团吧塞嘴里直接把她嘴堵上了。

    “说吧。”她朝男人抬了抬下巴。

    男人深吸口气似在酝酿什么,最终道:“原本我们是看你不爽想要找人来教训你的,理由也很简单,就是因为以为你加入了阿兰他们的皇后团,而我们跟阿兰素来不对付所以想要给你点颜色看看。正好当时听闻墩哥在打听你的消息,所以才……”

    “停一停,停一停。”秋玹啧了一声,“你怎么不直接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讲?直接讲我问的东西,可以吗?”

    “是因为两件事之间是有关联的!”男人反驳一声,后又勉强压着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不顾身边阿樱愈发怨毒阴冷的神色,继续道:“只是当时我们不知道你能力这么强,在墩哥死后,佐伊……包括团里的其他成员,他们开始害怕起来,怕你想要事后找我们报复。于是,我们干脆想着一不做二不休,想要彻底除去你。没想到……之后,发生了一点事情。”

    秋玹沉默着听完那个男人的所谓说辞,阿樱神情已经从怨恨转变为自暴自弃式的死寂。一时间,空气里只能听见那个叫佐伊的女孩子因为恐惧后悔而抑制不住的抽泣。

第294章 想复杂了

    “在这座监狱里,有人想要玄溟死。”

    在秋玹跟那帮D区犯人打起来后被关禁闭的时间里,“在这座监狱里,有人想要玄溟死。”

    在秋玹跟那帮D区犯人打起来后被关禁闭的时间里,

    也就是玄溟被打入院的时候。当时以阿樱为首的皇后团成员原先并没有想着把目光放到一个毫不起眼的玄溟身上,反而打算联合起死去的肉山墩哥在狱中遗留下来的势力,将秋玹一举击垮。

    而那时,不知道是从哪里放出来的消息,说玄溟跟秋玹在监狱外头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这次秋玹也是因为玄溟入狱才跟着进来的。

    于是他们想着,反正那时候秋玹在里面关禁闭,干脆教训一顿玄溟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最先有这个想法的犯人不是阿樱他们也不是赭三,而是墩哥留下的帮派势力。其实这也好理解,毕竟自家帮派的老大都被你像切芒果一样剥开了,而失去老大之后这个帮派在D区就再难立得住脚跟,其中的仇恨自然是不共戴天的。

    墩哥的人狠狠教训了玄溟一顿,再然后,他们全都死了。

    A区那个埃维亲自动的手,据说是因为当时墩哥他们太过于得意忘形,不小心把血溅到了路过的埃维身上,然后那个喜怒无常的疯子就发飙了,轻描淡写杀了所有人。

    当时同样出现在场地的还有现任B区的老大,就是之前艾琳在放风日上挑战的那个男人。埃维动完手,很随意地擦了擦手上的血渍,将那把剃须刀扔进了B区老大的怀里。

    老大自然敢怒不敢言,但是毕竟是这种程度的杀戮,他也不甘心全然替埃维背黑锅。再加上动手的人都是D区的犯人,于是自然而然的,他找到了赭三,让他们的人继续动手殴打已经失去意识的玄溟,做出一副是D区内部内讧的场面。

    这就是秋玹被关禁闭时所错过的事件内容。

    “那你们呢?”秋玹听完白净男人的全部说辞,也没有做出什么评价,只是反问道,“他们都说这件事的主要教唆者是你们皇后团的人,你们呢,你们在这次事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我们不过是被推上旗帜的人。”那男人神色淡淡,“A区的犯人可以明目张胆地违反规则而逃避规则的惩罚,但是必须要有一个被推出来承担罪责的人。他推了B区出来,而B区的老大又推了比自己更弱小的我们出来,这就是我们所背负的角色。”

    “哦,听起来,你们很无辜?”

    “我说过了,我只是在陈述我所知道的事实。”直到现在为止,那个白净男人情绪一直维持着十足的镇定与冷静,除了在佐伊被刀抵着的一瞬,几乎看不出什么情绪上的波动。“你想要知道真相,我把我知道的全说出来。现在你应该了解这次事件的前因后果,希望你能够放过我们。”

    秋玹盯着他的脸,那人也毫无畏惧直视着她的。半晌,秋玹手中匕首挽了两个花,往后退开一步。

    “行啊,我放过你们了。”

    包括阿樱在内的几个人全都是一脸不可置信,惊异中又仍带着警惕的小心翼翼,生怕她也像那个喜怒无常喜欢唬人的疯子一样下一秒变脸把他们全装进裹尸袋里。

    秋玹却干脆利落地站起来,抛下一群被反绑在角落里的人往回走去。

    她不至于真的相信了这番说辞,但这其中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确实是事情的真相。

    秋玹心里真正在意的是,那部分隐在后面的人,他们的目标不止是自己,还有玄溟。

    胖子说玄溟是因为看守不力作为替罪羊被推进监狱里来的,因为局里有人觉得他吃白饭看他不顺眼,只怕不止是如此。有人想要他死,更想要,自己死。

    墩哥的人为什么会毫无征兆地被杀了。在第一次的老大挑战赛中,墩哥帮派的其中一个犯人想要借着人群的掩饰刺杀自己,但他们明知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是不可能的,为什么明知不可而为之。他们知道些什么东西,而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会被借着由头团灭。

    背后冲着他们来的推手,是怀桑,是埃维,是其他犯人,是监狱长……还是都有?

    埃维那披着秦九渊壳子下的人,又到底是谁?

