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事了拂衣去
“经检测,宿主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引发了原世界巨大的变化,改变了整个世界的走向,符合返回条件,十日之后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宿主身上时,宿主便可以离开。”
杨行舟鞭打当朝帝王之后,在城外找到早就准备好的一匹黑色骏马,刚刚跨马飞奔,脑中便响起了一缕飘飘飘渺渺的声音,正是之前引渡他来到连城诀世界的存在。
“原来只有大闹一场,改变整个世界的走向,才能达到离开这个世界的条件!”
杨行舟大喜,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曾不止一次的有过返回山寨的念头,但却不知道怎么才能返回,甚至还能不能返回都没有把握。
直到今天来自心灵中的声音响起后,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想要返回主世界还得达成一定的条件才行。
“还有十天时间!”
杨行舟纵马飞奔:“刚刚鞭打了皇帝老儿,正要躲避一阵子,嘿嘿,到时候后老子破开此界打马离去,让他们找去罢!不过既然还有点时间,须得做点事情才行!”
他一马离京,三日后,已然到了江陵城内,暗中联络水岱等人,把自己挖出的珠宝拿出一部分来,分给了他们,随后自己也拿了一点,最后对众人道:“血刀僧至今未曾归案,诛杀此人的事情就交给诸位了,咱们就此别过!”
此时杨行舟在城门外鞭打皇帝的事情已经在江湖中传开,天下轰动。
从古至今,太平年岁,从未有人做出过如此惊世骇俗之事,杨行舟做出的事情,比刺王杀驾都要令人吃惊,谁都没有想到他的胆子竟然这般大,就因为皇帝老子对他通缉,他就要闯入紫禁城,把皇帝老子剥光了吊打,当真是无法无天到了极点。
据说当朝皇帝被救出来之后,整个人都已经处于半疯癫的状态,等返回皇宫被太医救治过来之后,嚎叫不休,将皇宫里一众守卫全都撤职查办,京城驻防军官全都打入大牢。
之后发出海捕文书,满天下通缉杨行舟,但凡能抓住杨行舟者,朝廷中人,官升三级,平民布衣,加官进爵,赏赐黄金万两,良田千顷。
这件事震惊了所有人,水岱与林锦衣等人知道杨行舟胆大,却没有想到竟然大到这个程度,几个人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看杨行舟的眼神都变了。
现在听到杨行舟有事相托,都急忙应承下来,林锦衣道:“杨兄放心,这血刀僧已经有人发现了他的踪迹,相信用不几日便会将其擒获,到时候杀了便是。不过当务之急,是大家伙都得躲起来,杨兄,你做的事情实在太大,只要与你相熟之人,估计谁都跑不了受牵连,现在大家伙还是赶紧藏起来为好,暗中联络罢!”
水岱苦笑道:“杨兄弟,你这事情闹得实在太大,十年之内,你还是不要再现身江湖了!”
他本来还有意撮合杨行舟与女儿水笙,现在却再也没有了这个念头。
这杨行舟做事太过无法无天,这才长时间,便闹出了如此大事情,天知道以后他会不会还闹出更大的事情来,到时候连累自家女儿,那可就不好了。
杨行舟见众人脸色不一,但都流露出惊惶之感,嘿嘿笑道:“大家伙尽管放心,姓杨的绝不会连累你们!”
当下与他们痛饮一场,就此分别。
与众人分别之后,杨行舟信马由缰,在江南江北游荡,这一日路过湘西沅陵时,就见路边的一座打谷场上,正有一男一女两个青年互相持剑相斗,剑法在杨行舟看来,那是极为拙劣,可这一对男女却用的极为认真。
打了片刻之后,持剑的少女叫道:“师兄,不打啦!累死啦!”
她跳到一边,道:“爹爹都有好些日子没来了,也不知他去了哪里?我好生挂念他!”
那持剑男子那青年比她大着两三岁,长脸黝黑,颧骨微高,粗手大脚,那是湘西乡下常见的庄稼少年汉子,手中一柄木剑倒使得颇为灵动,劲道也足,见师妹叫停,他便收起长剑,抬起袖子擦汗道:“是啊,师父都出去好长时间了,说是有什么事情,唉,他老人家有什么事情也不跟我说,现在没了音讯,我都不知道上哪去找他去。”
少女“嘁”了一声,道:“你这个空心菜的脑袋,给你说了又有什么用?”
青年男子以手搔头,嘿嘿笑了笑,却不说话了。
此时少女已经看到了停在路边观瞧的杨行舟,她见杨行舟衣着华丽,马儿神俊,农家少女天然的羞涩令她不敢直视杨行舟,急忙跑到青年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师兄,这人好奇怪!”
那青年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杨行舟,见杨行舟衣着考究,一看便是城里人打扮,登时就有点自惭形秽起来,结结巴巴的问道:“这位……这位公子,您是哪里……有……有何贵干?”
杨行舟定定看了这青年一眼,跳下马来,展颜笑道:“空心菜?你是狄云?”
对面青年一愣,道:“是啊,我是狄云。这位公子,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旁边的少女也转过头来,偷偷的瞧向杨行舟,不知道这位城里的公子怎么会知道自己师兄的名字。
这位公子锦衣怒马,站在马前犹如临风玉树,说不出的潇洒英俊,比她的师兄可要英俊太多了,但也因为这样,反而使得这少女越发的不敢抬头直视,只能偶尔偷偷瞧上两眼。
“你是狄云,那么这位姑娘应该就是戚芳了!”
少女脸色一红,抬头看向杨行舟:“你怎么也知道我的名字?”
杨行舟哈哈大笑:“我前几日在一座古庙之内,遇到了一名老僧,这老者刚刚在寺内斩却尘缘,只是毕竟还有些牵挂,便托付我为他做一件事。”
狄云有点茫然道:“哦。”
戚芳却是心细,问道:“这老僧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杨行舟道:“这老僧叫做戚长发!”
“啊!”
“什么?”
“爹爹出家了?”
狄云与戚芳两人都吃了一惊,急忙走到杨行舟面前,狄云道:“这位公子,我师父怎么出家当和尚了?”
戚芳眼圈登时就红了:“阿爹这是怎么了?”
杨行舟道:“戚长发为何出家,我却不知。这一次他托我前来,却是让我告诉你们两人,他说,云儿与芳儿两个自小情投意合,你们两个的婚事他是早就默许的,现在他出家在外,便让我当一个证婚人,督促你们两人拜堂成亲,日后他云游回家时,也能早早抱上外孙。”
狄云与戚芳脸色通红,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情意。
两人青梅竹马,自幼相交,早就将对方看成了自己的另一半,此时得到戚长发的祝福,都是又惊又喜,当同时也夹杂着几分担忧,不知道戚长发为何要抛弃他们,出家为僧。
两人一再询问杨行舟,杨行舟只是不说。
他拿出一颗夜明珠给了狄云,道:“我这别无长物,这颗夜明珠便作为你们的新婚贺礼罢!”
又拿出一张银票递给戚芳,笑道:“戚姑娘,这是你爹让我交给你的,共有白银一千两,足够你们置办田产,安居乐业了!”
狄云与戚芳哪里见过这等大钱?他们家的耕牛阿黄,也才值得八两银子,那是他们攒了三年才攒出钱财。现在杨行舟出手便是一颗夜明珠,和一千两白银,两人只疑身在梦中,都不敢要。
杨行舟再三劝说,他们方才心惊胆战的收了,却是放在哪里都觉得不保险,好半天都不能静下心来。
杨行舟在他们村子里住了三天,督促了两人拜天地,入洞房,待到新婚夫妇清早来向他道谢时,杨行舟方才哈哈一笑,振衣而去。
将这件事做完,他才觉得心中舒畅,总算是消除了当初看书时的郁郁之气。
第六十二章 回到黑风寨
杨行舟策马站在一座小山头上,当清晨的第一缕眼光照耀在他身上之时,这东来紫气陡然化为一道紫色的大道,平平的铺在一人一马面前。
“哒哒哒”
黑色的马儿在主人的驱使之下,迈开四蹄,沿着这条紫色光芒形成的大道,向着前方轻快的跑去。
在这条大道的前方正有一扇巨大的门户,在杨行舟纵马前行之时,这青铜色的大门开始缓缓拉开,露出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待到一人一马走到大门前时,这小小的缝隙已经拉开到足够一人一马穿过的宽度,大门里面便是杨行舟熟悉的房间。
“驾!”
来到门口时,杨行舟一声轻喝,这马儿猛然前窜,在空中划出一道极为优美的轨迹,向门内轻轻落去。
待到一人一马穿过大门后,整个大门倏然消失,四周登时变得昏暗起来,随后马儿落地,发出不安的嘶鸣。
杨行舟功聚双目,扫视四周,片刻之后便知道自己确实是回到了黑风寨内原来的静室之中。
只是这座静室有点小,自己这匹高价购买的大宛宝马太过高大,出现在这个房间里之后,连掉头都难。
杨行舟将这马儿轻轻的牵出静室,走出门外之后,看了看天色,却发现已经是黎明时分。
他将马儿在院子里栓好之后,屏气凝神,悄悄查看院内有无什么变化。毕竟他已经在连城诀的世界里待了小半年的时间,这黑风寨内少了寨主,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大的变化,他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结果在院内转了一圈之后,杨行舟大为讶异,他清楚的记得,自己进入连城诀的世界之时,自己院内种的一株时节花正到了开花的时候,这时节花每过一年,便会长出一截主杆,而每过一天,叶子上将会长出一根小刺来,基本上不会发生错误,所以才叫做时节花。
杨行舟将自己院内的这株时节花看了又看,却发现花儿的位置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就连十八节主杆和主干上左边一片叶子上的毛刺都没有发生数目上的改变。
“不会吧,难道我在连城诀世界里待了那么小半年,在这里竟然连一天时间都没有超过?”
杨行舟将时节花仔细观察之后,脸上浮现出极大的惊愕神情:“这两个世界时间的流速竟然不同步,而且还差了这么多!”
他本来还担心自己这个当寨主忽然消失不见,整个山寨的孩儿们都失去了主心骨,怕是要散摊子了,却没有想到,自己在连城诀世界里待了那么长时间,在主世界里,却只是过了一夜!
“好好好!”
杨行舟大喜,他还担心自己老巢被人端了,或者山寨出现一些不忍言的事情,现在这份担心终于消失。
当下返回屋内,开始静坐调息,同时暗中总结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得失。
“这次在连城诀的世界里,我有两次做的不好,第一次,着实不该因为林锦衣的事情而怒闯荆州府衙,实在太过莽撞!还有一次,就是在给风云川下毒时,下毒之前没做好准备,以至于南四奇和丁典是被邀请的客人,我都不知道。以至于差点被花铁干一枪戳死。”
“至于闯入皇宫鞭打皇帝的事情,这件事倒是没什么,反正一切都没有出乎自己的预料,结果也还算是满意,嗯,这种舒爽又装逼的事情,日后倒是可以考虑多做一点,嘿嘿。”
杨行舟坐在屋内,将自己在连城诀世界内经历的事情从头到尾回顾了一遍,发现自己虽然有些地方做的不太好,但总体来说,收获多多,不但学会了血刀门的功法与刀法,更是向南四奇等人学会了不少压箱底的本领。
这南四奇每个人的修为都不逊色于血刀老祖,血刀门的功法虽然了不,但这南四奇的功法也不是大路货色,陆天抒的刀法、花铁干的枪法和大力鹰爪功、刘乘风的太极剑法和太极功法,还有水岱的轻身功法与剑法,那都是十分了不起的本领。
杨行舟向这四人请教本领,那就相当于连城诀世界里当世修为最高的一批人一起教他,但只是这份机缘,普天下不做第二人想。
尤其是他还得到了血刀门的镇门之宝,也就是他手中的这把血色软刀,还有神照经也被他抄录了一份,依旧修炼到了极高深的地步。
他此时一身功力本就极为高明,虽然比不过丁典等人功力深厚,可是身兼正邪百家之长,为人狡猾多变,真要是打起来,对上他谁也不敢言胜。
以他这种修为,参悟起神照经来,自身的武学境界与内功真气都在那摆着,那自然是迅速的很,只是修行月余时间,便已经修行有成。可能比不上当初梅念笙和丁典的修为,却也不比水岱等人差多少。
“可惜我现在无法打通任督二脉,否则的话,嘿嘿,便是当初打死老子的那个白衣剑士,我也有把握……算了,便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对上当初的白衣剑士估计也是败多胜少的下场!”
他本来为自己的收获还有点自得,觉得自己年纪轻轻,便能在连城诀的世界里称霸武林,堪称是一代武学奇才,可是一想到当初“杀死”自己的哪一位白衣剑士,这种自得之情便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疑惑沮丧之情:“那位穿白衣的家伙,也就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他为什么会那么厉害?”
以他现在的眼光来看,当初杀上他们山寨的那名白衣剑士,功力之深厚,剑法之高超,自己竟然还是未必能比得过人家。
尤其是那名白衣剑士的年龄并不比他大,这就说明对方的传承惊人,背后定然有一个杨行舟无法招惹的势力,即便是杨行舟能打得过那名白衣剑士,那么他身后的势力也不是杨行舟能够对付得了的。
“要不我还是离开这黑风寨算了!”
想到自己还偷了那白衣剑士的一本书册,杨行舟颇有点心惊肉跳:“离开这边陲之地,进入繁华之所,那便是龙入大海,虎啸山林,谁还能找到我不成?”
“只是这山寨里的都是自己从下长到大的人,没有他们的救治,我未必就能活的过来,我走了不要紧,若是那白衣剑士找来,找不到我,杀他们泄愤的话,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他心潮起伏,难以下定决心。
便在此时,院外脚步声响起,一名山寨中的小子推开了杨行舟的院门,喊道:“寨主,吃饭啦!咦?这是哪里来的大马?哎呀,寨主,你从哪里偷来的马儿啊?”
