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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苗疆道事txt下载     苗疆道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北斗七剑

    “新球先生?好别致的名字啊……”

    我缓缓地抬起头来,那肮脏老头儿嘿嘿笑道:“老子晓得你是在笑我这名字土气,不过爹生娘养。父母给的名字,老子也没有办法不是?但说句实话,年轻人你出手太黑,实在是有些凶煞过度了……”

    他一番说教,倒是想跟我说点道理,不过那疤脸光头大汉瞧见我的模样,却是猛然一震,高声喊道:“你、你是黑手双城陈志程?”

    我凛然笑道:“正是在下,武穆城,你我无仇无怨,不过既然你是武穆王的堂弟,又负责此处。那么就不要怪我不告而来了!”

    武穆城咬牙说道:“我堂兄前几日还给我打过电话,说你这家伙蛰伏多日,有可能会伺机而动,没想到果真如他所料,你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闯到了我这里来,还好有新球先生在,不然我们这矿场,又要变成你扬威江湖的垫脚石了……”

    孙博严说武穆城为人高傲,然而此刻开口闭口便是新球先生。看来是有将面前这老者拉下水的意思,而那邋里邋遢的老头对于这种马屁却是十分受用,点头之后,对我说道:“原来你就是近年来在江湖上名声鹊起的黑手双城陈志程啊,我看年纪也不大啊,为什么被人提及你,都称呼你为陈老魔呢?”

    这老头儿言语之间,颇有些冒失之处,我瞧见他周身的炁场,颇有些高深莫测的感觉,于是也不想太过于得罪。拱手说道:“都是江湖人以讹传讹,不足为据。”

    新球先生摇头说道:“不,别人说,我倒也不太信,不过我那大哥曾经私底下也提起过你,说不能收你为徒,而让你投身入了茅山,是他这辈子的几大遗憾之一,每每回想起来,都不由得几声长叹——我那大哥天纵之才,能够让他牢记的人,自然不会太过于简单……”

    我有些诧异地问道:“你大哥是?”

    新球先生没说话,而武穆城却洋洋得意地说道:“姓陈的小子,好叫你晓得,你面前的这一位。可是邪灵教天王左使的亲兄弟,哼哼!”

    天王左使……王新鉴?

    我的眉头猛然一跳,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当年在神仙府中出现的那个天兵天将形象的大汉,那个家伙可是逼走李道子、与我师父平分秋色的邪道巨擎,也是邪灵教的精神偶像,实在没想到,我面前的这个邋遢老者,居然就是他的亲兄弟。不由得失声喊道:“你是邪灵教的人?”

    新球先生摇头说道:“非也非也,我大哥是邪灵教的天王左使,并不代表我也是,鲁东八连营,你可晓得?”

    我点头说道:“莫非是齐鲁大地,与孔府、岱庙、崂山道士齐名的八连营?”

    新球先生不屑地说道:“崂山马马虎虎,就孔府和岱庙的那几个小把戏,哪里能够与我们八连营齐名?也就是我们兄弟不想争那个名气罢了,若是真的计较起来,直接杀到孔府、岱庙去,让那些井底之蛙瞧瞧我们的本事,方才晓得这世间的厉害。”

    就在他吹嘘之时,院子外面一阵异动,紧接着刚才的那个醉汉带着一群人出现在了院子里,冲着里面喊道:“武总管,刚才老孙传了个纸条给我,说你这里有危险……”

    我瞧见这围将而来的众人,脸色铁青地看着屋子角落艰难爬起来的孙博严道:“你小子当真是不怕死么?”

    那家伙一边吐血,一边恣意地笑道:“辟谷丹而已,真的当我是什么都不晓得的乡巴佬?陈老魔,我法螺道场上百条的人命落在你的手上,现如今,也是你该偿还的时候了……”

    他桀桀地笑着,我能够感受到他眼神之中的怨毒,不过即便如此,我却也没有太多的紧张感,而是平静地环顾四周,然后朗声说道:“三年前,我来过这个地方,心里面就在想,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回来,将这个鸟煤窑给他妈的封了;而现在,我回来了……”

    我重重地停顿了一下,然后举起手中的剑,用尽所有的力气放声吼道:“我来了,用我手中的剑,问一下诸君,谁要挡在我的面前?”

    随着我的一声长啸,整个矿场陡然震动了一下,紧接着那股让人沉闷的炁场一下子就散去许多,空间一清,让人觉得连呼吸都变得那么顺畅,这是留守在原地的王木匠和小白狐儿发动了,将这灭魂奴御阵给直接破去,而与此同时,矿场四周都传来了喊杀和兵器的碰撞声,一时间杀声喧哗,仿佛大军莅临一般。

    这状况让武穆城脸色一变,冲着我大声喊道:“你到底带了多少人来?”

    我将饮血寒光剑垂落前指,绕着四周一圈,紧接着说道:“你都有这么多部下和帮手,就不许我有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么?”

    武穆城脸色铁青,终于不再忍耐,甚至都没有呼唤旁边的新球先生,提着短枪便朝着我冲了过来。

    他本来就是一个十分厉害的高手,如此盛怒之下,却是发挥出了恐怖的速度来,骤然而至。

    我则显得不慌不忙,一套真武八卦剑,将这家伙宛如海浪拍打的凶猛攻势给平缓地应了下来,而他这边疯狂进攻,旁边的那些人却也没有闲着,而是纷纷扬起手中的兵器,朝着我这边扑了过来。

    武穆城果然如同孙博严所说,是个顶厉害的高手,特别是手中的一对银色梨花枪,简直神出鬼没,让人防不胜防,不过这些对于我来说,又显得不是那么勉力,当下也是稳稳地应付着,并不着急与他分出胜负,反倒是旁边的那些家伙倘若是觉得有机可乘,我便直接使出重手,用了两三个人的性命来警告所有蠢蠢欲动的家伙,莫靠近我,不然死的只有他自己。

    叮叮叮、铛铛铛……

    小院之中,身影翻飞,我与武穆城斗得难分难解,两人看似势均力敌,不过却也有着许多差别,一番争斗下来,我感觉武穆城虽说体壮如牛、一双臂膀拥有巨力,但是对这几年一直巩固状态的我来说,到底还是差了一些,倘若我竭尽全力,最终落败的那一个,必然就是武穆城。

    然而我却不能陡然之间下死手,因为我晓得一点,即便是我勉力将武穆城给拿下,旁边的新球先生未必会如此一般不动声色,甚至有可能抛下脸面,直接杀将过来,与我硬碰硬地撞在一起。

    不能速胜,那边只有拖延。

    因为此刻我并非一个人作战,既然整个矿场最主要的力量都集中在了这个小院子附近,那么其他的地方,则就可以任新成立的七剑发挥了。

    那些家伙,就如同磨刀石一般,能够将七剑们磨得无比锐利,而当他们解决好一切,重新聚拢于此之时,便是我反击的时机了。

    武穆城与我缠战几个回合,侧耳倾听,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手下在黑夜之中频频失利,顿时也急了,顾不得颜面,对旁边的那邋遢老头说道:“新球先生,此人带了许多厉害的帮手,倘若不能将他速速拿下,只怕我们矿场就此沦陷,而那龙须木墨晶,只怕就不能按时供应了,所以还请您速速出手,帮我杀了这狗贼!”