    “……我真的好烦。”

    “确实,我光是在旁边听着就觉得烦。”

    下午集体劳作时间,作为D区老大,秋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滥用职权给自己放了假。反正老大明目张胆地旷工,也会有其他犯人为了巴结也好或者畏惧也好给她抵上的。

    她随便找了个犄角旮旯的偏僻地,把囚服往头上一蒙,导致说出口的话都有种闷在衣服里的不真实感。小璐好不容易结束了她漫长的电视剧时间,也跟着出来晒晒太阳。

    “真的,一开始我知道这个世界的主要副本任务的时候,我其实心里还是挺开心的。”秋玹呈大字状仰躺在地上,如果这姿势被湘看到了又要念叨着老大形象牌面之类的了。

    “虽然挑战A区的人困难是困难了一点,但是不用动什么脑子。因为主线任务就是不断地找人打架升级,顺便找渊哥培养感情,简直是理想试炼场。”

    她说道这里,越想越气,一个翻身从地上坐了起来。“你说我刚才干吗想不开去威胁阿樱他们说出所谓‘真相’呢?直接默认是他们间接揍了我室友,然后把他们也用同样方式揍一顿不就好了?本来那个faker就已经够令人心烦的了,而这个世界从来就是个武力至上的副本,我干吗又没事找事给自己设置智力环节呢?”

    小璐毫不客气地在一旁嘎嘎笑。

    “玹儿啊你可长点心吧,不过事实上我也觉着这事儿是不是被你弄复杂了啊。甭管那人是不是真的想要来弄你跟老秦,我寻思着你这费老半天劲就算猜出来了又能咋地,到时候还不是得提着刀往上削他吗?”

    小璐也开始莫名激动起来,她挪挪身子跟秋玹挨在一起,语气间满是出馊主意的幸灾乐祸。“我看啊,你干脆一路杀上去算了,甭管那些有的没的,既省脑子,也简单有效。到时候你管他们谁想杀你呢,直接有嫌疑的全都抹脖子。那话咋说?只要我动手的速度足够快,死亡就追不上我。”

    秋玹缓缓,缓缓地转头看她。

    “我觉得有道理。”

    小璐:“……???”

    小璐:“姐,你应该知道我是开玩笑的吧。”

    秋玹直接站起身,“那从谁开始?我觉得不如就从监狱长。”

    小璐:“姐啊,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出馊主意了,你冷静一点。”

    秋玹抬脚往回走。

    事到如今,小璐的所谓馊主意其实也不无道理。有些时候秋玹确实会适当钻一下牛角尖,但她自认为还是个挺能调解心绪的人,很快就能自己出来。

    自从在绝境赛博朋克区确认传送的时候,知道了怀桑抱着不明目的跟过来,她从一开始就在心里全面戒备着了。即使知道这个试炼场的主线任务之后,还是在一味地下意识地想要扣完所有的细节。她把所有目前已知的未知的线索都牢牢攥进手里,生怕一时疏忽遗漏了任何细节。

    这是从山庄开始就有的老毛病了,自从被化名为“陆行舟”的支配者欺瞒了几乎整场游戏过后,往后的试炼场里秋玹其实一直都对于旁枝末节有着几近病态的执着。

    但现在想想,正是因为对于细节的执着,反而有些时候会下意识忽略整体本身。

    拿这个世界举例,事实上从一开始,这场试炼的主线就已经很简洁明确了。

    彻底打败一个A区的犯人,试炼结束。

    一直以来她思考顾虑的事情太多了,而这场试炼可以不用那么过的。

    “呦,干活呢。”秋玹走回D区劳作车间,这个世界如同大多数平常监狱一样,入狱犯人是要进行劳动改造的。当然了,那些有特权拳头够硬的犯人,可以不用自己亲自动手。

    被她特别关照的那个犯人似乎也是刚入狱不久,同样也是赭三那场老大易位打斗的见证者,此时见他们区新上位的老大过来屈尊纡贵地打招呼,显得既惶恐又受宠若惊。

    “你,啊不,您、您有什么事吗?”

    “看到那边那个犯人了吗?”秋玹一手搭在他肩上,一边遥遥指了指隔壁不远处B区车间里的一名犯人,“他今天惹到我了,你给我去教训教训他。”

    “啊,我啊?”青年张了张嘴,彻底放下手中运作的机器,连话都开始磕磕碰碰起来。“可是,可是他是B区的人啊……”

    秋玹压低了点声音,“怎么,所以你现在是不愿意给老大出头了?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服我,觉得我是没本事的草包,我……”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青年连连摆手,“我很敬佩您,可是、可……”

    他话音未落,隔壁履带上工作的一个男人突然不声不响地放下了手中的机械,随手将机油往囚服上擦了两把,就大步往秋玹指的那个B区犯人走去。

    秋玹皱紧了眉。

    其他犯人陆陆续续注意到这一幕,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看过去。

    搞什么啊,这小可怜室友连花臂大哥都打不过在这里逞什么能啊?

    秋玹心里啧了一声,面上微笑着又拍了拍那青年的肩。“年轻人啊,今天给你上一课。机会不自己把握住,就只能被别人抢走。”

    工作车间里混着汗味与喧哗,机器运转的嘈杂噪音下,男人蓦然出现在B区的身影也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玄溟径直走到那个看起来有些莫名的犯人面前,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挥拳砸了过去。

    其实看起来随手一指的犯人秋玹也是选过的,虽然那人是B区,但综合实力在B区属实排不上号,甚至一些C区的犯人们要是想要挑战的话是能够不算太吃力地挑战成功的。

    但问题就在于,就算如此,小可怜室友又能打得过谁呢?

    果然,震惊之下挨了一拳,那犯人也坐不住了。

    再怎么说也是一步步打上来的B区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更是不可能被动挨打。震怒之下,犯人起身拦住室友的第二式攻击,拎起铁拳毫不犹豫地抡了过去。

    室友没有一丝悬念地被打翻在地,偏偏如此,还不知道双手抱头护住要害,反而肃着脸还是坚持着硬是要挥拳。上面那个B区犯人被彻底激怒,身上没有防备挨了几下之后以发泄的力道揪着对方头皮,几乎是把人按在地上打。

    周围B区的犯人反应过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都在吹哨起哄。

    祖宗。

    秋玹心道也真是绝了,接连叹了好几口气后耐着性子数着数,数到后面干脆匆匆带过大步走了过去。

    她蹲下来一只手往室友脑后垫着,隔绝了大部分的冲力。

    “怎么,”秋玹看着那个B区犯人,面上没有什么情绪。“现在是当着我的面,欺负我们区的犯人了?”

