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游戏竞技苗疆道事TXT下载苗疆道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苗疆道事全文阅读

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苗疆道事txt下载     苗疆道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热血年代 第六十八章 赵承风翻转风云

    赵承风一脸得意,然而在我眼中看来,却未免太过于着相了。不过他终究还是救了我们,我也不愿意与他为难,于是低头说道:"约定什么的,都只是小事情,现在到底什么个情况,你能够给我们讲一下么?"

    我这是给他台阶下,然而赵承风却一点儿都没有觉察,反而是环顾四周,微笑着说道:"陈二蛋,当日我与你比武,因为意外拖延,不过我们曾经有过约定,看看谁杀的安南猴子多,谁就是胜利者我这一夜,酣战良久,总共有十七人死于我手,查有所据,绝无虚假。来,说说你吧。"

    我缄默不言,赵承风只以为我这是心怯了,更是得意洋洋,眉目都不由得飞了起来,然而这时萧大炮却看不过眼了,在旁边冷笑道:"小赵,你可知道许老他们这几天谈及的河宣省之事?"

    赵承风带来的一干龙虎山兄弟团已经开始在扫荡剩余的安南部队,我们这边也是奋发余勇,士气陡扬,他倒也不用亲自盯着,于是才有时间与我们交谈,不过萧大炮这莫名其妙地提问,让他十分不解,问道:"河宣省?你说的可是河宣省被闹得沸沸扬扬,风云搅动之事?我听有人说了,有可能是我方同志"

    萧大炮也得意起来,拉着我的胳膊说道:"二蛋和努尔消失了这些天,你猜猜他们去干嘛了?"

    这话语的意味已经变得无比的明显了,赵承风的脸色变得十分精彩起来,指着我的鼻子诧异喊道:"你的意思,难道是天啊,这怎么可能?"

    萧大炮抱胸冷笑,嘿嘿回答道:"生活往往比艺术更加精彩!"

    赵承风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别人的反应,都在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瞧着自己,这才晓得他刚才的举动是有多么的傻逼,老脸顿时一红。

    他这一夜带着这九位进退统一的龙虎山子弟,的确是屡建奇功,整整十七人,那也是一剑一剑砍出来的,倘若跟在场的其他人相比,那绝对是可以骄傲的,然而跟大闹河宣省,将整个安南北部搅动得心神不宁的我们,却真的是大巫见小巫了。

    跟谁比不好,偏偏自己要来找虐,来和我这样深入敌后的家伙来比,不是傻逼,又是什么?

    当下赵承风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不过心中却是一阵郁闷欲死,连跟我们确认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仓皇走到旁边去,带着手下去追击那些逃走的安南人,嚷嚷着务必要一网打尽。

    我们几个人对赵承风向来都没有什么好感,所以瞧见他如此狼狈,不由得对视一笑,爽快之极,不过此刻也是交战之时,我们最主要的敌人,是安南一方,而不是自己的同志,这一点我们都无比清楚,所以倒也没有再去计较。

    此战疲惫,不过我们现在还是身处敌国交界,却也不敢多加停留,赵承风带着一票人追杀回转,然后跟着我们商量一番,决定不再前进,而是折转返回。

    达成了这个意见之后,我们便不再停留,而是将战友的尸体给小心掩藏好,做了记号,接着便沿着原路返回。

    越过小溪,返回了先前的山洼处,一路上萧大炮和王朋紧紧黏着我们,特别是紧随努尔,非要这个小子,将他手中的这根坚硬如铁的黑色木棍到底是从何而来的,说个清楚。

    此事说起来有许多蹊跷之处,自然也不容多言,山间行走,暗夜潜行,更多地还是关注脚下与周围的动静,所以努尔这个闷葫芦也没有讲明白。

    努尔腹语之术并不纯熟,他们又将希望转接到了我的头上,而此事隐秘,隔墙有耳,我也不会多言。

    萧大炮和王朋被好奇心折磨得难受,不过他们也晓得情况,倒也不会多逼着我们讲明,而且还在为努尔的成长感到欢饮鼓舞。

    就在我们继续向前之时,前方突然瞧见一追一逃,好多人影浮动。

    这情况让我们陡然间就警醒过来,在前领头的赵承风将右手举了起来,让我们都不要再前行,而是各自找地方隐蔽好,不要给敌人乱了阵脚。

    大浪淘沙,适者生存,能够活到现在而不死的人,都是此行之中的精锐分子,赵承风一番指令下了,各人都开始找地方隐蔽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对方已经在快速靠近了。

    轰隆隆

    一直沉默不已的地雷也终于表达除了它的存在。

    一声炸响,陡然间将气氛被弄得无比紧张,我瞧见一个我方人员在火光中直接化作了飞灰,血肉四溅,而与此同时,所有人都瞧见了那几个被撵得飞跑之人的面容。

    这些人所剩不多,不过却让我们惊讶万分。

    白胡子老头儿殷义亭、黄连门神还有旱烟罗锅。

    这些滇南局的高手们,也是此次行动的一众领导,此刻却被人追得一阵逃窜,实在是让人疑惑不解,然而这时我们瞧见在他们身后的百米处,则有十来个看似普通的安南黑袍人远远跟着。

    三人冲到近前,立刻有人叫住,小声问道:"领导,我们该干什么?"

    这话儿一出口,将这三人给吓了一跳,转头一看,瞧见草丛中竟然藏着二十来号人。不过他们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喜来,而是朝着我们挥手喊道:"走,快走!"

    大声呵斥我们的,是那个会中医推拿术的白胡子老翁殷义亭,而当旱烟罗锅一扫眼,瞧见我和努尔也在当场的时候,却猛然转身,朝着反方向横扑了过去,毅然而且决绝。

    "老罗,你要干嘛?"

    瞧见旱烟罗锅这般作态,殷老有些惊诧,大声喊住那佝偻身子的老友,然而旱烟罗锅却仅仅只是微微停顿一会儿,接着坚定无疑地说道:"我老了,刚才又受了伤,走不得多远了,还不如将生的机会,让给这些孩子们吧"

    此言方罢,他从怀里揪出一把烟草,朝着手中的旱烟铜杆扎去,接着一道火焰无中生有,便陡然幻化成了一条火蛇,朝着追击来的人逆冲而走。

    刚才三十几人,给我们冲击得一败涂地,此刻追击的只有十来人,倒也给不了我们这些人多少压力,而且殷老虽然资格深,但毕竟跟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多,所以一时之间,尽管他说得危急,倒也没有多少人跟着他们走。

    说实话,那个时候,我也有些犹豫了,不过瞧见旱烟罗锅以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折回,心中担忧,于是便放目瞧了过去。

    旱烟罗锅是滇南几个有数的大拿之一,一身手段,上一次能从重重包围之中将小蛟抢出,让人刮目相看,然而此刻他脸上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决然赴死的状态,却让我心中不由得浮出几分担忧来。

    第一个人很顺利,旱烟罗锅以力敌之,很轻松地叫此人给直接砸倒,而随之他双手不停,在空中画了一个小圈,那铜杆儿烟锅上面的火焰陡然燃起,画出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将第二个人直接燃成了火球。

    这出手凶猛,然而就在他大发神威的时候,横空之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漆黑的手掌来,五指虚张,朝着旱烟罗锅给笼罩而来。

    一击得手的旱烟罗锅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得意,而是如临大敌,瞧见这手掌劈来,下意识地往后一退,想要避开了去。

    然而对方手段猛烈,一掌拍出,没有效果不收兵,那手脚似乎又长了几寸,一下子就打在了旱烟罗锅手中的那杆红铜塑造的烟杆之上。

    肉掌和铜烟杆相对,结果应声而裂的,却是旱烟罗锅手中的那兵器。

    在折断的那一刻,好几朵悠然浮现的红色火莲陡然冒出,分外美丽。

    火莲绽放,而旱烟罗锅却被迫伸手,与此人对拼了一掌。

    这一掌,一向以战斗风格极为硬朗而著称的旱烟罗锅根本就抵受不住,人直接朝着后方飞了起来。

    仅仅一招,旱烟罗锅便陷入败亡之绝境,然而除了七八个实在是疲惫不堪的同伴听从上级吩咐而逃离开去的时候,其余人却都没有走,而赵承风却更是直接冲了出来,将在空中摔落的旱烟罗锅给接住了。

    动作行云流水,潇洒之极,在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聚集在他的身上,这让赵承风刚才饱受打击的心灵有了一丝安慰,然而躲在暗处的我瞧见了将旱烟罗锅给打飞的那人,双眼却不由瞪得硕大。

    这人我和努尔当初在断崖之前曾经见过,也就是那个满脸善意的大光头。

    这个大光头跟我们刚才直接捅死的那一个,有着极大的区别,宛如云泥,瞧见他那如鹰锐利的眼神,我满脑子都在徘徊者这几个字:"黑魔砂,黑魔砂!"

    对,这个将滇南局一众高手追得走投无路的家伙当真是一个厉害到了极点的人物,先是一掌劈飞旱烟罗锅,接着又拦在了我们的面前,寒声说道:"我以我黑魔砂的名义起誓,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留活口,全部都得死,"

热血年代 第六十九章 把生留给年轻人

    赵承风将旱烟罗锅跌飞的身子接住,表现得十分轻松,心有余力,自我感觉极为不错,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等待着众人的欢呼呢,结果瞧见这个陡然而出的光头大汉说起这威胁的话儿来,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脸色一肃,皱眉说道:"你是何人,胆敢说出这种大话来,也不怕闪瞎了你的舌头?"

    黑魔砂也有些惊讶,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你又是何人呢?"

    赵承风一步跨前,横剑而立,傲然说道:"龙虎山弟子,赵承风!"

    安南在此之前,一直都是我们的小弟,无论是物资援助,还是效仿学习,都是有模有样,联系十分密切,所以听到赵承风自报家门,那人也能够明白,桀桀怪笑道:"难怪如此狂,原来是国教门下的高徒啊;即如是,那就让我黑魔砂,领略一下你着龙虎山的手段吧!"

    这林中跳出来的人里,虽然只有赵承风一个,不过周遭的草丛和密林之中,还埋伏着十多个悄不作声、敲闷棍儿的家伙,不知来历,所以黑魔砂出手无比震慑,双掌一抬,立刻就有风雷涌动,黑雾滚滚。

    实力不是吹出来的,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黑魔砂的这个架势一摆出来,着实让人心中发慌,而他将自己的名号念将出来的时候,赵承风的脸直接就绿了。

    黑魔砂是什么人?

    那可曾经是黎笋卫士班的御用高手,能够力压北方协调部队一众高管,统辖群雄的大拿人物,这样的人物若是总局许老来,自然是不在话下,而他赵承风何德何能,哪里敢小瞧这巨枭?

    黑魔砂一出,赵承风便陷入了绝境,眼看着就要死去,却也不甘心,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箓,向前一扔。

    此张符箓倒也厉害,根本不用持咒的时间,离手便化火,一道火幕陡然而生,烈焰滚滚。

    龙虎山也有符箓宗,当世之时,长老望月真人也是一代大家。

    这火符燃化,瞬间而成,却到底还是在了黑魔砂的算计之中,只见此人在抵达火幕之前,身子往后一缩,整个人就像一个蜷缩的肉球,接着超前一挺,整个人都弹射上了天。

    火符化强,燃势虽旺,却到底高不过两三米,黑魔砂弹上空中,完全就避过了这火势,垂落而下的时候,身子舒展,头朝地脚朝上,冲着赵承风落下。

    瑜伽术,落地生花。

    赵承风已然早就将旱烟罗锅给放置一旁,当下也是锐剑上扬,一剑前斩。

    这剑又快又疾,充满了速度和力量集合而成的美感,是他集毕生修为而大成的倾力之手段,陡然而出,竟有剑势蔓延而出。

    然而黑魔砂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微微侧动身子,避开了过去。

    高手便是高手,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黑魔砂从凌厉一剑之中侧身让过,朝着赵承风拍出一掌,这一掌击出,显然是用了秘法,周遭的空气被挤压成团,四下凝固,将赵承风的气机锁死,不让他能够躲避。

    赵承风脸变得扭曲,力道用老,避无可避,眼看就要被拍在了这一掌之下。

    烈焰岩豹张金福就是死于这么一掌,赵承风能够扛得住?

    显然不能!

    死期将近,赵承风的眼中这才充满恐慌,而就在此时,一个身影却突然豁然而立,站在了他的面前。

    抓着一杆从中折断铜烟枪的旱烟罗锅居然没死,又爬了起来,用那断口,朝着黑魔砂刺去。

    这情形是如此的诡异,黑魔砂也避之不及,被刺中了左手胳膊处,从下到上一划拉,立刻鲜血飙射而出,然而黑魔砂集满怒气的一掌,却结结实实地印在了旱烟罗锅的胸口。

    一张一缩,即便是站在远处的我,也能够感受到那一位己方大拿的生机泯灭。

    旱烟罗锅倒下的时候,目光正好越过赵承风,与白胡子老头、黄脸门神对视,他似乎瞧出了老伙计眼中的诧异,在生命即将消亡的最后一刻,口中艰难吐出了几个字来:"把生,留给年轻人"

    一句话未完,他就闭上了眼睛,永久地沉眠。

    这个平日里拙于言语、不苟言笑的滇南高手,为了救一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同志,就这般死去,唯一留下的,就是一句"把生,留给年轻人"这么朴实的话。

    赵承风屁股尿流地朝着后方退开去,旱烟罗锅的死给了他逃脱的时间,来不及太多的伤悲,他便逃到了灌木丛中来。

    这里有他的一群伙伴,还有我们。

    人多,便是安全。

    他也怕了。

    黑魔砂一掌拍死了旱烟罗锅,晓得这一下不能够速杀赵承风,倒也不着急,而是往后望了一眼。

    他身后的十几个手下这时也赶到,掩杀上来,因为赵承风的暴露,我们这些潜伏在草丛中的人也没有办法再隐蔽,于是只有抽身而出,不得不跟这些人贴身而战。

    跟随在黑魔砂身边的,自然都是北方协调部队的精锐,双方一接触,便能够感觉到比先前我们截杀的那些人,陡然高上一个层次。

    即便是陡然而出,却也只给我们袭杀了两人。

    而我方却也死了一个。

    现实就是这般的残酷,每一分钟都在有人流血,也在有人死去。

    龙虎山朝中势力颇大,和赵承风一起而来的另外九人,皆是出身龙虎山,同根同源,自然是同气连枝,眼见敌方势大,立刻接阵自保,环环相扣。

    所谓剑阵,并非只是花花架子。

    每一个人都在步踏斗罡,每一下都踩在了星宿罗辰之位上,每踏中一方,相互之间的气机牵引,以及冲天而上,接引天上的星辰之力,这都是有所讲究的。

    别看他们舞得天花乱坠,没完没了,那剑光腾地而生,似乎只是一片光云,然而绚烂璀璨之后,却是森森杀机而存。

    就在敌势凶猛、我方即将崩溃的那一刻,赵承风的龙虎山兄弟团坚定地站了出来,宛如海堤,坚实地防卫住了这一道倾天之浪,力挽狂澜,将阵脚给临时稳固下来。

    这一下赵承风也从惊魂未定的情况中清醒过来,抽身入内,口中一声大喝,喊起了俚语古调。

    这就仿佛是在喊号子,三两声之后,这剑阵立刻就变成满身是刺的刺猬,啃不得、咬不动。

    安南一方压倒而来,受了几次挫折,便换了黑魔砂在前。

    这高手的修为简直可堪恐怖,即便是十人连阵,相互之间的气机牵扯以及援引自星辰之力,却也显得有些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崩溃覆灭。

    对手太过强大,而我方却还是有些稚嫩。

    危急而至,当是时也,却见两个身影横空而来,拦在了气势汹汹的黑魔砂面前。

    他们便是先前朝着我们大家奋力警告的白胡子殷义亭和黄脸门神。

    这两人与烈焰岩豹张金龙、旱烟罗锅一般,都是滇南有名有数的高手,当初选拔比试,他们是场中的坐镇裁判,有着能够力压全场的绝对实力。

    他们先前在安南一方的大部队碾压之下奔逃,却绝对不可以抛弃这么多人独自离开,即便这些,都是我们的错。

    这便是老家伙的骄傲,也是为什么旱烟罗锅会为了一个年轻后辈去舍命的缘故。

    非舍生,是骄傲,一生无悔。

    白胡子老头与黄脸门神的加入,使得黑魔砂不再是一往无前的锋利,当他被这两人缠住的时候,龙虎山兄弟团的剑阵终于不再岌岌可危,一边稳住了战线,一边朝着前方冲击。

    我和萧大炮、努尔、王朋等人瞧见旱烟罗锅的惨死,也是气得眦睚欲裂。

    旱烟罗锅曾经带过我们一段时间,虽然平日里不苟言笑,但是却给了我们一种宽厚温和的长辈印象,我们每一个人都相信,倘若异地处之,如果刚才的赵承风是我们,他也会挺身而出的。

    长辈将生的希望留给了我们,但是我们又何尝不想着能够让这些关心我们的长辈能够长存于世呢?