第六十三章 山寨的人
“吵吵什么!”
杨行舟从屋内走出,便看到一名小青年站在院内,抬头看着面前的黑色骏马,眼中露出迷醉之色,喃喃道:“好神俊啊!”
这小子有十六七岁的年纪,大大的脑袋,大大的眼睛,大大的鼻子,大大的嘴巴,五官比寻常人都要大上不少,不过他身子也比寻常人要粗大,整个人如同一个水缸一般,粗粗大大,敦实的过分。
他叫黄黑虎,是山寨里青年中的一个可造之材,天生的力气奇大无比,能与牛角力而不输下风。
只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好苗子,没有与其匹配的修行功法,到现在他也只能跟随杨行舟一起打熬力气,修习一些最基本的功夫套路,极大的限制了他的天赋。
杨行舟有时候看着这小子天天扛着俩磨盘满山跑,就觉得自己这个山寨有点对不住他,若是能有一套匹配他的武道功法,这小子定然能一飞冲天,成就惊人。
眼见他年岁渐长,只能修炼一些不入流的功法,杨行舟大感可惜。
黄黑虎力气大,胃口也大,家里养不起他,每月都得杨行舟拿钱贴补他家里,他才能勉强吃个半饱,也因此,黄黑虎对杨行舟极为感激与依赖,成了杨行舟在黑风寨中最为放心的一个人。
后来杨行舟当上寨主,一个人懒得开火,就在黄黑虎家里吃饭,黄黑虎家里只有一个老娘在世,现在老太太在家里就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为两人做饭。
黄黑虎过来找杨行舟,基本上不会有别的事情,除了喊杨行舟吃饭,便是与杨行舟较量拳脚。
这小子非常喜欢马儿,此时站在杨行舟的院内,看着杨行舟拴在院内的黑色骏马,眼中流露出迷醉之色,忍不住伸出手掌轻轻抚摸马儿的鬃毛和光滑的背脊:“大当家的,这马儿真漂亮!你从哪里盗来的?我也想要偷一匹去!”
杨行舟笑骂道:“胡说八道!这马儿是我花了八百多两白银特意买到手上的,怎么能是偷的?咱们黑风寨现在已经开始做正经生意了,你怎么还张口闭口说偷盗?”
黄黑虎瞪大了眼睛,看向杨行舟:“大当家的,你也会掏钱买东西?咱们寨子里的东西,有哪一样不是您抢过来的?”
杨行舟黑着脸道:“瞎说!那叫抢么?那叫借!等咱们有钱了,到时候再去还给人家便是了!”
黄黑虎挠了挠脑袋,嘿嘿笑了笑,他不敢反驳杨行舟,急忙转换话题:“俺娘做好饭了,让我喊你吃饭!”
他依依不舍的看了看眼前的黑色骏马,道:“大当家的,以后这马儿让我骑一下好不好?”
黑风寨里只有拉车的驽马和一般的坐骑,却没有像眼前这黑骏马一般的坐骑,黄黑虎酷爱养马,山寨里的马儿都归他负责,现在看到杨行舟的这匹坐骑,眼睛差点就要挪不开了。
杨行舟见他如此喜爱,笑道:“送你了!”
黄黑虎一愣,旋即大喜:“送我啦?真的?”
杨行舟道:“你要是不喜欢,那我继续养着便是……”
“要要要,我要!”
黄黑虎点头如捣蒜,叫道:“大当家的,你可不要反悔!”
杨行舟笑道:“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话过?”
他对黄黑虎道:“不过等我用它的时候,你须得让给我骑乘。”
黄黑虎道:“只要这马儿归我养,我随时都打理好,您随时都能用!”
这马儿送给黄黑虎之后,黄黑虎肯定尽心尽力的喂养,到时候自己用到的时候,直接牵了走便是,免费找了一个马夫,还能让这小子感激涕零,杨行舟心下暗笑,道:“走,吃饭去!”
黄黑虎家就住在隔壁,他老娘其实年龄也不大,也就四十来岁,长得五大三粗,若是给她粘上胡子,活脱脱就是张飞李逵在世,就差一撮护心毛了。
“行舟来啦?”
黄黑虎的娘叫做卢大翠,娘家是打铁的,她从小就有力气,家里人打铁,她一个姑娘家也跟着抡大锤,一直抡到十八岁的时候,姑娘一身腱子肉都抡出来了,比男的脾气都要暴躁,后来想男人了,就跑到黑风寨找相公,跟黄黑虎的爹爹黄茂英王八对绿豆看上了眼,打了几场,后来就这么在黑风寨上住了下来。
卢大翠家里世代打铁,家境富裕,在这个世界的底层社会里,最吃香的就是打铁的铁匠。所谓天干饿不着手艺人,铁匠在这个世界里,比泥工和木匠都要吃香,因此卢家人不愁吃喝,很有点看不起穷山恶水的黑风寨。
不过想到卢大翠这困难户的长相,能有人肯和她结为夫妇,就冲这份勇气,就值得老卢家人的敬重,因此卢大翠在黑风寨定下来之后,卢家人倒也没怎么激烈反对。
后来黑风寨时运不济,招惹了白衣剑士,被人家杀上山寨,杀死了山寨中一大批的青壮年,黄茂英也在这些死去的人当中,卢大翠也就成了寡妇,带着黄黑虎在山上艰难度日。
老卢家几次喊她回家去住,都被她拒绝,这妇人相貌粗豪,但却有着一份坚贞之心,自家丈夫死后,她是绝不会再嫁人了,当然,估计想嫁人也未必能嫁的出去。
卢大翠家传拳脚不俗,杨行舟在幼年之时也曾跟随她学习过拳脚功夫,可以说是卢大翠看着长起来的,当时杨行舟当寨主,卢大翠在其中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杨行舟对卢大翠很是敬重,进入院内后,鼻头抽了抽,道:“好香!翠婶儿,你这做的什么好吃的?”
卢大翠咧开大嘴,笑道:“我昨天抓了一条肥肥的蛇儿,给你们炖了一锅蛇羹,来来来,行舟,尝尝你婶儿的手艺怎么样?”
杨行舟道:“婶儿做的饭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光闻味道我就能吃三大碗!”
卢大翠道:“对对对,就得多吃,你们现在正在长身体,吃多了才能长个儿!”
她从厨房里搬出来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来,道:“这一桶是给你们两个吃的,锅里还有半桶,那是我的!”
看着这么大的一个木桶,杨行舟眼角跳了跳,道:“婶儿,你抓的那蛇儿到底有多大啊?怎么炖了这么大一桶?”
卢大翠伸出两只手臂比划道:“老大了!跟院子里这颗枣树这么粗,差不多也有枣树这般长……”
黄黑虎凑近杨行舟,低声道:“当家的,我娘说的这好像是一条蟒诶!”
第六十四章 漩涡
吃完了五大三粗的卢大翠炖的蟒蛇羹,杨行舟与黄黑虎捂着肚子走出了院门。
一大桶蛇羹,在卢大翠的逼迫之下,杨行舟与黄黑虎两人全都吃了下去,杨行舟还好,黄黑虎撑得直哼哼,边走边嘟囔道:“我娘以前饿怕了,现在生恐我们吃不饱,使劲儿让咱吃,哎呀,撑死我了!”
黑风寨地处偏方,穷山恶水的,种庄稼根本就种不够吃的,好在附近有一条官道,是关内出关的之人穿过附近大沙漠的唯一的一条道路,每年都有大批商人从附近路过,黑风寨的人想要吃饭,就得在这些商人身上打主意。
遇到小股商人就打劫,大批成规模的商人时,黑风寨的人立马就怂了,乖乖的给人家让路,最后还会派遣几个人去给这些商队当向导,挣几个辛苦钱。
反正就是靠着这条官道,山寨众人饥一顿饱一顿,勉强过活,在杨行舟穿越之前,众人一年都吃不上几顿肉。
卢大翠在上了黑风寨之后,就没有吃饱过,早就被饿怕了,现在她的卧室里还都藏着食物,只要看不到吃的,她一天都心神不宁。
此时做出饭来,让杨行舟与黄黑虎多吃,也是饿怕了的后遗症。
两人用过饭之后,一起走到山寨中间的一座院子里,这个院子是杨行舟特意让山寨众人修建的,总共有三间正房,两间厢房,中间的大厅是议事厅,大厅正中摆放着一张长长的桌子,这是杨行舟让寨子里的木匠特意打造出来。
这桌子正对着大门,一头放着一把虎皮金交椅,一头空着。
此时长桌两侧已经坐满了人,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在这些人里面,有几个人气质独特,眼含杀气,一脸横肉,脸上就跟刻着“我是强盗”这四个字一样,令人一眼看去,就知道这帮孙子肯定是土匪强盗出身。
在杨行舟进入大厅之后,这些人“呼啦”一下全都站起身来,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杨行舟。
“都坐下吧!”
杨行舟走到虎皮金交椅上坐下,扫视众人:“老规矩,汇报一下昨天的事情!”
坐在杨行舟左侧第一个位置的干瘦老头闻言看了杨行舟一眼,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账簿来,念道:“昨日造纸坊出纸三十车,得银三百两。后,为山寨众人购买了八匹布,还有精铁五百斤,花费三十八两,买药材三百斤,花费八十两,给卢家铁匠铺打造兵器的钱,十八两。一进一出,还剩下一百六十四两银子……”
这老头叫做曲太柏,是黑风寨里面最大一个奇葩,在几十年前,所有黑风寨的青少年都立志成为最厉害的山大王时,就曲太柏想要参加考试,准备当官。
一个土匪窝里出来的家伙,竟然想要参加朝廷组织的会考,这简直就像是摆小摊的家伙要考城管,透着那么一股子的清新脱俗,与众不同。
山寨众人调笑了一段时间,见他不像是说笑,也都认真对待起来。
这个世界上,有两件事无法嘲笑,一个是出身,一个便是理想。
山寨中人虽然都是大老粗,却也知道土匪窝里成长的孩子想要吃官饭,这理想有多么的难以实现,大家不再嘲笑他,而是选择对他进行帮助。
为他买了书籍,拉了好几车的竹简,又特意为他掳来了一个穷教书先生,特意教他读书写字。
这曲太柏倒也不负众望,寒窗苦读十多年,最后扛着铺盖卷进入了关内,花钱找了一个身份,参加了大离王朝的文科考试,初始成绩便不错,之后接连上考,还真的上殿面君,当上了一个地方官。
之后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山寨众人都不怎么清楚了,反正到最后,这曲太柏告老还乡,竟然又出关返回了黑风寨内,在山寨里当上了账簿先生和教书先生。
杨行舟等人之所以能读书识字,全赖曲太柏之功。
在杨行舟成为寨主之后,这曲太柏自然还是继续当他的账簿先生,主管山寨内的钱粮、采购、交易等一应事情。
曲太柏说完之后,杨行舟点了点头,扭头看向右侧第一个中年男子:“附近的山头有没有什么动静?”
这中年男子白面微须,双目又细又长,听到杨行舟询问之后,目光微微闪烁,笑道:“现在因为咱们造纸坊的缘故,天王寨、恶虎沟、无良谷内的人,好像都有点想法,当家的,咱们造出的纸张,据说已经被卖到了上京城,好像惊动了好大一批人。”
他对杨行舟道:“以前大家写东西,不是用木片就是用竹简,贵族老爷们都用丝绸和羊皮,可那毕竟太过笨重,成本也太高。现在纸张又白又轻又软和……”
旁边一名黑脸男子嘿嘿笑道:“老纪,你这么一说,我怎么听着说的不像是纸,而是娘们啊,哈哈哈哈!”
杨行舟右手食指在桌上轻轻敲击,淡淡的看了黑脸男子一眼。
黑脸男子的笑声戛然而止。
白脸青年笑了笑,继续道:“大当家的,你说你当初造纸只是为了擦屁.股,但是现在这纸张最大的作用已经跟擦屁.股没有多大关系了,而是关系着大离王朝万千的读书人,甚至是天下所有人的生活!”
他对杨行舟道:“这造纸的法子,现在已经不是赚钱的东西了,而是要命的东西了!大当家的,还请你早做定夺,否则的话,咱们山寨存亡只在顷刻!”
这白面中年叫做文玉良,堪称是山寨内硕果仅存的几个小头目,当初白衣剑士扫荡黑风寨的时候,文玉良为求活命,竟然在屎尿中打滚,把那白衣剑士恶心的不行,骂了几句,便即离开。
在白衣剑士走后,文玉良在山寨中救治了不少人,杨行舟便是被他救治过来的。
文玉良是在外面跟随温曲柏一起来到黑风寨的,此人医术高明,山寨中的人头疼发热什么的,找到文玉良之后,保证药到病除,灵验无比。
杨行舟一直都觉得这家伙城府深沉,来历非同一般,不过他既然是黑风寨中的人,多年来又从未有过二心,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因此在当上寨主之后,便将打探消息的事情交由他来处理。
其实在造纸术被杨行舟传下来之后,杨行舟便已经考虑到了这些纸张的影响力。
在这个世界里,大多数书籍还都是竹简穿成,只有非常珍贵的文字性东西才会用兽皮和丝绸来当承载工具。
但是这些东西一个是笨重,一个便是奢侈,基本上不存在普及的可能性,这也是这个世界文化不能大规模传播的原因。
而纸张的出现,则能解决了很大的问题,廉价、轻便、易于保存,而且还非常适合书写!
可以这么说,纸张这种东西对人类的影响力,简直大的不可思议,从它出现的第一天起,就开启了它贯穿人类生活的序幕。
对于这么一个发明创造,任何一个有眼光的统治者都不会错过,在贩卖纸张开始,黑风寨便成了一个风暴的漩涡。
听到文玉良的话后,杨行舟笑道:“既然这东西要命,那就用它换取点好处好啦!”