    “是你?”那犯人眯着眼睛打量一瞬认出了秋玹的身份。“你就是那个D区新上位的老大?那么你长眼睛了吗,明明是他先来挑衅我的。”

    “有谁看到了?”秋玹一根一根地掰开他抓在室友领口上的粗糙指节,将他推远了一点。“他什么能力自己心里会不清楚吗?不是你找的事难道他还会不要命地来找你吗?”

    犯人似乎是被她气笑了,心中认定新上位的D区老大没什么本事,嘴里更加肆无忌惮起来。“行、行啊……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今天就算是我找事了,找的也只是一个D区垃圾的事,你还能管到我头上来?”

    秋玹将室友往身后扒拉了一些,嘴角弧度咧得更大。

    “不然呢?”

    话音未落,五指攥着男人领口直接趁势将他给按在旁边的工作台上

第295章 老大特权

    这人的实力其实跟赭三的大同小异吧。

    毕竟再怎么说也带上了B区的名号,这点能力总还是有的。但现在在这里秋玹就不可能再像那天跟赭三的那场打斗一样打了,费时费力不说,更不合适。

    她与赭三可以那样打是因为“挑战头狼”这个词本身即带有着一种天赋的孤勇决绝色彩,无论是挑战者还是领头人本身,都足够威严值得受尊重。

    这人的实力其实跟赭三的大同小异吧。

    毕竟再怎么说也带上了B区的名号,这点能力总还是有的。但现在在这里秋玹就不可能再像那天跟赭三的那场打斗一样打了,费时费力不说,更不合适。

    她与赭三可以那样打是因为“挑战头狼”这个词本身即带有着一种天赋的孤勇决绝色彩,无论是挑战者还是领头人本身,都足够威严值得受尊重。

    而现在,她一个D区新上位的老大,跟一个普通犯人那样以命相搏浑身狼狈地去打斗,太有失身份。

    而现在,她一个D区新上位的老大,跟一个普通犯人那样以命相搏浑身狼狈地去打斗,太有失身份。

    ——主要是这样打也不好看。

    那犯人手掌拉扯着她袖口,似乎是忌惮着藏于其中的金属利器。下一秒身体感知一凛,本能大过于判断地挥手牢牢捉住犯人朝下刺来的剃刀,眼前视角一转,被按在工作台上的人变成了自己。

    那把被磨得极为尖利的剃刀正对着她眼中,秋玹手掌箍在他手腕上阻止着力道的下沉。她隐约听见四周B区的犯人中间似乎是有人毕恭毕敬喊了一声“老大”,心道终于来了。

    秋玹上半身躺在工作台上晃了下手腕,突然膝骨屈起狠狠往那犯人胃部顶了过去。趁着对方晃神的劲,反手夺过他手上那把剃须刀,直接往侧颈狠狠扎了进去。

    她踹开那犯人从工作台上坐起来,屈起一条腿看着B区的老大沉着脸往这边走来。

    男人看了一眼抖着手不敢把剃刀拔出来的犯人,呼了口气。“怎么,你来我们B区,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自降身份’跟一个普通犯人斗殴,是想要干什么?”

    “是他先挑事的,他先在我眼皮底下欺负我们区的人,不觉得是一种挑衅吗?”

    “哦?是你吗?”男人剜了一眼单手捂着侧颈的犯人。

    犯人抬起头对秋玹怒目圆睁,“不是我!明明是那个D区垃圾莫名其妙过来挑衅的,这女人自己在这没事找事罢了!”

    “那你怎么不问问其他人看到了没有?”秋玹往后仰了一些,双手撑在工作台上不知何时停止运转的履带上,垂着眼皮扫了一圈四周围聚着的犯人。“问你们啊,有谁看到了是玄溟过来挑事的?”

    B区围着的犯人是没看到事情的起因,但包括那个一开始被告知去教训人的青年在内的D区犯人,却是清楚知道这事确实从头到尾就是自家老大在找事。不过没人会这样说,他们还想要在D区继续混下去,尤其是亲眼见识过秋玹手段的人,自然选择顺着自家老大的话头往下跟。

    “那小子平日里就安安静静地屁都不敢多放一个,怎么可能去主动挑事?”

    “就是,就凭他那水平还去挑战B区,疯了吧?”

    “我刚可是亲眼看到了,那小子是想要绕过B区去上厕所,结果那人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就突然动手了。”

    “就是就是。”

    “听到了?”秋玹朝B区老大摊手,“我好歹还在这里呢。你们区的犯人当着我的面都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说,换做是你,能忍?”

    老大晦涩不明地瞥了她一眼,终是清了清嗓子道:“行了,你毕竟也是刚上来,有些‘规矩’不懂很正常。这次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

    秋玹撑坐在工作台上,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鲜有人注意到,一旁那个被刺了一刀的犯人捂着侧颈,闻声阴郁抬头望了一眼B区老大。

    他知道老大就算心里再看不起D区,现在也绝对不会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犯人就和D区的老大彻底翻脸。这么想着,他按住侧颈上伤口的手突然动了动,刹那间,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下猛地拔出那把被磨得锐利无比的剃刀,甚至都不顾脖颈上猛然喷溅出的鲜血,扭曲着神情狠狠往坐在工作台上毫无防备的秋玹刺了过去!

    秋玹小腿肌肉绷紧,突然倒吊着一个下腰打开了工作台机器运转开关。

    输送履带一下子运转起来,扑面而来的犯人一时没有准备重心不稳,但就是这样已经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他仍然在摔倒下去的一瞬间将手中死死握着的刀刃往秋玹身上捅了过去。

    “这下你看清楚了?”

    就是在这种时刻,秋玹半边脸对着一旁铁青着面色的B区老大这么说道。说着,她无意义地笑了一声,五指抓握上犯人捅来的刀刃,瞬间激活了他手臂上种下的厄尔庇斯病毒。

    之前说过,凡实力相近的,活人。瘟疫病毒在其身上能够起到的作用是极小的,可在这种动荡关键时刻,就是这甚至一秒钟都不到的影响,也足够致命。

    那把剃须刀被他磨得是真的利。秋玹暗自龇牙送开了一点抓握刀刃的手指,还算稳当地站在启动的机械履带上一脚狠狠往那犯人膝窝踹了过去。

    这样毫无防备全然吃下的一击几乎要踢断他的膝骨,犯人惨叫出声扭曲五官。那边B区老大却似乎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厉声道:“住手!”