    因为仇恨,便舍生忘死,故而锋利无比。

    一盾一矛,我们竟然稳固住了形势,甚至还开始有所反击,这让精于形势判断的黑魔砂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他立刻将这丝压力转而施加在了面前的两人身上,一时之间,白胡子和黄脸门神便显得有些艰难。

    黑魔砂可是安南的御用高手,即便是西南小国,那也绝对算得上是恐怖。

    他们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如此艰难,眼中也都有了决绝之意。

    妈的,还能怎样,不过一死!

    然而就在两人都感觉到支撑不了,一根又黑又粗的棍子出现在了黑魔砂的面前来,担下了黑魔砂的大部分攻击,瞧着那棍子后面显得有些年轻而稚嫩的脸孔,黑魔砂一时间有些迷糊,难以对上号。

    到底是哪路人物,竟然还能够与他正面对抗,哪怕只是这么一点儿时间。

    黑魔砂想不通,但努尔的强势介入,却给两位长辈一针强心剂,当下也是咬牙而上,顶住了黑魔砂的攻击。

    形势渐好,然而就在此时,我们身处的林子深里,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红光。

    冤魂肥鼠。

热血年代 第七十章 层出不穷少年子

    我正在跟一个手段厉害的安南高手交手,对方虽然并不如我厉害,但是却有一种悍不畏死的气势,这种气势并不是平日里就能够练就出来的,而是战场厮杀,手上沾血太多所致。

    这样的对手,很难对付。

    事实上,无论是正面战场,还是秘密战线上面,都存在着这样一个古怪现状,那就是浪潮刚过,百废待兴,很多东西都是白手起家_奔赴战场的士兵,可能连子弹都没有射过几发,甚至还没有安南这十年战争中那些用子弹喂出来的民兵强悍;至于我们部门,因为被压制得太久,整个滇南局里,能拿出来的高手并不多,真正的主力,都是我们这些紧急培训出来的角色。

    很难打,但也还是要打,那人招招必杀,颇有些搏命之态,然而我却不断找空,终于在一次交手中,我陡然变换方向,接着小宝剑从他的小腹划了过去。

    小宝剑锋利无比,轻轻一划,立刻切破衣服,皮肤,大片的鲜血洒落在地上来。

    对手轰然倒地,而我冲到了战场的中心处,白胡子殷义亭退后而来,浑身的衣衫仿佛是从水中捞出,显然是受尽了压力,我耐不住地朝他大喊道:"殷老,许老呢?"

    总局许老,那是宗教局有关部门的创始人物之一,实力顶尖,此刻能够降得住黑魔砂的,恐怕就只有他了,然而此刻殷义亭和黄脸门神都在,他却不知所踪,这叫人好是郁闷。

    白胡子中医行气是专家,但是对于方寸争斗,却并没有特别突出的手段,听到我的提问,回过头来,瞧见了我,脸色变了两番之后,这才说道:"许老被他们从缅甸请来的高手拖住了,一时半会,可能赶不过来。"

    他这般说,我想起了先前听到的那几声恐怖巨响,这种响动让我想起了当初五姑娘山青衣老道离开的那一夜,也是这般的雷响。

    顶尖高手之间的较量,方才会有这般的场面出来,向来那拼斗就是刚才的事情了。

    希望不见,说实话的确让人有些惆怅,不过我反而被激出了凶厉之气来,瞧见那个黑魔砂竟然放着黄脸门神这样的高手不管,反而是朝着努尔处处为难起来,当下也是大声一喝,朝着他就冲了过去。

    黑魔砂对努尔,招招凶猛,甚至远远超出了对付赵承风的强度,这是因为努尔的年少和强大,已经让他感受到了太多的威胁。

    将隐患消灭于出现之前,这是一个常识,特别是对于敌对双方的两国,这种少年天才,见一个,灭一个,这就是最基本的,所以表现得越突出,他便越有凛然的杀意。

    然而我冲上前来的时候,那个与我交集不多的黄脸汉子却是朝着我们一声大吼:"快跑啊,跑!"

    我有些发愣,不知道他这话儿是什么意思,然而黄脸门神手中双刀舞动如花,抢攻几次无果之后,他转过身来,一脸泪光地喊道:"老罗已经死了,我们也离死不远了。我们是老家伙,国家的未来还是要靠你们,快跑吧,能逃得了一个,那就逃一个,记住今天的这一场战事,多年以后,为我报仇!"

    他这一句话并不是对我所说,而是对在场的所有人讲起的,说话的时候,泪光盈盈,让人心中不由得了许多的悲楚。

    我们曾经很强,只可惜自废武功,闹成这副场面,国家的未来,在新一代手上,然而他们却愿意成为奠基石,被人踩过,虽死无悔。

    门神使刀,天花乱坠之象,听他的这个语气,似乎有要与敌方玉石俱焚的气势,而先前从黑暗中纷纷涌出的肥大老鼠则已然冲到了近前来。

    尽管被骂了,尽管也有人听到黄脸门神的话语,开始朝着后面狂奔而走,然而我却还是没有退半步,努尔萧大炮和王朋,也没有离开,赵承风以及他的龙虎山兄弟团,也依旧在坚持。

    老辈人有老辈人的打算,而少年子也有少年子的骄傲,这种骄傲,不容亵渎。

    老鼠冲到近前来,它们似乎能够感受到黑魔砂一群人的气味,并没有冒然冲上前来,见人就咬,而是围在了四周,一双眼睛红亮有光,几百对在黑暗中出现,让人浑身发凉。

    有了这些老鼠作为依托,黑魔砂的气势越来越足,虽然被多人围攻,却轻松自在,洋洋得意地说道:"我看你们还是投降吧,如果现在举起双手,我将给你们最好的待遇。"

    "什么待遇?"黄脸门神似笑非笑,双刀不停。

    "饶你们一命,那又如何?"黑魔砂道。黄脸门神眉头一耸,嘿然笑了起来:"落在你的手里,虽能活命,不如速死,今日既然逃脱不得,那我们就并肩子上,将你这个传奇人物给弄死掉,黄泉路上,也好一路相伴才是。"

    黄脸门神一身招呼,王朋萧大炮也加入了围攻黑魔砂的战场,而赵承风则带着龙虎山兄弟团将我们给护翼起来,不让余下的安南高手,有过来救援的可能。

    战局越紧,兵势凶危,大家也都拿出了自己的真本事,攻势骤急,而我则是直接咬烂了嘴唇,浑身一哆嗦,眼前世界陡然转换。

    在此之前的一群人中,黄脸门神和白胡子无疑是我方最厉害的人物,不过他们终究离黑魔砂有些差距,而努尔一出,竟然承担了黑魔砂大部分的精力,实在让人觉得惊艳,黑魔砂一开始想对努尔下杀手,然而发现这巫门棍郎年纪虽少,但是风格却十分沉稳,以棍为门,绝对不会露出太多的破绽来,也让黑魔砂无机可趁。

    黑魔砂这边进攻受挫,就开始想着转移目标来,其余人不少速杀,但我这个新加入者却看着好下手,当下也是腾身过来,双手黑雾萦绕,朝着我横空拍了过来。

    黑魔砂以为我是鱼腩,难道我就真是鱼腩?

    神秘符文一转动,所有的一切在陡然间,立刻变得无比的清晰起来,黑魔砂的手段就是那一双含着虫蛊的手掌和翻滚黑雾,然而我却能够凭借此法,找到万千迷路之间的唯一途径,走过去。

    理论上,我绝对不是黑魔砂的对手,若在平日,根本就入不得他的眼睛,然而在这一刻,黑魔砂有些诧异的发现,这个小子,不好杀。

    不仅是不好杀,而且还让人有一种感觉,就像啃不动的硬骨头。

    他每一次出手,我都能够找到其中的破绽之处,躲开,并且反击,而黑魔砂立刻变招,再次袭来,我又一次偏偏避过。

    如此一二,好几回,黑魔砂的脸就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这种情况,便是他面对黄脸门神殷义亭等人,都不会出现的状况,这个小子,仿佛能够提前感测到自己的心中所想一般,每一次,都是稍微晚一步。

    第一,这绝对不是巧合;第二,既然不是巧合,那么就是这个小子有古怪了。

    交手几回合之后,黑魔砂一掌逼开所有人,跳到一处空地上面来,回头看了一下鼠群,它们虽然将我们团团围住,不过可能是因为没有操纵者的缘故,所以并没有上前,当然这也只是迟早的事情,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我,寒声说道:"小子,你这是什么手段?"

    我们总共六人将其围住,然而面对着这个家伙,我却感觉到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惧。我知道这是精神威压,当下也是稳固心神,接着硬作毫不在意的微笑:"你猜猜?"

    "你开了天眼?"黑魔砂的眉头皱了起来。

    所谓天眼,此乃道家之中的不传之秘,使用某些秘法,在人的后脑勺上面点化出一种区别于肉眼的观察器官来,这种器官并非肉眼,却能够感应到许多不能言喻的东西来,比如能够料敌于先。

    每一个能够开得天眼的人,日后都将前途无量。

    我笑而不答,等于默认,黑魔砂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开始朝我凶猛而来。

    我凭借着神秘符文给我启用的视野闪躲,然而黑魔砂给与了我巨大的压力,仿佛慢半秒钟,就即将被其斩杀当场一样,不过我却一直咬着牙在坚持,因为我坚持得越久,我的战友才越有机会。

    场面一直胶着,然而就在此时,密林的尽头突然冲出了一行人来,为首者正是我们先前瞧见的猥琐老头御鼠王。

    真正的指挥到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那些徘徊于圈子之外的所有老鼠都发出了磨牙的叫声,然后纷纷涌涌,朝着我们这里扑了过来。

    众鼠围攻,首当其冲的便是赵承风领导的龙虎山兄弟团,立刻陷入困境,而黑魔砂声东击西,陡然间突然变招,朝着黄脸门神横冲而去,两人狠狠地撞到了一起,朝着地上滚落。

    乱刀落在了地上,眼看着鼠群即将要把我们给淹没了,这是赵承风一步踏前,大声地喊道:"十方八面火狱,起!"

    此言方罢,无数火光冲天而起。

热血年代 第七十一章 穷途末路绝境地

    龙虎山之上,总是有一些强悍而出人意料的手段在,而这"十方八面火狱",便是其一,但见十人持符,一朝挥出,立刻有那火焰滚滚,热浪逼人,冲天而出,那些汹涌前扑的肥老鼠,要么投身于火海之中,受尽煎熬,要么直接回转过身去,仓皇逃离。

    此法随着龙虎山兄弟团的步伐移形换位,开始不断地形成了各种复杂而繁琐的大阵,将周围给掩映住,里面的人逃不出去,而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这是赵承风竭尽全力,给我们创造出来的最后的希望。

    就算我们即将会被这些豢养的变异老鼠给生生扑死,被一种安南高手给围堵而往,但是如果能够击杀黑魔砂,就算我们全部身死,那又何妨?

    黑魔砂是安南北部大拿的象征,将他干掉了,北部防线一定会冰消瓦解,而在后续的军事进攻之中,我们的战士,就只用思考正常层面上的问题,不用再担心自己莫名奇妙地死去。

    决战之期,即在此刻。

    首先出手的是萧大炮,这是我没有想到过的,在此之前,他一直徘徊在外围,悄不作声,仿佛隐形人一般,而就在火起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将阔剑给插在地上,眉头猛然扬了起来。

    怒眉一睁,陡然间就有风云之势,一道虹光从他的头顶蓬勃而出,接着他的口中陡然吼出了一声古怪的话语来:"三茅术,一茅附体!"

    这声音沧桑而富有威严,并非是萧大炮那爽朗的口吻。

    身处侧面的我再旁边瞧见萧大炮的脸孔已经变得青狞,好多细小的黑线从他的脖子上面,一直朝上蔓延,分枝开叉,宛如蚯蚓一般的游动。

    不知不觉间,萧大炮便已经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

    请茅术!

    我曾听萧大炮谈及过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句容萧家的祖上,曾经有一位茅山的长老,后来他老人家返乡,开枝散叶,才有了世代相传,也才有了他萧大炮,而这"请茅术",则是茅山道法中十分奇葩的一种,那就是勾引天地,通过秘法,将茅山祖师的意志和力量引导入身,继而达到降魔除妖之责。

    萧大炮所请来的,到底是不是茅山祖师,这个还有待商榷,但是当他的脸色变得一片狰狞之时,却有那磅礴的力量喷涌而出,一步跨前,迎上了态势越发张扬的黑魔砂。

    黑魔砂双手已经被一团浓郁不散的黑烟萦绕,此刻一旦挥舞起来,没有人敢与他正面交手,这个安南老牌的高手修为比我们高出一大截,虽然一直被牵牵绊绊,但是颇有些"人生寂寞如雪"的清高,此刻瞧见萧大炮不遮不挡,直接冲上前来,也高兴得折转回去,与之回应。

    两人的身形似电,骤发即至,轰然撞到了一起来。

    见到有人敢于自己对掌,黑魔砂的脸立刻高兴得几乎都要扭曲起来,狂声笑道:"好小子,够直接,让你看看铁线虫毒掌,到底是为什么能够震惊南疆!"

    黑魔砂一掌击出,萧大炮也一掌击出。

    两掌相对,黑魔砂手掌的黑雾瞬间扭曲,化作了百十条黑色细线,朝着萧大炮的胳膊上面蔓延开去。

    这些细线其实就是被黑魔砂凝练过的铁线虫母体,一旦钻入人体,立刻就会疯狂繁衍,不用多时,那肚子里面就会有万千的虫子翻滚,而人的生命力则立刻被耗空而去。

    这便是黑魔砂之所以能够横行南疆的最大屏障,也是交手以来,我们几乎没有一个人胆敢与他正面相对的缘故。

    我们不敢,萧大炮敢。

    一掌击出,萧大炮的身子陡然沉了好几分,黑魔砂的这一掌又急又沉,然而萧大炮也只是将力量转移在了脚下,但是修为冠绝全场的黑魔砂,却朝着后面退了好几步。

    力量的比拼之上,萧大炮竟然胜出了?

    然而着胜利并非没有代价,萧大炮身上的虹光在那一刻全部集结在了他的手臂上面,虹光开始吞噬那些游绕不定的黑雾,双方纠缠在了一起,力量各异,而萧大炮却成了其中的战场,受不住力,一屁股坐在了递上去。

    黑魔砂在狂退几步之后,脸上诧异的表情都还没有消除,忽然感到身后一阵暴风腾生而起,直逼身后。

    此时此刻,哪里可能有暴风?

    他没有来得及在于萧大炮交手,会转过身去,却瞧见一个面容冷峻的年轻人,手上一把断剑,舞动一方风云,剑如疾雨,忽而至,忽而飞,凛然间,竟有大家之法。

    好恐怖的剑招,就仿佛一张连绵不绝的大网,将其包围,不得挣脱。

    剑势连绵,汹涌如浪,陡然间竟然产生了莫大的威能,如雨大芭蕉,急烈如火,黑魔砂的脸色也变得颇为严肃,眉头紧皱,脚步错乱两下,突然双手一挥,凭空又出现了三个黑影来。

    这三个黑影,有两个皆为光头僧人,一高一矮,我们都不认识,然而最后一个出现,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一片肃冷。

    烈焰岩豹,张金福。

    当初曾经躺倒在边境线的那位滇南高手,竟然出现在此刻,显然是被黑魔砂炼过了魂的。

    所谓炼魂,从字面上的意思便能够明了,就是反复的折磨逝去的死者,用痛苦,将其潜能给挖掘出来,这过程残忍之极,比死要难受一万倍,让人心生恐惧。

    我们脸上凄然,而身为老伙计的白胡子和黄脸门神则是激动得不能自已了,眉头一掀,带着厉喝就冲了上来。

    然而他们却被那两个影子一般的僧人给拦了下去,双方好是一番龙镇虎斗,而另一边,傀儡张金福也拦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凌厉的王朋。

    王朋的剑势凶狠飘逸,然而面对这虚无缥缈又恐怖异常的炼魂,却有些支撑不力。

    黑魔砂看向了跌坐在地上,光华凝聚的萧大炮,一脸愤然。

    这个大胡子竟然让他错步后跌了?

    真是羞辱啊!