他耳朵动了动,缓缓站起身来,道:“造纸之术,功在千秋,利在后世,我们山寨岂能秘而不宣?这样吧,准备一下,待我入关,赶赴上京,向当今天子献出这份造纸之术,也好博一个出身!”
他这句话刚刚说完,就听到院外一声长笑:“杨行舟,你想得美!这造纸的法子只能我们呈给皇上,你们黑风寨休想走进关内一步!”
第六十五章 立威
厅外之人声音响起之时,站在杨行舟身边的黄黑虎已经嗷唠一嗓子冲了出去,顺手从门口一侧拿出自己的铁棍。
当那人从墙头飘落大厅门前时,黄黑虎已经凌空跃起,铁棍从如枪,点向院内之人的胸口。
在成为黑风寨的寨主之后,黄黑虎便自发的成了他的护卫兼跑腿的,每次他早晨召开会议时,黄黑虎都会如同一尊雕塑一般站在杨行舟身后,随时做好为杨行舟阻挡来自任何角落的敌人。
其实在黑风寨内,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敌人,这敌人真要是能闯到杨行舟面前,黄黑虎在不在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但是身为山寨中人,黄黑虎作为一个半大青年,总得做点什么,若是终日无所事事,那也太过丢人,就连小孩子都知道帮着造纸坊的人打打下手,他一个四肢健全的棒小伙,自然也不能闲着。
因此黄黑虎除了饲养山寨内的牛马羊群等牲畜之外,便是每日里跟随杨行舟,成为杨行舟贴身的侍卫,好为杨行舟这个大当家的充当门面。
现在院内有人出言不逊,正是用到黄黑虎这个侍卫的时候,他第一个从大厅里冲了出去。
他手中铁棍乃是他外公特意为他打造的一根混铁棍,有鹅卵粗细,丈二长短,重达三十多斤,此时大棍前点,力道迅猛无比。
对面那名男子刚刚落地,铁棍便已经到了他的眼前。
这男子吓了一跳,手中长刀倏然劈斩,斩向黄黑虎点来的铁棍。
砰!
刀棍相交,男子一声闷哼,手中长刀陡然飞出,竟然没能将黄黑虎手中铁棍阻挡分毫,铁棍去势不减,继续捅他的胸口。
噗!
血花四溅!
这男子在间不容发之下侧了一下身子,虽然躲过了长棍穿胸之祸,肩头却没能躲开,被黄黑虎一棍点中了肩窝,捅了个前后通透。
在这男子放声惨嚎声中,黄黑虎手中铁棍一抖,这男子的整条臂膀已然齐肩而断,鲜血狂喷。
从这男子开口说话到他飘然落地,再到黄黑虎一棍将他臂膀打断,这期间也就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等杨行舟等人从大厅里走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一名黄衣男子手捂断臂处,放声惨叫。
“杨行舟!”
这男子披头散发犹如厉鬼,看向从大厅里走出来的杨行舟,嚎叫道:“你敢如此对我?我们恶虎沟的人饶不了你!“
“你是恶虎沟的韩天赐?”
杨行舟一脸古怪的看了这黄衣男子一眼:“便是你们恶虎沟大当家的韩天宇都不敢对我如此说话,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懒得废话,手一挥,对黄黑虎道:“杀了他!”
黄黑虎道:“好!”
抡起铁棍,向韩天赐当头砸下。
韩天赐大惊失色,身子急速后退,叫道:“杨寨主,快停下!我们大当家的有书信在此,他这次是让我给您送信来的!”
黄黑虎正在下砸的铁棍在空中倏然凝住,扭头看向杨行舟:“他说他是送信的!”
寻常之人若是以重兵器全力下砸,绝无可能在下砸的过程中说停就停,而能做到说停就停的人,无一不是武道高手,韩天赐眼见黄黑虎手中铁棍由极速转为极静,毫无半点勉强之色,心中比断了一条臂膀更感到惊心:“早就听说黑风寨中出现了一头大虫,神力惊人,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我们大当家的还想夺取黑风寨,这一次恐怕打错了算盘!光这黄黑虎一人,我恶虎沟内就没人能拿得下他,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要夺取黑风寨了,而是应该要防范黑风寨对我们主动出击了!”
就在他脸色变幻不定的时候,便见对面的杨行舟似笑非笑的看了自己一眼,对黄黑虎道:“老虎,你见过这么嚣张的送信的?不但偷听我们讲话,还口出狂言要夺取我们的造纸秘术,嘿嘿嘿,便是韩天宇都不敢说出这种话来,他一个送信的却敢这么做!”
黄黑虎道:“当家的,你就说吧,是杀了他,还是放了他?”
杨行舟道:“打断一条腿,让他滚蛋!”
黄黑虎道:“是!”
不由分说,揉身向前,向韩天赐抓去:“我说小子,你别反抗啊,反抗两条腿都可能断,不反抗就断一条腿!”
韩天赐惊叫道:“杨寨主,你敢如此对我?我……”
杨行舟转过身,对身边众人道:“走,回屋!咱们继续!”
旁边几人有心劝说寨主绕过韩天赐,但见杨行舟已经转身进屋,各自犹豫了一下,不敢再多说什么,彼此对视了一眼,跟着杨行舟返回了屋内。
在他们身后,韩天赐惊叫怒骂声不绝于耳,随后骂声变为惨叫。
杨行舟面不改色,坐在交椅之上,继续与众人讨论山寨中的事情。
片刻之后,黄黑虎的脑袋从外面探入屋内:“大当家的,这小子的腿已经被我打断啦,不过我用力有点猛,他另一条腿也断啦!”
他跑到杨行舟身边,将一个信封递给杨行舟:“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信,这小子身上还有几十两银子,真够有钱的!”
杨行舟伸手接过信封,叹了口气:“那些银两你留一半,剩下的一半交给山寨。另外,给韩天赐上金疮药,你亲自赶车把他送他到恶虎沟!”
黄黑虎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好!我这就去!”
屋内众人一阵骚动,文玉良起身道:“大当家的,老虎自己去恶虎沟,怕是不太好吧?他打伤了人家的人,再把打伤的人送到人家面前,摆明了要打他们的脸,想不打起来都难!”
杨行舟道:“老虎难道还害怕打架?”
大厅里登时安静了下来。
黄黑虎在整个黑风寨内,堪称是惹祸的祖宗,这家伙力气太大,脾气也不好,最喜惹是生非,除了杨行舟之外,他谁都不服。
最近几年更是如此,精力旺盛的不像话,拎着两个磨盘漫山遍野的跑,美其名曰撵兔子锻炼身体,附近的花花草草被祸害的够呛。
也是这小子运气好,白衣剑士在山寨内杀人之时,他当时正在他外公家帮忙打铁,否则黑虎寨将会又伤了一条性命。
黄黑虎不但天生神力,而且脚心长毛,乃是名副其实的飞毛腿,跑的比兔子都快,他若是去恶虎沟,真要是打起来,就算是打不过恶虎沟的人,也能跑得掉。
大家想了想,还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杨行舟戴上手套,取出一个小刀子,将韩天赐身上的书信小心翼翼的破开,抽出信纸看了一遍,对众人笑道:“韩天宇说,他有一个本家的大哥在朝廷里面做事,可以引荐我们面见朝廷官员,只要将造纸术献给朝廷,必然能有大大的封赏。”
曲太柏嘿嘿笑了笑,道:“最多也就是百工殿里的一个小头目罢了,还能有什么封赏?官府的话,谁信谁吃亏!”
杨行舟瞄了曲太柏一眼,心道:“这老曲头看来以前翻的筋斗不小啊!”
他将书信收起,交给旁边一名小喽,命人取出纸笔,给恶虎沟的韩天宇写了一封回信,喊过黄黑虎:“把这封信亲手交给韩天宇,告诉他,造纸术的事情想都不要想,再敢生出别的心思,灭了他们恶虎沟!”
黄黑虎接过书信,揣进怀里,心道:“哪用得着这么麻烦?我这次过去,直接灭了就是了,回头定然吓你们一跳!”
第六十六章 安排
黄黑虎走后,杨行舟与众人商议了好一会儿之后,一天的安排方才处理完毕。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对于杨行舟这种开早会的要求极为不习惯,但被强制着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开早会的好处。
一大早将事情全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做事的效率比以往提高了不止一倍,而且还形成了一套“正规化”的班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整个山寨内的人各司其职,人人有事做,人人有活干,力往一处使,凝聚力和战斗力,都不是以前的山寨能够比拟的。
也就是从发现这一点开始,杨行舟这个山寨之主的位置才算是真正的安稳了下来。
此时因为造纸作坊的修建,纸张一度脱销,赚取了不少银两,整个山寨比以往的时候富裕了不少,大家伙有饭吃,有衣穿,人马操练也开始了起来,较之几年前可是要好上了太多。
早会结束之后,众人陆续离开,杨行舟喊住了三个人:“曲老师、田叔、天龙,你们三人留下!”
众人走后,曲太柏看向杨行舟:“行舟,你把我们留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此时屋内除了曲太柏这个账簿先生之外,还有一名一脸皱纹肤色黝黑的老农,和刚才发笑被杨行舟吓的大气都不敢喘的黑脸青年。
此时三人都好奇的看向杨行舟,不知道杨行舟留下他们三个,到底有什么吩咐。
杨行舟嘿嘿笑了笑,从桌子下面拎出一个包裹,轻轻放到桌子上方,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么?”
曲太柏只听这包裹落在桌面上的声音,便已经猜出了几分,惊道:“你哪来的这么多珠宝?”
杨行舟比他更惊:“卧槽,这你都听的出来?果然不愧为积年老贼!”
曲太柏嘿嘿笑了笑,道:“别废话,打开让我看看!”
旁边的老农与黑脸青年都是一惊,眼中露出好奇之色,勾着脖子看向杨行舟手中的包袱。
杨行舟扫视三人,笑道:“好奇吧?动心吧?”
他慢条斯理的将包袱一点点的解开,解了好半天才解开了一个扣,急的曲太柏眼角直跳,道:“拿来!我来解!”
伸手抢过包裹,放到自己面前,手指动了动,包裹便被打开。
在包裹打开的一瞬间,似乎整个大厅都明亮了几分,包裹里一粒粒猫眼儿钻石,一块块明珠美玉,反射着莹莹光辉,蔼蔼浮动。
曲太柏呼吸为之一滞,解开包裹的手掌缓缓停在半空,呆呆的看了看面前的这一堆珍宝,如同梦幻般的叹息声从他口中响起:“什么叫珠光宝气?这便时珠光宝气啊!”
旁边的黑脸青年和老农都将脑袋靠近包裹,眼中流露出沉醉之色,黑脸青年喃喃道:“好华彩耶!”
老农更是看的张大了嘴巴,好半天不能合拢,最后伸手捅了捅曲太柏:“老曲,这亮晶晶的都是啥玩意儿啊?咋这么晃人眼睛呢?”
曲太柏一个激灵,登时回过神来,伸手擦了擦嘴角,对老农道:“这就是我常跟你们说的珠宝啊!”
他抬头看向杨行舟:“行舟,你哪来这么多的珠宝?”
杨行舟笑道:“你收着就是了,把这些东西入账吧,回头多换点银票和散碎银两,嗯,给我留一点就行。日后行走江湖,拿点东西也能应应急。”
曲太柏深深看了一眼杨行舟,点了点头:“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只要这些东西没有后患就行。”
杨行舟道:“绝无后患!你放心大胆的收下就是!”
曲太柏道:“你倒真舍得!不过这是你个人的东西,咱们山寨没必要花你的钱,这些东西我先给你存着。”
说话间,将这包裹重新系好,扛着向外面走去,对于杨行舟与剩下两人的事情,竟然懒得理会,也不想掺和。
曲太柏走后,黑脸青年凑近杨行舟,一脸的好奇:“大当家的,这些珠宝得值多少钱啊?”
杨行舟笑道:“几十万两银子应该没问题的!”
“嘶!这么多!咱们黑风寨一年下来也剩不下一千两银子,这些珠宝足够买下我们好几个黑风寨啦!”
黑脸青年与老农两人都激动的脸色发红,心脏砰砰直跳,他们活这么大,还从没有见过这么贵重的东西。
杨行舟等到他们两人都平静下来之后,方才掏出一个葫芦递给身边的老农:“田叔,你是种庄稼的好手,养花种草也非常拿手,我这里有一些花种,你试着帮我种一下,记住,这花儿是剧毒,天下无药可解,你在培植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
这老农模样的老者,名叫田尚农,是山寨内一名种植好手,此时主管山寨内农作物种植以及花草树木的打理,如今黑风寨种植的农作物能实现了自给自足,基本上全赖田尚农之力。
田尚农接过葫芦后,问道:“既然是剧毒,为啥还要种植?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杨行舟道:“你想啊,若是在山寨的无人处种上这种东西,谁还能偷偷摸摸的潜入咱们山寨?这比咱们山寨的守卫都要强!”
田尚农道:“说的也是!我先种几粒试试,看看他门到底是耐旱还是耐涝,等种出来了,我再来跟你禀报。”
杨行舟好生嘱咐了一阵子后,田尚农方才拿着种子离去。
此时大厅里就剩下杨行舟与黑脸青年了。
这黑脸青年叫做万黑蟒,是如今黑风寨内的传功教头,教导山寨子弟们习练武艺,强身健体。
在整个黑风寨内,若是论武功修为的话,除了杨行舟和黄黑虎之外,那就是万黑蟒了。
他有家传的硬功,打起架来不要命,敢打干杀,在山寨老一辈高手被杀光之后,他已经是山寨中少有的功夫好手了。
不过他功夫虽然不错,却最怕杨行舟,曾被杨行舟脱光了衣服在山寨大院里吊打,从那以后,见到杨行舟就怕,只要杨行舟脸色一沉,万黑蟒就会打哆嗦。
此时大厅里就他跟杨行舟两人,万黑蟒登时就感到浑身不得劲,他缩了缩脑袋,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当家的,你有啥吩咐?”