    秋玹就当没听到。

    握住那犯人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剧烈执念恶意想要趁最后一击拉她下手的手臂,秋玹踏着履带传送的方向,脚下一掀将犯人整个人拦腰倒贯进了发出巨大轰鸣的碎石机。

    那人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头颅在完全没入机体的一瞬间碾压粉碎。令人牙酸的骨节粉碎咯吱咯吱声混着石块被挤压的摩擦,最终红红白白的混在一起,成了几滩齑粉泥状。

    秋玹跳下轰鸣运转的巨大机器,不带什么情绪地最后看了一眼碎石机。

    那日趁着她关禁闭参与那件事的人,她一个个都在心里记着。

    之前说了,原先她确实思考得复杂了,这场试炼的特殊性注定了另一种过关方法的存在。

    现在相比起那些隐在暗处费尽心机想要她死的人来说,秋玹所拥有的最大优势,就是她几乎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挑战这所监狱里面的任何人。

    因为这本身就是被试炼场“规则”所允许的,是这场试炼,赋予他们这些传送到D区的行刑官们的一项“特权”。

    相比起另一方传送到A区的高阶行刑官来说,他们拥有的最大优势就是在监狱中绝对的“自由”。

    而拥有了这项“自由”,她就能以自己的方式做到那些暗处的人至少是在明面上不能做的事情。

    秋玹收回视线,在其余犯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突然说道:“我弃权。”

    弃权?弃什么权?

    犯人们怔愣听着,突然有人反应过来。也对,秋玹虽然是老大但仍作为D区犯人的一员,现在她名正言顺地打败了一个B区的犯人——杀死当然也算“彻底打败”——那么按照监狱里的规则她从此就可以升到B区了。

    但是现在她说,她弃权。

    虽然有部分疑惑,但之前赭三宁愿窝在D区当鸡头也不愿在其他区当凤尾算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犯人们就只当秋玹也是这样想的,心高气傲不愿屈居人下。

    “真的抱歉,你也看到了,我本来都想着算了的。”秋玹面向B区老大一脸无可奈何的痛心,“是他最后自己突然朝我扑过来,我为了自保才这样做的,也是没办法。”

    “这样吧兄弟,再怎么说今天我的的确确是杀了你们区的一个犯人,是我不对。你看,我再赔给你一个怎么样?”

    秋玹面朝人群打了个响指,之前那个花臂大哥的兄弟拽着一个犯人从边上走过来,随着那人的面目清晰起来,犯人之间开始了喧哗嘈杂。

    那被反绑着双手的人依然是一脸灰白的阿樱,B区老大在看清阿樱面目一瞬就沉下了脸色,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唉,你这是不知道,今天阿樱一大早就来找我了,跟我哭着喊着说要回B区找你。”秋玹叹了口气,伸手把面露惊恐的阿樱拉过来。“她说啊,她后悔极了没能完成你交代的事情,觉得很对不起你。她哭得实在伤心,我也是于心不忍,要我说,我们两个区的老大同时松口,你就直接把她带到B区去呗。这件事我同意了,也正好让你们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多好啊。”

    阿樱睁大眼睛,被堵着嘴呜呜呜地死命摇头。

    秋玹:“看把孩子乐得。”

    B区老大:“……”

    老大深吸几口气,瞪向阿樱咬牙切齿,但明眼人都知道,他这凶神恶煞眼神其实是想要冲着秋玹去的。“行啊,那就,谢、谢、你、了。”

    秋玹:“客气,老大不容易当,就应该互相帮助友爱大家。”

    男人阴冷着神情,朝身后使了个眼色。在阿樱更加恐慌的声音中,背后的几个小弟动作粗暴地推着她就往B区走了。标准黑帮帮派打扮的老大最后看了秋玹一眼,在临走时擦肩而过的瞬间偏过头在她耳边低语:“你最好祈祷以后的时间里不被我抓到任何一样把柄。”

    秋玹:“抓到又能怎样,我上面有人。”

    在对方更为冰冷的视线中,B区犯人结束了这一天的劳作时间,三三两两离开了工作车间。

    另一处属于D区的车间里,小平头犹豫半天,还是在众人一齐推选出来的神情中咽了口口水,踌躇走向秋玹。

    “那个,老、老大啊……我、我也不是在质疑您的决定还是什么的,就是觉得,您就这样跟B区翻脸了,这……是不是不太理智啊?”

    “但我是老大啊。”秋玹回头看他,一脸理直气壮,“你们要是有谁不满意就自行脱离这个区加入其他区呗,再不然就来把我弄下去自己当老大,等到那时候再来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吧。”

    她拍拍小平头的肩,一边俯身把小可怜室友从地上拉起来,转身去了医疗室。

    小平头注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沉默一会,“你们有什么想法?”

    D区一片鸦雀无声,突然间人群里传来一声苍老而颤巍的声音。老头:“老大就是坠吊的!”

    “差不多得了。”仍然满脸戾气但至少不再一手烟一手酒吨吨吨的孕妇瞥了旁边一眼,“麻烦您老人家把老花眼镜戴上,人家都走出老远了。”

    “哦。”老头果断放下举起的拐杖,继续窝在椅子上喝养生茶。

    ……

    “你不是早上刚出院吗,怎么又来了?”

    医疗室,晴文坐在桌前,上面几本文件开着,也不知道是在写什么东西。她刚一抬头就看见今早刚刚送走的麻烦精又回来了,手上貌似还在往下滴血,当下十分头疼。

    “不是我说你们这些犯人,一天不打架能要你们的命吗?这才刚过去几个小时啊,你就不能给我省点心?”

    “不是我不是我,”秋玹把身后的室友推到晴文面前。“你帮他看看,我怕旧伤又撕扯开了。”

    狱医眯眼打量了面无表情的玄溟一瞬,最终叹口气拿了医疗箱走过来。“又怎么了啊,那看你们的样子不就又是打架了吗?”