    已经很久没有被他有这般感受了,这样的人,一定要死。

    黑魔砂的眼睛死死盯着萧大炮,然而这时有两个人挡在了他的面前,一棍,一短剑。

    瞧见拦在自己面前的这些年轻人,黑魔砂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变得有些老了,心中颇为感慨,长长叹息道:"这样的国度,果真是伟大啊,短短时间里,竟然会有这么多英杰出现"

    这是夸奖的话语,而后黑魔砂也是话音一转,森然说道:"杀了你们,我们这边的人才会死得少些,对不起了,要怪,只能怪你们自己太过优秀!"

    黑魔砂似风而走,骤发即至,冲到我们面前的时候双掌齐推,我瞧见他的脸都有些发白了,显然是在转瞬之间,用上了秘法。

    果然,双掌平推,陡然之间竟然有一股狂暴的飓风凭空生出,朝着我们扑面而来。

    风中有无数扭曲的面孔,正朝着我和努尔两人扑来,这些脸咬牙切齿,充满了怨毒和狠戾,似乎想要将我们两人给吞入腹中,生吞活嚼了去。

    这一击,应该代表着黑魔砂修为的巅峰状态,当时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天一下子就要倾倒下来了。

    说实话,我挡不住。

    然而就在此时,我旁边的努尔却是越众而出,手中的赶神棍紧紧握住正中,然后开始飞速地旋转起来,棍影呼呼,竟然转成了一面圆形的镜面。

    棍影连接如盾,而那风却一股吹来。

    两相交集,努尔的身子陡然一震,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凭空之中发出了一声炸响。

    轰!

    接着努尔的身子跌飞而去,我冲上去,将他接住了,结果发现这一股力量根本就不是我能够阻挡的,结果两人就像滚地葫芦一般,连着翻滚了好几圈。

    我们尽管如此狼狈,但是黑魔砂却更是惊讶。

    本以为必杀的一招,怎么到了现在,却成了软绵绵的小手段了呢?

    一定是那里出现了问题吧?

    黑魔砂一时之间有些失神,然而他调教出来的炼魂黑影却陡然间变得十分厉害起来,摇身一变,身形陡然间壮大几分,其中有一个缠着黄脸门神的黑影倏然而上,将这个双刀客给紧紧抱住,返回拖拽到了黑魔砂的身前来。

    黑魔砂一掌,黄脸门神就毙命了。

    干净,果决。

    接着是王朋,他到底酣战许久,力弱了些,刚才还在强行催动潜力,持久之后,有些腿软,也给拖到了前面来。

    眼看着王朋也要被依法炮制,我没有再管受伤严重的努尔,而是抽身上前,一剑挑向了那个黑影。

    我成功阻止了那黑影,然而却被黑魔砂盯上了,飞起一脚,踹在了我的身上,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大象撞到了一般,腾空飞起,半空中被人接了下来,抬头一看,却是满身是血的赵承风,朝着我大声吼道:"我这边也挡不住了,怎么办?"

    我抬起头来,瞧见周围的火势消减,隐隐间瞧见一大片的肥老鼠,龙虎山兄弟团个个带伤,摇摇欲坠,而场中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了,黑魔砂狞笑着,即将收割。

热血年代 第七十二章 对不起我来晚了

    在很短的那一段时间里,我心里面几乎是绝望的,然而赵承风松开双手的时候,我的胸口却滑落出了一份符袋出来。

    当年我在五姑娘山上打杂,青衣老道离开的时候,送了我六张符箓,这几年之间,已经被我用去五张。

    我后来才知道,这青衣老道李道子,虽然避世不出许多年,但是威望仍在,名满天下,而很久以前,他的名号叫做"符王"。

    所以他的符箓特别珍贵,也特别好用,这些年来,每一张都能够救得我的性命。

    符袋之中,只剩下了一张,它的名字叫做雷符。

    雷符的全名,叫做雷光疾电符,我毫不犹豫地摸了上去,感觉这符纸的材质十分特别,跟其他的都不一样,有点儿硬,仿佛纸质里面还掺杂着许多金银之物,给人的感觉无比威严。

    此刻的我来不及细细地去体会这张符箓,因为缓过气来的黑魔砂,已经将注意力投向了被黑影子缠住的王朋。

    这个小子,曾经用暴雨一般的青城剑,差一点点就伤到了他,就年纪而言,这已经是十分让人惊讶了,倘若再放纵他成长下去,说不定十年、二十年,他黑魔砂就要倒在地上了。

    不光是使剑的小子,还有那个使棍的小子,请神上身的小子,开天眼的小子以及在场中领导一众人布下火阵的小子,统统干掉。

    这样就圆满了,在无后顾之忧。

    黑魔砂想到自己手下即将沾染这么多北凶的少年天才,掐灭了无数未知的威胁和希望,顿时就兴奋得浑身发抖,然而这个时候,突然头顶上面落下来一个东西。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却发现是一张纸,一张柔软的黄符纸,正好就落在了他的额头之上。

    这玩意出现得实在是有些诡异,让他一时间有些发愣,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而很快,他的耳边便听到了一句铿锵有力的声音:"^敢有违者,雷斧不容,急急如律令,赦!"

    黑魔砂第一次感受到了最真实的恐惧,他想要去揭下额头上面粘连的符纸,然而手臂却僵直不动,微微抬起头来,却看到一束巨大的雷光,从九天之上,垂落云间。

    啊

    向来淡定的黑魔砂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感到如此的害怕,死亡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离自己那么的近,近得让他忍不住就大叫起来。

    黑魔砂浑身僵直,放声大叫,而这时眼前只有一片白光,辉耀天下之间。

    我在远处,看着天上一道神雷而落,轰然砸落在了黑魔砂的头顶,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在这一刻,露出了孩子一般的恐惧来,让人心中颇多感慨,而后,雷光将黑魔砂直接轰击,整个人的生机在一瞬间就流逝了,化作了一团焦炭。

    死了,一代巨枭,便这么死去。

    在那一刻,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副难以置信地表情。

    震撼,实在是太震撼了!

    没有人相信,不可一世、镇压全场的黑魔砂居然在即将胜利的那一时刻,被如此干脆利落的杀掉了,生机全无。

    一如他杀了旱烟罗锅、黄脸门神一般。

    我自己也给吓住了,李道子留给我的符箓里面,竟然还有这般的大杀器在。

    当黑魔砂化作了一团焦炭,轰然倒下的那一刻,四周都还充斥着一股浓郁的雷意,每个人都感觉到自己皮肤上的毛发和头发都竖了起来。

    周围的火墙在这一刻消散,龙虎山的火符阵就算是再厉害,在这种天地之威前,也终究不能脱颖而出。

    接着我瞧见了一副神奇的场景,原先围绕在我们外面的那些凶猛老鼠,此刻竟然死的死,逃的逃,盛况不再了。

    想来也是,雷符乃至阳至刚之物,当这一道雷电轰然而下的时候,虽然最主要的都落在了黑魔砂的身上,但是那些饱受怨灵侵袭的老鼠却也受不了,能动的都出于本能地逃散了,不能动的,直挺挺,四脚朝天。

    "毒尊,毒尊!"

    火幕消散,场外的人也都看到了倒下的黑魔砂,御鼠王跟他没有什么交情,所以他一脉的倒也没有什么,其余一种安南高手,却都如丧考妣,发声哭嚎起来。

    哭声渐起,哀兵已成,黑魔砂这边还有近十个黑衣高手,而御鼠王这儿也统带着十来个弟子,将我们给团团围住。

    黑魔砂虽然身死,但是为了围剿于他,我们这一方已经算是竭尽全力了,除了先前有五六个人听从吩咐,朝着北边跌跌撞撞而走之外,其余的人要么死,要么伤,差不多都各受伤害,几无再战之力。

    御鼠王带着围了上来,黑魔砂一死,他便是这儿的老大,一双三角眼迷得几乎成了一条缝,寒声说道:"我费尽心思,殚精竭虑炼就的几百只福安鼠,就全部被你们给弄死了;不错,很不错,不过你们的死期,也到了"

    我站立起来,众人开始回缩,聚到了一起来,而我则顶在了前头,冷冷说道:"黑魔砂曾经想让我死,不过他现在死了;你也想让我死,难道没有考虑过后果?"

    我雷符用完,此刻也只是虚张声势,然而对方却不知道,刚才的雷落实在是太惊人了,没有人敢小觑,我这么一说,御鼠王顿时就语塞了,眼睛里面也流露出了一丝担忧来。

    见他被我吓住,周围的人脚步也一阵停滞,我心中稍安,目光一转,瞧见我关心的几个人虽然受了些伤,但是却也没有生命之危。

    然而就在这时,先前与努尔比拼棍术的那个家伙突然越众而出,大声喊道:"这东西,你当真以为是说有就有的?你若是有本事,老子站在这里,你倒是劈一劈我看?"

    这人极有胆色,就在旁人纷纷恐惧之时,他却站了出来,言语相逼,就是认准了我不会有再有一张符箓。

    这样的人当真可怕,他其实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但凡出现一点儿危险,他都有可能挂掉。

    然而我偏偏就是只有一张。

    我沉默了几秒钟,而那人就立刻步步上前而来,得意洋洋地说道:"来,劈我啊?有本事你就劈我!"

    我的沉默不语给了他许多勇气,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努尔突然提棍而出,脸色冷峻不已,腹中微鸣道:"雷光杀你,就像牛刀杀鸡,大刀小用,你若是想死,我来送你一程。"

    先前的一番激战,面对黑魔砂的努尔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特别是最后一下,努尔以棍为盾,虽然挡下了那一击,却也是摇摇欲坠,不过此刻他却坚定地站了出来,要跟面前这个同样耍棍子的人,延续上一场未尽的战斗。

    努尔是一个话不多的人,一言而出,立刻提棍就上。

    巫门棍郎,一棍出,百棍舞。

    先前我们逃得匆忙,又有老鼠相帮,所以这个御鼠王的徒弟能够与努尔单挑不败,底气颇足,本来看到努尔此刻摇摇欲坠之势,心中狂喜,就想要杀人立威,结果双方一交手,才发现面前这个冷酷的哑巴,竟然是如此厉害。

    两棍交击,没有几下,他手中的棍子便被努尔以一粘一拉一退的三式,给直接甩飞了出去。

    当努尔转身,一个身后藏棍式陡然而出的时候,他才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一边大叫"师父救我",一边想要逃开。

    然而还没有等御鼠王等人冲将上前的时候,努尔手中的赶神棍陡然而出,带着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捣黄龙,从那人的胸口进去。

    鸡卵大的棍子赫然而出,从那人的胸口穿过,就像穿豆腐一般,从他的后背冲出。

    鲜血顿时将那人的喉间充满,他的眼睛一瞬间瞪得滚圆,接着颓然倒地。

    努尔又是将棍子一抖,然后朝着向这边扑过来的一众人等给甩飞过去,一直站在御鼠王身边的那个少女腾身而起接住了他,落下来的时候,眼泪滚滚,哽咽着喊道:"大师兄,大师兄^"

    言语之间,颇多悲切,让人动容,也激发了御鼠王手下一众子弟同仇敌忾,顾不得先前的恐惧,纷纷涌上前来,努尔还待上前,这时那个白胡子老头殷义亭将他拦住。

    老头凝望一众敌手,坚定而沉稳地说道:"我来!"

    滇南一众豪杰,烈焰岩豹、旱烟罗锅、黄脸门神几人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相继死去,作为他们曾经的好友,殷义亭的情绪此刻一直处于一种莫名的悲壮之中,就想着与故友同去。

    然而他终究也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此刻上前,只为牺牲,所以努尔把他送回了人群。

    接着,我站了出来,努尔站了出来,王朋站了出来,萧大炮也终于将手上的黑线虫迷雾,也艰难的站了出来,连赵承风这个让人讨厌的家伙,他也一脸平和地站在了我的身旁。

    张世界、张良馗张良旭两兄弟、赵中棣等几个我认识的战友,也摇摇欲坠地站了出来。

    此战便算是死,我们也不能倒了骄傲。

    新一代,有新一代的倔强,为了这些骄傲,我们也不惧死亡。

    不过就在御鼠王准备不顾一切地发动时,远处的林子深处,却传来了一声悠悠的话语:"对不起大家,我来晚了。"

热血年代 第七十三章 诸位一路走好啊

    "对不起大家,我来晚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这人说得无比诚恳,充满疲惫,音量不大,但几乎所有人都能够听得到。

    一开始我还没有听出来,不过瞧见旁边的萧大炮和王朋脸上浮现出来的狂喜,我突然也想了起来,来人正是消失许久的许映愚,也正是此行的领导者。

    众人士气大震,然而御鼠王一方却没有听得出来,感觉还是有些远,于是继续冲上前来,交锋在一瞬间开始,我们奋力向前,拼死挡住了第一波袭击,因为受伤的缘故,所以极为勉力,然而就在一瞬之间,所有人的眼前一花,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老头出现在了众人之前,尽管当时的人员是如此混乱,但是他仅仅只是一挥手,众人便不由自主地分开了。

    两方之间,陡然间竟然好像生出了一道无形之墙来。

    一步跨前,挤进了人群,总局许老展现出了"缩地成寸"的高超道法,而后他动作并不是很快,而是抬手一挥,洒落了许多纷飞之物,一开始宛若柳絮,而后纷飞自旋,转瞬之间,竟然变成了许多指甲盖一半大的小蝴蝶,朝着前方的安南一方飞去。

    这一手漂亮至极,因为那些蝴蝶五颜六色,缤纷绚丽,盘旋而出,美如烟花璀璨,然而御鼠王却看得脸色大变,朝着前面的弟子大声喊叫。

    他说的是安南话,不过我还是能够听得到一个词,那就是"危险"。

    有人听到了师父的话,果断转头奔走,而有人却没有理会,还待上前,结果那些细小的蝴蝶立刻扇着翅膀,在空中一阵盘旋,接着全部都附着在了前面七八人的身上去。

    无论多么美丽的东西,一旦密密麻麻地堆积在一起,给人的视觉都会是很具有冲击性的,一瞬间这些人的脸都被小蝴蝶布满,接着翅膀收敛,露出了丑陋而诡异的虫尸来,皱巴巴的黑色,一节一节,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肢节诡异的蚕茧。

    接着小蝴蝶张开了嘴,朝着这些人的脸上开始咬了下去。

    别看蝴蝶美丽,然而咬合力却绝对是非常强大的,小小的口器三下两下,就将那厚厚的脸皮给咬开了来,接着这虫子奋勇向前,收敛翅膀,朝着伤口里面钻了进去。

    没有及时能够撤走的御鼠王弟子和安南高手,总共八个,每一个人在一秒钟之后,脸上就出现了蜂巢状的空洞,黑乎乎的,彼此的间隔不大,接着里面流出了黑色的鲜血来。

    鲜血并没有流多久,因为在几乎一眨眼的时间里,这些孔洞都给一个又一个白色的虫卵堵住了,白色的虫卵、黄色的脸孔以及黑红色的血浆混合在一起,让人看到了,不寒而栗。

    事情发生很多,然而其实只是不多的时间,当这些人捂着脸倒下,在地上拼命翻滚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这个总局许老其实并不是我概念中的道家高手,而是蛊师。

    所谓蛊师,也就是麻栗山中所说的养蛊人,这其实是起源于苗疆一带的一种巫术,通晓此法的巫汉神婆通过对于毒虫的了解,运用蛊斗、培育、祈愿以及繁衍等神秘手段,将一些我们寻常可见的毒虫或者生物,孕育出某些细小不可见的虫子,用来伤人性命,或者达到控制他人的目的有的据说也可以用来救人,当然,这种说法并不算多。

    因为制蛊的成本并不算高,有的甚至连普通人都可以操作,危害却极大,所以自古以来,巫蛊之道便是一直饱受打压的手艺,除了深山苗寨子,很少有人能够接触得到。

    努尔的师父蛇婆婆,据说就是一位精于蛇蛊的苗家神婆。

    即使是到了现在,巫蛊之术都是一直被禁止和诅咒的手段,却没想到这总局许老,居然还有这般本事。

    中了许老蝴蝶蛊的安南高手迅速倒下,死又死不了,翻来覆去,哭声凄惨,这雷霆手段一出,御鼠王方知厉害,脸色一变,朝着一身鲜血的许老说道:"你是"

    许老的面容十分平静,这种平静给人予无比的威严和力量,当御鼠王问起的时候,他不悲不喜,淡淡地说道:"苗疆许映愚,见过御鼠王。"

    许映愚!