    那邋遢老头原本还有些固执地本着江湖规矩,并不准备上前与旁人一同围殴于我,此刻听到武穆城的请求,当下也是朗声说道:“那你们且退下,让我来与他一会!”

    新球先生一言方落,身子便立刻化作一片扭曲的状态,下一秒出现的时候,竟然就在我的左侧,满是老茧的左手,陡然一张,呈虎爪,朝着我胳膊抓来。

    这人的手段实在是太诡异了,以至于我在应付武穆城的时候,竟然来不及回剑去挡,只有将左手一翻,与他硬拼了一记。

    轰!

    一声炸响,竟然有风从中产生,朝着四面八方吹了出去,我即便是用上了土盾,却也止不住朝后退开几步,那邋遢老头却又是冲上前来,再次抓向我的胸口,旁边的武穆城却并不按照邋遢老头的话语后退,而是一声高呼,抓住这个机会,手中双枪,朝着而我的下阴和心脏处,一前一后地捅将过来。

    这两招,一明一暗,十分凶险,我长剑只能挡住心脏那一枪,而下阴处的那一记,却是根本就避之不及。

    因为更为致命的,却是邋遢老头宛如毒蛇一般尾随而来的攻击。

    天下间,果然高手无数,稍微一个大意,便有可能命丧黄泉,我心中骤然收紧,正准备将血劲激发之时,突然一个淡影出现,手中利刃一搅,却是将武穆城那夺命的一枪给拨开了去,我连忙往后一躲,退开一看,不由得惊讶地喊道:“杨劫,你不是在学院里么?”

    我此番前来太行,只带了七剑,至于杨劫,则留在了神学院与他的几个师姐在一起,却没想到他竟然出现在了此处,而且还在关键时刻,帮我挡去一记致命的攻击。

    杨劫没有说话,而就在这个时候,这小院子的围墙之上,突然多出了七道身影,正是张励耘他们及时赶到,朗声说道:“北斗七剑,前来拜访!”

第十七章 什么情况

    张励耘、小白狐儿、白合、布鱼、林齐鸣、董仲明和朱雪婷七人分别跃上墙头的时候,外面的喧闹声顿时一静,我便晓得他们已然在短暂的时间里处理好了外面大部分的敌人。及时赶了回来。

    瞧见这七人在墙头屹立,武穆城脸色阴晴不定,而那邋遢老头却注意到了七人手中的北斗七星剑,一脸肉痛地说道:“奢侈,太奢侈了,如此珍稀的龙须木墨晶,竟然被你们浪费到这桃木剑之上,实在是、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北斗七星剑本质乃最为珍稀的天生黑铁木,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南南在制作的时候,于外面涂覆了一层混合着朱砂、龙须木墨晶等物的涂料,使得这剑看起来像是桃木剑一般。邋遢老头不明就里,自然是心疼异常,然而他这话听在七剑耳中,却是赞扬,七人的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了骄傲的神色,接着冲我问道:“剑主,七剑既来,有何吩咐?”

    我往后退了两步,这才指着那天王左使的亲弟新球先生说道:“帮我拦住他和其余人,我好有时间将武穆城这龟儿子给拿下!”

    “如你所愿!”

    七剑从墙头飞下。七把剑在空中挥舞,寒光如雪,长剑如林,内中有隐隐龙气激发,却是化作七条隐龙凝于上空,交叠而成了一道充满力量的密网,将他们七人融为了一体,接着剑招一变,却是将那搅局的邋遢老头给卷入其中去。

    邋遢老头王新球虽然出生旁门左道,却是个守规矩的人,他先前应邀出手。并不曾想与武穆城一起围攻于我,而是叫光头大汉先行退下,却不知道此人一点进退都不知,反而与其携手,给了我巨大的压力,尽管实在生死较量中,他不会将此节说破,心中也有些不喜,故而朗声一笑,冲着为首的张励耘说道:“好剑阵,老头子我倒是来领教一下,你们这些年轻人,到底能够搞出什么花样来……”

    他是天王左使的亲兄弟,也是神秘的鲁东八连营中人,辈分极高。身手也是匪夷所思,自然有资格说出这话儿来,然而一入阵中,他便发现一件恐怖的事情,那就是自己所面对的这七位年轻高手,居然配合无间,心意如一,完完全全地仿佛一个人一般。

    这事儿就有些恐怖了。要晓得人终究不是机器,阵法千变万化,运转之间,终究还是有破绽可行的,然而面前这四男三女进退之间,竟然涵盖了诸天变化,一如七星北斗,毫无破绽,无懈可击。

    这样的剑阵当真是让人头疼了,因为此进彼退,彼进此退,七人如同一只手掌,灵活得让人发狂,更加让他郁闷的是,本以为即便是法阵严密,他也能够一力降十会,结果真正发挥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这七人,莫不是当今年轻人中的精英高手,每一个单独拎起来,都有让人眼前一亮的震撼之处,实在是无法形成倾倒性的压力,更不用谈什么速度破阵杀敌。

    事实上,就如同卷入了江中旋涡,虽说还能够尽力挣扎,但是终究还是落入了下风。

    什么情况?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但是光是天王左使亲兄弟这一个头衔,便能够让王新球横行一时,然而怎么陡然之间,这个世界好像变了模样一般,七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家伙,居然将他给留在了此处,并且不断打压,几成摇摇欲坠的态势?

    这情况不仅将王新球搞得有些摸不着北,连旁边沾沾自喜的武穆城都给吓愣了。

    哎呀吗呀,到底是怎么回事,要变天了么?

    七个人、七把剑,还有一个江湖宿老,以及场中其余的武家供奉,那战斗是如此激烈,而这些都是宝贵到极点的时间,我哪里能够浪费,当下也是对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杨劫吩咐了一声,让他在旁边掠阵,收拾其余的小喽啰,以及有可能放暗枪的家伙,而后我将手中的饮血寒光剑微微一抖,做了一个邀剑式,对着武穆城说道:“现在终于算是公平了,武穆城,该我们了!”

    武穆城双手紧紧捏着手中那鸡卵粗的短枪,脸上的疤痕像蜈蚣一般蠕动,恶狠狠地咬牙说道:“小子莫得意,你真的当我怕了你么?”

    我平静地说道:“你怕或不怕,我都要杀你,与恐惧无关;拿下你,不过是为了杀武穆王的前奏,若是连你我都难以制住,谈什么别的东西呢?而你也不要太多抱怨,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既是恶人,既行恶事,便要从容地面对恶果,面对着惨淡的人生,以及淋漓的鲜血!”

    我这一番装模作样的话语,让武穆城顿时就火冒三丈,怒声吼道:“乳臭未干的小子,有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敢在大爷面前卖弄了,那么让我给你点血的教训,教一教你怎么做人!”