    “那在监狱里不打架还能干吗啊?”秋玹探了头进医疗室内隔间看了看,发现那个真正的医疗室钉子户凶恶老哥竟然不在里面。“咦,那老哥人呢?”

    “中午的时候就病情稳定下来出院了,”晴文不耐烦但还是问答了她。“还有,内隔间不是你现在可以进的,你赶紧给我出来。”

    于是秋玹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看她给室友处理伤口。

第296章 自家老大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最终秋玹被巡逻队告知监狱长有事出远门了,而等她再回来的时候,狱医耸肩告诉她叛逆室友在缝完针后一声不吭地就跑了,拦都拦不住。

    秋玹:唉。

    “所以你到底还有什么事,这位小姐?”晴文刚刚结束一场小型手术,现在状态看上去不是太好,没好气靠在软椅上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犯人没有特殊情况不能进医疗室来,你赶紧回去吧别在这碍我的眼了。”最终秋玹被巡逻队告知监狱长有事出远门了,而等她再回来的时候,狱医耸肩告诉她叛逆室友在缝完针后一声不吭地就跑了,拦都拦不住。

    秋玹:唉。

    “所以你到底还有什么事,这位小姐?”晴文刚刚结束一场小型手术,现在状态看上去不是太好,没好气靠在软椅上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犯人没有特殊情况不能进医疗室来,你赶紧回去吧别在这碍我的眼了。”最终秋玹被巡逻队告知监狱长有事出远门了,而等她再回来的时候,狱医耸肩告诉她叛逆室友在缝完针后一声不吭地就跑了,拦都拦不住。

    秋玹:唉。

    “所以你到底还有什么事,这位小姐?”晴文刚刚结束一场小型手术,现在状态看上去不是太好,没好气靠在软椅上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犯人没有特殊情况不能进医疗室来,你赶紧回去吧别在这碍我的眼了。”

    “怎么没有看到艾琳啊?”秋玹假装没听见,硬是腆着脸又在内间门口转了一圈。“你知不知道艾琳?就是那个一直在挑战B区老大的犯人,很厉害的那个……”

    “她上午拿完药就走了!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晴文手掌往桌子上一拍,“赶紧滚!不然我就喊狱警过来了!”

    秋玹双手投降状举起,终于开始往出口移动脚步。

    “对了,等监狱长回来了帮我给她带个话呗。”她伸手推门,微微偏头去看坐在椅子上满脸倦容的狱医。“重生节不是已经过去两周了吗,那今年的节日结算能不能换一种形式?”

    ……

    这室友也不知道一个人跑到哪里去了。

    秋玹行走在监狱走廊的过道上,四周头顶到处都是身穿厚重防爆服手持枪械的警卫。那一双双冰冷视线随着她前进的步伐如跗骨之蛆移动着,似乎是稍有异动就会毫不犹豫打爆她头颅。

    也不知道室友现在是不是已经被人盯上了。

    秋玹行走在一双双肃杀眼眸中,继续想到。自始至终,她的姿态神情都极为平静,淡然地不像是被关押进层层监视中的犯人,反而像是在公园遛弯。

    监狱二层的旋梯上,一个身穿制服的警官站在那里看着。蓦地,那人视线稍稍松动,抬手压了压制服帽檐,转身跟旁边警卫打了个招呼后就转入楼梯拐角的阴影里。

    等到秋玹再次回到D区的时候,几个D区有些眼生的犯人正凑作一团窃窃私语。她挑眉看了看,发现爱心团里的两个小平头跟那个坐轮椅的大哥竟然也在参与其中。

    犯人A:“听说我们那老大是因为盗窃进来的。”

    犯人B:“啊,竟然是盗窃吗?我还以为那女人是因为什么暴力屠杀才进来的呢。不过,盗窃的话……她这是偷了什么啊才能被关到这里面来啊?”

    小平头:“不知道啊,没人知道,可神秘了。不过你们还记不记得那小子,就是我们老大那个室友,弱了吧唧跟哑巴一样的那人?他们不是说老大是因为那小子才进监狱的吗?”

    轮椅大哥:“你扯淡吧!就那小子老大怎么可能看得上他?我看啊,应该是偷了什么国家机器才进来的吧。”

    秋玹:“我偷什么国家机器了?”

    犯人们:“!!!”

    “不不不不我们没有背后议论您!就是,就是大家一起好奇讨论讨论……对对对,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毕竟是自家帮派的老大,小平头反应过来求生欲极强连连摆手。旁边另一个不怎么眼熟的犯人似乎是不屑于他这种作态,嗤笑一声。

    “老大啊,”那犯人吊儿郎当喊了一声,语气带着点戏谑。“大家伙就是好奇。您看啊,毕竟现在看起来您要在这个位置上坐上那么一段时间,那您就是我们共同的老大,说一下又怎么了?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就是啊,大家只是好奇而已。”

    周围不是爱心团的犯人纷纷起哄。小平头看上去想要反驳些什么,但直觉上又确实觉得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大事,所以也就抿着嘴看着秋玹没有出声。

    秋玹手撑在桌上眨了眨眼睛。

    她大概清楚现在D区的状况以及自己这个老大在他们眼中的地位。首先,要说不服肯定有大多数人心里是带着这么一点的。毕竟赭三坐在这个位置上都多少年了,现今被自己这样一个来路不明还不是在挑战日上正规挑战的新人给打下去了,心里不服正常。

    但虽然不服,目前而言D区也是暂时不会有犯人来挑战自己的,因为他们也清楚自己的实力。一个能够完全凭着身体素质不借助武器能力打败赭三的人,他们自认为自己达不到这样的程度。

    也仅此而已了。

    虽然之前几场秋玹跟其他犯人的打斗给他们奠定了新上位老大实力还算强的心理基础,但光凭这个就说要完全服气死心塌地跟着老大,也是不可能的。现在就是这样,那个最先开口的犯人看似挑衅的举动可以说是一个试探,由接下来秋玹对此的反应,间而形成全体D区犯人之后的态度。

    秋玹看着那个坐在椅子上貌似气焰嚣张的犯人,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

    “我是因为什么进来的,跟我现在坐在这个位子上,有什么关联吗?”