    听到这三个字,御鼠王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变。

    他是什么身份,虽然能够横行南疆,讲起来却也不过是一养鼠专业户,哪里能够和许映愚这样的北国巨擎相提并论,然而本来高高在上的许老却恭称他为御鼠王,让他听得怎么都不自在,脸色发白,额头虚汗,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怎么在这?山中老人没有把你"

    "对,你们的确请了一个值得我重视的对手,不过那个家伙,我熟悉他,便如他熟悉我一般,指望他拖住我,分而食之,这算盘你倒是打错了。事有波折,不过他最后还答应了我,终生不踏故土,我们也算是有了个了结,那么现在,让我来给那些枉死的孩子和战友们,讨一点儿债吧。"

    许老缓步走前,平淡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悲愤。

    旱烟罗锅死了,黄脸门神死了,一路走过来,有多少祖国好男儿,躺倒在了这片热土之上?

    许老越是轻描淡写,御鼠王越是紧张,他不是黑魔砂,也不是阮将军,就是个占便宜、捞一把的家伙,哪里有跟许老对拼的勇气?当下也是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你等等,这里面有误会,我只不过是临时过来帮帮忙的,真正的主谋,是黑魔砂他们"

    御鼠王想要将自己摘干净去,然而许老却没有再做理会,双手做了一个古怪的手势,口中则好像青蛙一般地鸣叫起来。

    无形之中,便有一股力量从他的身上传递而出,似乎是某种信号,接着躺倒在地上的那八个人,脸上孔洞中的虫卵开始破裂,从里面爬出了湿漉漉的幼虫来,这些幼虫就像黑头铁蚂蚁,头顶的触角在不停地接收着信号,当听到青蛙一般的音频之后,立刻兴奋起来,往前一跃,再振翅而飞,化作一片乌云,朝着御鼠王一行人扑了过去。

    总局许老一身鲜血淋漓的模样挤到前来,好像也受了十分沉重的伤害,然而他就是这么简单地一挥手,再加上一点儿手印和音域引导,便再也没有其他的手段。

    然而御鼠王却被这漫天而起的乌云给吓了一跳,刚才那些被当做培育虫蛊的人体,坑坑洼洼、满是孔洞的脸实在是太恐怖了,这种手段便是在东南亚一带,也算是惊世骇俗的,当下也没有了主意,唯有奋力逃开。

    逃跑的时候,御鼠王便已经不再注意自己的形象,奋力往前,至于他的那些弟子,以及同伴的安南高手,皆是抛下不管。

    然而他跑得再快,却终究还是乌云重点的照顾对象,转瞬间他就被一大团的乌云围住,紧紧咬着。

    御鼠王左冲右突,却并不能挣脱出去,就在那些乌云附体的一刹那,他也看开了,朝着我们这边冲来,口中呐喊道:"妈的,老子跟你们拼了。"

    这气势实在很凶,然而却并不能够实现起来。

    他甚至都没有能够再冲几米,这个刚才还准备将我们给一网打尽的男人,在此刻,却被成百上千的小虫子给攀附而上,这一回倒也没有再能咬出孔洞,不过它们却能够灵活运用,朝着御鼠王脸上的眼睛、耳朵、鼻孔和嘴巴等处往里爬,而下体,也还有几个可以钻入的地方。

    虫子堆积在一层又一层,奋力往里钻,被这种虫子钻到皮肤和肌肉的缝隙,那是一种恐怖到极点的事情,又麻又痒,真的就有百千只虫子在身体里面爬行。

    御鼠王也是人,他也会痛苦,也会叫,也会跪下来痛哭流涕。

    然而他无论是再忏悔,也弥补不了我们的人员损失。

    一代枭雄,却也不能善终。

    许老在又一次挥手之后,几乎就没有再将注意力集中在他们的身上,而是回转过身来,看着挤在了前排的我们。

    他的目光扫过了我们每一个人,充满了赞许和欣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头。

    他又看向了白胡子殷义亭,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静地说道:"他们走了,对吧?"

    殷义亭哽咽着点头,然后将许老带到了黄脸门神和旱烟罗锅的尸体前面来,给他讲述每一个人壮烈牺牲之时的情形,许老不说话,默默地听着,完了之后,他将两人挪到了一起来,然后双手在空中划了一个诡异的圈圈。

    我瞧见许多前去追击安南高手的虫子折返了回来,伏在了他们俩,以及所有死于黑魔砂掌下的人身上,不断地吸着什么。

    没一会儿,这些虫子纷纷死去,但是尸体鼓胀的小腹也终于变得平缓。

    许老将这身体里面的铁线虫给销蚀掉了。

    接着他念起了祈愿超度的咒文来,我们默默地跟在身后,一同和念,如此良久,天空中传来几声轻叹,许老抬头望天,轻轻说道:"诸位,一路走好啊。"

热血年代 第七十四章 请记住这些英雄

    众人肃穆而立,与之交叠在一起,连绵不绝的,则是御鼠王与一众安南高手和弟子的哭嚎声。

    这是我第一次瞧见这般诡异的场景,软刀子杀人,折磨的意义远远大于最初的想法,心志坚定者,还能够跟在一起,坚持念咒,而有些经不住好奇和恐惧的,总是忍不住扭头去看,只见二十来个安南人在地上翻滚挣扎,而他们的身上,则有许多密集的血孔,有的只有米粒大,有的也有小拇指甲盖儿那般大,接着不停地冒血流脓,虫瘿滋生。

    场景恐怖,然而回想起先前死去的战友们,又是那么的解恨,我心中不由得庆幸,还好许老是我们一方的人,要不然,这种死法,我宁愿一刀抹了痛快。

    并非人人心中都是恣意畅快,我瞧见自己之人,特别是龙虎山兄弟团的,不少人都频频看向了许老,眼神畏惧,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听说龙虎山在朝堂之上,势力颇大,在茅山、青城、崂山等众门派都闭观不出的当下,恐怕也就只有白云观,能够面前与之抗衡了。不过它并非是一家独大,像许老这些革命前辈在世,倒也没有能够达到权柄在手、尾大不掉的态势。虽说大家都是为了共同的一个目的,走到一起来的,但是在大的层面之上,许老跟龙虎山并非一派,所以双方之间,还是有许多分歧和猜疑的。

    当然,这些都只是私底下的话语,此战到了现在这个阶段,基本上算是我们胜利了,不但将侵犯我国尊严的黑魔砂给予击毙,而且还将一众安南高手消耗在了这莽莽林原之中,尽管我方也有人员伤亡,不过这样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战争,不是玩过家家,总是要死人的。

    将被黑魔砂杀害之人皆超度了之后,许老的目光巡视,最后落在了王朋的身上,朝着他微微点头,然后说道:"你是梦回真人的弟子吧?人呢?"

    我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人,然而王朋则恭敬地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土黄色的小葫芦来,祭于双手之间,口中默念了一番咒文,这才小心地问道:"许老,它并没有被降服,所以如果贸然放出来,危险很大的,您帮我镇场。"

    许老点了点头,王朋开始摩挲起了宝葫芦来,没一会儿,壶口突然喷出一股黑烟,凝结成型之时,竟然就是先前缠住他的张金福。

    此刻的张金福,在经受过黑魔砂的炼化之后,已经不复当年模样,面容丑恶,牙尖嘴利,十分恐怖,一旦被放出来,便张牙舞爪,四处作恶。

    刚才那一道落雷而下,黑魔砂的那两位炼魂皆被牵连,烟消云灭,我却不晓得这张金福竟然被王朋给收了起来。此刻的张金福一脸凶意,许老的脸上也难得地浮出了哀伤,伸出手,微微一抓,那炼魂便倏然而到了他的身前,全身僵硬,动弹不得,唯有挤眉弄眼,表达狰狞和愤怒。瞧见老手下变成这般模样,许老的心中百味杂陈,回过头来,看了王朋一样,平静地说道:"它神志已失,不如早些前往幽府,得享宁静,你说可好?"

    这烈焰岩豹生前虽是滇南高手,死后惨遭炼制,又被王朋收住,按照惯例,就算是王朋掌控,所以许老才会这般好声商量。

    那前辈混混沌沌的魂魄来当助力,这可不是什么光彩事,王朋心思玲珑,明白这事儿可是原则性的问题,当下也是恭声说道:"理当如此,先前雷意纵横,阴魂皆有魂飞魄散之危,我不过是给张老提供一处避居之所,此刻既然万事皆定,自然是送他老人家离开。"

    王朋的明事理,让许老十分满意,手一挥,一道白光从袖中飞起,笼罩在了张金福的头上,那黑雾被迅速地吸收,几秒钟之后,它清醒了过来,环顾左右,也不能言,朝着许老和王朋拱了拱手,然后朝着天上飞升而走。

    看完它的离去,许老吸了吸一口空气,问道:"杀死黑魔砂的这天雷,是谁弄出来的?"

    萧大炮和王朋都指向了我,许老有些诧异,看了一眼我,而我则将雷符之事说出来,得知此事,他问我雷符处于何处?萧大炮立刻给我将家底捣腾出来:"陈二蛋以前还在老家大山里面的时候,曾经有幸跟过茅山符王李道子,伺候过几年,所以得到这般馈赠。"

    许老眉头一扬,若有所思地点头说道:"李道子老先生,是国之瑰宝,能够与他得识,是万幸之事,不错,不错。"

    他连着用了两个"不错",来赞扬我,当真是难得了,而后许老开始调度起来,让大家将战友的尸体收拾起来,全部都存在一处山谷之中,待过几日之后,再行折转回来,将他们迁回去厚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我们此行一众人等,身上都带着伤,连自己都顾及不了,何况是死者呢?

    再说了,我们需要穿过的这一片山麓里,到处都是隐患重重的雷区,稍不注意,直接上天。

    热带雨林之中,既有蚊虫,又有猛兽,更加上那潮湿闷热的天气,使得尸体也不能就存,所以还需要许多布置,弄出一个隔绝法阵来,方可为之。

    我们带着战友的尸体离开,临走前,一身窟窿的御鼠王声嘶力竭,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居然还能够发出声音来,哭喊着朝许老恳求:"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求求你了!"

    许老没有理会,径直离开,我走在后面,看着这地上一大堆浑身窟窿的仇敌,满目放过去,好像只有先前御鼠王的那个女弟子得以逃脱,有些担心:"不彻底杀死,他们会不会又活过来了?"

    旁边的努尔挤出一丝苦笑,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杀人不过是最下下的策略,而中了许老的这手段,三日之内,估计都还留得有一口气你想想,千百条虫子在自己的皮肤里面钻来钻去,那种感觉,得有多恐怖?骨子里面都烂了,安南的人即便是赶过来了,难道还能救得活?救不活,又看到这番惨状,这种立威的手段,你想想,得有多大的震慑力?"

    努尔出身苗疆蛊寨,对于这些东西,最是了解不过,我心中明了,不再盘问。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将同伴的尸体给妥帖安放好,然后由许老亲自出手布置,能够保证在三天之内,得以周全,这时天已微微亮,不过由许老领路,我们倒也能够规避住那些密集的诡雷,相互扶持着,翻过山麓,原路返回。一路上大家的精神都还算是亢奋,特别是我们这些在此战中立功的人员,倒也能够从战友逝去的冲击中走出来,其间我还找到赵承风道谢,对于此事,他也表达了自己先前太过于执着于输赢的执念,而今想起来,在战争面前,一切,都不如活着重要。

    在境内的边界,自然有人接应,来到了可以通车的地方之后,精疲力竭的我给人扶上了车子,然后一路拉向最近的战地医院,给予治疗。

    尽管有着比别人更加强大的体质,但是我因为黑魔砂临死前的那一脚,受创太过于严重,最终还是在战地医院里治疗了三天,而后又转到了滇南春城的康复疗养院里待了四个多月,方才恢复。

    与我相同的还有努尔,愣是陪着我一起康复,至于王朋和萧大炮,则提前返回了前线,执行观察任务。

    张世界、赵中棣、张良馗张良旭两兄弟等人也各有受伤,不过却都无碍,也都返回了一线,和王朋、萧大炮、赵承风一起,替代了逝去的老一辈,成为了滇南新生代的主要力量。

    我们那些英勇就义的战友,并没有被遗忘,次日由从西南局调遣过来的贾副局长带队,在几位没有受过伤的成员带领下,将他们找了回来,在第五日的时候被埋在了离老山不远的烈士陵园里,追悼会的那天我坚持去了,坐着轮椅,现场庄重而肃穆,不过并没有瞧见总局许老,找了一个朋友打听了一下,才得知许老在这一战中,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势,坚持带队回来之后,就爆发了,现在已由专机送回了首都养伤。

    听到这个消息,让我震撼不已,那天许老的出手,何等惊才绝艳,简简单单一挥手,不可一世的御鼠王就像狗一样的趴在了地上。

    跟他交手的那个人,到底得有多厉害?

    我和努尔在春城休养完毕,又重新回到前线,得到了提拔,而后某次著名的战役爆发了,因为安南的北方协调部队在那次交手中饱受重创,所以我们一众"前线观察员"表现良好,具体事宜,不宜公开。

    在战后庆功会上,我喝得有些高,这时有一个中年人过来找我,说是转告来自总局许老的一句话,说茅山重开山门,让我离开前线,返回金陵,跟随观礼团,前往茅山。

花样年代 第一章 开山观礼

    接到通知的我,其实并不想返回金陵。

    原因有三,其一是因为此战初起,虽然获得阶段性胜利,但我们还需要面临着敌人的反扑,我不能够离开自己的战友独自北上;其二是因为我跟努尔、萧大炮和王朋等人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混得情同手足,实在是很难割舍;至于第三点,那就是我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山林之中寻找胖妞,然而到现在,却都没有找到。

    胖妞在我们遇袭的那天晚上,就失踪了,我问遍了当天所有参与的人,都没有人能够说得出来它的下落。

    我曾经在那一片山林反复地巡查,然而一直都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这情况让我有些难过,要知道胖妞自从我八岁那年开始,与我相遇,除了我被杨二丑抓走的半年,我们就几乎没有太多的分离过,这一下子突然不见了,实在是让我有些接受不了。不过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我反复的巡查,而且几兄弟也托了边关的兄弟部队、山民帮忙搜寻,甚至还找到因为私自帮助安南一方而受到制裁的老刀傣寨,说只要能够找到那个耍棍的小猴子,就可以减免一些责任。

    然而这么久过去了,依旧是没有胖妞的消息,我心情沮丧,不过努尔却安慰我,说当初我被杨二丑抓走的时候,胖妞还能够找到他们的寨子,完全就是一个心思聪颖的小家伙,而且它自己也是一身本事,说不定还有奇遇,日后若是有缘,自有相见之期。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终究还是存着一点儿心思,希望以后还是能够在这边境,找回胖妞来。

    因为如此,所以我并没有返回金陵,去参加那个劳什子茅山的开山盛典。不过来人似乎能够猜得到我并不希望离开,于是低声说道:"许老料定你有可能对此处还心存眷念,不过他让我转告你一句,你身上有劫难,易招灾,命中十八,当有大劫,如果放任你留在南疆,只怕会血染疆场,他帮你测算过了,你若是想要跳出这命运怪圈,必须北上,在那儿,才会有你的一线生机你可晓得?"

    他这般说,我终于妥协了,南疆虽好,兄弟情真,但是我却晓得自己是一个多灾之人,自己死了不要紧,倘若是牵连到兄弟,那可就不好了。

    当晚我跟几个兄弟做了告别,当大家得知我可能要返回北上的时候,纷纷过来与我说话,一时间气氛十分热烈,有的人羡慕,有的人嫉妒,有的人则表示出了愤慨,觉得我是一个逃兵,赵承风更是喝高了,拉着我的肩膀说道:"听说你要回去了?"

    我点头,他深深地看了我一样,说二蛋,如果你走了,那么我们之间的比赛,赢家就是我了。

    赵承风转头就走,我能够感受到他隐藏在心里面的蔑视,不过还是没有将缘由说出来。

    我不想让自己变得很特殊,不想让别人同情我,不想自己的人生活在命运的规则之下,总局许老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在我的眼中,他甚至可以和青衣老道堪比,他既然说我改命能有转机,那我便去一试,即便是不成功,也不会留下遗憾。

    次日清晨,我手持介绍信,乘坐一辆军车直奔附近一处通火车的小城,接着一路北上,历经波折,终于返回了金陵。

    因为身上有事,所以我一回来,就直接奔往了省局,李庆亮李副局长接待的我,在得到许老给我开的介绍信之后,他表现得十分重视,拉着我在沙发前坐下,满面笑容地攀谈道:"陈二蛋同志,我听说了,你在南疆表现得十分好,屡立战功,功勋卓著啊,给我们江阴省大大地争了一口气,上个月局长去总局开会,面子上很是有光,回来时还特地说起了你,说等你回来,一定要重点培养呢。好,许老的信上面讲得很明白,你去找行动处的申重科长,他负责配合相关事宜。"

    兜兜转转,没想到居然又到了申重这里来,我与李副局长告别,然后在总局转悠一圈,终于找到了申重。

    相别颇久,申重见到我的时候,啥也不说,直接上来就是一个熊抱。

    两人搂着许久,这才放开来,申重上下看了我好一会儿,眼中有泪花地说道:"不错,不错,现在当真是个大小伙儿来,看来经历过战火的男儿,果真是不一样啊。咦,二蛋,我怎么看着你那么像唐国强啊?"