    他的手往身后一抓,却是摸出了一根短棍来,紧接着将双枪往这短棍之上一拧,上面似有机关卡槽,咔嚓一声,竟然化作了一条如龙长枪。

    长枪在手,武穆城立刻摆了一个赵子龙血战长板桥的架势,紧接着这银枪一挑,便朝着我陡然刺来。

    年刀月棍,一辈子的枪,此乃民间俗语,说的就是那枪法,得用一辈子的时间琢磨,而即便如此,倘若是没有悟性,也未必能有成就,而这武穆王的枪法虚实兼备,刚柔相济,出招时锐不可当、虚实相生,让人觉得颇为犀利,我不明就里,当下也是出剑与之周旋,一经交手,方才得知此人却是以力度见长的大封大劈和猛崩硬扎,刚柔兼施,实在是了不得的枪法手段。

    这长枪可比短枪雄奇,我与他酣战十数招,却见武穆城风格陡然一变,身子一扭,长枪横扫,立刻展现出优美功架,这劲力饱满、步活身灵、枪路纵横、变化多端,端的是“枪似游龙扎一点,舞动生花妙无穷”,让人叹为观止,心生寒意。

    武穆城是我见过的玩枪者中,最溜的一个。

    不过也仅此而已。

    在于他将这长枪舞动成一道旋风的时候,我却是将全身魔功提升到了巅峰状态,手中长剑与心中意志凝成一线,紧接着我一个箭步前冲,对着前方的空隙平平地刺出一剑。

    这一剑,既没有“依然秋水长天”的雄奇,也没有“西江月”的一往无前和犀利。

    它就是那么普普通通的一剑,与寻常人刺出去的,几乎没有太多不同。

    然而即便如此,它终究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我这一剑,穿过了万千枪影,最后落在了武穆城左边的手腕之上。

    饮血寒光剑一带一划,却是将武穆城大半个手掌都差点斩了下来,不过即便没有,那家伙也是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叫声,紧接着抽身疾退,然后握着血肉发白的伤口,一脸难以置信地冲我喊道:“这怎么可能,你这一剑如此随意,我明明感觉可以避开的,为什么最后还是被你伤到了?”

    我将长剑朝着头顶上扬起,接着不远处的灯光打量剑尖之上逐渐消失的血珠,平静地说道:“武穆城,我的年纪不如你,修为或许也抵不上你多年苦修,不过我们两人终究还是有一些不同,你可晓得是什么吗?”

    武穆城咬牙问道:“什么?”

    剑尖之上的血珠消失了,而我则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境界,懂么?你我之间的境界不一样,我对这世间充满敬畏,故而能够花更多的时间去找寻事物的本源,而你则将整个心思,都放在了如何让自己的手段更加花哨上面去,孰高孰低,这个问题你还是留到黄泉下面去想吧……”

    我既然建立优势,便也不再拖拉,也不与武穆城多做口舌之争,而是将长剑前指,一阵暴风骤雨地冲锋。

    面对着我陡然加强的攻势,失去左手支撑的武穆城不得不转攻为守,一边拼命抵挡我如骤雨而来的剑势,一边朝着旁边的邋遢老头求救:“新球先生,此人太过厉害,救我!”

    他刚才与我战得实在是太过于投入,知道此时方才有时间打量旁边的战况,然而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是整个心都拔凉拔凉。

    被他寄予厚望、力挽狂澜的新球先生,此刻却是被七剑给牢牢地控在了当场,左冲右突而不得,身上已然多出了十几道细碎的伤痕,至于旁边的一众供奉,则死的死、伤的伤,却是没有几人能够再次站立起来了。

    什么情况?到底什么情况?

    武穆城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快要崩溃了,不过越是如此,他的凶性便越发的强大起来,猛然一咬牙,伸出右手在自己脸上抓出数道血淋淋的伤痕,接着厉声吼道:“老子今天拼了,给你瞧一瞧我武家的仙书神卷,就算是同归于尽,我也……”

    这话儿还没有说完,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身子一轻,接着腾空飞了起来,天旋地也转,知道最后落地的时候,方才瞧见有一具熟悉的无头尸体,在原处轰然倒地。

    妈的,真不讲道理,老子大招都还没有放!

    临死之前的武穆城,定然如是想。

第十八章 血债累累

    倘若没有这邋遢老头王新球,我倒还是可以留下武穆城一命,然而此刻我却不能心慈手软。只有以雷霆手段杀掉这儿的主心骨,将场面给镇住,方才能够处理接下来的一大堆烂事,也不会受到这个邋遢老头的变数,生出许多事端来。

    所幸我这些年来勤练不辍的修行,使得我已然能够将上一次渡劫之后的境界给稳固住,不但那经脉比之前宽阔了许多,就连陡然之间的爆发,也出乎意料的顺利。

    扑通一声,武穆城人头落地,所幸是被饮血寒光剑给斩落,剑身将脖子的伤口封堵。没有出现漫天鲜血喷洒的血腥场面。

    不过即便如此,这变故也让场中所有的敌人给震惊到了。

    在此之前,他们都是晓得武穆城此人手段的,自谓不如且不说,而且还差得甚远,原本以为平日里凶猛得如同一头恶虎的武穆城能够将这些麻烦给解决了,结果还没有交手许久,就给人斩下了头颅,这样的情形让众人胆寒,所以除了躺倒在地下的。其余人都忍不住豁出性命,锋利朝着外面突围而出。

    七剑连忙收紧法阵,正要防御,却听到那邋遢老头一声厉喝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老子只是路过,莫名丢了性命,实在不划算,所以就不跟你们这些少年英豪拼命了,走也!”

    他与七剑酣战到了此刻,却也大概摸出了一些虚实,当下身子一扭。朝着董仲明胸口一抓。

    董仲明举剑来挡,结果王新球与他差之毫厘而过,腾身跳上了墙头,接着一路飞奔,却是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矿场,不见踪影。

    瞧见这人最终还是逃离了此处,张励耘脸色一黑,冲着我大声喊道:“老大,我去追!”

    我挥手拦住了他,往着暮色渐深的远方,叹了一口气道:“算了!”

    人是从董仲明的缺口逃走的,他涨红着脸走到我跟前来,对我说道:“陈老师,对不起,我……”

    我摇头笑道:“与你无关。王新球的大哥是世间闻名的天王左使,他虽说没有自己大哥一半的厉害,但也不是我们能够轻易对付的,倒也怪不着你;而且走了也就走了,一来那天王左使虽说是邪灵教左使,有名的大魔头,但是当年他对我曾经有恩,我多少也得还点人情。二来王新球这人其实倒也不坏,具体事情具体分析,倒也不能将他一概而论……”

    张励耘还是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可是,他若是逃走了,让武穆王得知了怎么办,我们此刻……”

    我嘴角一挑,冲着周遭的七人笑道:“我们过来的目的,不就是找武穆王呢,他不来,我们有个什么意思呢,要的就是敲山震虎——我们先前的想法是伏击武穆王,直接私下里解决问题,然而计划不如变化,现如今有了这个黑矿场,和里面几百名被他奴驭的矿工,形势陡转,着急的便不是我们,而是他了,准确来讲,我们已经抓住了他的痛脚,随便一捏,他就不得不随着我们的节奏而来!”

    小白狐儿一脸迷惑地问道:“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指着小院里一堆东倒西歪的供奉和监工,以及远处的矿洞说道:“我们要杀武穆王,并不仅仅只是因为他与我之间的仇怨,而是为了那几百名可怜的矿工,以及不让他再次害人,那么那些人我们不得不管,不过这几百号人一时半会我们是转移不出去的,所以我们只有留守此处,以逸待劳,而另外一边,则通知宗教局的人过来驻场接手,将此事了结。”

    小白狐儿摇头说道:“可是武穆王绝对不会束手就擒的,他一定会垂死挣扎,甚至亲自过来,将一切证据给消灭!”