    “老大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犯人笑嘻嘻地换了一条腿翘着,吊儿郎当仰头貌似无辜,“大家就是想要更加了解你一点,促进彼此感情吗。难道说……真的是什么不能说的罪名?”

    其实坐上这个位子之后,秋玹一直想的是顺其自然。她也没有太过看重于当上老大之后应该怎么管理D区,是铁血手段专制说一不二,还是更加轻松的和缓氛围。毕竟之前也没什么混黑的经验。

    但现在既然有人提出来了,她也就不好再挂个老大的名号敷衍混下去。

    “你一直在说‘我们、我们的’,来,那现在就告诉我,你想知道吗?”秋玹突然俯身,手掌前伸撑在那个犯人坐着的椅背上。

    “想吗?”

    那犯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弄得怔愣几分,呆愣看着眼前欺身而来的人,不知怎的话都开始有些结巴起来。“我……当然是想、想……”

    后一秒在周围犯人的嘘声中反应过来,抹了把脸话音重新开始嚣张起来。“怎么,老大这是在威胁我?我想倒是想,就看您是不是愿意说啊!”

    “可以啊,你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啊。”

    秋玹出乎意料的好说话,被她困在椅子上的犯人狐疑拧眉,这边还没想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下一秒眼前一黑完全是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一阵天旋地转,连面部后知后觉传来的阵痛都是差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的。

    围聚着的犯人沉默着,看着自家老大就算是在做这种事情面上还是堪称和颜悦色的模样。那个勇于争当出头鸟的犯人脸朝下被死死按在地上,掀翻的椅子落在一旁,因为瞬间的爆发力四分五裂。

    秋玹手掌暴起发力箍在那人后脑,几乎是生生把人按在椅子里坐碎了椅面才砸到地上的。那犯人在反应过来后不是没想着要挣扎反抗,被揪住头皮往地上撞了两下之后彻底老实了。

    “我跟你讲啊。”

    虽然直接使用暴力手段控制震慑D区,让所有人以后都不敢违抗能够简单有效得多,秋玹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这种办法。毕竟她来这个试炼场本来就不是来搞特权真的当帮派老大的,而且物极必反,真那样做的话保不准长期处于压迫之下的犯人会做出什么疯狂同归于尽的事情来。

    但是同样的,对付这帮穷凶极恶的法外之徒,绝对不能让他们觉得你好欺负。

    在监狱里,一旦其他犯人对你的默认印象是“软弱好说话”的话,基本上就玩完了。

    “我进来的罪名,是因为,”秋玹单手扯着那犯人头皮,蹲在地上俯下身在对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犯人瞳孔紧缩,一瞬间竟也顾不上身上钻心剜骨的疼痛。

    秋玹松开手任由对方砸在地上,随手在囚服上擦了擦沾染上的血迹,歪歪脖子扫了一圈围聚在旁的犯人们。

    “那么接下来,还有谁想知道我的罪名?”

    “……”

    有了出头鸟的前车之鉴,没有人愿意再为自己赢得一场免费的暴揍。

    “好。”秋玹点头,起身站在整个D区的面前。“那么我假设我们之间达成共识了?”

    她身高算高的,只是在这种无论男女人均八尺壮汉的监狱里也实在不够看。但即使是这样,她现在就算一个人站在那里堪称傲慢地讲着话,也没有人敢多说半个字。

    秋玹知道现在肯定还是有犯人在心里不服她,但是没关系,她又不是真的想要当一个成功的帮派老大。只要目的达成了,一切都好说。

    “之前赭三在位时的一切流程程序还是按原来的走,或者你们想要自己再另辟蹊径也无所谓,我不会干涉你们的事情,但是,”她隔空点了点手指。“不要来妨碍到我,自己做的什么事情结果自己承担,我不希望到时候有人来跟我说‘你们D区的某个某个犯人干了什么什么事情’。”

    “事先说好了,我不会帮你们擦屁股,同样的,我自己做的事情也不用你们为我买单。刚才那个兄弟有句话说,现在大家都是在一条船上的人了,我也是大家共同的老大。这话是没错,以后的某些时刻里我确实会跟大家同进同退,但在此之前,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够管好自己的事情。”

    一口气说完一段,秋玹吐了口气。“要是没有问题的话,就散了吧。”

    我真的好像我们以前的那个班主任,特别是在说那段“我不希望到时候有人来跟我说‘你们D区的某个某个犯人干了什么什么事情’”的时候。

    秋玹心里长叹数声,面上不动声色维持着老大风范走出六亲不认的潇洒步伐翩然离去。

    “……我跟你说什么来着?”

    这个时间点恰好是晚餐前的一小段休息时间,通常犯人们会自行选择娱乐方式,或者是早早在食堂里抢位置等待开饭,很少有人会回牢房。

    秋玹回来的时候D62牢房是关着灯的,她也就先入为主地认为没有人,结果一转身那双在黑暗里幽幽的眼睛差点没把她直接送走。

    她把灯打开,拧眉看着面前坐在另一张下铺上的室友。

    小可怜室友身上露在外面的伤口看起来像是被完善处理过了,而晴文说的二次缝合似乎也还顺利,他现在看上去除了面色不可控的惨白一点也没有什么别的毛病了。

    “我跟你说什么来着,我去监狱长那里不会很久的,让你等在医疗室里,为什么自己偷偷跑了?”

    秋玹拧眉,语气已经尽量显得友善一些不会太凶,但是坐在对面下铺的室友仍是一言不发。

    “怎么不理我?”

    “……”

    难怪他们都喊他哑巴。秋玹在心里翻白眼,想着怎么这次的沟通变得那么费劲呢明明之前几个试炼场都不是这样的。是不是记忆清空的时候出了什么毛病了?