    我摸了摸脸,嘿嘿笑,说有么?

    当时的唐国强演过了、、和,后来还饰演的男主角赵蒙生,红极一时,算得上是国民小生,帅得让人眼瞎,申重这般说我,当真是有些太抬举我了。我也没有跟他多聊,讲起了李副局长让我过来找他的事情,申重有些诧异,说竟然还有这事,人员不是早就已经拟定好了的么?

    在经过我解释之后,申重释然,说这就对了,如果是总局的许老发了话,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接着申重跟我讲了一下这件事情的背景,说这茅山本来和龙虎山、青城山一样,都是天下间最有名的顶级道门之一,茅山道术在解放前曾经横行于世,端的是了不起,在民间也多有开枝散叶,势力十分庞大,不过后来听说茅山掌教虚清真人死后,接任的陶晋鸿韬光养晦,陆续地将茅山宗留于世间的分支给舍弃,而后在那一场浪潮之中,彻底地关闭山门,隔离于世间,不再出世。

    陶晋鸿是一个战略大家,因为他的小心谨慎,所以在那一场浩劫之中,茅山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冲击的,反而是青城山、崂山等地,因为封山比较晚,受到了一些平白无故的损失,十分遗憾,而后时间更替,那些封闭的道门佛宗又陆陆续续地出世,在经过几年的沟通和酝酿之后,茅山宗开始了正式的开山收徒,而这个仪式,国家也会派人观礼,总局和更上面都会来人,而我们只不过是适逢其会,茅山位于江阴境内,所以负责一下接待工作。

    听说到时候会来很多人,不管是国家层面的,还有江湖同道,以及一些闻讯而来,准备投入茅山门墙的世家子弟。

    特别是那些有着茅山传承的各处世家子弟,更是摩拳擦掌,准备就这一次机会,进入茅山宗。

    当申重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萧大炮来,这哥们以及他背后的句容萧家,据说祖上曾经就是一位茅山的长老所谓长老,就是茅山之上,除了掌教真人之外,最牛的十个人之一,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使得萧大炮能够在巫山学校中脱颖而出,而且还在南疆战场大放异彩,他雄壮的身影出现在哪儿,那里的敌人就会遇上一场噩梦。

    萧大炮于我如兄长、如挚友,他曾经告诉过我,他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因为老头子生太多了,所以才不得已出来做事,好养家糊口。

    他们萧家,会不会也有人出现在茅山观礼之上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中多了一点儿小期待。

    茅山观礼,重开山门是要在六月初,离现在还有十天时间,倒也不会特别的匆忙,申重告诉我,说可以给我三天假期,然后在二十四号集合,跟随总局来的大部队,一同前往句容茅山。得到了假期,我去会计那儿领了工资和津贴,一大半寄回了老家,然后拎着礼物去了一枝花家里,结果上了门才知道一枝花已经搬走了,至于去了哪儿,问了好几个人,都不晓得。

    一枝花在省钢工会的职位,是张知青父母的面子,而张知青已死,老人又跟她们反目,没有了靠山,所以也没有能够做多久。

    得知此事之后,我找了一天,却没有得到一枝花的任何消息,金陵实在太大了,茫茫人海,这么一对可怜的母女,到底能去哪儿呢?我心中戚戚然,蹲在省钢的门口好久,脑海里一直徘徊着那个一直喊我"二蛋哥哥"的小女孩,她那瓷娃娃一般的脸容不停浮现。

    失落许久,我这才收敛了些,将礼物拎到了于墨晗于大师的家里,看望了这位赫赫有名的炼器大师。

    我的到来让他和他的孙子南南十分高兴,于大师拉着我的手,跟我讲起了很多事情,说后来刘老三好几次过来找我,说是要应对十八岁大劫之事,不过听说我去了南疆,便不再言,又谈及了一字剑,说这个杀猪匠当真是在江湖上名声渐隆,剑下据说又多了好几位名震江淮的道门大拿,江湖之上在排名号,说要推选出天下正道十大,他便有可能凭借着手中的剑,位列其中呢。

    天下人,所为者,不过名利二字,据我了解,黄晨曲对于"名",最是看重,倘若能够跻身其位,的确是算得上修得圆满。

    讲到这儿,于大师将我朝着房里叫去,神秘地说道:"二蛋,你来,我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花样年代 第二章 茅山茅山

    于大师将我一路领进了屋子,然后一直来到了卧室密道中的地下室,在那一整面大理石浮雕上面,我又重新看到了当初正邪两道抢得凶猛的饮血寒光剑。

    依旧是被无数贴着符文的铁链给捆住,不过那八道不断喷涌而出的白色冷气,却也没有再滚滚冒出,饮血剑悬停于空中,外面罩着银色剑鞘,乃鱼鳞而制,再外面,有用细碎的麻布给小心细致地包裹着,如果仔细看,能够发现这些麻布之上,也有密密麻麻的细线勾勒,无一不用上了巧妙心思。此间再看宝剑,我突然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犀利不再,反而给人一种沉稳平淡之感,好像是宝器蒙灰,深沉内敛。

    于大师得意地看着自己的这份佳作,在两米之外站定,然后看向了我,充满期待地说道:"二蛋,你去拔剑。"

    我还在仔细观察这饮血寒光剑,瞧见它再无当日那荡漾连绵的红光溢出,晓得这几年的磨砺,已然使得其凶气减退许多,不过此剑乃魔物,凶性只能消减,而不能绝灭,一旦有楔子引导,立刻就会重新恢复。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听得于大师吩咐,出于信任,我也不会拒绝,而是走到大理石墙壁之前,伸出手,抓住了半空中的剑柄,然后用力,缓缓地往外面开始拔了出来。

    这剑里间,有一股磅礴的吸力,一开始就仿佛石牛入河,难以为继,而后当我的气息传递入内,似乎才松动了一些,接着剑鞘之上的鱼鳞似乎开始活过来了一般,不停地蠕动,每一次韵律而出,我都能够感受到那阻力减轻几分,而在几秒钟之后,一声铮响,一道雪亮的光华从我的手间抖落出来。

    寒光凛冽,剑凉如水,再不复当日那红腾腾的杀气,反而像那月光一般淡凉,剑尖之上不停颤动,发出"仙翁、仙翁"的震响,让人心中凭空生出几许冷意来。

    于大师见我顺利地拔出了,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和颜悦色地拍着我的肩膀说道:"我这几年,心血皆附于它上此剑当初祭炼之时,太过于血腥,吞噬了无数性命,是一把凶名赫赫、血染剑纹的魔剑;而我在其上面,加诸了无数手段,凝固于身,也为你量身打造了这鱼鳞剑鞘,名曰'忍惕',便是想让你在杀人沾血之前,警惕忍心,以慈悲为怀,你可晓得?"

    当初于大师和刘老三决议此剑将交由我的手中,如今几年过去,我也快满十八,如此交接,也算是约定,不过此番瞧见于大师郑重其事,我的脸也不由变得严肃起来,躬身回答道:"小子晓得,定不负于老赐剑之恩,也不会忘记初心,持剑行事之前,一定再三以此戒律为准,不添无妄血债。"

    两人一问一答,算是交接仪式,于大师将这剑身上的锁链取了下来,连带着那毫不起眼的布裹都给我拿好,然后拉着我重回小院。

    南南将茶水添上,于大师语重心长地又吩咐道:"我再唠叨几句,你这几年,成长极为迅速,特别是去了南疆一趟,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沉稳和内敛了许多,这也是我为何会将这饮血寒光剑交付于你手上的缘由,不过这剑是凶物,也是宝器,许多人都盯着它,虽然被我改变了外观,抹杀了杨从顺的印记,但若是被集云社或者其余邪派瞧见,保不得会起贪心,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少用的好。"

    这饮血寒光剑,乃杨大侉子为了超越于大师的雷击桃木剑,费尽毕生心血而成的作品,就连于大师也夸赞不已,而这几年又耗费了于大师的无数心力,这金陵双器以这种形式联手打造出来的东西,可是我们这个行当里面的梦寐以求,财帛动人心,的确应该低调。

    我依旧点头,如啄米之鸡,长辈经验比晚辈都足,多听多学,都还是有好处的。

    聊完饮血寒光剑,我将其收起来,用麻布包裹之后,十分不起眼,这时南南问起了胖妞这个曾经和他一起玩儿过的小伙伴,我心中难过,讲起了胖妞在边境山林中失踪一事,南南听完,一言不发,沉默许久之后,走到院墙边,揭开一截雨布,只见那儿竟然有几十个木雕,都是胖妞的形象,有大有小,被摩挲得光亮无比。南南挑了又挑,终于从中选了一个核桃核大的小木猴,递给了我。

    这小木猴儿是用黄梨木雕制,正面是胖妞惟妙惟肖的造型,而在背面,却有它化身魔猿之时的恶相,宛如阴阳双面之相。

    他不怪我,反而晓得我心中的痛苦,这才给我一个猴儿木雕,一解相思之苦。

    离开于家小院,我背着饮血寒光剑,来到了邮局,给几位相熟的朋友写过了信,然后又前往江宁分局那儿,去拜访李浩然局长。他在办公室接见了我,相比总局的李庆亮李副局长,他倒没有说太多的套话,而是跟我谈及了南疆前线的事情,说安南人并不甘心于自己的失败,还将会在几日之后进行反扑,不过我方肯定不会让其得逞的,一定会守住阵地。

    谈到了龙虎山的人,我着重讲了一下对于赵承风的观感,沉稳有力,长袖善舞,给人的感觉十分不错,而且本事也极为了得。

    李局长点了点头,不过还会说道:"赵师弟这人,自小就天资聪颖,无论是对道法,还是对人情世故的领悟,都很高,不过唯独有一点,那就是没怎么受过挫折,古语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没有受过苦难和折磨的人,考虑问题并不全面;二蛋你以后如果有机会跟他共事,可一定要记得提醒他,不要让他走了弯路。"

    看得出来,李局长对赵承风那小子还是蛮关心的,如此说来,龙虎山想要重点培养赵承风的传言,看来的确属实。

    聊完了赵承风,我又问起了好兄弟罗大屌的近况来,几年前他入了龙虎山苏冷门下,因为山门管得颇严,倒也一直没有再联络过。说起他,李局长满脸微笑,说贤坤天赋异禀,一入门便获得了诸位长老的重视,连张天师也对他另眼相看,如今在苏师叔门下修研道法,进步很快,如果他达到了出山门的标准,说不定你们兄弟,以后很快就会见面的。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我又去了二科,向荣大姐和老孔都在,另外还有一些人,眼熟,但人不熟,总感觉物是人非,十分感伤。

    假期匆匆,很快我便返回了省局,这时总局和中央都已经来了人,申重忙得脚跟踢到后脑勺,有一人抓一人,忙乎接待工作。我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就帮衬着,忙前忙后,大概数了一下,发现这回帝都来人不多,也就十二个,再加上我们省局的四个,总共就十六个人倒也是巧了,世界太小,我到了这才晓得,省局的另外两个人,居然就是戴巧姐和丁三。

    帝都来人虽少,但个个的气度皆是不凡,十分难伺候,我这才晓得当时申重为何会感觉到诧异,原来还真的是一份劳心劳神的苦力活。

    除了一些行政人员之外,我特别注意到了一个浑身素净的老者,没有人跟我说过他是谁,为人十分低调,基本上不出面做任何事情,也不负责具体的业务,不参与讨论各种细节,而是深居简出,让我差一点儿都以为他就是一个哑巴,不过帝都来人无论是谁,再牛逼厉害,见到他,都得毕恭毕敬地喊一声"黄老",瞧那恭敬模样,简直让人觉得好像是天大的人物一样。

    至此,我才晓得这些人里面,地位最高的,就是他了。

    我们是在二十五日上午乘车赶往的句容,路程并不算远,到了乡下之后,所有人开始下车,然后雇了当地的乡亲,抬着许多礼物,一路朝着山林间走去。前前后后,总共有二十多人,算是一条比较长的队伍,然而山路之上,除了我们还有其他的人,除了山民和樵夫,还有一些一看就知道不是此地的外乡人,这些人身上鼓鼓囊囊,行李也十分古怪,一看就知道藏着很多东西,丁三有些草木皆兵,问申重,说要不要盘查一下,开山观礼,兹事体大,可不能出了岔子。

    申重看着前方的领导们,一脸苦笑,对丁三说道:"老丁,进了这山林,便不是我们做主了,人家茅山自有行事,还轮不到我们来操心。"

    这话儿说得丁三一阵郁闷,看着几个身上佩剑的小子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耸了耸肩,说得,咸吃萝卜淡操心,我不管了。

    如此用那光脚板走,风景倒也极美,峰峦叠嶂、云雾缭绕、气候宜人,奇岩怪石处处耸立而出,大小溶洞深幽迂回,灵泉圣池星罗棋布,曲涧溪流纵横交织,绿树蔽山,青竹繁茂,物华天宝,端的是一派好风景,如此闷头而走,突然前方有人叫道:"到了,到了,茅山到了。"

    我猛一抬头,瞧见一座雄山,居中而立,心中突然莫名激动起来。

花样年代 第三章 心口一疼

    秦汉神仙府,梁唐宰相家。

    茅山是中国道教上清派的发源地,相传上古时,帝喾高辛氏展上公修炼于句曲山伏龙地;周燕国人郭四朝也修道茅山于玉晨观,后被封为太微葆光真人;先秦时,李明真人修道于古炼丹院,至今丹井尚存。汉时,陕西咸阳茅氏三兄弟茅盈、茅固、茅衷在句曲山下修道行善,终于成就茅山名声。

    茅山上面的宫观道院,最盛时多达三百余座、五千余间,后来太平天国剿灭道藏,毁了一波;日寇中华时,茅山是全国六大山地抗日根据地之一,惨遭报复,又毁了一波;再就是十几年前,破四旧的浪潮中又毁了一次,基本上就只剩下残垣断壁了,不过前两年又陆续地修复了一些,我有些不明白,不晓得这茅山宗关闭山门,为何还会被被焚毁于此,于是将这个疑问,说给了申重听。

    得知了我的疑惑,申重笑了,指着那云雾缭绕的上茅峰说道:"你当真以为这山上的道场,便是茅山宗的宗门之地了?"

    申重的问话让我感到十分奇怪,反问道:"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申重回望云峰,充满神秘的说道:"'第一福地,第八洞天',此乃茅山在道教之中的名号。道教中所谓的'洞天',是指神道居住的名山胜地,天下间有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构成道教地上仙境的主体部分。天无谓之空,山无谓之洞,人无谓之房也。山腹中空虚,是谓洞庭;人头中空虚,是谓洞房。是以真人处天处山处人,入无间,以黍米容蓬莱山,包括六合,天地不能载焉也就是说,洞天是独立于这大千世界中的另外一个小世界"

    申重所讲的,是道家中的宇宙观,也就是宇宙由多层空间组成,宇宙中的时间、空间都是相对的,有中存无、无中生有、大中有小、小亦含大。

    茅山宗的真正山门,并非这句容茅山之上的峰顶,而是在某一处与大千世界勾连,又独立其中的地方。

    申重以前是一个刑事重案的侦查员,对于道家之学,了解不多,跟我讲的这些,其实也只是现学现卖,说不透,不过我也基本上能够明白,那就是所谓的茅山宗,存在一个秘境之中,钥匙掌握在人家的手上,想开就开,想关你也找不着,而现在国家百废待兴,就求着人家出来做事,所以才会组织这么声势浩大的仪式,算作是补偿,也算是一种认可吧。

    进茅山的路并不好走,一直到了早上从金陵出发,一直到了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我们才来到了峰顶的九霄万福宫。

    这九霄万福宫也才是这两年开始修复的,宫殿并不算大,走到正宫前面,一个大鼎炉,香火缕缕,说不上有多盛,我瞧见了几个青袍道士,有老有少,神情悠闲。申重在此之前,曾经来过了一趟这儿,跟观中的道士们都还算挺熟,所以进去联络,商量着给我们提供一处歇息的地方,这三天我们得吃斋沐浴,虔诚等待,到了第四日,方才会有消息传来。

    对于这安排,首都来人其实还是有些不满的,觉得这谱摆得实在有些大,我私底下还听到几位干部在角落低声嘀咕,说茅山宗可比龙虎山、青城山要难搞多了。

    这话说得我有些好笑,你十年前的时候烧人家的产业,愣是不留片瓦,此刻想叫人家出来做事站台了,连一点儿姿态都摆弄好,这样真的合适么?