杨行舟道:“我最近学了一套入门的套路功夫,你跟我来,我把他传给你,你修习好了,就传给山寨内的孩子们!”
黑风寨内的老人死了一大批,功夫修行基本上算是断了传承,万黑蟒这家伙传授山中孩子们功夫时,还老是藏着掖着,不肯把他们老万家的硬功全都教给孩子们学习,因此山寨内的孩子们,迄今为止,都没有学过什么像样的武学,不过熬炼筋骨却都熬炼的不错,就只差一套真正的入门功夫。
杨行舟在连城诀世界里,特意向南四奇等人请教了一番功夫,其中花铁干铁枪鹰爪门的入门功法令他眼前一亮,这鹰爪门人,平日里不但要修行掌上功夫,也要习练枪法,其中入门的一套功夫非常适合山寨中人修习,因此杨行舟特意揣摩了一番,依照之的理解,又将这套功夫修改了一下,这才将这套功法传给了万黑蟒。
万黑蟒跟随杨行舟修习了一遍之后,登时大喜,他老万家的硬功本来不怎么样,入门功夫还不如鹰抓铁枪门的功夫,杨行舟传给他的这套功夫,便是万黑蟒也感到收获不小。
将山寨内一应事务都安排稳妥之后,到了天黑的时候,卢大翠找到了杨行舟:“行舟,俺家老虎怎么还没回来啊?”
杨行舟一愣,脸上微微变色:“还没回来?难道恶虎沟新来了什么高手不成?”
恶虎沟的一群人的实力,杨行舟清楚的很,知道凭黄黑虎的本领,便是在恶虎沟杀一个七进七出,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可是现在竟然还没有返回山寨,看来定然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卢大翠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宝贝的很,闻言急道:“老虎这孩子莽撞,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杨行舟正想开口说话,忽然耳朵动了动,道:“婶儿,老虎就在山下,我去接应他!”
他身子陡然一闪,已经出了院门,迈开大步,施展水岱传下的登萍度水的轻身功法,身子如同一道轻烟,向着山下跑去。
刚出寨门,就看到山下一骑绝尘,黄黑虎手持铁棍,撒腿如飞,在他身后,正有一名骑着青色大马的骑士,手持长枪紧紧追赶。
黄黑虎虽然跑得快,但是这骑士所乘骑的马儿非同小可,四蹄翻飞,奔跑起来时,两只前蹄竟然高出了耳朵,跑的快捷无比。
可即便如此,还是没能赶上黄黑虎,一路跑来,始终相差几十丈的距离,黄黑虎摆脱不了他们,可他们也追不上黄黑虎。
眼看着黄黑虎都快跑到山寨门口了,马上骑士大为恼火,收起长枪,从马鞍处拿出一副弓箭,弯弓搭箭,对准了黄黑虎的后心。
此时山寨门口的守卫也已经发现了一追一赶的两人,全都大声鼓噪起来。
第六十七章 名帖
杨行舟站在山寨大门处,眼看山下骑士弯弓射箭,要射黄黑虎,吃惊之下,伸手从身边守卫手中拿过一柄长枪,运足了内劲,从山上向着那名骑士狠狠掷去,大喝道:“住手!”
他这一声暴喝,震的群山响应,山谷之中回音不绝,“住手”“住手”的声音连绵回荡,良久方歇。
骑在青色马儿上的白衣骑士大吃了一惊,猛抬头抬头看向杨行舟所在的方位,便看到一柄长枪破空而至,直奔自己胸口。
这马上骑士急忙催马侧身,间不容发间躲过这飞来一枪,长枪从他肩头擦过,直插地面,一丈多长的长枪几乎有一大半插入了土中。
这白衣骑士即便是躲过了长枪飞刺,也还是感到长枪过后劲风擦身,击的一侧肩膀隐隐发麻。
这白衣骑士吃惊更甚,勒住马缰,不敢前行,抬头看向山寨大门处,心道:“这小小土匪窝,怎么会有这么一个高手!”
他这么缓了一缓,跑在他前面的黄黑虎已经一道烟的跑远了,再追已然不及。
白衣骑士停住马儿片刻之后,身后十几名骑士一起追了过来,为首一名中年骑士道:“公子爷,伤者您没有?他妈的,刚才扔枪之人好大的臂力!”
白衣骑士眼望远方,淡淡问道:“老金啊,你不是说黑风寨没有高手么?刚才掷枪之人,这份本领,可是不俗啊!”
老金道:“是卑职疏忽大意了!几年前我明明得到消息,说黑风寨招惹了一名大高手,被人家一怒杀进了山寨,将黑风寨中的称得上高手人悉数杀死,怎么忽然就冒出了这么两个家伙?”
他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道:“现在这黑风寨已经让小人有点看不透了!”
白衣骑士道:“你比这掷枪之人如何?”
老金嘿嘿笑了笑,道:“那得比过才知道!”
白衣骑士又问道:“你们哥几个有没有把握平了这黑风寨?”
老金沉吟片刻之后,道:“公子,人家有地利之便,我们就这十来骑,怕是有点儿危险!”
白衣骑士道:“都追到这里来了,难道就这么回去么?”
老金陪笑道:“公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区区黑风寨算得了什么?等咱们回去,调拨一路兵马过来,用不了半天,就把他们给平了!到时候,管他什么高手低手,都得成为死手!”
白衣骑士摇头笑道:“事情没必要做这么绝,这黑风寨造成的那种纸张很是了不起,便是我爹爹都赞不绝口,真要是做的绝了,他们倒是要是不吐口怎么办?造纸术非同小可,那是无论如何都得拿到手中的。”
他想了想,对老金道:“你去山寨,拿我拜帖,就说牟云生来访,想与他们黑风寨谈一笔大生意。”
老金犹豫道:“这……咱们刚刚还要伤他们的人,现在就递拜帖……”
牟云生笑道:“这不是没伤着他们的人么?”
老金一愣,片刻后,道:“是!谨遵公子吩咐!”
当下取了牟云生的帖子,催马向黑风寨的寨门走去。
此时黄黑虎已经托着铁棍气喘吁吁的跑到了杨行舟身边,叫道:“大当家的,我……我差点回不来啦!骑马的那小子好厉害!他力气没我大,但是枪法可真好,我被他扎了好几枪!”
他扑愣着脑袋凑近杨行舟:“你看看,你看看,我这胳膊腿上,多了好几个窟窿!”
此时他浑身鲜血淋漓,却不当成一回事,对杨行舟得意洋洋道:“我把韩天赐送到恶虎沟的时候,正遇到恶虎沟的大当家韩天宇,被我一棍子敲烂了脑袋,当场就死啦!我又杀了几个人,本想将恶虎沟内有名有姓的全都打死,没想到正有一群人在恶虎沟做客,他们管闲事,就跟我打起来了,被我打死了几个人,后来那个小白脸出来跟我对打,我被他一连扎了好几枪,只要跑路!”
黄黑虎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不忿之情:“这小子力量不如我,跑的也不快,可就是占了功法传承的光,我才打不过他。我若是有他那样的传承,早就一棍子把他打死了!”
杨行舟眉头微皱,道:“你想要好的功法?那还不简单?等你伤势好了,我便传你一门了不起的功法!”
他说到这里,脸色极为凝重:“老虎,你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历么?”
黄黑虎道:“我跟他们刚见面就打起来了,哪里知道他们什么来头啊?打不过他们,我就只顾着逃命了!”
此时整座黑风寨的人都已经被惊动,山寨哨塔上的哨兵使劲擂起鼓来,山寨中一阵大乱,片刻之后,各自取披挂,手持兵刃,在万黑蟒的带领下,向山寨门口走来。
待到老金与自家公子一起乘马来到黑风寨的大门时,就看到一排排大小兵丁,在大门口站成两排,手握长枪长矛,身穿皮甲,一个个精神抖擞,面容凶恶。
老金吃了一惊,低声对牟云生道:“公子,这黑风寨练兵有一手啊!”
他们主仆其实见过不少久经沙场的兵士,单论杀气与军姿,这黑风寨的兵士其实远远不如,但他们出关之后一路行来,见到的大大小小的山寨土匪,全都是散兵游勇不成体统,草莽之辈,便是个体力量再强,也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可是现在,乍然讲到黑风寨这些排列整齐的兵卒,牟云生与身后的护卫骑士都感到眼前一亮,这黑风寨的兵士就算只有五分气势,也被盗匪同行衬托的有了十分。
此时黄黑虎已经被杨行舟呵斥了一番,返回山寨包扎伤口,只有万黑蟒手持长枪站在杨行舟面前,一脸紧张道:“我刚才看到老虎了,他说山下这一批人厉害的紧呐,连他都给打伤了!大当家的,咱们要不要先关闭寨门?再把滚木石准备一下?还有油锅,也得烧起来,保证他们杀不进来!”
这万黑蟒功夫不错,胆子却小的出奇,眼看着对面十几骑人马缓缓逼近,额头登时冒出汗来,随后这些汗水汇集成小溪,从鼻翼两侧流淌下来。
杨行舟笑骂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妈蛋,真要打起来的话,你肯定是第一个当逃兵!”
万黑蟒嘿嘿笑了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前方,手中长枪抓的更紧,只等杨行舟一声吩咐,便即关闭寨门,只有迫不得已时,才会出门与人决战。
便在此时,对面一众骑士中,一名中年男子乘马越众而出,走到山寨大门前方几丈远处缓缓勒住缰绳,笑道:“可是杨寨主当面?我家公子想要入寨内与杨寨主谈一笔生意,不知杨寨主可否赏光一叙?”
他翻身下马,走到山寨门前,伸手掏出一个帖子,道:“还请杨寨主赏脸!”
杨行舟笑道:“打了我们的人,还要跟我谈生意?有意思!”
他吩咐身旁一名小兵将帖子接了,从怀里掏出一副手套之后,方才慢条斯理的打开帖子,小心的看了过去。
外面一名骑士看到杨行舟拿着手套观看自己主子的名帖,怒道:“这小子好生无礼!看公子的帖子,竟然还要戴手套!”
牟云生哈哈笑道:“他不是无礼,他是怕死!他担心我这名帖上抹有毒药!有意思,有意思!天下竟然有这么怕死的人!而且此人还是个盗匪头子!”
在他大笑之时,杨行舟已经将名帖看完,登时愣住:“牟云生?卧槽,都护府的三公子!他来这里做什么?”
“好家伙,造纸术果然是后患无穷的东西!”
第六十八章 都护府
在大离王朝的关外之地,一般都设置都护府,来管辖关外一应事务,自成一体,统辖一方,那是真真正正的一方诸侯。
黑风寨地处关外险恶之地,与西域都护府相距大约三百里地,可以说已经出了都护府的管辖范围,但都护府每年都会派遣兵丁横扫四方匪类,有时候黑风寨的人也不得不提前进行撤退躲避,等都护府的人扫荡之后,再返回寨内,继续自己打家劫舍的生涯。
而在杨行舟接管黑风寨之后,对于西域都护府的人更是小心在意,特意派遣了山寨内的细作去都护府附近经商开店,随时打探军方动静,以防官兵突然袭击,导致黑风寨全军覆没。
也就是因为如此,他对都护府内的大小官员以及正都护牟海峰的家人情况烂熟于心,牟海峰共有三子二女,其中二女嫁入了京城,两个儿子各自去了别的地方牧守一方,只有三儿子牟云生在都护府内陪同牟海峰见识关外风物,只是年纪尚幼,还不能主事,每日里只是架鹰斗犬,浪荡无涯,据说乃是一名声色犬马之徒,废物一般的存在。
可是看他竟然能把寨内的黄黑虎打的毫无招架之力,足可以看出他有几分本领,与“废物”二字根本就不相干。
面对这种身份的人,杨行舟便是不想让人家进门也不可能,否则的话,这小子只要让他爹调拨出一拨人马来扫荡黑风寨,恐怕黑风寨真的要在西北之地除名了。
“啊哈,原来是三公子驾临鄙地,着实让杨某诚惶诚恐,来人呐,打开大门,快快有情三公子!”
杨行舟看完名帖之后,满面堆欢,拱手笑道:“不知三公子光临鄙地,杨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他便笑便向前走,边走边对旁边的万黑蟒低声吩咐道:“让大家回去都准备好家伙什,一旦有变,听我摔杯为号,封闭寨门,杀他娘的!”
万黑蟒问道:“大当家的,这三公子到底是谁啊?”
杨行舟道:“别问,你要是知道他的身份,管保你不敢对他出手!”
万黑蟒一惊:“你这么一说,我更不敢对他出手了!”
他知道事情紧急,当下一声吆喝,带着一队人马返回山寨,留下一批人把守寨门,其余的全都列队鱼贯而入,进入了寨内听从安排。
牟云生骑马来到寨门前,翻身下马,看向山寨内的兵丁,眉毛挑了挑,赞道:“杨寨主训的好兵丁!“
杨行舟笑道:“见笑见笑,我们这游兵散勇,如何能入的了方家之眼?不值一哂,不值一哂!”
牟云生之前见杨行舟隔空出手,向自己投掷长枪,还道这黑风寨的杨行舟是一名中年壮汉之流,此时离得近了,只见杨行舟身形修长,玉面朱唇,一身锦绣衣裳,腰悬长剑,站寨门口,犹如临风玉树,说不出的潇洒风流。
这俨然就是一名饱读诗书的风流才子,哪里像是管辖黑风寨几千人口的山大王?