    她深呼吸几口,耐下性子也坐在了自己的床上,跟室友面对面坐着。“好吧,那我们换个话题。你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吗?算了问了也白问以后你大概就一直这样待在D区吧……是这样,在这座监狱里已经有人盯上你了,你自己好好回忆一下是不是之前在外面惹上的人。还有啊,本来我是想着在D区公开放话说你是我罩着的,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我怕你从此被人盯上,所以不能这样做。”

    室友:“……”

    秋玹沉默一会,“你能理理我不,我这样也很尴尬。”

第297章 偷的是什么心

    “……”

    “我是符嫪,是这次案件的负责人。”

    特殊金属制成的透明探监玻璃对面,一个记忆中从未见过的身穿笔挺制服的警官坐在对面。窄小房间里似乎是连接了传音孔,看似密不透风对面的声音却能够清晰透过来。

    那警官看着坐在逼仄隔间里的犯人,顿了一下。“首先我得说,很不幸的,你二次上诉的机会时间已经过了,所以这次判决要想翻盘还是有点困难的。”

    “但是,”他稍稍前倾一点身子,鹰隼双目紧紧盯着对面隔着一层透明金属遥遥相对的犯人。“我看过你的案件,发现了许多疑点跟被隐藏的真相。我有办法让你可以减刑,甚至重获清白自由,只要你配合我的调查。”

    接下来他又借机分析了一些关于这次判决的漏洞或是可供翻盘的余地,以此来证明自己此番话的真实可行性。秋玹坐在原地安静听完他的全部说辞,突然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符嫪面上有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讶,“哦,是吗?在哪里?”

    “就今天中午啊,”秋玹后仰一些靠在椅背上。“我从医疗室走回来的那段路上,你不是一直都在看我吗?”

    两人一声不吭地对视了将近半分钟,最终符嫪摊手,不带什么情绪地说着:“你的感知很敏锐。”

    “所以,我假设我们之间达成了共识?”看不怎么出年龄的警官抬手敲了敲大理石桌面,“那么刚才那次不算,我们再重新认识一下对方吧,我是符嫪,很高兴认识你。你要知道,我帮你翻案减刑,你帮我调查真相,简直是双赢的事情,我想不出你有拒绝的理由。”

    秋玹:“你高兴得太早了。”

    “而且,警官,这件事情有什么真相可言呢?”她接着道,“或许你听起来会觉得匪夷所思,但是我所触犯到的这项罪责,真的就只是一个字面意义上的‘罪名’而已,一个可以让我借此进入联邦监狱的名头。”

    符嫪皱紧了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具体情况我当然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你找错人了。因为对于我而言,是犯了什么罪进来的一点都不重要,重点是我需要一个‘罪名’来让我进监狱,而这项罪名无论是什么都无所谓。我这么说你能懂我意思吗?”

    赫然抬头的警官锐利眼神又肃穆锁定了坐在对面的秋玹,在确定了对方是真的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之后,荒谬而短促地冷笑一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不管你是谁,一旦真正进了联邦监狱就再也不可能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了!”

    秋玹微笑,也不知道是在意有所指什么。“但是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

    符嫪动作极为粗暴地一把撸下了制服帽子,狠狠摔在面前的大理石桌面上,似乎是被气得够呛。他坐在探监室的椅子上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勉强把情绪稳定下来,才道:“行,都怪我,是我自己吃饱了撑的来管你们这些社会人渣的事情。还有物管局那帮拿着工资不干活的老畜生,海神心脏丢了这种事情都可以轻描淡写结案不负责……”

    他猛然站起身,抬手想要叫来探监室的警卫。

    一只手掌蓦然贴上了面前的玻璃窗面。

    符嫪愣了下,闻声望去,就看见那个一直以来表现得不显山露水的犯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手掌贴在透明玻璃上终于有了几分外露的情绪。

    “你刚才说什么东西丢了?”

    她隔着几层特制金属开口,声音透过特殊传音孔道显得有些失真。警官顿了顿,重新转回身子从台面上拾起自己的制服帽。

    “你怎么会不知道,东西不就是你偷的吗?就算我了解过卷宗知道其中有隐情,或许你是被人陷害了,但是你肯定跟这件事情有关联啊。”

    秋玹摇头没有正面回复这句话,只是又坚持着问了一遍。“你说什么东西丢了?……海神心脏?”

    “对,就是利维坦的心脏。”

    手掌从透明玻璃上滑下,秋玹一屁股坐回硬邦邦的椅子上,大脑运转一时都有些僵硬。她牙尖不轻不重地咬了自己舌头一下帮助自己冷静下来,半晌,低沉开口。

    “我可以帮你,你告诉我你知道的案件全部内容。”

    ……

    利维坦的心脏丢了,这里的利维坦却不是秋玹认知里的那个愚人船世界中原罪化身的神祇。或者说,也不完全是。

    她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科技社会发展水平应该算是处于中游,不超前也不落后,如果非要有个参照物的话大概就相当于再发展一个世纪之后的原生地球。

    世界国家采用联邦制度,除了至高人民法一切尊崇联邦政府之外,各州之间采用自主法律,可以说自由度还算高。而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宗教信仰者逐渐减少起来,或者也可以说,除了极少数依旧信教的地区之外,所谓的“神明”的痕迹几乎在这片大陆销声匿迹。

    而符嫪口中的旧日神祇利维坦,更多意义上其实只是一种象征。

    昔日传闻教典中各色神明至今都被作为一个历史的见证保存在国家至高联邦政府半对外开放的展馆里。其中最具有特色,或者说在现今剩存的史书里记载最为详细的缠绕之蛇利维坦,则作为展馆的标志存放于据说守卫森严的中心处。

    那是一条几近盘满了展馆一层楼面的巨蛇,无数翕动游窜的腕足与眼睛密密麻麻地布遍全身,令人不寒而栗。只是就算再逼真的科技也终究还原不了旧日神祇最原始不可名状的面貌,乃至于所谓的缠绕之蛇利维坦,不过只是利用先进科技与纳米材料根据教典中记载而拼合出来的仿真“模型”罢了。