    不过这话儿我也只有藏在心中,毕竟这些都是我要伺候的大爷,而我陈二蛋,不过就是金陵一个小小的办事员,虽说在前段时间立了许多战功,不过因为评定缓慢,所以一直都没有得到落实,搁这儿我就是一孙子,怎么也都得伺候着。因为是新建的缘故,所以九霄万福宫里面的道舍很多,民夫放下行李就下山了,我们一行十六人,大家挤一挤,其实并不困难,不过这道舍除了观中的几个道士、居士之外,还住着好些人,所以显得有些杂。

    我和申重负责在这儿安顿领导,而丁三和戴巧姐出去转了一圈儿,回过来的时候告诉我们,说来了好多江湖人物,不知道是茅山邀请观礼的,还是来热闹的。

    得到这消息,申重立刻去跟首都来的领导汇报,回来的时候忧心忡忡,我问他怎么回事,申重告诉我,说洞天福地的山门所在,最为保密,一般都是不会让外人知晓的,现如今闹得这般沸沸扬扬,估计连带着我们也进不得那洞天福地去了。

    我撇了撇嘴,说进不得就进不得呗,我们不过就是过来递交一下文书而已,那里面有什么好看的?

    瞧见我蛮不在乎的模样,申重一脸无奈,说道:"当然,内中胜景,自不必言,光是茅山宗这一代的人物,掌教陶晋鸿、符王李道子,以及十大长老,这都是冠绝天下的人物,能够见上一面,说不得又是莫大的机缘呢。倘若是被人瞧上了,收入门中,只怕下半辈子的人生,就会就此改写了。"

    申重这般说着,我的心中一动,不由得也想起了那一个满脸冷酷的青衣老道,我这一回,能够再见到他么?

    他还会不会认得出我,这个当初在五姑娘山上给他打了三年杂的小孩儿,可是已经长到了十八岁了呢,而当初与我和胖妞相伴朝夕的小白狐儿,是否也变了模样了呢?

    这么想着,我不由得对茅山重启山门之事,充满了期待。

    一番忙碌,不知不觉太阳就下了山,大家在斋堂里面用过了饭,饮食清淡得很,吃完之后申重叫住了我,递了一个食盒过来,让我给首都的黄老送过去。我的身份,就是一打杂的,也不会挑活干,于是带着食盒,一路来到了道舍这边的偏院来。黄老是我们一行人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人物,自然住的是单间,我敲了半天门,结果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推门而入,瞧见里间果然没有人,将食盒放在原木桌子上面,我下意识地扫量了一圈,发现床上居然放着一块宝玉。

    这宝玉碧绿如洗,盈盈之间还有光华闪耀,符文流动,似乎是一种法器,我看了一眼,有些出神,忍不住再看了一会。

    没想到这一看,我整个心魂都沉浸到了里面去,根本无法自拔,有一个声音像恶魔一般,在我的脑海中不断地说着:"反正没人看见,拿走它,它就归你了"如此反复良久,然而我却终究还是忍住了这恶念,拿出笔来,给黄老留了一张条子,准备离开,然而刚一转身,突然感觉到后面一阵光华闪耀,原本空空如也的房间里多出了一个黑影来,出声说道:"慢着,先别走。"

    我扭过头来,却见一个老头出现在黑影中,一开始只有小娃娃那般大,每走一步,人便陡然间大了一分,当走到我跟前来的时候,便和平日里一般模样了。

    这场景十分神奇,不过经历了南疆血战之后,我倒也能够收敛性子,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只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黄老走到了我的面前来,沉默了两秒钟,然后问我道:"是送吃食么?"我点了点头,说是,稀粥和咸菜,还有两个窝窝头,因为要吃斋,所以并不丰盛。

    这位黄老是中央来人,我怕他以为怠慢,特意说了一下,而他则平淡地说道:"不错了,搁前几年,能不饿肚子就算是好的了,肚子里面没油水,和尚也吃肉。"

    他说的话语别有意味,我不敢接茬,而是躬身说道:"那好,您慢慢用餐,食盒先放在这里,晚些我过来,带回去处理。"

    说完话我准备离开,然而刚走出门的时候,他却叫住了我,待我回头的时候,他一边把玩着那碧绿的玉佩,一边询问道:"你叫陈二蛋?"

    我有些惊讶,一路上他老人家都沉默不语,基本上除了闭目养神,就在闭目走路,没想到竟然记挂得了我这样的小人物,当下也是恭敬地回答,说是。黄老点了点头,说道:"我记得你,听说你是许映愚介绍过来的,那个老毒虫一般不会做无用之事,让你过来,想来也是有想法的。说起来,我很早就听过你的名字,这一回,倒是应该当面感谢一下你呢。"

    我有些诧异,问这是为何?我们之前,应该是没有过交集的吧?

    黄老微微一笑,伸手过来与我一握,闻言说道:"黄养神是我荆门黄家的人,也是我的内侄,当初被集云社杨从顺使坏所害,我听到这消息,气愤非常,不过苦于指责所在,脱不开身,所以搁置不理;后来你亲手斩杀杨从顺,也算是给我报了仇,当得起一谢啊"黄老跟我用力地摇了摇手,他的手掌宽厚而温热,笑容满面,让人感觉十分温暖,当下我也是谦虚两句,脑子里面一阵乱,还没有说什么呢,突然瞧见他的眉头一皱。

    我诧异,问他怎么了?黄老摇摇头,笑着说没事,有点儿心疼。

    接着黄老的情绪就不太高了,草草说了几句话,便不再言。我知趣地离开了这小院儿,刚刚走到前方大殿的拐角处,没想到心口也是一疼,突然感觉一阵热血直冲头顶,当时脑子里就是嗡的一下,浑身僵直,一下就倒在了旁边的草地上去。

花样年代 第四章 萧家小颜

    山上夜里寒露深重,草地上面全部都是露水,风又大,十分潮湿,然而倒在地上的我却感觉到自己好像一块烙铁,正面烫,反面更烫。

    丹田之中一股火,这火焰冲天而起,将我灼烧得几乎就要疯掉了,我感到窒息了,使劲儿呼吸,然而却感觉每吸进一口气来,就有一种肺叶要被灼烧熔炼的后果。磅礴的力量横空传来,集中在了我的身上,我双目瞪得滚圆,使劲儿吼叫,却根本喊不出声音来,随着温度的陡然升高,世界变得一片漆黑,而不晓得过了多久,被无尽力量撑得几乎就要爆炸的我突然瞧见了一束光亮,从天空而落,直入我的双眼。

    我抬起头,看见一尊巨大的魔像浮于九天之上,人身牛蹄,四目六手,头有四角,耳鬓如剑戟,一双怒目,狠狠直刺于我的心中。

    这滔天威势,一举压下而来,让我无比恐惧,心悦诚服,口中不由自主地高声喝念道:"无上魔尊,无上魔尊"

    我狂热的叫喊似乎引来了那魔神的注意,他从九天之上俯身看了下来,瞧见我,并没有说话,然而那冰冷透彻的眼神却仿佛如冰水浇下来,让我感觉到整个灵魂都在战栗,感觉整个世界的怒意都坍塌了下来,将我给掩埋,而就在我陷入绝望之中的时候,它似乎微微移动了一下身子,口中吐出了一滴精血,从九天垂落而下,仿佛直接要灌注进了我的灵魂之中来一般。

    我浑身宛如过电,不断地抽搐抖动,整个世界一会儿好,一会儿坏,感觉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耳畔突然传来了一声稚嫩而清脆的声音,一开始仿佛十分遥远,而后又好似近在耳边,我接近模糊的意识有重新凝聚起来,观想之中,心脏那儿流出了一滴金色的鲜血,从所著的奇经八脉经过,一直聚集在了我的右眼球之上。这般一激发,黑暗无垠的世界突然便得简单很多,我瞧见一丝一缕的光束从头顶上垂落而下。

    这光束一缕又一缕,将我全身给捆得严实,然而当那滴精血流过之处,却又齐刷刷地断开了去。

    这一争一夺,斗得激烈无比,然而作为主战场的我,却感觉到了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想起了刚才那宛如山间清泉的声音,勉强的睁开另外一只眼睛,瞧见一个清秀温婉的少女正蹲在我的面前,朝着我紧张地喊道:"你怎么了,回答我,有没有事?"

    我一开始感觉还是颇为朦胧,而当意识从痛苦之中极力挣脱而来的时候,这才瞧见那少女年纪并不算大,十三四岁的样子,娇美的脸蛋儿莹白似雪,翘唇粉嫩,眉目如画,一双星眸如点墨,明眸流盼之间,比黄老的那块碧绿玉佩还要勾人心魂,一袭白衣,落落大方;于此同时,我还闻到了一股似花似麝的香味,从她的身上飘散而来,让人感觉好像是活在了天堂一般。

    美人如美景,虽然说这少女年纪比我还小上几岁,但是却已然给予了我前所未有的冲击感,真的感觉如天仙一般。不知不觉间,我心中那求生的意志竟然强烈到了极点,猛地一咬牙,朝着上方使劲儿一挥。

    这一挥,竟然将无尽虚空中垂落的光束给全部斩断,我耳边传来了一声隐隐的轻叹声,而后那所有沉重如山的压力,也都消失于无形之中了。

    这一刻我终于感受到了由内而外的轻松,再次躺倒在了地上,浑身汗出如浆,感觉口鼻处湿漉漉的,下意识地去抹了一下,手掌上面全部都是鲜血,这才晓得刚才我的身体承受不住这种巨大的压力,已经呈现出了不同程度的破损了。然而尽管如此,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劲儿,忙不迭地爬起来,冲着那面露焦急之色的天仙少女笑道:"没事,没事,我刚才有点儿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天仙少女噗嗤一笑,说道:"你刚才是走火入魔呢?我以为你绊倒了门槛,自己摔到这儿来了呢。"

    虽然有些不信,不过那少女却还是很认真地扶着我路来到了附近的小院儿处,那里有几个大水缸子,都是九霄万福宫的道士从山腰处的清泉打来的,那水缸子又大又高,踮着脚都够不着,她瞧见我一脸鲜血的模样,十分恐怖,连忙扶着我来到墙根这儿坐下,然后搬来了凳子,打水给我冲洗。

    我瞧见身材窈窕的她像一只小喜鹊一样忙上忙下,心中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燃起了一团火,感觉自己坐在墙根下怎么都不自在,于是也过去打水。

    我比她高出一个头儿还多,打水倒也不困难,不过月光下,看见荡漾的水面上自己的脸容,不由得十分惭愧,慌忙将自己的脸给洗干净了,湿漉漉的,眼帘上面全是水,这时那天仙少女伸出柳条一般柔软的手指来,递给了我一方白色手帕,让我擦一擦。我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感觉那手帕柔软,上面还有同样味道的芬芳,有点舍不得,瞧了她一眼,做贼似的飞快搽了个干净。

    待我擦完了,她露出了笑容,问我道:"嘿,你好一点儿没有,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没有还她的手帕,而是下意识地紧紧拽着,然后挠着脑袋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刚才一下子就感觉脑袋都要炸掉了一样,应该是走火入魔了"我再一次的强调,使得她认真对待起来,凝望着我好一会儿,这才落落大方地道:"这样子啊,原来你也是修行者呢,我叫萧应颜,家里面的人都叫我小颜,本地人。你呢,你叫什么?"

    这女孩子年纪虽然不大,但是端庄得体,很大方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并像是小门小户的出身,我也点了点头,自我介绍道:"我叫陈"

    陈二蛋?

    好吧,在那一刻,我深深地感受到了我老爹当初给我取名字时候的恶意,他老人家到底是怎么想的,"二蛋"这么粗俗的名字,居然也给我取出来?

    平日里我倒是不觉得,但是在这个冰清玉洁的美丽女孩儿面前,我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来,磨蹭了好一会儿,我才说道:"我叫陈二,来自金陵,是官方的工作人员,不过我老家是苗疆的"

    仿佛竹筒倒豆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直接将就将自己的来历给这个相识不过半小时的女孩子,给捣腾出来不少。

    等我结结巴巴地将自己介绍清楚,天仙少女小颜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蹲在我对面说道:"啊,我还以为你也是过来参加茅山遴选的呢,原来是官方的工作人员啊?"

    我瞧见她失望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自个儿的情绪也变得有些失落起来,下意识地问道:"什么是茅山遴选呢?"

    "茅山遴选啊?"说道这个话题,小颜变得颇为兴奋,紧紧捏着拳头说道:"茅山封山已经有三十多年了呢,失联之后,除了少数机遇十分幸运的人之外,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拜入茅山门墙了,听说这次重启山门之后,茅山将会重新授徒传业,将神秘的茅山道术,和对道学的感悟与修行继续地传承下去,很多得到消息的人都已经纷纷赶来了,就是希望能够拜入茅山的山门之内呢,我以为你也是"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傻乎乎地说道:"拜入茅山门墙,有那么重要么?"

    小颜坚定地点了点头,黝黑的眸子里面流露出了很锋利的光芒,大声说道:"当然,我一定要加入茅山,成为我曾祖父那样的人,成为茅山的长老呢!"

    我瞧见她一副很坚决的模样,心中不觉多了几分敬意,不过继而有些疑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没有想清楚一样等等,萧应颜本地人,那也就是句容咯,还有祖上曾经是茅山长老?

    那么,她莫非就是我心中狂喜,大声喊道:"天啊,难道你就是"

    我的话儿还没有讲完,突然远处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小颜,小颜,你在哪里?"

    小颜听到这声音,立刻吓了一大跳,就像被踩到尾巴的小猫咪,慌不择路地左右看了一下,然后朝着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我有点儿愣住了,直到她走远,这才想起手中还有她的手帕,出言喊道:"哎,你的手帕"那个小精灵一般的女孩儿扭转过头来,朝着我展颜一笑道:"你改天还我"

    小颜走了,我颇有些失魂落魄,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刚才跌倒在草地上的情景,不由得一阵害怕。

    方才到底是因为我即将面临十八岁,所以心脉突发,还是那黄老使出了什么手段,让我变得如此呢?我陷入了沉思,然而没坐多久,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嘿哟喂,真的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二蛋,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花样年代 第五章 改名之说

    这声音十分熟悉,我抬起头来,正好瞧见两撇翘起的小胡子,和一双滴溜溜转动不停的小眼睛,再看这张脸,可不正是我的老友刘老三么?

    他乡遇故知,而且还不是债主,这种事情的确是值得让人欢喜的,我大喜过望地上前,将他紧紧给抱住,才发现在他身后的阴影处,还站着一个抱胳膊的男人,却是杀猪匠黄晨曲。

    那个丑汉子浑身都是化散不去的浓郁杀气,不过瞧见我倒是蛮开心的,也与我紧紧相拥,彼此都很惊喜,当聊到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的时候,我讲明了是上级派遣,而刘老三则一脸无奈地表示,是黄晨曲一意孤行要来的,他拦都拦不住,又怕出乱子,只有跟过来了。

    经过几次波折,如今的一字剑已经是江湖上炙手可热的新晋大拿,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确有些耐人寻味。

    我转头看向了那一字剑,只见他的丑脸上面肌肉抽动,目光却还是平静,说道:"茅山避世不出久矣,如今重开山门,是修行界之中的大事情,我有腿有脚,怎么着也是要过来看一看的。"

    他说得淡然,而刘老三则一脸无奈,我瞧见此中似有内情,不过多加盘问也不好,于是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予两人听。

    一字剑是个莽夫,只会玩手中的剑,杀该杀的人,所以说不出个什么来,而刘老三则眉头紧皱,让我将手伸出来,给他看一看。我照着做,结果将紧紧攥着手帕的那拳头伸出来了,当下慌忙将其收起,刘老三猥琐地吸了一口残存的香味,享受地闭上了眼睛,然后说道:"好香的味道啊,此女出生之日,必是圣母娘娘开了那瑶池蟠桃会之期,沾染了仙气,方才会如此模样,倘若是能够专心修行,只怕又是一白莲圣母之尊啊"

    我不知道刘老三在说什么,只是感觉他流着口水的这模样,实在是有些亵渎冰清玉洁的小颜,顿时上去就是一顿掐,弄得他哈哈大笑,也终于忘记了这一茬,接过来给我把脉,没多久,他的眉头一竖,双眼就瞪了起来,一副见了鬼一般的场景。

    他有些把握不住,开始问起了我病发之前的事情来,我如实相告,他一边听一边抹汗,完了之后,低声骂了一句:"那个姓黄的,果真不是好东西。"

    他骂了人,还左右一看,仿佛有些心虚一般。

    我不明白状况,还待深问,却见刘老三回头看了一字剑一眼,那丑汉也不含糊,直接从兜里拿出了石中剑,在空中随手划了几剑。他出剑,如羚羊挂角,天马行空,不过却能够将炁场之间的联系和变化给算上,几剑之后,我们所处的这一空间竟然被他用剑气给隔绝开来,两处的炁场也停止了交流,凝固于此。

    别的不说,光着简简单单的两手,便已经透露出了一字剑炉火纯青地领悟之力,显然在这一段时间里,他的进步也是让人心惊的。

    做完这一切,刘老三抿了抿嘴唇,一脸严肃地说道:"二蛋,我刚才帮你切脉,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应指圆滑,往来之间有一种回旋前进的感觉,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吗?"我噗嗤一笑,说道:"三爷,您别逗了,我爹也是医生,自然晓得你说的这脉象是什么了,我堂堂一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会有喜脉呢?你是在开玩笑的吧?"