    我笑道:“这不正是我们所期待的么,之前不知道武穆王躲在那个乌龟壳里面,而现如今他自己送上门来,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加美妙?”

    众人懂了,不过张励耘却告诉我,山里面,移动电话没信号,他找个人去问一下,看看有没有座机,我让众人散开,有的去负责安抚那些可怜的矿工,有的则将这些助纣为虐的监工和供奉给看管起来,大家各自散开,而我则找到了杨劫,问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杨劫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然后说道:“大师兄,师父之前对我说过,让我一直留在你身边,保护你,就如同一个影子一般;现在师父死了,我不知道自己的去处,所以就遵循她的遗命,一直追随而来。”

    我笑着说道:“我这么大的人了,哪里还需要你的保护?”

    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杨劫的好意,然而他却表现得十分坚定,这孩子平日里虽说话儿不多,但是却极为倔强,也很有主意,认准了的事情,从来都不会改,讲了两句,我瞧见他坚定而清亮的眼神,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做别人的影子,很辛苦的,你真的愿意为了别人而活着?”

    杨劫笑了,发自内心地说道:“大师兄,从我懂事之日起,我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晓得自己的责任是什么,所以你不要再劝我了。”

    我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地说道:“从此以后,承蒙关照,拜托了。”

    解决完杨劫的事情之后,我没有继续停留,而是找到了被控制起来的孙博严,对着这个胆敢在我面前耍花样的家伙说道:“虽说那药丸不是真的,但是拳头却从来不假,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孙博严视死如归地说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何必说那么多羞辱我的话,你动手吧,老子要是眨一下眼睛,就不是法螺道场出来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冷然笑道:“你这态度让我还以为回到了战争年代呢,别慌,看你腿都抖了,何必装成这副模样,我现在自然不会杀你,自有法律来审问你,至于到时候你是被发配到白城子,还是一颗子弹结束你罪恶的生命,这些都与我无关。当然,你也可以期待一下,你们的大老板,也就是武穆王会过来救你们,不过到时候你就会绝望地发现,他一定不会是你们的救星……”

    孙博严闭目不语,而这时林齐鸣找了过来,对我说道:“座机找到了,不过发现被人剪断了,刚才找了一下,一时半会也排不了线,只有找人出外面去联络。”

    我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下,将杨劫叫了过来:“有将事情得让你去办——这里有两个电话号码,一个姓宋,一个姓黄,你得离开这里,前往最近的村子,找到电话,将这里的消息告诉他们,并且请求他们速度前来支援,不然情况就会很糟糕。这事儿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生死,你可晓得?”

    杨劫点头,问了几处细节,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离开之后,我则开始忙碌起来,巡视了一下矿场,然后来到了聚集在一起的矿工前,张励耘告诉我,这里总共有二百一十六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我听了并没有什么感觉,然而真正瞧见这些人的时候,却给震撼到了——眼前这些双眼无神、一脸茫然的男男女女浑身脏兮兮的,形如槁木,行尸走肉一般,靠近了便能够闻到一股发馊的臭气,因为长期在矿下工作,大部分人都佝偻着身子,让人瞧见了,特别的震撼。

    我走到这些人的跟前来时,心中一阵酸楚,而白合则带了十几个哭成泪人的矿工找到了我,说他们几个是刚刚被抓到这里不久的,暂时还有些意识,没有跟其他的同伴一般,完全失去自我,而法阵被破掉之后,差不多能够与人交流。

    我询问了这十几个人,最大的五十来岁,而最小的才十四岁,他们有的是被拐卖过来的,有的则直接是被武家掳掠过来的,在这里过着生不如死、畜牲一般的日子,更加让人发指的事情是,那些供奉对于这些女性的矿工随意凌辱,而一旦有人稍微反抗,轻则拳打脚踢,重则取人性命,至于尸首,则和那些矿难或者劳累致死的人一起,丢到矿场后面的一个天坑里面去。

    我被人带着来到了那个天坑,方才发现被设成了一个炼制恶灵的法阵,鬼气森森,让人不寒而栗。

    而后经过盘问,我才晓得是一个炼鬼的客卿做的,至于那个家伙,则在刚才的混战之中,被杨劫一刀割断了脖子,连得意手段都没有施展出来,便直接也做了一头屈死鬼。

    我越是深入地了解,越是能够感受到这武穆城和太行武家犯下的累累血债,以及丑恶到极点的嘴脸,也越发地下了决心,一定要除掉此人。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我们积极地处理着一切问题,并且一直在等待着杨劫的消息。

    终于到了凌晨,天灰蒙蒙的时候,矿场的前方来了一个人。

    然而来的这人,并不是我们所期待的杨劫,而是矿场的主人——武穆王!

第十九章 平地惊雷

    这座位于太行山深处的矿场其实并不大,为了隐秘和掩人耳目的目的,它显得十分狭小。除了几个堆煤场和矿洞之外,整体的建筑就只有一个三层砖楼、一间大仓库和十几座管理人员住宿的小院落,我们为了管理的需要,将这两百多人的可怜矿工全部都集中在了三层砖楼之中,由那十余个意志尚存的同伴负责安抚,至于那些受伤和被擒住的监工和供奉,则都押在三楼的小房间里。

    我晓得武穆王若是真的来临,只怕是暴风骤雨的攻势,所以也没有留下多少讲究,直接将这些人的腿都给打断,接着挨个打昏,确保一旦混乱起来。这些人也不会给我们造成多大的麻烦。

    接着就是王木匠的工作,他将在这灭魂奴御阵的基础上,利用参与的材料重新布置,尝试着弄出一个可以勉强防御这三层砖楼的阵法来。

    虽说并没有太多的用处,不过此时此刻,却多少也能够给人予心理安慰。

    紧接着我们轮流放哨,而没有轮到的人则盘腿休息,养精蓄锐,安安稳稳地等待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或许是武穆王的狂怒,或许是杨劫带来的援兵。

    有着这两百多好苦难矿工。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我们既然救了他们,给予了希望,就尽量不要让这泡沫破灭,成为一种绝望的恐惧。

    于是我们终于等到了武穆王。

    如我所料,作为太行武家的家主,此人并不是一个习惯于单打独斗的家伙,而且据从林间回来报信的小白狐儿所说,他除了带了二十多个高手队之外,还带了十五人的枪手,这些枪手一律带着微型冲锋枪,看那款式。感觉应该是从滇南对面走私过来的。

    据闻武穆王掌管着附近整个区域的白粉市场,跟那些刀枪不离身的毒贩关系十分亲密,有这么多的枪支,也算是正常。

    只是修行者之间的战斗,若用上枪,那就真的太不讲究了。

    不过若是说到枪,受过专业军事培训的我们哪里会惧怕,当下我们也是拿出了先前从矿场武器库里面收集而来的枪支和子弹,接着张励耘则潜入黑暗之中去。

    这一夜,他是唯一既没有休息、也不曾放哨的人,整晚的时间里一直都在鼓捣一个东西,此刻就是看成效的时候了。

    从人数上来看,我们这一方占了决定性的劣势,因为抛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智障矿工,这儿满打满算。我们只有八个人,而对方,则有超过四十人。

    所以数量不占优势,那么我们就只能从别的地方找补了。

    武穆王从林中走到了矿场前面的马路上时,我也正好出现在了矿场的门口,孤孤单单的一个人,面对着一大群气势汹汹的家伙,说实话。着实有些孤胆英雄的感觉。

    我站住了,武穆王也平静地站在了我面前的二十米处,而他身后的一帮人如众星捧月地将他给围拢,整齐划一,就像一支部队。

    两人对望,目光在半空中交织在一起。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过了了好一会儿,武穆王才叹了一声道:“陈志程,你真的实在是一个让人讨厌的家伙,一点儿眼色也没有,又不知道进退,我觉得若是再将你留在世间,这简直就是对我的一种侮辱!”