无论男女,只要长得好,天生就能多出很多便利来,杨行舟便是如此,此时他嘴角含笑,拱手出迎,登时就令牟云生心生好感,心道:“不想穷山恶水之中,竟然出了这么一个英雄人物!”
当下不好失礼,也是拱手笑道:“云生一时兴起,贸然来访,还请杨兄勿怪!”
杨行舟笑道:“哪里哪里,三公子来我黑风寨来,那是令我山寨蓬荜生辉的大好事,我们平日里想都不敢想,没想到今日您如此赏光,我们只有惊喜,哪里会有责怪之意?快请进,快请进!”
牟云生见杨行舟言语得体,心中更是高兴,他身为都护府的三公子,平日里眼高于顶,等闲之人根本就入不得他的眼。今日一见杨行舟,见他行走间龙行虎步,说话时潇洒风流,越看越是喜欢,心道:“我要是有这么一个书童随身的话,便是比大哥都要风光!可惜这杨兄是土匪出身,禁不住查,拿不出手去,可惜,可惜!”
杨行舟见牟云生眼光闪烁,心道:“他妈的,这小子不知在转什么念头,你只要好好说话,杨爷便奉承你几句又能如何?可你若是做的太过的话,老子一刀斩掉你的脑袋!”
两人各自转着念头,穿过大街,来到一座庭院,这庭院便是黑风寨专门用来招待贵客所用,当下分宾主落座。
几句客套话说完,牟云生笑道:“杨兄,家父酷爱行文写字,平日里只要稍有闲暇,便即在沙盘上练字,他写的字曾被多方名家称赞,被称为‘书法西北第一’。”
杨行舟抚掌赞叹,急忙附和:“是啊,是啊,牟都护以沙盘练字的事情,西北之地,谁人不知?别的大官练字,都是以丝绸、布匹、竹简等物作为工具,唯独牟都护爱惜物力,不肯做此奢侈之举,因此才会以沙盘练字,节省了不少丝绸、竹简、还有上好的皮子!”
他说到这里,一脸正色道:“小人就是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大为感动,我堂堂西域都护大人,竟然如此勤俭,着实令小人敬佩无比。小人就想了,以沙盘练字,毕竟有失都护大人的身份,可是用羊皮、竹简等物则是在浪费民生,因此小人苦思冥想,头发都熬白了好几根,方才想出了制造纸张的法子。只是这纸刚刚生产制造出来,毕竟难以保证好坏,因此小人不敢贸然进献给都护大人。”
牟云生又惊又喜,笑道:“哦?原来杨兄制作纸张的初衷,却是为了家父?”
杨行舟一脸正色:“实不相瞒,小人对令尊都护大人慕名久矣!只是出身卑鄙,不敢贸见,现在小人的造纸之术已经日趋成熟,正是将这造纸之术献给令尊大人的好时机!公子来的正好,小人这便将这造纸之术直接经公子之手,献给都护大人!”
牟云生喜不自胜:“杨兄此言当真?”
杨行舟道:“天下谁不知道杨行舟是说一不二好汉子,十足真金真君子?”
牟云生此来关外,为的就是黑风寨的造纸术,之前还担心黑风寨秘而不宣,这才准备联合恶虎沟等人一同讨伐黑风寨,逼迫黑风寨的交出造纸秘术,到时候灭了黑风寨,独吞好处,再以此法进献给朝廷,自己父亲这个都护的位置,自然又坐稳了几分。
没想到今日来到黑风寨内,自己说话刚刚开了一个头,杨行舟便直奔主题,竟然是早就有意献出这造纸的法儿,他事先做的那些事情竟然完全是无用功。
牟云生大喜,道:“杨兄,你只要将造纸的法儿献给我爹爹,只要是不太难做的事情,你尽管提出来,兄弟保证为你办到,绝不推诿!”
杨行舟踌躇片刻后,道:“还是算了,小人这件事挺难,还是不要提了,这造纸术,我们黑风寨无偿献给都护大人便是!”
牟云生怫然不悦:“杨兄,你就这么看不起我么?”
第六十九章 安顿
牟云生作为大都护之子,天生一股傲气,这西域之地,几乎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因此这才说出大包大揽的话来。
此时见杨行舟神情踌躇,言语迟疑,虽然明知他是在激自己,却还是忍不住说道:“杨兄,不是兄弟说大话,在这西域地面上,还真没有我做不了主的事情!若是杨兄将这造纸术献给都护府,这等泼天大功,只要你提的条件不太过分,尽管说出来便是!”
杨行舟道:“那我可说了!”
牟云生:“但说无妨!”
杨行舟搓了搓手,嘿嘿笑道:“其实小人想出这造纸术,一开始就是为了献给都护老大人的,本不应该向都护大人提条件。可现在杨某不是单身一人,黑风寨上上下下几千口人都要靠小人来养活。现在若是把造纸术献给了都护府,我这满山孩儿可就要断了食粮。”
他对牟云生道:“因此小人斗胆,想要跟都护府合作开一家造纸作坊,作坊开办之后,所有的造纸工作都由我们来做,卖出纸张的收益,小人只要三成,其余七成,都归都护府。”
杨行舟道:“不知这种事情,三公子能否做得了主?”
牟云生一愣:“就这么点要求?”
杨行舟道:“这对我们山寨来说,已经是很大的事情了!能够跟都护府一起做买卖,这得有多大的福气?所以小人才会有点迟疑。”
牟云生哈哈笑道:“如果只是这点要求,不用请示我爹爹,便是我自己都能做主!这样,我做主,在都护府外,划给你一处地皮盖造纸作坊,至于买卖经营这些东西,收益都归你们也没什么!”
他看重的是造纸术本身,至于造纸作坊赚取的利润,却完全不被牟云生放在眼里,区区一个造纸作坊,便是整个黑风寨的人都化身为作坊工人,一年又能赚取多少银两?
偌大的都护府,完全就看不上这点收益,给都护府塞牙缝都不够。
真正有价值的乃是造纸术本身,只要将这造纸的法儿献给朝廷,这种好处远不是什么银两所能衡量的。
杨行舟见他答应的如此痛快,笑道:“有三公子这句话,小人还能说什么?来来来,咱们一起去大厅,小人已经为公子做了酒宴,咱们边饮边说!”
当下一群人进入宴会厅内,早有山寨众人杀猪宰羊,整治了好大一桌子饭菜,牟云生带来的一批骑士有一半落座,另一半则始终站在院外守护,不吃不喝。
杨行舟暗自心惊:“这都护府的侍卫还真够小心的,果然不能小觑!”
他拿起酒杯,向牟云生频频敬酒,牟云生出自大家,什么好酒没有喝过?这黑风寨的烈酒却难以下喉,不过架不住杨行舟口吐莲花,说话妙语如珠,似乎每一句都说到了他心坎里一般。
因此酒水虽劣,言语却佳,只是入席片刻,牟云生便已经接连喝了三大碗烈酒,之后酒劲儿上头,脑子里已经迷糊了起来,待到清醒之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一直到离开山寨的时候,整个人还都是迷迷糊糊的,骑马离开了山寨,等走了上百里路程时,脑子方才真正清醒了过来。
“老金,我在山寨中没有再答应过杨寨主什么吧?”
牟云生骑着骏马,与自己的护卫头目金朝忠并向而行,有点疑惑的问道:“我怎么老觉得我在山寨里许给了杨寨主什么东西了?”
金朝忠一脸心力憔悴的模样,道:“公子,您在酒桌上许给了黑风寨三十匹火龙驹,是我好说歹说,您才改口为十匹!那可是火龙驹啊,咱们都护府一共才多少匹?”
牟云生一愣:“我许给黑风寨火龙驹了?这怎么可能?这火龙驹是何等宝贝,便是我都没分到一匹,我怎么就敢许给黑风寨了?”
金朝忠道:“您说东桑狄公的飞龙马场已经被我朝攻克了一座,朝廷从中收拢了八百匹赤炭火龙驹,可能要分给我们都护府一部分,因此就提前许给了杨寨主。”
牟云生呆愣半晌,道:“我真的许给他了?”
金朝忠道:“属下岂敢瞒哄公子?”
牟云生一脸肉痛:“那可是火龙驹啊,万金难买啊!我都没有,我还要送给黑风寨三匹?”
东桑神州狄家的飞龙马场盛产宝马良驹,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火龙驹。
这火龙驹在飞龙马场里虽然算不上顶尖儿的好马,但放在飞龙马场之外的地方,那已经是万金难求的宝马良驹了,这种宝马,一进入大离国,立马就会被各家王公贵族瓜分,就算是牟云生作为西域大都护的儿子,都不曾弄有过这等坐骑。
其实他父亲牟海峰的坐骑青龙兽,那可比火龙驹可要强多了,但那是当今皇上赏赐的,只能由牟海峰自己骑乘,牟云生等人的坐骑还得自己想办法。
现在好不容易能分到手几匹火龙驹,竟然还要送给黑风寨十匹,牟云生心都在滴血,喃喃道:“十匹啊,我们都护府总共才能分多少?这可是朝廷给我们当种马用的,我怎么能够送人?”
金朝忠见自家公子一脸纠结,想了想,道:“公子,您不但答应送给黑风寨十匹火龙驹,还答应送给他们一条街,让黑风寨的人长久居住……”
“一条街?!”
牟云生如同被蝎子蛰了屁.股,差点从马上跳起来:“我还许给他们一条街?”
金朝忠道:“属下再三劝阻,您最后才答应送给他们一块地,让他们自己搭建作坊。”
牟云生松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没有把整条街许给他们!”
他一脸的后怕:“喝酒果然容易误事,古人诚不欺我!不过杨寨主也是,这要的未免也太多了吧,果然是土匪习***壑难填!”
金朝忠小声道:“他都没有向您开口要过,只是一个劲儿哭穷,说他们黑风寨的人死的死,残的残,好容易想了一个赚钱的法子,却又要献给都护大人,一个劲儿的卖惨,却又不向您讨要东西。这火龙驹和和整条街,都是您主动许给他们的!”
牟云生愣了好半天,方才吐出了一口气:“厉害!厉害!这杨寨主当一个山寨头目真是小材大用,屈才了!这当一个说客都绰绰有余啊!”
几天后,西域都护牟海峰闻听关外黑风寨要向朝廷进献造纸术,大喜,特意派遣一帮人将黑风寨的工人接到府内,准备带他们入京面圣,至于也都护府合作开设造纸作坊的事情也是一口应允,特意划出了一片空地,给了黑风寨当做造纸用地。
这一番忙碌之后,一个月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
在这一个月内,杨行舟将山寨内的老弱病残之辈,都送到了都护府附近,这里虽然处于关外,但毕竟比穷山恶水的黑风寨繁华多了,山寨里的老人孩子来到这里,已经算是平生不敢想象的繁华了。
有都护府的照顾,将黑风寨的这些人安顿下来之后,杨行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自从当寨主以来,每日里操心的便是如何让山寨内的人过上好日子,如今将他们在都护府安顿了之后,也算是初步实现了愿望。
不过黑风寨作为山寨的一条退路,杨行舟却是不想抛弃,况且临近经商要道,便是在这里开设一家客栈,供应来往客商也是好的。因此山寨内的精英壮汉们,平日里还都是在黑风寨内驻扎,与都护府内的护卫们一月一换。
杨行舟也没有搬往都护府,他只是派遣了几名山寨内的造纸工人,进入了都护府,随着大都护进京面圣,自己却还是留在黑风寨内坐镇指挥。
这一日,正是月圆时分,杨行舟把黄黑虎拉到院内,正在传他神照经功法之时,忽然心中一动,对黄黑虎道:“我心有所感,灵机迸发,需要去静室修行,你告诉众人,不要打扰我清修!”
当下收拾了一下,缠刀佩剑,进入静室之中,盘坐调息,屏气凝神。
片刻之后,两扇隐隐约约的门户从他面前悄无声息的打开,一道声音从杨行舟心底生出:“欲成无上混元果,
须得红尘炼金身。
道心通透神仙境,
从此仙凡两路分。”
杨行舟一声长笑,起身迈步,走向面前虚幻与真实交织在一起的诡异门户。
第七十章 遗憾
杨行舟一脚迈出,陡然眼前耀目生花,随后一阵喧嚣之声从前面传来,定睛观瞧,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一条大街之上,这大街上人来人往,颇为热闹繁华,只是有一点令杨行舟看着不舒服,那就是满大街的人都留着金钱鼠尾的发辫,前额上留着光溜溜的马子盖,竟然是满清装束。
“我这是到了清朝了!”
杨行舟看清楚这些人的装束之后,心中微微一惊:“这可不太妙!老子这一身装束,怕是会出乱子!”
他这个念头刚刚生出,便发现大街上已经有几个人转过身看向了自己,人人脸上露出诧异惊讶之色,有的人脸上更是露出些许的恐惧之情。
杨行舟此时一身劲装,青带束发,腰缠血刀,背背长剑,与周遭之人的结束大不相同,便如同孔雀掉进鸡圈里,极其的显眼,他刚在大街上走了几步,便已经引的多人观瞧。
“现在便是更换衣衫也晚了,况且我绝不会剃发易服,装成这等番人打扮,就算是有麻烦,老子接着便是!”
杨行舟初始还担心自己这身装束会引出麻烦来,但是现在木已成舟,也懒得再做改变,心道:“满清世界,能有什么狗屁高手?只要不是群殴,凭我的本领,还能怕谁?干不过他们,难道还逃不过么?”
心中计较已毕,大踏步向前走去,此时正当中午,大街上本来熙熙攘攘,一群人似乎在赶集会,但看到杨行舟大步前来,全都吓了一跳,纷纷闪避,只是在片刻之间,便为杨行舟让出一条道路来。
杨行舟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又感可怜:“就因为我穿了这么一身衣衫,竟然就成了净街虎一般的人物了,可怜这些人不知道被清廷祸害的多惨,才会如此表现!”