    如果只是一个模型倒也没什么,关键就在于,启动这台“利维坦”的钥匙,整副模型的核心科技,海神的“心脏”,不见了。

    没错,这台据说是代表了联邦科研组织结晶的神祇模型,竟然是可以启动的。

    在启动的钥匙——也就是被誉为“海神心脏”的核心科技丢失之前,包括大总统在内的所有人,都一直认为这就只是那些口中嚷嚷着要纪念历史传承神典的科研人员做出来的一个仿真花瓶。这还是在其中一个科研人员瞒都瞒不住的差劲神情中才听到了实话,哦,原来这架模型的最初构想是作为秘密兵器可供投入战争的,后来他们担心这种程度的科技启动起来根本控制不住,才又改成了现在的花瓶观赏模式。

    只是那个最初的构想并不是就被完全摈弃了,海神模型中至今保留着几分战争兵器的雏形,那把启动钥匙的“心脏”就是最好的证据。

    当然了,背后也有人说,战争兵器只是一个明面上的障眼法,那帮科研组的疯子本意是想要借此来召唤历史中真正存在过的海上邪神利维坦。

    不过这种说法在当今这种科技至上的社会太过空想反社会,所以没有几个人当真。

    总之,如那个叫符嫪的警官还有之前监狱长所言,这件盗窃案件可大可小。毕竟就算真正的盗窃者利用心脏钥匙启动了利维坦,也无法有什么实际作为,顶多就是开着一条游走巨蛇出去街上吓吓人。而某些高层则认为,就算是雏形,但其中还是蕴藏着不可控战争兵器的影子,所以不应该大意。

    综上所述,所以作为“盗窃者”的秋玹,才会被判到臭名昭著的联邦监狱里,但是十分矛盾地只判了七年时间。

    秋玹:虽然跟想象中有些出入但是好歹这么一看“偷心盗贼”这个罪名就不显得那么土了。

    她兀自消化了一会符嫪提供的信息,期间巡逻的警卫队都因为远远超出的探监时间进来检查了好几次。但那个叫符嫪的警官似乎是有点什么特权,很快狱警便只交代了几句就不来管他们了。

    “怎么样,想好了没有?”符嫪道。

    秋玹舌尖顶了顶口腔内壁,“差不多,就是我有个问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案子至高法院那边是已经判定为结案了吧?”

    符嫪皱眉,“这不重要,你只要告诉我……”

    “不不不,这很重要!”秋玹打断他,“现在我可以肯定的是被偷走的海神心脏不在我这里,那么也就假设真正的盗窃者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从你刚才的说辞中来看,这件案子已经结了,我猜应该是你自己不甘心才私下里继续调查的对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建议你可以从联邦政府那边竭力支持结案的人身上入手,很有可能是有人觊觎利维坦模型里的什么东西或力量,而且科研组那边也有嫌疑,可能是想要继续研究所谓的战争兵器才会这么做。”

    警官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

    “秋玹,你应该知道你才是作为‘偷心盗贼’被政府亲手抓住关进监狱的犯人吧。就算我的确认为案子存在隐情,但是你现在这样做是在极力撇清自己的嫌疑吗?还有,你说‘假设真正的盗窃者不是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偷盗的人是不是你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我还真就不知道了兄弟,谁知道这次试炼场给我安排了一个什么身份剧本。

    秋玹无言在心里叹气,只能道:“我只能确定我现在这里没有心脏,其他不确定。”

    符嫪看上去还想要说什么。

    “行了,你去干活吧。”秋玹打断他,伸展一下手臂从椅子上站起来,“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你知不知道一个叫玄溟的犯人?”

    “玄溟?没听说过。”就算看起来对秋玹再怎么不满,想了一会后符嫪还是回答了她。后者应了一声,道:“那你去调查一下他身份吧,可能也与案件有关的。”

    他点点头,记下了这个名字。

    秋玹走出探监室的时候早就已经过了晚餐时间,连宵禁时间都过去许久了。负责押送她的那个狱警示意她小点声不要讲话,几人行走在空荡肃穆的监狱走廊中,只能听见警卫队巡逻时皮靴触碰地面发出的闷响。

    秋玹想,她似乎是触发了彩蛋任务了。

    关于彩蛋剧情,是看似独立却处处关联于主线任务之外的剧情。常理来说每个试炼场只要完成主线剧情并活下来就能够通过,但有极其稀少的情况下,行刑官会主动或被动地触发额外彩蛋剧情。

    这些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是那个叫息寒亭的行刑官告诉她的。秋玹彼时竟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以为她能跟息寒亭一直走下去,不过终究是错付了(……)。

    事实上她们在瘟疫试炼场的时候,最后有关于揭露“洛水”身份的那一段就是彩蛋剧情,不过那场身份揭露实在是太过震撼,以至于直到回到绝境才堪堪反应过来后知后觉。

    不算那场过于超出认知的经历,普遍而言如果顺利通过彩蛋剧情的话,是有极大的几率获得品质超凡的机遇道具或是能力的。

    在确保能够活着的情况下,秋玹是肯定要去争取一下的。

    等她终于回到D62牢房,还是一如几天前那样几个室友早已熄灯休息。秋玹尽量不发出声音摸黑上床,手掌在枕头旁边一扫才发现似乎是多了个什么小包裹。

    她坐起来一点借着微弱月光打开那个纸包,发现是两个馒头。

    秋玹:……

    明明自己是老大,这帮人总归知道讨好老大带晚餐了,结果就只带了两个白馒头也不知道是在看不起谁。

    她撇撇嘴,把馒头又重新包好往空间里一扔,躺下身闭眼睡觉。

    早晨一如既往的晨练时间,秋玹跟在跑出去没两步就直往下坠的湘身边扶着她往前跑,一边道:“我之前就奇怪,明明五分钟之后你还是会跑不动了去跟皇后团坐在一起休息,为什么偏偏每天开头还是要跑呢?”

    每当体力告竭之时,湘脾气就会变得特别差,此时就没好气白了她一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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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不是真实存在的。真正的现实是不可知论的,而平日的生活只是一层薄壳。”黑暗如是说道。在行走过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之后,秋玹再一次,亲手触碰到了黑暗。秋玹:你敢直视我吗,崽种?黑暗:……无限流。升级流。1v1异世漫游指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异世漫游指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异世漫游指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