    能够使这个家伙头疼,真的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我嘴角翘起,微微一笑道:“所以你出了钱,叫亭下走马过来刺杀我师叔,以及我?”

    武穆王眉头一皱,寒声说道:“陈志程,你别以为杀了一个所谓的天下第一杀手,就能够跟我叫板,这事儿若是你师父亲自过来,我倒也忍了,不过你——哼,真当我与亭下走马那个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快枪手一般对付,是吧,现在我就出现在你面前了,说吧,你想怎么办?”

    我平静地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要你死!”

    “要我死?哈哈,真是个笑话,这天下要我死的人无数,然而几十年过去了,可曾有一个人如愿?”武穆王仿佛听到一个大笑话一般,仰头笑了几声,接着脸色陡然一寒,手一挥,厉声说道:“想要我死,那你先下地狱吧!”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枪手居然二话不说,直接将手中的冲锋枪举了起来,接着朝我这边一阵扫射。

    突突突、突突突!

    修行者的战争,一般都是用刀剑、拳头以及诸般手段来解决的,不过从来没听说过用枪——这是一种传统,也是一种潜规则,任何违反的人,都将受到所有人的鄙视,然而当初金花公子的无耻,似乎正是从这一位手上学得,这骤然的举动,着实让人有些出乎预料之外。

    然而我既然胆敢如此,自然也是有着充足的准备,就在那些人手腕一动,眼神飘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躲在了围墙之后去。

    我听到外面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响,呼啸之声簌簌而过,让人胆寒,扬声喊道:“武穆王,你若是有本事,就过来与我一战啊,用枪算是哪门子的手段?”

    外面传来了武穆王不屑的话语:“都什么年代了,还固守着那些烂规矩,活该被弄死!”

    他说这话来的时候,我感觉头顶上有东西抛了过来,眯着眼睛一看,顿时就是一个战栗,接着箭步往着旁边飞快跑开,躲入了一处煤堆之后,结果还没有等我藏好,便有一道巨大的雷鸣之声响起,我刚才站着说话的地方却是出现了一个大坑,而靠着外面的半边围墙则是轰然倒塌,一片狼藉。

    对方一上来就没有按照规矩行事,我却并没有任何惊慌,而是嘴角往上轻挑,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接着朝旁边喊道:“武穆王说不要按照江湖规矩,那么我们就按照他的规矩来办吧!”

    话音一落,六把枪出现在矿场的几个制高点,开始对矿场前面进行压制性射击。

    虽说矿场这里的武器并不先进,一半双筒猎枪,一半青海造的仿五四手枪,这样的火力,倒也是将对方嚣张的气焰给压了下去。

    不过这些枪到底没有十几把微型冲锋枪的火力猛,在一阵爆发之后,立刻被压制了回去。

    这些枪出现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伤人,而是将敌人给尽量地驱赶到我们预定的地点去,就在对手的冲锋枪以狂风暴雨的姿态倾泻子弹的时候,我冲着埋伏在远处的张励耘吹了一个口哨——这口哨的意思是,敌人入瓮,可以开搞了。

    于是在哨声未落的那一刻,我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滔天炸响,这爆炸声如此恐怖,以至于在整个深山之中来回震荡,余音绵长。

    这顿爆炸用去了矿场库存炸药的一半存量,由前秘密部队成员的张励耘分点布控,接着引爆。

    大地在颤抖,仿佛有万人在奔走,接着尘埃喧天,刺鼻的炸药味混合着翻滚的气浪,朝着四面八方吹了过来,让人的眼睛都忍不住眯了一下。

    当我再次冒出头来的时候,那矿场前面的马路牙子上面简直就是一片修罗地狱,以几处爆炸点为中点,陡然间出现了好几个巨大的泥坑,到处都是残肢断腿,以及烧焦的尸块,有人并没有当即死去,浑身焦黑地在地上翻滚,也有人一身火焰,凄厉地叫着,更多人倒地呻吟,痛苦地难以自持,那血将地上渗透得湿漉漉的,让人看着一阵胆寒。

    我甩了甩不断轰鸣的耳朵,将劲气逼出,方才能够听到声音,接着我瞧见一个血色的圆圈出现在巨大的泥坑中间,过了一会儿,我瞧见那圆圈的中心,正是太行武家的家主武穆王。

    在刚才的爆炸中,他并没有受到太多的伤害,可能被爆炸的冲击波给影响到,所以脸色有些发青。

    不过当他瞧见周围的惨状之时,那青色的脸却变成了黑色。

    一场爆炸之后,武穆王身边只剩下九个还算是能够站立着的人,至于其余的家伙,要么变成尸块,要么重伤倒地,已无再战之力了。

    我重新回到了原来站立的地方,然后冲着一脸冰寒的武穆王说道:“我刚才其实有一句话没有说完,那就是,若论别的手段,我们未必不如你,只不过不想而已,而你既然逼着我们突破了底线,那么吃亏的人,终究还是你!”

    砰、砰、砰!

    就在我说话的时候,枪声再次响起,不过这枪却是七剑放的,可惜的事情是没有一枪打到人。

    面对武穆王这样的顶级高手,用枪,其实是一种累赘。

    我一挥手,枪声骤停,七剑丢下了手中的枪支,而是将北斗七星剑给拿了出来,接着陆续出现在了我的身后,而对面的武穆王则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已经有很久没有生气了,也很久没有这么想要杀掉一个家伙了,而现在,我想说,你死定了!”

    我拔出饮血寒光剑,平静地说道:“这句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共勉吧!”

    剑出!

第二十章 恐怖如斯

    大爆炸过后的矿场门前,余烟袅袅,遍地都是哀嚎。武穆王晓得此刻倘若不能将这儿的局面给稳住,只怕以后都要被人瞧不起了,甚至还有可能动摇他太行武家家主的根基,心中杀意浓烈,从怀中缓缓地摸出了一把金光灿灿的扇子来。

    扇子依旧是当年那把金扇,不过与当日略有些不同的,是上面的猛虎图文已然不再,一片空白,显示出了太多的遗憾来。

    这玩意与刀剑不同,属于奇门兵器,一寸短、一寸险,又有许多诡异之处。我之前并没有怎么领教,心中多少也有些发虚,不过此刻既然已经过来了,就要认真面对,于是剑出之后,一个滑步而上,与武穆王轰然撞了起来。

    叮!