他走到街心,忽然伸手将一名大汉抓在手中,问道:“老兄,这里是什么地界?”
那大汉面向凶恶,一看便是匪徒一类,杨行舟久居黑风寨,眼光毒辣,一眼瞧去,就知道这大汉身上匪气十足,定然不是良人,这才伸手将他抓了过来。
这大汉被杨行舟忽然抓住,登时吃了一惊,挣扎道:“你干什么?快松手!”
杨行舟笑道:“老兄何必如此惊惶?你只要告诉我这是什么地界,我便松开你!”
这名大汉怒道:“你这家伙,身穿前朝服饰,一看便知是反贼一伙,我们五虎门可是不想掺和你们事情,你快松手!”
杨行舟一愣:“五虎门?五虎门的人就很了不起么?”
他手掌劲力微吐,一股内力发出,被他抓住的这名大汉只觉得浑身一震,对面这身穿前朝服饰的青年,手掌竟然如同烧红了的烙铁一般,烫的胸口疼痛难忍,发出的热力直透脏腑,似乎体内血液都要沸腾起来。
这大汉放声惨嚎,噗通跪倒在地,叫道:“饶命!饶命!”
杨行舟放开手掌,笑道:“我又不杀你,我只是向你问路而已,你又何必如此害怕?我再问你一次,这里到底是什么地界?”
这大汉道:“大爷,这里是佛山镇啊,属于广东地界!”
他嘴里说出之后,心中却是十分的惶恐,心道:“他来到佛山,哪里还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多半问的不是这里的真实地名,而是哪家武林门派的地界,我若是回答错了,这亡命之徒如此本领,一怒之下杀了我,那可就冤枉死了!”
当下急忙补救道:“广东地界,以五虎门为最,我们本家掌门凤南天打遍两广无敌手,若是说广东谁最能罩得住,非凤天南掌门莫属,尤其是佛山,可以说是五虎门的地盘!”
“五虎门?凤南天?”
杨行舟一愣,微微吐了口气,眼睛微微眯起:“当今是什么年号?”
对面大汉见杨行舟脸色淡然,无惊无喜,心中更是忐忑:“我该怎么说?此人身穿前朝服饰,我若是说现在是乾隆年间,他定然不喜,看来只能顺着他来,嗯,我要这么说才行……”
想到这里,对杨行舟低声道:“大爷,现在是崇祯甲酉年……”
杨行舟愕然,片刻后反应过来,哈哈大笑:“别在这跟老子耍心眼!我问你,现在是不是乾隆年间?”
对面大汉道:“是是是,现在确实是乾隆年间!”
“凤天南便是无虎门的掌门人?”
“是啊,凤天南名冠两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你有没有听说过打遍天下无敌手金面佛苗人凤?”
“小人……小人确实听过此人的名头,不过以小人看来,定然是以讹传讹,做不得真……”
杨行舟伸手将此人扔到一边,苦笑摇头:“原来我到了这个世界!可惜,可惜!我晚来了二十年!”
在经过刚才的一番问询,他已经知道了自身所处的是哪一个世界,却原来是雪山飞狐中的世界。
他平生所看的武侠小说之中,武功高明的角色多得是,有娇妻美妾的角色也有的是,但真正让杨行舟羡慕的夫妇却是不多。
郭靖黄蓉算是比较不错的一对,令狐冲与任盈盈根本算不得什么,杨过与小龙女也只不过是一对天残地缺,算不得好夫妻,至于其余书中的楚留香、陆小凤、绝代双骄中的角色,其中的夫妇也都只是平平无奇。
只有雪山飞狐中的胡一刀夫妇令杨行舟艳羡不已!
这两夫妇一样的慷慨豪迈,一样的古道热肠,一样的武功高明,胡一刀身死,这胡夫人也不独活,当真是夫唱妇随,生死相依。
遍观武侠群书,只有这一对夫妇才能算得上豪侠夫妇,其余之人,都差了太多。
现在发现自己来到了这么一个世界中,既然凤天南已经做了五虎门的门主,从时间线上来看,胡一刀夫妇已然中毒身亡多年了。
这令杨行舟大感扫兴。
若是能结识胡一刀夫妇,能救下他们夫妻两人的性命,对杨行舟来说,也算是弥补了昔日看书时的巨大遗憾,可是谁知道来到了这个时间段里,便是想要救出他们,也有心无力。
“既然无法搭救胡一刀夫妇,那也不能勉强,但是现在佛山的凤天南凤老爷却要会上一会!”
杨行舟想到这里,抓住一人问明了凤天南府邸所在,当即大踏步的向前走去,在人群之中犹如劈波斩浪一般,片刻间,已经到了一座府邸门前。
第七十一章 血印石
杨行舟刚到凤天南的府邸门口附近,便听到一阵喧哗声从不远处响起,扭头观瞧,只见一个妇人从旁边大街上走来,头发散乱,脸上、衣上、手上全是鲜血,手中抓着一柄菜刀,哭一阵,笑一阵,指手划脚,原来是个疯婆娘。
旁观之人远远站着,脸上或现恐惧,或显怜悯,无人敢走近她身旁。
只见她目不旁视的来到凤家大宅门口,抚掌大笑,手指凤府大门,说道:“凤老爷,你长命百岁,富贵双全啊,我老婆给你磕头,叫老天爷生眼睛保佑你啊。”
说着跪倒在地,登登登的磕头,撞得额头全是鲜血,却似丝毫不觉疼痛,一面磕头,一面呼叫:“凤老爷,你日进一斗金,夜进一斗银,大富大贵,百千孙啊。”
杨行舟看的心中一冷,已知这疯婆娘是谁,心道:“我不但在胡一刀夫妇那件事上晚来一步,便是在这一户人家的事情上,也晚来了一步!”
在原著之中,凤天南因为要为第七房姨太太建造七凤楼,看中了邻居锺阿四的菜园子,花五两银子买锺阿四的菜地,但锺阿四一家老小都是指着这菜地的产出为生,别说五两银子,便是五十两他也不想着卖。
这菜地只要打理的好,一家老小光凭卖菜也能维持生计,虽然贫困,但毕竟能勉强过活,这可不是区区一点银两能够做到的。
凤天南见卖地不成,便心**计,诬赖锺阿四家的孩子偷吃了他们家的肥鹅,锺阿四的孩子自然不认,双方争辩不休,凤天南因此一纸诉状告到了巡检衙门,衙门的官老爷火签一扔,便将锺阿四锁到了监牢里。
按理说,莫说这孩子没偷凤天南的鹅,即便是偷了,那又是多大的罪过?何至于因为这小小的事情将锺阿四抓进监牢?那自然是凤天南在官府中打点过了,因此当地官府才会兴师动众,小题大做,将锺阿四抓了进去。
到了这个地步,只要锺阿四将菜地卖了,自然能从监牢里走出来,但是菜地乃是锺家的活命之基,穷人看地,比命都重要,如何肯卖?因此咬定了牙关,绝不承认偷鹅,也绝不卖地。
其实若是官府查无实证,也不至于做的太过,可是在过堂询问锺阿四家里的孩子时,他的三儿子年方四岁,口齿不清,问他有没有吃鹅时,他只是说“吃我”“吃我”,别的却是不会争辩。
孩子口齿不清,又兼粤语“鹅”“我”不分,说是“吃我”,那便是“吃鹅”了。
如此一来,板上钉钉,便是官府也觉得他吃了凤家的鹅,自然判决锺家败诉,锺家不服,这才有官府拘拿一事,否则的话,打上几板子,让他赔些银两也就是了,反正日后凤家整治锺家的手段有的是,也不至于一个劲儿的在偷鹅一事上纠缠。
巡检老爷受了凤老爷的嘱托,又是板,又是夹棍,早已将锺阿四整治得奄奄一息,锺四嫂探监之时,见丈夫满身血肉模糊,话也说不出了,眼看再拖下去,丈夫势必性命难保,焦急之下,把心一横,把自己的三儿子领到祖庙之中,喊来四邻乡亲,手持菜刀,一刀下去,把三儿子的肚子剖开,打开肠胃,让四邻观瞧。
只见这三儿子腹内哪里有什么鹅肉?只有一颗颗的田螺肉,半根鹅毛也不曾见到。
原来这锺阿四家境贫困,家中孩儿经常吃不饱,因此小二为求裹腹,便时长去附近小溪小河里捞取田螺吃,只是小孩咬合力弱,田螺肉硬,无法咀嚼,大多数都是囫囵个的吞咽了下去,由此消化缓慢,一天时间都要过了,却还残留腹内。
锺四嫂这一刀下去,固然证明了自家孩儿的清白,却也断送了自家三儿的性命。
三儿死后,锺四嫂也疯了!
这等人间之大惨事,当真是令听者无不动容,佛山至今还存在血印石,似乎是在印证此事真假。
杨行舟当初读书之时,看到这等冤屈之时,气满胸襟,极为不爽,只觉得这本书中该杀之人,凤天南当排在首位,至于田归农之流反倒可以排在后面。
这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胡一刀夫妇早已身亡,已经令他遗憾万分,此时看到凤府门前这位疯癫妇人,登时心中一凉,知道自己又晚来了一步,心道:“此人当是锺四嫂无疑了!不过为求稳妥,还是得确定一下再说!”
正思忖时,就看到凤府门前两个门子大声呵斥,一名门子骂道:“锺四嫂,你别来这里耍疯,一会儿府内公子放出狗来咬你,你可禁不住!”
另一名门子道:“把她打出去吧,一会儿真要是放狗,她这疯婆娘恐怕得被咬死不可!”
正说话间,大门内狗吠声传来,两个门子脸色一变,当即在门口站稳,不再多说。
片刻后,几条恶犬从门内窜出,向着门前的疯婆子扑去,两条狗子咬住了这疯婆娘的肩膀,一条狗子咬住了她的一条腿,还有一条狗张大嘴巴,向这疯婆娘的咽喉咬去。
杨行舟吃了一惊,他在黑风寨内这段时间专门修炼了发射暗器之术,此时袖内藏了不少柳叶刀片,当下双手挥动,一片片柳叶大小的飞刀发出凄厉之极的破空之声,射穿了几只狗子的脑袋,又落在了地上。
他这力道把握的极其精准,飞刀穿过狗子的脑袋之后,便即掉落在地面,而不是没入地面之内,但只是这份腕力和劲力的把握,便已经是惊世骇俗的手段。
五六只狗子刚刚窜出来,便顷刻毙命,无论是门口的两个门子,还是附近看热闹的人,都吓了一跳,不知何以有此变故。
刚才杨行舟出手极快,便是杨行舟就站在他们身边,这些围观之人也看不出有异。
几条狗子被杀,门外一片哄然,便是被咬的疯婆娘也安静了下来,茫然四顾。
门内有人“咦”一声,喝道:“是谁杀死了我的狗子?”
随后脚步声响起,一名青年男子从大门后走出,眼睛扫了一眼死去的狗子,待看到地上散落的几柄染血的小小飞刀,眼神陡然一凝,扫视四周,抱拳道:“是哪位好朋友来啦?小可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此人有二十来岁年纪,身穿蓝绸长衫,面皮白净,手持折扇,此时将折扇放在掌心之下,抱拳行礼,显得极为恭谨客气,他口中说着是“哪位朋友来了”,眼睛却瞟向站在街心的杨行舟,几乎可以肯定,出手之人必然是这身穿前朝服饰的男子。
在看清杨行舟的穿着之后,这青年男子便是心下一突,知道敢这么光明正大的穿着前明服饰之人,必然是无法无天的亡命之徒,否则的话,便是天下第一高手,也不敢穿着这么一身衣服招摇过市。
杨行舟见他看向自己,当即迈步前行,他距离这青年公子哥本来有七八丈的距离,但是一步迈出,便跨越了五六丈远,连跨两步,已然站在了此人面前,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青年公子大吃了一惊,浑没想到杨行舟说来就来,顷刻间便到了面前,他张口欲呼,却陡然脖颈一紧,已经被杨行舟伸手掐住了脖颈,将他凌空拎起,迈步向府内走去,边走边喝道:“凤天南,凤大老爷可是在家?有客来访!”
第七十二章 出手
这青年男子身高与杨行舟相差无几,但在杨行舟手中却犹如鸡仔,被他拎住脖颈之后,四肢竟然浑然无力,软哒哒的下垂着,想要反抗都不可得,只有嘴巴还能开合,叫道:“兄台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若是我五虎门有什么招呼不周,兄台只管说出来,小弟保证绝不再犯!”
杨行舟边走边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青年叫道:“在下凤一鸣,兄台,无论什么事情,咱们都能坐下来好好谈,何必非要动手……“
杨行舟将他举到眼前,盯住他的双眼,轻声问道:“好,我问你,那锺四嫂家里的事情你知不知晓?”
凤一鸣微微一愣,道:“她儿子是她自己杀死的,与我凤家有什么干系?这位兄台,你不要听人一面之言,错怪了好人!”
杨行舟嘿嘿冷笑:“是吗?错怪好人?你也配称作好人?”
便在此时,前方大厅里已经走出了三名男子。
这三人中,有两名身穿武官服的中年人,两名身穿官服的中年人也还罢了,唯独中间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老者极为醒目。
这老者穿一件古铜色缎袍,上唇留着两撇花白小髭,约莫五十来岁年纪,右腕戴一只汉玉镯,左手拿着一个翡翠鼻烟壶,俨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大乡绅模样,只是脚步凝稳,双目有威,看来武功不低。
这老者站在大厅门外,一抬眼便看到了拎着凤一鸣走来的杨行舟,脸上登时怒气上涌,喝道:“你是什么人,敢来我佛山撒野!快把我孩儿放下!”