    刘老三十分严肃地说道:"这个时候,我能给你开玩笑?男人就不能有喜脉么?当初唐僧师徒路过女儿国,还不是三个都有了喜脉?"

    我瞧见他一本正经,也不好嬉皮笑脸了,不过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三爷,西游记是什么?小说话本而已,上面说的,难道还是真的?"

    刘老三眉头一竖,扬声说道:"上面就没有真的么?你那只小猴子,可不就是异种之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亦非蠃非鳞非毛非羽非昆,四猴混世的一种么?"

    刘老三重重地说着,瞧见我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你呢,本身就麻烦缠身,命中该有这么一劫,不过黄天望那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黄养神死于金陵瓦浪山水库,我蹲守金陵好几个月,也算是将凶手给揪出来了,你还是帮他手刃仇人,算是做了一个了结。没想到他这短短一瞥,竟然还将你这诱因给导发出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当真是天上的九头鸟,地上的鄂北佬,果然不好惹啊"

    刘老三感叹,我则皱起了眉头来,回忆一下,感觉先前被黄老拉着手的时候,的确有些古怪,难道就是因为他,我方才会跪倒在地,走火入魔的么?

    我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刘老三刚要回答,这时一字剑突然从后面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刘老三脸色一变,没有再言,而是凝声说道:"这件事情,不可说,也不要再追究。总之你的运势虽然凶险,但是既然来到了这里,也算是走对了一步棋,那个总局的许老看得很透彻,你是否能够逃过劫难,的确是应该改名字;不过这名字,不可乱改,需由某位大人物亲自动手总之你能不能活下去,可能就要看这一次的茅山重开山门了。"

    他说完,竟然匆匆而走,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让人感觉颇为奇怪。

    两人走后,我仔细地琢磨刘老三意犹未尽的话语,心中也算是有了一些概念,抬头看去,只见皎洁繁星于天际,一轮皎月其间,星辰热闹,反而更显地上之人的孤独。

    人越孤独,便越想要得到某些东西或者情感来依靠,我亦如此,不知不觉间,想着倘若此刻有那么一袭白衣相伴其间,人生或许就不会这般寂寞如雪吧?

    我在小院子旁边徘徊许久,当时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总感觉心中的某一扇窗户给人撬开了来,有另外一种月光流入,就像山涧清泉,徐徐而走,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回忆起来,满是温馨与微笑。如此朦朦胧胧许久,碰到了过来找我的申重和丁三,问我饭是不是已经送过去了,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回应?我不敢讲起先前之事,又恐惧与黄老的见面,连忙胡乱推脱,而申重看我一副扶不起阿斗的模样,便叹了一口气,让丁三去黄老那儿照应着。

    丁三欢天喜地过了去,在他看来,黄老可是中央来人,要倘若能够攀上一点儿关系,日后必然是受益无穷的。

    别人都在忙,而我的神情恹恹,跟申重请了假,就回房间里歇息。黄老这种级别的是单间,而我则和申重、丁三和另外一个首都来的干部住一起。人都不在,我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皎洁的月光,又看着墙上面挂着的那把毫不起眼的宝剑,心中乱糟糟的,不得头绪,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到了后来,我迷迷糊糊之间,脑海里先是浮现起一双洁白无瑕的赤脚,而后又看到了一张宜喜宜嗔、清秀动人的小脸儿,以及闻到了某种动人心魂的香味,这才终于得享安宁。

    次日我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裤裆一片滑腻,十分地不舒服,正想起来查看究竟的时候,突然瞧见我挂在墙头的那饮血寒光剑竟然不见了。

    这情形让我诧异得很,倒不是因为这剑有多贵重,而是当初我拿走的时候,于大师再三交代我,说这剑因为第一次开光之时,是我使用的,所以只有我能够控制其意志,因为这剑认得主人,要不然也不会便宜了我;而倘若是交由别人之手,只怕会反之逆行,成为魔剑,喋血狠戾。

    我连忙爬起来,瞧见那个与我们同屋的首都干部正在把玩这剑,而申重和丁三则在旁边劝:"顾干部,这是我们同志的,还是不要玩的好。"

    这人是我认为几个难以伺候的大爷之一,一路上满脸骄横,颇有些天子脚下的贵气,听到劝解,浑不在意地说道:"我就是看着好奇,玩玩而已;我顾愉欢也是玩剑高手,见过的好剑数不胜数,就是乾隆爷的御剑,也耍过几回,还能贪了你这把不成?"

    看见剑在,我这才放下心来,平静地看着那人,沉声说道:"领导说得是,这剑就是把破剑,家传的,所以小子才一直带着;不过您若是喜欢,拔出来,便算是您的了。"

    我刚刚起床,心中本来就有一股气,看到自己的剑给别人随意把弄,自然不爽别人说剑客的剑,可比老婆还要珍贵,除了自己,谁都摸不得,这顾干部不经我同意,就随意摸我老婆,我怎么都得让他出一回丑。

    我说得客气,顾干部却也听出了其中的火气,当下也是一咬牙,猛然一拉,嘿然说笑道:"你这般说,我倒也不会客气,那这剑可就归我了啊"

花样年代 第六章 乱云纷起,茅山来客

    顾干部信心满满,然而片刻之后,他的脸顿时就憋成了猪肝色。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能够将剑给拔出来。

    所谓魔剑,其实也是有灵性的,它就像名种马儿,对人的要求特别苛刻,除非是那种对"道"有着特殊领悟的大拿,要不然基本上是拔不出这把魔剑来的。整个队伍里面,黄老或许能够做到这一点,但是这个整日混在机关里面、自我感觉良好的顾干部,显然不具备这一点能力,所以即便是他指骨发白,脸色发黑,咬牙切齿无数回,也没有能够拔出哪怕是一点。

    在努力了好一会儿之后,顾干部有些气馁了,"啪"的一下,将剑给拍在了桌子上,气哼哼地说道:"搞了半天,原来是弄了一个整体的模型骗我"

    说完这话儿,他板着脸出去了,而留下申重和丁三两人在房间瞧着我。

    省钢厂二车间的闹鬼案,申重是有亲自参与过的,刘老三和一字剑从李浩然局长和吴琊副局手上将饮血寒光剑夺走,这事儿他也是知道的,先前或许忙着接待上级,所以暂时顾不上这些,今天这么一闹,他便瞧出来了,待顾干部离开之后,他低声问我道:"二蛋,那把剑,现在怎么在你的手上?"

    我从桌子上面将剑给拾起来,右手轻轻握住把柄,微微一用劲,剑出鞘,势如闪电,倏然而出,一剑斩断了桌子巴掌大的一块边角,接着又收了回来。

    整个过程,不过半秒,两人不过眼前一花,而后,我将剑又重新挂在了墙上,慢条斯理地说道:"申头,这剑认主,我当初那它斩杀了杨大侉子,所以它就将我视作了主人。不过有邪性,旁人是碰不得的,刚才那货在这儿,我敬他是上级,所以没有跟他吵,不过回头你告诉一下他,若是有下一次,这桌子什么样,他的脖子就是怎么样。"

    我说得斩钉截铁,一字一句,申重看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叹道:"二蛋,南疆一行,你真的成长了。"

    我微微一笑,平静地说道:"也不能说是成长,见过了太多的血,太多的人在我的眼前死去,想不变都难。拿我们的忍让当做软弱,这只会助长某些人愈加猖狂。申头,我为国拼死,血战边疆,不是为了给这种人当奴才的。"这一番话儿,我说得淡定从容,而申重也终于明白,面前这个小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刚出茅庐的小家伙了,南疆血战,已经赋予了他太多难以形容的品质和性格。

    早上的事情发生之后,我没有再做理会,不过中午的时候我碰见了顾干部,发现他看向我的眼神之中,颇有些躲闪,晓得申重已经通过委婉的方式,告知了他。

    我不管他是什么样的看法,因为我的直属上司并不是这个老机关油子,根本就不会影响到我,即便是影响了,凭着我在南疆的表现,天下之大,哪儿都可以去的。

    在宗教局的这个有光部门里面,存在着一个真理,那就是有本事的人,在哪儿都能够做得下去,而且还能够做得比别人好、别人强。

    我很忙,顾及不得这种小人物的看法,接下来的三天都得吃斋,沐浴静修,所以事情倒也不多,我到处闲逛,想要再会一下昨晚上的那个少女,然而我逛遍了整个九霄万福宫,却都没有找到她的影子,打听了一下,都说没有瞧见,这让我感到十分诧异,结果中午的时候又碰到了刘老三和一字剑,两人相邀要去逛九峰、十九泉,以及灵泉圣池,问我去不去?

    我苦着脸,指着观里面的一大摊子事情,说我哪里有时间去玩儿?

    刘老三不耐烦地说道:"你呀你,这狗屁工作,要不然就辞了呗,反正也没有什么前途。还不如跟我和老黄一起,纵情于江湖之上,徘徊于山水之间,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岂不畅快?"每回见面他都撺掇我几回,我也没有理他,说你倒是畅快了,可回回来金陵,都找我打秋风,你倒是无忧无虑,我老家还有爹娘和姐姐呢,可不能让他们受穷不是?

    刘老三摆摆手,说我穷不过是一时的,你等着吧,等以后的人有钱了,我随便动动嘴皮子,保管衣食无忧,财源滚滚。

    我哈哈大笑,说那到时候我再来投奔你吧。

    我目送两人离去,这时不断地有人上山来,三五成群。因为我们并非是此间的主人,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受到了邀请,所以管不着,只有姑且由之。不过申重和戴巧姐还是蛮重视的,带着我们跑了好几趟,找九霄万福宫里的道士了解这些香客的情况。这些道士并非是茅山宗的人,九峰之上,上清、正一、全真多教并存,所以也只负责接待事宜,基本上还算是配合。

    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瞧见山路下方,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我感觉到很是熟悉,过了好一会儿,我这才想起来此人是谁。

    九年前的五姑娘山上面,他曾经闯过神仙府,并且追责青衣老道的那个"天兵天将"。

    我是后才出山之后,才晓得青衣老道又多么厉害的,几乎我认识的所有人,提起"李道子"之名,都是肃然起敬,而此人曾经逼得青衣老道远遁而走,从此不再回来,便能够感受得到其中的厉害,而他出现在这里,到底是所为何事呢?

    我心中颇为不安,将此事告知了申重,申重又跟上面的领导商量过一番之后,将我叫道了房内,里面有黄老,以及来自首都的两位老干部,询问我具体事宜。

    事涉重大,我也不敢隐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清楚,其中的一位领导显得难以置信,有些惊讶地问我,说你当初真的有跟李道子在苗疆麻栗山一起生活过三年?

    我给了他确定的答复,他盯了我好一会儿,然后回头过去,问那个一直闭目不语的老者道:"黄老,这江湖上,能够胜得过李道子的人,都还有谁?"

    黄老一直都显得很沉默,不过那人恭敬问起,他倒也不会闭口不答,沉吟一番,这才说道:"李道子名气很大,不过那都是在符箓之道,以及对天道的领悟上面;当然,论面对面的战斗力,抛开符箓,这世间能够胜过他的也很少,据我所知,抛开三秘境的人,也只有三五位,而照这位小友的描述,恐怕只能是邪灵教的左使王新鉴了。"

    "王新鉴?"

    那人的眉头立刻就扬了起来,而黄老则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邪灵教上承白莲教,创始人沈老总统合了很多邪教性质的教派,纳于麾下,是当今国内最恐怖而庞大的黑暗组织,虽然后来沈老总离奇失踪,邪灵教因为左右分歧导致内乱,从此潜伏下来,不过左使王新鉴乃雄才大略之辈,先是谋害了右派领袖屈阳,然后一拉一打,勉强维持了濒临奔溃的邪灵教。这老家伙十分厉害,要不是他与邪灵教的一众魔星并不对付,估计会闹出大事情来的。"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邪灵教这么一个黑暗组织,在此以前,我感觉集云社或者像是法螺道场这样的组织方,才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反倒是那位豪爽的中年大叔,更加让人心生好感。

    毕竟当初他本来可以随手将我给杀了,但是却轻飘飘地将我放过,而且他连李道子留给我的符袋都没有拿。

    这样的品质,怎么可能是那传说中的黑暗组织的头目呢?

    几人商议一番,感觉到有这样的人过来,着实还是需要防范一些的好,不过黄老却显得并不是很担心,因为他自己就是非常厉害的高手,而茅山重启山门,一众茅山高手也即将现世,何惧于此?

    此番商议结束,我被请出了房里,他们又有别的要事商量。我基本上不会掺和太多,连着过了两日,第三日,我终于再次瞧见了天仙少女小颜,她和一个满脸威严的中年男人在一起,应该是她的父亲,看见我,水汪汪的大眼睛朝着我眨了眨,满脸笑意,不过瞧见她父亲那威严的表情,我摸了摸被我洗得干净的手巾,终究还是没有敢上前去搭讪。

    到了下午的时候,从半山腰处走来了头上用草绳扎着道髻的白胡子老头,拄着拐杖一路顺着云梯而上,来到了九霄万福宫的广场之前,朗声唱到:"北方正气名祛邪,东郊西应归中华。离南为室坎为家,先凝白雪生黄芽。黄河流驾紫河车,水精池产红莲花。赤龙腾霄惊盘蛇,奼女含笑婴儿呀"

    此歌悠远,众人纷纷驻足而往,申重跟着首都一众领导匆匆赶到了宫门之前,连黄老都出了来,那人歌罢,刚才拱手朝着我们说道:"茅山宗执礼长老雒洋,见过各位贵客,皆因我宗山门紧闭,故而招待不周,还请多多见谅。"

花样年代 第七章 道门排场

    来人竟是茅山宗之人?

    我下意识地朝着那人望去,只见他一头乱糟糟的灰色长发,道髻胡乱地用草绳扎着,脸色喜气洋洋,样貌并不算突出,而且还有些黄黑色的老人斑,邋里邋遢的麻灰色道袍,怎么都当不起这"执礼"二字。

    我心中不以为然,然而围观的众人却都显得特别激动,大家来到这茅山峰顶,多则三四天,少则一两天,人都待着傻了,茅山宗的人愣是没有一个出来,每一个人的心中,多少都会犯嘀咕,不知道此番前来,是否会有收获,要知道茅山封山十多年,几乎与世隔绝,要是人家心血来潮,不开了,那么这些人岂不是白白浪费表情?

    如此一想,便也能够理解旁人激动的情感了,我瞧见一大群的人朝着那执礼长老雒洋围了上去,最为热情的就是申重和首都的那几位领导,反倒是黄老,因为自重身份,所以反而远远看着。

    我是省局派过来打杂的,所以倒也没有与这重要人物交流的机会,只是在外围维持秩序,将雒洋长老给护送到我们居住的院子里去,与领导们商量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除了我们这些人,还有好多想要拜师茅山的江湖中人,混乱之中,我瞧见和小颜待在一块儿的那个中年男人似乎接近了雒洋,结果被总局的工作人员给挡在了外面,但他还是隔着众人朝着雒洋喊话,还亮出了手中的一个白色信物来。雒洋瞧见,叫住了我们的工作人员,然后与其交谈两句,接着那中年人欢喜地带着小颜离开。

    从这里我可以看得到,小颜那天对我所说的话语,有可能是真的,说不定她的祖上,还真的就是一位茅山长老呢。

    雒洋长老被接进了院里面去商议观礼事宜,而我和戴巧姐则被安排在门口守着,不让人进去打扰到长老的清静,此刻九霄万福宫内已经聚集了三百多号人物,男女老少,显得十分混乱,要倘若有人心怀不轨,只怕到时候很难收拾。

    这几天发生的怪事颇多,戴巧姐忧心忡忡,跟我谈起这话儿来,说干嘛要搞什么观礼啊,麻烦死了,人家青城山,还不是悄不作声地就开了?