    长剑与这金扇陡然相撞,就兵器而言,按理说是长剑最占便宜,然而给我的感觉并不一样。我的饮血寒光剑仿佛斩在了一根棍子,或者一根狼牙棒这般的钝器一般,有着巨大的反震力,而就在我准备一转剑尖,准备改斩为削的时候,却发现这金扇尖端之处正好将我的长剑卡住,左右不得。

    区区一把扇子,之所以能够给我这般的感觉,那是因为武穆王的力量绝对强悍,方才会如此,而他的厉害之处并不仅仅只有力量之道。但见此人的金扇上下翻飞,点、戳、扫、斩,诸般妙法一一施展而来,却有一种短刃的套路。

    我仗着长剑的优势,不断与他拉开距离,然后大开大阖地交手,但是武穆王却与刚才他那堂弟一般,走的都是那贴身缠斗的路子。

    他们的身法一样诡异,总是在扭转之间,莫名其妙地就贴到了我的身边,接着一招犀利的手段迭出,就足以致命。

    我先前雄心万丈,然而真正与武穆王交上了手,心中不由变得沉重起来,一边挥剑。一边注意脚下的道路,将场面给不断僵持住,拖延时间。

    而就在我与武穆王交手之时,在另外一边,以张励耘为首的七剑已然找上了随着武穆王而来的高手团。

    这些高手团都是武家历年来笼络的供奉,他们有的是太行附近有名的修行高手,有的则是犯了案子的亡命徒,更有甚至。还有血债累累、臭名昭着的通缉犯,但是武穆王“不拘一格降人才”,将这些人全部纳于帐下,好吃好喝地供奉着,就是指望他们能够帮自己维持偌大的灰色产业,而这些人投桃报李,倒也是十分的拼命,干事向来妥当。

    不过再凶悍的亡命之徒,能够像武穆王这般平静面对死亡擦肩而过的,终究还是太少,这些人刚刚经历过这偌大的变故,那一声惊雷平地起,将大部分人都吓得胆寒,此刻就这几个,却也不能和蓄势以待的七剑正面抗衡。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是有着足够厉害的手段,一时半会,倒也和七剑斗得有声有色,不相伯仲。

    当然,这不过是表象而已,七剑的犀利别人不晓得,与他们日夜相处快三年的我,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才决定拖住武穆王,让七剑将场面收拾干净了,这才是我绝地反击的最好时机。

    我晓得这个道理,而人老成精的武穆王却也是知道的,故而瞧见我这般若即若离,就是不与他硬拼,不由得冷笑起来:“想拖延时间,你实在是太天真了!”

    这话儿说完,武穆王举起了手中的金扇,微微一震。

    随着他这一震,我突然感觉到一股血腥的炁场在扇面之上游动起来,紧接着他一转手腕,猛然朝着我这边一扇,那气息便宛如实质一般,化作利箭,朝着我这边飞射而来。

    我心中一跳,将饮血寒光剑猛然一抖,挡住这利箭,结果感觉魔剑虽然将这股锐利挡住,那气息却化作两半,朝着我扑面而来。

    即便是没有了冲击力,但是这股气息阴寒如霜,将我浑身给冻得一阵僵直,这让我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失声喊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武穆王冷声哼道:“你以为能够与我拉开距离,却不晓得我这迷毒罡气可长可短,化作扇风,逐步累积,却可以让你露出足够的破绽,继而魂飞魄散——年轻人,你终究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你真的以为我平日里就是个每天打理产业的老财主么?你可知道灵界,可知道奈何桥,可知道冥河三千丈?什么都不懂,还好意思找我麻烦,换陶晋鸿过来吧!”

    他说得张狂,手中的金扇再次起舞,果然阴风阵阵,将这空间给渲染得鬼气森森,宛如死地。

    我一边往后退,躲开这阴风袭体,一边诧异地说道:“迷毒罡气?”

    我想起来了,这玩意当年他在被诸天二郎阵中的无数二郎真君围困之时,曾经使出来过,光凭这玩意,他便能够在恐怖到极点的法阵之中脱身而出,并且还用其污染了数尊灵体,以至于后面整个法阵都陷入了崩溃,没想到他此刻又用出来了,而且只有亲自感受之后,方才晓得果真是一种邪门到极点的功法。

    武穆王瞧见了我脸上的诧异,陡然间一阵得意,紧接着朝着我周遭扇出几道罡风,将我的退路断去,紧接着一个扭身,倏然靠近了我的身边,金扇展开,扇柄如刀锐利,朝着我的心口戳来,而我进退不得,也只有横剑去挡,结果就在此时,那武穆王双足发力,那地下陡然一沉,接着他的左手在一瞬间变得通红。

    这手,就仿佛烙铁一般红得诡异,上面的热力冉冉,竟然有一股血光透体而出的感觉。

    血魔掌!

    我想起了武穆王的成名手段,这东西最为歹毒不过,一旦中招的话,全身立刻血液逆转,坏死当场,紧接着那血液会集中在头颅之上,在达到一定的极限之后,陡然炸开。

    那画面,就好像是一个被戳破的气球一般。

    然而就在他使出这一招的时候,我却不慌反喜,左手同样也从怀里掏了出来,上面却是握着一把小宝剑,正好朝着他拍来的掌心戳去。

    用削铁如泥的小宝剑,对上那滚烫发红的肉掌,这就是我在千钧一发之际所想出来的对策。

    而且还是蓄谋已久的手段。

    然而当小宝剑刺到那血魔掌之上的时候,我并没有感觉到一下刺穿的爽利,反而是有一种撞到了墙上的阻力,接着我听到一声“咔”的脆响。

    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掌风平地刮起,我再也稳不住身子,整个人朝着后面跌飞而去。

    呼!

    从空中摔落下来,我连忙举起左手一看,却见陪伴了我快二十年的小宝剑,居然在刚才与武穆王血魔掌的对撞之中,断成了两截。

    望着这小宝剑的断口,我的脑子轰得一下,顿时就懵住了。

    武穆王腾空而起,从上空如鹰一般地扑落而来,桀桀笑道:“你这法剑,之所以坚固锐利,全凭上面的符文加固,却不知道我这血魔掌,可是用那最污秽的冥河水浸泡炼制而成,对此物最为克制,你刚才的举动,不过是以卵击石,怎么可能获胜?”

    听到他的解释,我心中巨震,巨大的懊恼浮现在心头,而就在此时,武穆王已然腾然冲了下来,我慌忙横剑而挡,结果却感觉自己被一头奔跑中的大象撞到了一般,又是一个腾身,朝着后面跌落而去。

    两次跌落,将我的平衡完全打破,而瞧见我如此模样,那武穆王脸上流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狂喜,大声吼道:“志程小儿,今时今日,却是我给我儿和我那可怜的小虎报仇的时候了,去死!”