他身边两名武官自从杨行舟走入院内之后,便将一双眼睛紧紧盯住了杨行舟,脸上露出诧异兴奋之色。
杨行舟身穿前朝服饰,长发插簪,那是公然的叫嚣朝廷,不由得两人不注意,至于凤一鸣,那是凤天南的儿子,是死是活,两人倒是不怎么在意。
自从满清入关之后,多尔衮便开始让中原百姓剃发易服,若有不从者,“留发不留头”,不知杀了多少血性男儿。此时已经是乾隆时期,剃发易服已经在全国实行开来,百姓经过几代更迭,大多数早就忘了祖宗昔日装束,已然习惯了金钱鼠尾马子盖,此时杨行舟如此装束,当真是显眼之极。
两名武官身为满清官员,一直想要升迁,此时见到杨行舟如此装扮,彼此对望了一眼,都觉得升官发财,就在今日。只要抓了杨行舟,少不了受到朝廷嘉奖,上级器重,眼见凤天南缓步上前,两人也迈步跟随,准备对杨行舟左右包抄。
杨行舟对两名武官的动作视而不见,只是将凤一鸣举在半空,看向对面这老者:“你是凤天南?五虎门的掌门人?”
对面这老者一声冷哼,的看了杨行舟一眼:“尊下怎么称呼?”
不待杨行舟回答,陡然迈步欺身,双臂伸出,一手抓向凤一鸣的胸口,一手拍向杨行舟的左肋。
他见杨行舟年幼,即便是本领不差打败了自己的儿子,但是跟自己几十年的功力相比,肯定大有不如,因此准备冒险一试。他纵横两广,睥睨群雄,在两广之地少有对手,此番出手,心中存了很大的把握。
那只手掌刚刚拍出,便见对方这青年陡然后撤,随后将凤一鸣猛然抡了起来,当成了一件大长兵器,狠狠砸了过来。
凤天南大惊,急忙收掌撤身,就在他后退之时,杨行舟嘿嘿一笑,手中陡然一松,凤一鸣的身子如同炮弹一般砸向了凤天南。
他在扔出凤一鸣之时,掌心劲力吐出,瞬间封住了他此人的穴道,因此凤一鸣身在空中却是无法运气轻身,吓的肝胆欲裂,叫道:“爹爹救我!”
凤天南须发皆张,一声大喝,双手在凤一鸣身上一按一拍,凤一鸣正在空中前冲的身子陡然向旁边横飞了出去,正好落在了一名武官面前,那名武官一愣,顺手将凤一鸣接住,将其轻轻放下。
也就在凤一鸣身子横飞之时,杨行舟已经到了凤天南面前,双掌猛然前推。
他如今修行了金箔上的无名心法,又修行了血刀门的绝学,便是连神照经都被他揣摩的七七八八,一身内力水涨船高,已然不逊色于神照经大成的丁典,此时双掌前推,威力之大,在这个世界中,堪称是无双无对。
凤天南见他双掌拍来的势头,就知道自己无法接得住,但当此之时,除了硬接之外,已然别无他法,当即双掌提起,与杨行舟对了一掌。
轰!
两人四掌相交,凤天南高大的身子陡然离地飞起,人在空中,鲜血狂喷,一直飞出两丈多远之后,方才踉跄落地。
他落地之后,浑身骨骼节节暴响,密集如炒豆,他睁大了双目看向杨行舟,却是呆呆不动。
在杨行舟双掌前推之时,旁边的两名武官同时暴喝,飞身而起,腰间佩刀同时抽出,向着杨行舟斩来。
杨行舟身子不动,忽然一脚踢出,左边的武官一声惨叫,已然被他踢了一个筋斗,随后又是一脚,右边的武官也被他一脚踢的向后跌飞,放声惨嚎。
陡然身后暗器破空声至,杨行舟听声辨位,身子微微一侧,便看到一点银星从脸颊处擦过,力道竟然不俗。
他循着暗器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院墙之外一名紫衣女子飘然跃入,呼吸间便到了杨行舟面前,手中一条银丝软鞭猛然一抖,鞭梢处的一颗银球发出清脆之极的响声,点向杨行舟胸口,口中叫道:“手下留人!”
这女子凌空飞来,状若飞仙,一丈多长的银丝软鞭在她内力灌注之下,竟然犹如一根长枪一般,点向杨行舟胸口,单只是这份功力,便已经是杨行舟生平所见女子中功力最高明者,连城诀内的水笙与之相比,可是要差的多了。
见她这鞭子来的快,杨行舟一声长笑,猛然俯身前窜,转瞬之间,便已经到了这女子面前,挥拳打向这女子面门:“滚!”
他用的乃是神照经上的无影神拳,身法快速,出拳无影,当真是快到极点,几乎是声到拳到,这紫衣女子身子还未落地,杨行舟的拳头便已经到了她面门。
这女子吓的一声尖叫,猛然低头躲避,毕竟慢了一点,“噗”的一声,满头长发被杨行舟一拳打飞,露出光秃秃的一个脑袋来,头上还烧有香疤,却原来是一个尼姑,满头秀发都是假发。
“呸,原来是一个小尼姑!”
杨行舟收起拳头,看向面前的小尼姑,喝道:“出家人也爱管闲事?”
对面的女尼惊魂未定,身子后退几步之后,方才道:“你……你到底是谁?”
杨行舟再次挥拳前击:“你也配问我姓名?”
女尼手中银鞭一抖,化为一道白光,抽向杨行舟腿部,杨行舟正在前行的身子倏然停滞,猛然抬脚一踩,便将这女子挥来的银鞭踩在了脚下,寒光一闪,背后长剑已经被他抽在手中,刺向对面女尼的咽喉。
这女尼生平从未遇到过杨行舟这般高手,惊骇之时,杨行舟的长剑已经到了的咽喉处。
此时不远处一直呆呆站立的凤天南一声大叫,口喷鲜血,仰天倒地。
第七十三章 惩戒
杨行舟剑化寒光,眼看剑尖就要刺穿对面女尼的咽喉,陡然凝滞不动,喝道:“你是圆性?”
他这番长剑由极动而化为极静,长剑收发由心,比一昧的求快可要难的多,若是被高手看到,必然会大为赞赏。可是对面的女尼却无心关注杨行舟的剑法如何,她眼睛看向不远处喷血倒地的凤天南,脸上露出焦急之色:“爹!”
凤天南此时仰倒在地,口角流血,双目圆睁,已然没了气息。
杨行舟是何等掌力?他深恨凤天南作恶多端,刚才双掌前推之时,已然用了全力,他全力出手之下,便是神照经大成的丁典都经受不住,何况这小小的五虎门掌门凤天南?
两人双掌相交之下,沛然大力发出,已经将凤天南全身骨骼连同五脏六腑,悉数震碎。
刚才凤天南站在原地不动,看似无恙,其实早就五脏成粉,百骸爆散,此时倒地身死,自然在情理之中,丝毫不出杨行舟预料。
见这紫衣女尼开口喊凤天南为爹,杨行舟对她的身份再无怀疑,笑道:“原来是凤天南的女儿!你没作恶,我不杀你!”
对面这女尼呆呆的看向地上的凤天南,缓缓走了过去,只见凤天南七孔流血,气息全无,已然死透。
她看了片刻之后,抬头看向杨行舟,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你杀了他?”
杨行舟道:“废话,我不杀他,难道还让他杀我?”
他此时已经知道了这女尼的身份,知道她凤天南强上渔民女儿银姑生下的女儿,这小尼姑又茶又婊,身为佛门女尼,还故意撩拨胡斐,最后她倒是走了,却害苦了胡斐一生。
绿茶婊可气却不可杀,杨行舟懒得理会这小尼姑,转身向刚刚站稳的凤一鸣走了过去:“凤兄,你爹爹一个人上路,着实太过孤单,你们父子还是一同上路为好!”
陡然挥拳前击,轰向凤一鸣面门。
凤一鸣刚刚在地面站定,就看到了杨行舟与凤天南互相对了一掌,随后又踢飞两名武官,同时一剑封住从院外援助凤天南的紫衣女子,当真是威势无双。
他看到自己父亲倒地身亡的那一刻,心中当真是惧怕到了极点,正要逃命之时,杨行舟已然挥拳击来。
这一拳无声无息偏又快到了极点,本来杨行舟挥拳之时,与凤一鸣相距还有两丈多的距离,可是拳头打出之时,人已经到了凤一鸣面前,凤一鸣便是想要躲避,也已然不及。
眼看就要将其一拳毙命之时,背后尖锐的破空声来,杨行舟正在前冲的身子忽然上跳,瞬间跳到凤一鸣身后,右腿后踹,将凤一鸣一脚踹飞,向后飞出,当成了一个人肉盾牌。
“噗!”
一声沉闷轻响,凤一鸣放声惨嚎。
杨行舟回过身来时,便见紫衣女尼手中银丝软鞭正抽打在凤一鸣腰部,这一鞭好生厉害,一鞭下去,入肉三分,将凤一鸣打的皮开肉绽,软鞭已经嵌入了他的腹内。
紫衣女尼大吃一惊,叫道:“哥哥!”
她不敢将银鞭抽出,急忙松开银鞭,手足无措,脑中一片混乱。
杨行舟见她刚才出鞭的力道如此猛烈,脸色登时变了!
她这一鞭下去,中鞭之人即便不死,也得重伤,下手如此之重,竟然毫不留情,而刚才杨行舟才饶了她一命!
“很好!”
杨行舟深深吐了一口气:“果然龙生龙,凤生凤,乌龟原是王八种!凤天南不是好东西,他的儿女怎么可能会是好人!”
他身子一振,背后长剑从剑鞘陡然飞出,杨行舟抄剑在手,快步上前,剑光一闪,已然刺向对面的紫衣女尼:“死!”
他这一下动了真怒,长剑刺出,再不留情。
紫衣女尼失手伤了哥哥,脑子本就一片混乱,反应过来时,杨行舟长剑已到面前,她毕竟是受过名师指点,危急之时身子后仰,右足前踢,躲过了杨行舟这一剑前刺,右脚踢向了杨行舟裆部。
杨行舟一声冷哼,长剑变前刺为下斩,同时左手成鹰爪之形,抓向这女尼踢来的右脚。
他这一抓,用的乃是花铁干传给他的大力鹰爪功,花铁干身为鹰爪铁枪们的门主,非但中平枪法天下无敌,便是大力鹰爪功也是独步当世,杨行舟跟他学会这鹰爪功之后,这还是第一次用到实战之上,但是爪法精妙,凌厉非常,已然得了鹰爪功的精髓。
这女尼察觉不妙,前踢的右腿忽然后缩,身子如同陀螺一般,猛然打了一个转,于间不容发间躲过了杨行舟这一剑一抓,随后接连几个翻滚,飞出五六丈远,准备与杨行舟拉开距离。
她从小到大,从未遇到杨行舟这般高手,一路东来,也从未身处如此危险的境地,此时心惊之下,与凤天南报仇的心思登时淡了,只求脱身而去,日后再找回这个场子。
她飞出几丈远之后,刚想回头,陡然左肩一凉,随后疼痛传来,便听到杨行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今日斩你一臂,以儆效尤,日后再敢对老子出手,活劈了你!”
这女尼踉跄落地,扭头看向左臂,却发现左臂已经齐肩而断,鲜血已然喷出。
她吓的花容变色,差点昏了过去,转身看了杨行舟一眼,只见这名身穿前朝服饰的男子手持长剑,满脸杀气,知道若是再耽搁下去,非但凤天南的仇报不了,便是自己也难活命。
她右手在左肩附近点了几下,止住鲜血,随后弯腰将断臂捡起,脸色变的苍白无比,冲杨行舟问道:“请问少侠高姓大名?今日断臂之仇,他日我……”
杨行舟大怒:“你还敢报仇!留下罢你!”
迈步欺身,长剑舞动,斩向这名女尼。
这女尼大惊,扭头便跑,杨行舟嘿嘿冷笑,持剑前追,眼看就要追上这女尼之时,忽然大门口白影一闪,一匹极神俊的白马出现在女尼身前,这女尼翻身上马,白马竟然毫不停歇,沿着街道狂奔而去。
杨行舟提气轻身,持剑追赶,无奈这白马奔跑的速度实在太快,一人一马初始相距不过三丈远近,但追出佛山镇之后,双方已然相距十几丈距离了,大道宽阔,行人稀少,这马儿跑到更快,想要追上这女尼,已成奢望。
况且在片刻之间,便从凤府追出佛山镇,五六里地的路程风驰电掣,一口气跑下来,即便是以杨行舟的修为,也觉得有点吃不消。
“断了她一臂,也算是消了老子多年的怨气!”
杨行舟站在大路之上,微停片刻,已然调匀了呼吸,心道:“还是先返回凤府,将凤一鸣以及一群帮凶干掉再说!”
当下转身返回佛山,只是心中颇感不爽:“有宝马了不起啊?等老子返回主世界,向牟云生讨要一匹赤炭火龙驹来,看我怎么炮制你!”
第七十四章 相遇
被杨行舟斩掉臂膀的那个妙龄女尼,便是原著中的女主袁紫衣,法号圆性,如果没有杨行舟的出现,她将会撩拨胡斐,与胡斐之间发生一些感情瓜葛,然后扯掉头发,露出光头,告诉胡斐她是出家的尼姑,最后在胡斐一口老血喷出之时,打马离去。
杨行舟对这么一个绿茶婊属性的尼姑极为看不上眼,之前第一剑饶了她性命,主要是因为她手中没有杀伤过人命,绿茶属性虽然人人唾弃,却也罪不该死,因此饶过了她。
之后见她对自己出鞭如此狠辣,这才动了杀心,要不是她跑得快,这凤天南的便宜女儿恐怕今日要跟他一起去地府相会了。
“这尼姑就因为凤天南是她爹,就百般维护,他妈的,锺阿四一家如此凄惨,怎么不见她做过弥补?据说她老师还要她救凤天南三次性命后,才能将他杀死。妈蛋,出这个主意的老尼姑,不是蠢就是坏!以凤天南五虎门掌门的身份和功夫,以及他在两广之地的势力,一般人谁又敢惹他?谁又敢杀他?若是没人杀他,那自然就没有机会‘救他三次’,这凤天南即便是坏的流脓,恐怕也会寿终正寝。嘿嘿,老尼姑比小尼姑还不是东西!”