    我们两个小喽啰站在门口,瞧着附近影影憧憧,不知道来人都是什么目的,所以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是小声嘀咕着,我回复戴巧姐,说人的脸,树的皮,凡事都有这么一个讲究,需要一个名义,这也正是我们过来的缘由,你说对不对?

    双方商量没多久,待太阳落于西山,雒洋长老被一众人等簇拥着走了出来。

    他一路走到了宫前的广场之上,站立其间,脸容一肃,这时不知道哪儿竟然又走来了四名头扎黄巾的力士,大旗一展,结果无端之中就有礼炮一炸,砰砰砰,震天响,整整十二连发,将场面直接镇住了,围观之人都不由自主地静了下来。

    响声震天之后,迷雾中浮现出了隐隐的鼓声,鼓点时有时无,不知不觉间居然就变得波澜澎湃起来,我循声望去,只见崖边有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中年汉子,正抱着一座大鼓,使劲儿地擂着。

    咚、咚、咚

    鼓点震天,整个山顶都在应和,我感觉脚底下的尘土都在随之而动,浑身的血液也开始沸腾起来,仿佛随着这节奏,整个人都好像要呐喊,挺身而出一般。

    "好强悍的音律道术!"

    身边突然有人感慨,我扭头一看,却见刘老三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出现在场中,目光直勾勾地瞧着那个浑身湿漉漉的汉子,凝声说道:"这个人,应该就是茅山宗的徐修眉了,此人练就了一身翻江入海的好本事,能够在水中浸泡七天七夜而不起身,想不到竟然还是精通音律的大拿。"

    茅山底蕴,如此深厚,实在是让人感叹,随着那鼓声将所有人的情绪都调动起来的时候,横空之中又出现了两人,扛着一方大旗,左边上书"上清",右边写着"茅山"。

    这旗子足有三四丈高,根本就是直接用一整颗松树削制出来的,底部足有海碗大,却被那人舞动地如一根牙签一般,轻松惬意。

    这些人都是徒然一下就出现了,恣意狂舞,在这样的鼓声之中,开始有人高声念诵起了:"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一开始还只是嗡嗡细语,而后开始充斥在了我们的耳中,再过了几秒钟,就仿佛浪潮一般,直接铺天盖地,汹涌而来,整个天下间都充斥着这种铿锵有力的道经,仿佛万千人在一同念诵,回荡不休。

    我虽是外行,但是瞧见这副场面,心中难免有些心情激荡,这才晓得茅山所谓的重启山门而观礼,便是这般气派,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肃然起敬。

    所谓观礼,实则立威。

    茅山闭门久矣,通过此等方法前来立威,这也属于正常,而且只有将獠牙亮出来,方才能够让虎视眈眈者,减了那坏心思。我瞧见这些人里面,唯独有一个特征,那就是双脚之下,都绑着一个纸扎的角马,上面炁场凛然。就在这铺天盖地的诵经声之中,居中而立的雒洋长老朝天祭祀道:"三清在上,三茅祖师护佑,我茅山宗于今日,重临世间,弘扬道法,传承古今,临于世,敏于行,有请诸天神灵见证,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开!"

    这仿佛是一句诀咒,当最后一声呐喊而出的时候,也正是那鼓点瞧到最急促的时候,那两个挥舞大旗之人摇得旗杆都要折断,黄巾力士跟在其后,旌旗招展,无数的旗幡舞动之中,一点光芒凭空而出,将整个天地都照耀得一片光华四起。

    我在那一刻,双眼都给晃得一阵刺痛,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而当我流着泪睁开眼睛来的时候,只见一道恢弘大门,足有三丈之高,陡然而立在了广场后面的悬崖之上。

    这时有二十多个或老或少的道士,从那巨门之后缓缓地走了过来,门前是万丈深渊,然而他们脚下去仿佛有着一层无形之梯一般,陆续地走出来,我眼皮一跳,瞧见上回接走杨小懒的那个青衣道士,竟然也在其中,眉宇凝固,脸色淡然,抱着拂尘,斜背道剑,翩翩而来。

    这些道士的身上,都有萦绕的白色气雾,将其承托得宛如天上真仙一般,他们在广场之上站定,那四个舞动旗幡的黄巾力士终于不动了,彼此相距五米,立于阵前。

    那两个舞动大旗的道人将旗杆往地上轻轻一放,这广场上面的条形长砖就像豆腐烂泥一般,直接被插入了半米。

    强风凛冽,将那大旗吹得猎猎作响。

    茅山,茅山!

    这就是被人称作道门三绝的茅山宗,一个遁世十多年的顶级道门,这种开场,让人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觉得当真是吊炸天,每一种道法都是无迹可寻,让人心中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而当这二十几人的道士刚刚走到广场之中,突然间有光华冲天而起,好几十束,朝着天上飞去,到了半空之中,光束陡然炸开,幻化出万千的色彩出来,呈现伞状,久久未曾停歇。

    在滔天的鼓声和绚烂的烟花之中,刘老三在我的身后酸溜溜地说道:"茅山宗当真是底蕴深厚啊,不过搞这般花花架子,倒是让我看轻了他们。"

    我不理会这个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家伙,自己也被这顶级道门的磅礴气势所折服,心中暗自下了决定,想着一会儿人家倘若是要招徒弟,我也硬着头皮上奶奶的,等老子也攀上了那茅山的大腿,倒是赵承风那小子在我面前,可就真的没有什么好炫耀的了。

    再说了,咱在茅山不是还有熟人么,青衣老道也曾经说过,我虽然跟他无师徒的情分,但是跟茅山,却是极有缘的。

    这般想着,我心中一阵热切,而就在烟花最是绚烂的时候,所有的道经念诵和鼓点之声也骤然一收,一个形貌奇特,额尖颈细,招风耳,大眼睛,须髯如戟的白胡子老道士从人群的最后面走出来,但见他胸阔腿长,身欣而伟,龟形鹤背,十足的奇人。我看他十分眼熟,只见所过之处,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来,口中高呼道:"有请掌教真人。"

    那在场中主持山门开启仪式的执礼长老雒洋高声喊道:"恭迎掌教真人陶晋鸿,莅临茅山峰顶。"

    瞧见这传奇中的高人大拿,在场的好多人都激动得控制不住情绪,高声欢呼,那老道人脸上露出了童真的笑容,朝着旁人挥挥手,这时首都来人开始走上前来,将国授册封文书与雒洋交接。

    双方中规中矩,我没有瞧见黄老上前,晓得这老者恐怕跟茅山宗,怕是不对付。

    然而这交接刚刚完成,突然间有一个黑影冲到了广场正中,朝着那掌教真人高声喊道:"陶晋鸿,我要向你挑战!"

花样年代 第八章 锦官城中一字剑

    这陡然而出的挑战,不但让茅山宗一方的人都愣住了,场边的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不晓得怎么还会冒出这么一个胆大包天者。

    陶晋鸿是什么人?

    这位大神当年跟随虚清真人行走天下,吃遍世间苦头,见过人生百态,杀过鬼子,救过百姓,修心修性,于华山云雾峡中顿悟,是时天雷滚滚,云上似乎有天神嫉妒,打下无数落雷霆,陶晋鸿盘坐其间,止退了师父护法,而是平静地诵念道经,后来他身周百米的植株皆被落雷轰杀,然而百道雷电,竟然无一道能够轰到他的身上,至此得悟天道,跻身化境之中,继而成为了茅山宗的指定传人,名扬于世。

    茅山宗封山多年,但是人们倘若只要一提起它,便会不得不说起三个人。

    第一个,就是已故的前掌教虚清真人,那是一位几乎成就地仙之位的大德至圣,威服天下;而后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最天才",符王李道子;再一个,便是这一位现任的掌教真人,陶晋鸿。

    他最厉害的一次出手,是誉满东瀛的鬼武神社阴阳师大野武藏来华,在金陵连战十八名中国大师,无一败绩,一时间嚣张得无可复加,日本人得意洋洋,后来陶晋鸿去了,仅仅三招,杀人碎尸,飘然而走,潇洒利落之极。

    陶晋鸿一战成名,堪比国术界的霍元甲,此老年轻气盛之时,手段当也惨烈,搞得日本人都不敢声张,灰溜溜地收拾一堆碎肉离开了去。

    当时有一句童谣,叫做"关公温酒斩华雄,晋鸿三招定日寇",在敌占区广为流传,大大振奋人心。

    此事并未声张,然而却在行内广为流传,据说那个大野武藏是日本阴阳界中顶尖的大拿,天才人物,败在他手下的人物也有许多道家闻名之人,特别是后面几位,更是当时国内一时之选。此战有关国格,陶晋鸿战而胜之,让所有中国人都大大出了一口气,即便是跟茅山并不对付的人物,提起这人的名字,也不得不竖起一个大拇指,说一声"好汉子"。

    很多人都已经将陶晋鸿看作了顶礼膜拜的绝顶大拿,然而这个人却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站了出来,昂首挺立地要挑战对方。

    来人是谁?

    一把剑,一个人,一张丑脸,锦官城中杀猪匠,一字剑黄晨曲君。

    我当时真的被惊到了,这一字剑就算近年来进步再神速,跟这顶级道门中的掌教真人,想来还是有着差距的,没想到来人竟然不是我瞧见的那"天兵天将",反而是他,着实让人吃惊啊。

    我心中惊诧,然而余光中却瞥见刘老三那厮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嘴角还在微微上扬,便晓得,此事应该是在那个不良算命先生的盘算,要不然以一字剑的性格,就算是再没有眼色,也不可能这么蹦出来的。

    他一出现,立刻有人不愿意了,当先的就是那天早上玩我长剑的顾愉欢顾干部,他正处于人群的末尾,瞧见一字剑站在场中,立刻气势汹汹地冲上前去,口中大声嚷嚷道:"你是哪个犄角旮旯里面蹦出来的小丑,赶紧滚开去,不要乱了我们的仪式。"

    他嚷嚷着冲上来,然而手还没有伸到一字剑的身前,那一字剑朝着旁边踩了一步,眉头一瞪,顾干部的那身子就好像喝醉了酒一般,脚步一乱,朝着旁边斜斜倒了开去。

    他也是一个练家子,当下也是努力地调整平衡,踩了两三脚,终于稳了过来,执着地伸手过来抓,气势汹汹,而一字剑则一挥手,就像拍苍蝇一般,将其直接拍出十几米,差一点儿就要跌下广场边缘的山崖下去。

    他这一动手,旁人就纷纷围了上来,为首的大领导寒声说道:"你到底是谁,哪个单位的,知道今天这事儿的后果不?"

    面对着一众人等的指责,这个杀猪匠浑不在意,而是抬起头来,看向了众人围簇着的茅山掌教,将碧绿石中剑双手抱住,然后恭敬地再次说道:"陶晋鸿,我要向你挑战。"

    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场中终于寂静了,说话的那个领导脸色寒冷,然而一字剑却连瞥都没有瞥他一眼,最大的侮辱在于漠视,领导终于发火了,正要招呼左右之人上前来收拾,这时一脸天真笑容的茅山掌教终于发话了:"小兄弟,你要挑战我?敢问一下你是谁?"

    一字剑抱剑而立,铿然说道:"锦官城中一字剑,黄晨曲君。"

    一字剑现在的名气很大,要不然江湖人评选十大时也不会有人提名他,然而那掌教真人却并不知情,点了点头,仿佛用力地把这个名字记进去了一般,然后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少年人勇气可嘉,不过今天是茅山山门重开的大好日子,不宜刀兵,恐惊上仙,然而你又千里迢迢赶过来,不陪你玩玩又不太好嗯,这样子吧,你来攻三招,倘若无果,便自己退去罢,好么?"

    老头儿的反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出乎意料,一字剑这行为看着就是过来砸场子的,然而人家居然就有商有量的,根本就没有一点儿动怒,也没有倨傲地让手下人过来处理,这样的修养,当真让人望尘莫及。

    一字剑显然也愣了一下,那丑脸之上,一下子就变得柔和起来,眼中的光芒数变,恭敬地低头说道:"如此最好,那便请前辈赐教了。"

    "请!"

    双方互相行礼,中规中矩,然而两人的江湖地位却是天差地别,难得陶晋鸿还能这般平静,他站在茅山众人之首,双脚不丁不八地站着,眼神和蔼,看着这名丑汉,等待着他的出手。

    一字剑是个心志极为坚定的人物,行为绝对不会为情绪所动,当将那碧绿石中剑执于手中时,脸上就变得一片森寒起来,深深一呼吸,脚步便往前错开,踏着诡异弧度的罡步,倏然之间,便跨越十米,出现在掌教真人的身前,凛然一剑送出。

    秋水寒光月似勾,一剑陡然凌霜降。

    这一剑陡然而起,意外折中,倏然而近,结合了奇、诡、快、疾、刁等许多剑法精要,倘若是毫无经验之人,只怕是要被这么一下就给直接刺倒在地了,然而掌教真人脸上那孩童一般的微笑却并没有半分减免,别的道士或者拂尘,或者道剑,或者各种法会之中的法器仪仗,然而他却是双手空空,毫无戒备,唯有当一字剑的剑芒临体之时,他才将右手戳成剑指,与这剑芒硬对硬、刚对刚地那么一碰。

    碧绿石中剑的锋芒之处陡然生出了一头凶恶猛兽,连带着剑尖朝掌教真人猛扑,然而老头儿剑指一出,便如一剑,锋寒屹然而起,两相对撞,竟然有铮然之声。

    如此对拼一剑,掌教真人纹丝不动,而一字剑则摇身一晃,毫不停歇,幻化出了数十位的杀猪丑汉来,或腾空而起,或落地递剑,或疾刺,或缓行,或攻或守,变化万千,一时间竟然幻化出了几十人围攻的汹涌之景来。

    此乃道术结合极致剑术而演化出来的一招,一招似千招,倘若说先前那一剑诡奇狠厉,而这一招绝对是富丽堂皇,让人心中忍不住心驰神摇,满目生光。

    铁精苍玉龙,景潜万丈虹。孤电走白日,老冰立秋空。

    一字剑幻化万千,然而那掌教真人却仅仅出了一剑。

    指出如剑,这一剑,落在了北斗七星的摇光之位,一剑刺出,万千一字剑身形僵滞,恍惚空间凝固,渐渐停止,在我们眼中的景象,又从几十号人恢复一个。

    掌教真人这一招,当真应了他那一句话,就是不动刀兵,他甚至都没有半分攻击意图,然而一字剑却难受得不行,酣畅淋漓的剑招使到了一半,却被骤然停住,这实在是让人憋气,而作为剑客、修行者,更是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不过那掌教真人却也没有再攻,这使得他平缓了一口气息来,脸色几经变换之后,口中朗声说道:"真人,这是最后一招,您小心了!"

    陶晋鸿面色如常,平静地说道:"请!"

    一字剑在提醒完对手之后,口中便一直在急速地念着咒语,低沉而迅速,不过几秒钟,他手中的那剑居然倏然而起,朝着空中飞去,然后直接隐没在了无尽虚空之中。

    "飞剑!"

    有人忍不住喊出了这一个传奇的名字,围观的人群立刻就是一阵骚动此物已属传说,人们除了在还珠楼主这样的小说家书文中瞧见,便再无相见之期,传说中的飞剑,那可是千里之外,取人头颅的恐怖利器,叫人怎么能够不惊讶?

    没有人想到这茅山观礼,居然还能够瞧见飞剑。

    是的,飞剑,一字剑之所以能够以一介杀猪匠出身,横行江湖,便是凭借着此法。

    群情汹涌,每一个反应过来的群众都疯狂往前挤过来,想要一睹真颜,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黄晨曲君那手一扬,无数力量自虚无中生出,集中在了他的手掌之上。

    接着,他重重地朝着掌教真人一挥。

    一剑,天地无光!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92/ 第一时间欣赏苗疆道事最新章节! 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所写的《苗疆道事》为转载作品,苗疆道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苗疆道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苗疆道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苗疆道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苗疆道事介绍:
百年前的今天大拿尽出,群星闪耀,一时间风起云涌;
百年后的当下天地大劫,众神陨落,叹天下几人能活?
一百年前是李道子、屈阳和洛十八的时代,一百年后,左道一出,天下谁能与之争锋?而在这百年之间,却是翻天覆地的年代,这里面有着什么人,在演绎着何等的慷慨悲歌呢?
我书写的不是陈二蛋的个人传记,而是一个时代,以及身处于这个大时代之中,那些一代宗师的故事。
苗疆巫蛊、九尾白狐、走阴遁体、转世重修、转战万里、黄山龙蟒、百鬼夜行……黑手双城和他的七个小伙伴,将为你娓娓叙述,陈老魔到底是怎么炼成的!
各位书友要是觉得《苗疆道事》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苗疆道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苗疆道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苗疆道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