    他先是破去跟随我多年的小宝剑,接着又通过言语,使得我心神不宁,懊恼不已,紧接着一记倾尽全力的血魔掌,就要取我性命。

    武穆王胜券在握,觉得自己这一掌,一定能够将这个怨恨已久的仇敌给击毙,接着风卷残云,将其余喽啰斩尽杀绝,然后收拾一番,便能够继续逍遥法外。

    然而就在此刻,他的面前却是出现了七道剑光,而这些剑光最终凝聚成了一股蓬勃狂野的龙气,狠狠地与他这血魔掌轰然撞到了一起。

    这血魔掌污秽不已,能够腐蚀天下间大部分的法物,然而这龙气则是最为堂皇,两者击在一起,整个空间都是一阵晃荡。

    武穆王一个翻身,落在了地上,而在一瞬间,他瞧见有七个人,七把剑,布作北斗七星阵,将他给遥遥地笼罩当场,他皱着眉头,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威胁,将手中金扇合拢又张开,张开又合拢,如此三次,方才一字一句地咬牙问道:“你们七个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我瞧见七剑已然将场面清理干净,及时来援,心中暂且将小宝剑断裂的强烈失落感给压下去,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张励耘说道:“你告诉他吧!”

    张励耘点了点头,一脸狂热地吼道:“北斗七剑,前来拜访!”

    此刻,才是七剑真正意义上的江湖初战,而让他们扬名立万的,却是一个将太行山笼罩在阴影下面几十年、能够堪比天下十大的男人——我们,真的能够成功么?

第二十一章 七剑聚首,天下名扬

    张励耘一声呼吼,其余六人立刻齐声附和,各自报上姓名。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汇聚,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肃穆而又狂热的表情,这些带着青春气息的面孔让武穆王的脸色变得也格外严肃起来,每一个人都认真地打量了一番,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对我说道:“陈志程,你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么多年轻英豪,说实话,我这么多年了,也没有见到几人,能够有他们这般的潜质!”

    武穆王这人虽说是个奸雄。不过眼光却是极好的,要不然也不可能领导威名赫赫的武家如此之久,而被他这般问起,我则满心骄傲地说道:“我倒也没有找,在这世间,小成靠勤、中成靠智、大成靠德,你或许能够占上前两样,但是最后一项,却从来都是缺乏的,所以你并不能理解。为何天下英才,皆入我瓮。”

    我这话儿是在将武穆王缺德,他聪慧非凡,自然能够听得懂,凝目打量了周遭七人一番过后,也不与我多作言语交锋,而是将手中的金扇微微一晃,平静地说道:“有的东西,讲得天花乱坠,也都做不得数,是骡子是马。还是拉出来遛一遛再说!”

    这话儿说完,他却是一展手中金扇,朝着天枢位的张励耘那儿冲将过去。

    擒贼先擒王,武穆王这人的眼光十分不错,自然晓得这七剑之中,却是以张励耘为首,若是想要破解此剑阵,必然就是要将领头者给击杀,方才能够从容不怕地解局,而即便是不能杀人,也能够通过强大的压力,让领头者手忙脚乱,使得剑阵出现破绽,而失去了应有的威胁力度。

    这是最基本的破阵思路,然而武穆王终究漏算了一样东西。

    那就是我从天山神池宫中带来的羽麒麟。

    此玉能够让佩戴者之间心意相通。而在剑阵之中一经激发,那么便几乎不用言语,便能够将剑阵之中每一个成员的心思交流无碍,这使得即便是张励耘压力陡增,其余人也能够从容不迫地布阵,或者一同承担,或者在旁骚扰,或者合纵连横。总之就是让身处剑阵之中的人,能够感受到那阵法繁复的变化之中,所体现出来的巨大压力。

    所以就在武穆王拼力想要击杀张励耘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好像一脚踩进了沼泽地,越是用力,越能够感受到周围无处不在的压力。

    这种压力或者来源于一把剑,一记锋刃,或者旁枝斜出的一记截腿,总之这样的攻击都能够给他带来颇大的压力,让他晓得自己倘若不能躲开的话,随后而来的攻击便如同暴风骤雨,一刻也不停歇。

    渐渐的,武穆王很快发现本来自己认为很有把握击杀的这七剑天枢星,却将他一步一步地带到了泥潭之中,他越是急躁,那阵法就收拢得越发紧凑,原本松散的七剑此刻竟然凝结成了一把剑、一个人,这让他感觉到无比的难受,终于明白过来那就是自己一开始便选错了突破口,竟然直接对上了这剑阵之上,最锐利的剑尖,而原本在他眼中并不算什么对手的那家伙,身处于这七剑之中,却是如此的难缠。

    这个天枢星剑法刚烈洒脱,已然去除了原本的匠气,浓烈之中,透露出一股西北刀客的悍勇,而他的举手投足之间,却是牵连着整个剑阵的走向,与他硬拼,实在是陷入渔网之中的鳄鱼,只会将自己的实力不断耗尽。

    武穆王在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开始转移了目标,盯上了天璇星位上那个身穿白衣的娇媚女孩儿来。

    这女孩天生媚骨,看着并不像是一名精气充沛的修行者,而有点儿戏子的柔弱,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厉害高手,虽说长得比花娇嫩,不过对于年纪一大把的武穆王来说,倒也不会生出太多怜香惜玉的心思,一记虚招,将旁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张励耘身上之后,翻手一拍,用一股最猛烈的掌势,想要从这女孩儿的身上找到突破。

    这一掌,虽说没有刚才击杀我的血魔掌凶悍,但是就凭着武穆王的手段,基本上已经能够让这女孩子手忙脚乱,甚至可以击毙当场了。

    武穆王自信满满,一掌拍出,就等着那女孩儿朝后飞跌开去。

    然而很快他的一双眼珠子就瞪得滚圆了,因为他本来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攻势却被那女孩儿给硬生生地接下来了。

    对,在没有其他人的帮助下,这女孩子就凭着一双莹白柔嫩的小手儿,接下了他那恐怖无比的巨掌。

    就在那一瞬间,武穆王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有一种世界观崩溃的感觉——怎么可能,别人也就不说了,这个女孩子怎么可能硬生生地接住这天崩地裂的一掌?

    武穆王死死地盯着那女孩儿,这才发现她的身后竟然有五条游动的白尾。

    这白尾虽说是炁场拟化,但是对于此刻境界的武穆王来说,却实在是难以瞒过的事情,电光火石之间,他终于想清楚了这一切,失声喊道:“我日你大爷,这女孩子根本就不是人——什么妖怪?”

    武穆王对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小白狐儿尹悦,在三年前的一场自我修行中,她直接凝结出了五尾,这使得她成为了七剑之中修为最强的一把剑。

    我甚至认为,在陡然的爆发拼斗中,小白狐儿甚至有着不弱于我的战斗力。

    武穆王原本是个极有眼力的顶级高手,然而此刻的七剑却将他的认知给一再刷新,先是自信满满,觉得自己能够破阵而出,便想着先将领头的宰掉,结果速战的想法终究被无情的现实泯灭,接着转换对手,却没行到竟然遇到一个更加难缠的对手,而这也并不是他的眼力不过,而是根本就没想到面前的这个女孩儿,居然还是洪荒异种,大妖化身。

    等等,不对劲啊,若是大妖,怎么可能一点儿气息都没有感知到呢,难道不是?

    如此一想,武穆王整个人就有些懵了,紧接着旁边伸出一剑来,凝重如水,武穆王不假思索地横扇拍去,结果发现这一剑宛如流水,一波三折,竟然将他恐怖的力量给直接抵消了,而且还有诸多杀招随之而来,这让他又是一阵应对,待到那攻势稍微一收,他才抬头望去,仔细打量刚才对自己一阵暴风骤雨袭击的光头青年,更是诧异:“我靠,你他妈的也不是人,什么个情况?”