杨行舟在佛山镇外快速行走,边走边回想书中的情节,越想越觉得这圆性尼姑和她那个峨眉派的师父百晓老尼姑不是东西。
他是土匪头子,行事一向果决,想了片刻之后,懒得再想,心道:“来到这个世界不能白来,须得弄点好处才行。嗯,这个世界的功夫稀松平常,没什么值得惦记的,倒是毒手药王的《药王神篇》得弄到手才行,还有他们门中下毒的本领我更要学会。只要学会他们门中下毒的本领,嘿嘿,老子纵横江湖,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想到这里,心头一阵火热:“学会他们的下毒本领,便是那个杀上我黑风寨的白衣剑士,老子也能偷偷毒翻他,为我山寨老小报仇!”
心中想事,脚下不停,五六里地路程,顷刻间便即走完,待到返回凤府大院之后,便看到凤府里的家丁都跑到无影无踪,便是两个被打伤的武官也都不见了影子,凤一鸣也不知去向。
“晦气!”
此时凤府门前已经围拢了一大批看热闹的百姓,凤天南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早就是天怒人怨,现在见到有人大闹凤府,佛山百姓无不拍手称快,一个个聚拢在大门前,要看凤府到底会有什么下场。
杨行舟走出大门,扫视四周百姓,喝道:“凤天南已然被我杀了,他儿子凤一鸣去哪里了?待我杀了他,永除后患!若是被他逃了,怕是你们日后也不得安生!”
众百姓被他冷电一般的目光扫视之下,各自心中惴惴,纷纷后退。
片刻之后,人群中有人叫道:“凤一鸣去英雄楼的方向去啦!”
又有人道:“两个官老爷也跑啦!”
杨行舟点了点头,对众多百姓拱手致谢:“英雄楼在哪个方向?”
一人叫道:“镇上最大最高最阔气的一个酒楼便是!”
杨行舟不再多问,转身返回凤府,在后院马厩里牵出一匹骏马来,摆上雕安,拿了马鞭,牵马出门,对众人点了点头,催马向镇中心走去。
走到佛山镇里,就看到一座三层高楼在镇子中心矗立,这高楼勾心斗角,挑檐画栋,修建的当真阔气,远远的就看到酒旗斜矗,上绣着三个大字:英雄楼!
“就凤天南这玩意儿也配称英雄?”
杨行舟哑然失笑,催马快行,还未到楼下,就听喧哗声响起,前方走来一群人。
为首一名青年衣衫破旧,穿着打扮形若农家子弟,但是英气勃勃,行走间龙行虎步,脚步沉凝,竟然功夫不弱。
此时这青年正手持一条铁链,铁链后面拴着六名家丁模样的男子,全都是铁链绕颈,第眉垂手。
这青年如同牵狗一般,将这六名家丁牵在手中,迈开大步向前而来,后面跟随了一帮闲汉大声叫好。
大街之上,人人侧目,不知这青年男子牵这六个家丁作甚。
杨行舟看的有趣,只是此时欲要捉拿凤一鸣,没时间瞧热闹,看了几眼便不再关心,催马向前,迎着青年擦身而过。
那青年抬头看了杨行舟一眼,脸上露出愕然之色,没想到在此时此地,竟然还能见到身穿前朝服饰之人,不由得多看了杨行舟几眼。
杨行舟点头致意,两人错身而过,反向而行。
那青年在杨行舟经过之后,尤自转身看了几眼,之后方才对牵着的六名家丁笑骂道:“今天大爷手头紧,不知道把你们几个人去当铺里当了,能当几个钱?英雄当铺里当上六条狗子,也不知会要价几何?”
杨行舟耳朵动了动,大感有趣,哈哈一笑,催马向前,顷刻间到了英雄酒楼,下马进店后,却见大堂内一片狼藉,桌椅板凳倒了一地,正有几个鼻青脸肿的伙计在收拾东西。
看到杨行舟走了进来,全都吓了一跳,一名伙计“哎呀”一声,吓的差点撅了过去,跪地叫道:“大爷,刚才已经有人闹过一场了,您就饶过小人罢!”
“闹过一场了?”
杨行舟一愣,“谁来过了?”
他嘴里问询,脑子里已经闪过刚才那青年抢着六个家丁的场面,笑道:“是不是刚才那名牵着人的青年闹的?”
对面店伙计道:“是啊,就是那位壮士打了凤府的管家,还把几名家丁锁了出去。这位大爷,我们在这英雄楼也只是做工打杂的,您高抬贵手,冤有头债有主,不要波及小人啊!”
杨行舟道:“放心,此事与你们无关,我只问你,凤一鸣可在这里?”
对面的店伙计道:“凤大公子一天都没有来英雄楼啦,刚才有人闹事,掌柜的已经出去找他去了,至今不曾过来!”
杨行舟嘿嘿笑了笑,持剑前行,穿过大堂,径直走向后院,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都找了一遍,果然没有发现凤一鸣的踪迹,当下回到酒楼内,对几个伙计喝问道;“这凤家除了英雄酒楼之外,可还有别的产业?”
一名伙计道:“凤大老爷产业遍布佛山两广,光是这佛山就有千顷良田,一座英雄酒楼,一家英雄当铺,还有一家英雄赌馆,日进斗金,好生兴隆。”
杨行舟道:“原来如此,刚才那位兄弟为什么要跟凤天南过不去?”
伙计道:“之前锺四嫂在酒楼门口发疯,那名少侠询问之后,勃然大怒,打了管家凤七,又锁了六个出手的家丁,这才出门。”
杨行舟刚才大闹凤府,还好奇锺四嫂怎么不见了,却原来又跑到了英雄酒楼发疯,却又惊动了一人。
他脑子一转,已经大致猜出了刚才那名青年的身份,心道:“原来是他!他既然去了当铺,那我便去赌坊瞧一瞧,中不能让凤一鸣这小子逃了。除非他壮士断腕,连银两家私都不要了,否则的话,只要还在佛山,管教他脱不得我手!”
第七十五章 雷霆
英雄赌坊距离英雄酒楼不是很远,杨行舟走出酒楼之后,策马前行,片刻之后便到了赌坊门口。
这赌坊开设在佛山镇头一个破败的庙宇里,上悬黑漆金字的一个招牌,道是:英雄会馆!
却原来这赌坊叫做英雄会馆,而不是英雄赌坊,但是当地人叫的习惯了,都称作赌坊,反倒没人说它是“会馆”。
杨行舟翻身下马,将马儿拴在拴马桩上,大踏步走进门去,只见大殿上围着黑压压一堆人,正在掷骰押大小。
开宝的宝官浓眉大眼,穿着佛山镇的名产胶绸衫裤,敞开胸膛,露出黑毵毵的两丛长毛,一抬头,看到了从门外走进来的杨行舟,登时就愣在了当场,拿着骰蛊一动不动。
旁边一众赌徒叫嚷道:“开蛊,开蛊,齐老六,愣着干什么?”
有人觉察有异,顺着齐老六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一名身穿前朝服饰的男子大踏步走了过来,登时吓了一跳,急忙起身站起。
“刷刷刷”
第一个人起身之后,旁边一群人相继发现不妥,依次起身,全都扭过身子,齐刷刷的看向杨行舟,俱都流露出惊疑不定之色,整个赌坊由刚才的混乱喧嚣片刻间安静了下来。
“你过来!”
杨行舟扫视屋内众人,抬手指向宝官:“你叫齐老六?凤一鸣来到这里没有?”
宝官为杨行舟威仪所慑,竟然不敢发怒,微微呆滞了一下之后,便即排开众人,小跑到杨行舟身前,低头哈腰道:“这位爷,你要找凤大公子?大公子刚才来了这里,但只待了一会儿就走啦!”
杨行舟深深看了他一眼,嘿嘿笑了笑,伸手将他拨开,大步向赌坊后院走去。
从他追圆性小尼姑到他返回佛山镇,这期间其实并没有用多长时间,凤一鸣若是当机立断策马逃走,杨行舟还真难以一时间找得到他,但只要他有一丝犹豫,想要携金银细软逃命,这点缓冲时间便足够杨行舟来抓他了。
这宝官说凤一鸣来了又走了,杨行舟不怎么相信。
若是凤一鸣有短尾求生的果断,他也不会舍命不舍财的还要再拿钱走人,如果他想拿钱,那么定然要多那一点才是。
此番逃命,一去不回,少不了诸多花销,肯定是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否则剩下的钱财不拿也是便宜了外人。
“喂喂喂,你想干什么?”
“赌博去外面,后院不能进!”
几个赌坊专门养着的打手见杨行舟欲要向屋内闯,急忙伸臂阻拦。
杨行舟懒得跟这些人废话,“砰砰砰”几脚踢出,将这些打手们踢的跌飞而出,摔在地上不能动弹。
“打人啦!”
“有人来找茬!”
“兄弟们都出来,有人砸馆子啦!”
见杨行舟如此凶恶,宝官齐老六放声大叫,边叫边跑:“围住他,别让他跑喽!抓他去官府报官!”
口中不断叫嚷,人却一道烟的向外跑去。
一名赌徒见状大奇,追出门外问道:“老齐,这人闹事,你不在这里看热闹,怎么要走人?”
齐老六低声道:“这男子身穿前朝服饰,武功如此高明,不是反贼也是江洋大盗,这等人的事情,谁敢轻易掺和?事关前朝反贼,谁敢沾染?老刘,咱们是多年好友,我劝你还是跟我一起躲一下,等过一会儿,这人走了,咱们再回来!”
老刘道:“是极!没想到你看的这般透彻!”
齐老六心道:“凤大公子提前让人通知我,告诉我看到此人时,一定要将他哄骗走人,我现在骗是骗了,却没有骗走,若是凤大公子死了,一切好说,若是没死,怕是我少不了受责怪,因此不得不走,你这赌徒知道甚么?”
当下两人急忙忙走出赌坊,在附近一个茶馆坐下,静等结果。
却说杨行舟在赌坊之内大步前行,在人群之中犹如劈波斩浪一般,沿途拦截的打手被他一脚脚踢的飞起,好似下饺子一般在空中乱飞,惨叫声响成一片。
这些人还未全部落地之时,杨行舟已经闪身进入了后院,刚进后院,便看到一名锦袍公子跨坐在一匹骏马之上,背着一个包裹,正要策马走人,不是别人,正是凤一鸣。
看到杨行舟闯了进来,凤一鸣吓的肝胆欲裂,手中马鞭猛然落下,“啪”的一声打在了马臀之上,胯.下马儿吃痛,发出一声嘶鸣,尥蹶子前窜,向着后院大门跑去。
“还想跑?”
杨行舟身子倏然前窜,身子如同一只大鸟一般,向凤一鸣冲去,待到落地之时,已然到了马儿一侧,杨行舟伸手前抓,已然抓住了凤一鸣的脚踝,猛然抡起,将凤一鸣甩了出去。
凤一鸣一声大叫,炮弹般撞向了大门的门柱,“砰”的一声巨响,整个门柱晃动不休,泥土簌簌落下。
再看凤一鸣,已然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杨行舟在将其甩飞之时,另一只手已经轻轻巧巧的将其背后的包裹解了下来,随着他功力的增长,空空妙手的本领也水涨船高,只在眨眼之间便将包裹解下,凤一鸣身子撞在门柱之上时,他已经将包裹抗在了自己身上。
在凤一鸣脑袋开花之时,杨行舟已然飞身上马,一声长笑,策马远去。
从他闯入后院,到向凤一鸣出手,再到策马而去,也就片刻时间,等到院内众人反应过来时,他早已跑到远了。
自从杨行舟闯入英雄会馆,外面就围拢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待到杨行舟跨马奔出,沿途百姓俱都大哗,纷纷让开路来。
凤天南在佛山作威作福,镇上百姓俱都愤恨,此时见有人大闹赌坊,都觉快意,见他要走,也都轰然叫好。
杨行舟纵马奔驰,刚刚走了一条街,就看到之前看到的青年迎面走来,远处两名武师抬着一个门板在后紧紧跟随,门板上放着一大堆银子,在阳光下反射着白光。
那为首的青年一抬头又看到杨行舟骑马过来,不由得一愣,脸上露出诧异之色,杨行舟也感好笑,开口喝道:“你是胡斐?”
对面青年更是诧异,道:“正是在下,足下是谁?怎么认得在下?”
杨行舟笑道:“你猜!”
胡斐:“……”
就在胡斐诧异之时,杨行舟忽然从马上跃起,背后长剑跳到手中,剑光一闪,刺向胡斐眉心:“看剑!”
他说动就动,当真迅捷已极,胡斐只见到剑光一闪,杨行舟已经到了他面前。
这一下突如其来,胡斐大惊失色,手中单刀拔出,硬接了杨行舟这飞来一剑。
砰!
胡斐手臂酸麻,差点持刀不住,身子迅速后退,后面两个抬着门板的武师被他撞的惨叫跌飞,门板也被胡斐轰然撞碎,上面的银子四散飞射。
“好!”
杨行舟人在空中去势不停,剑光忽然分散开来,笼罩胡斐全身:“小子,让我看一下你的胡家刀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