    原本温文尔雅、堪称儒家的武穆王居然连续失态,骂出这般粗俗的话语,也体现出了他内心之中的恐慌,不过相比较于被李道子符箓隐藏气息的小白狐儿,布鱼倒是好认一些,所以武穆王一下子就认了出来,不过接着他的脸又黑了,呢喃着说道:“这、这剑招怎么感觉有崂山派的架势,无尘、无缺那两个老顽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徒子徒孙?”

    布鱼爆发,只是因为武穆王刚才口中说的那一句话,他虽说是食狗鲶化身,但本人最是敏感不过,听到这话语,便立刻炸毛了,而这时白合、林齐鸣、董仲明、朱雪婷相继出手,这让武穆王刚才惊讶的状态终于不再那么突兀。

    因为他终于麻木了。

    青城、白云观、杂家、古学,诸多手段纷呈而出,这让武穆王有些应接不暇,而这七剑的手段各异,但剑法却总能够彼此牵连在一起,使得他的修为一点一点地被压制,这样的情形让他难受不已,终于忍耐不住了,将手中的金扇猛然一挥,朝着最为薄弱的董仲明那儿奋力戳去。

    迷毒罡气!

    扇风似箭,利刃而出,然而这般犀利的手段在剑阵之中,却显得是那般的软弱,但见七剑陡然生光,立刻有一股龙气腾身而起,将这扇风抵消,武穆王气得脑仁发疼,因为他瞧得清楚,这七剑之上的龙气,分明就是偷了他的龙须木墨晶,方才生成的。

    武穆王一招未见成效,又来一招,却是名满江湖的血魔掌。

    这一下,他用尽了自己九成九的功力。

    一掌,打出了整个人生真谛。

    轰!

    七剑终究还是太过于年幼,在这般恐怖的招式面前,七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东倒西歪地朝着四处散开,而就在武穆王脸上刚刚浮现出一抹微笑的时候,又有一个人影陡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一把血红色的长剑,已经递到了他的胸口。

    休养许久的我,终于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回归了。

    北斗七星,一点剑主。

    先前的七剑倘若是一道稳固长城的话,有了我的加入,方才是一枚犀利无比的利器,而陡然间回归的我一上来便将所有的状态都攀升到了极致,无论是临仙遣策,还是魔体淬炼,又或者是对于天道的感悟,和自我的认识,在瞬间都一齐爆发了出来。

    一个字,凶!

    如此疯狂,剑光滔天,武穆王感觉到自己的右手一痛,低头一看,握着金扇的那只右手,居然就这般脱离手腕,朝着前面飞去。

    啊!

第二十二章 修为再高,群殴撂倒

    将毕生修为集中在一个点,豁命斩出,这是一件绝对凶险的事情。不成功,则成仁,一旦斩空,自己便会堕入失败的深渊之中。

    生死之间,命悬一线。

    所以必须要对自己的这一剑有着足够的信心,以及对身边的伙伴有着绝对的信任,方才会抛弃所有的挂念与尘缘,用自己的生命为力量,划出这么一斩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武穆王这样一个对手,实在是太恐怖了,如此三番两次地交手下来。他给我的感觉,竟然能够比天下十大、十二魔星之中的某些成员更加厉害。

    或者说倘若他要是跻身能入其中,必然也是中等偏上的一位,这样的家伙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当下也只能拼尽全力,将他给降服再说。

    天下英豪何其多也,层出不穷,让人震撼。

    所幸的一点是,我最终还是赌对了,武穆王的右掌被我这倾尽毕生修为的一剑给斩得飞起。紧紧抓着金扇的手在空中翻滚两圈,最终落在了满是泥土的地上,滚落一圈,最终停止,而他右手的伤口截面,虽然没有流出多少鲜血,不过一片模糊血肉,却也十分恐怖。

    别看这场面并没有多么凄惨,但是真正被饮血寒光剑斩过的人,方才能够明白其中那种痛入骨髓的恐怖,剑上的阴寒和吸血功效会在一瞬间渗透到任何被它斩过的**。不仅吸取精血,而且还会对灵魂有着不可磨灭的损害,所以被我一剑斩断右掌之后,武穆王便仿佛做了噩梦一般,抑制不住地惊声尖叫起来。

    如此局面,来之不易,我没有一点儿的放松,当下将饮血寒光剑陡然一转,又朝着面前这位顶级高手的胸口转去,三招两式,又在他的上半身留下几道血淋淋的伤痕。

    一点突破,气势如龙。

    我此刻的剑法没有任何法规,事实上,自从在天山与那神池宫教谕大长老一战之时,被我师叔祖李道子千里附身之后。我便已经差不多领悟到了剑道的个中真谛,那就是顺应天地和心意而为,什么真武八卦剑、清池宫十三剑招,都不过是在自我养成的道路上,一种优秀的法门而已,剑法的最终真谛,不是诸多的繁复花样,而是一种最根本的杀人技。

    所谓剑法。就是用手中长剑,取人性命的一种手段,不管如何,只要是能够杀人的剑招,都是好的手段。

    心随意动,匪夷所思,无所不用其极。

    武穆王右掌被斩,心神失守,整个人立刻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他惊恐地在我的剑势之中左右摇摆,尽管总是能够避开我这必杀的一击,但是比之先前的轻松惬意,此刻的他,显得是那般的慌乱,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那一股名家傲气了。

    然而可惜的事情是,所谓“一鼓作气势如虎,再而衰,三而竭”,我陡然的爆发是已经足够,但是用后来的凶猛攻势对付这一位顶尖高手,多少还是有些力弱,竟然让武穆王将场面给镇定了下来,他一个错身,却是与我拉开了距离,紧接着望着四周的七剑与我,咬牙切齿地说道:“陈志程,你不是道士,你居然在修炼魔功!”

    相斗许久,他终于也是看穿了我的底细,不过到了现在,说这么多已然没有任何意义,我没有继续追击,而是停下身子来回气,然后应道:“是又如何?”

    武穆王用一种近乎于尖锐的语气大声讥讽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堂堂茅山宗,天下的顶级道门培养出来最为优秀的后辈,居然是个集魔功大成的家伙,这样的你,与我又有什么区别,还好意思将自己化作正义的化身,前来与我纠缠——陈志程,你真的好意思么?”

    武穆王的讥讽辛辣有力,不过对于我来说,却不过是隔靴捎痒,不但我没有感觉,身边的七剑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显然并没有被他的挑拨离间给影响到。

    瞧见他陡然间一副名门正道老学究的模样,我肃然说道:“武穆王,所谓功法,不过是人类通向彼岸的一种工具而已,而这工具到底是什么,与人的好坏是没有关系的,重要的,是看他到底在做什么事!所以,千万不要将如此肮脏污垢的你,与我相提并论,因为从行事的手段和做人的底线而言,你我终究还是有着天地之别——说句实话,你不配!”

    武穆王被我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脸色顿时就变得一阵黑,不过他却想着辩解道:“我不配?呵呵,我倒是想知道,你这个杀人魔头,到底哪里比我高尚了?”

    我平静地说道:“杀人魔头?呵呵,笑话,没有霹雳手段,怎怀菩萨心肠,你我的区别在于,死在我手下的,都是恶贯满盈的有罪之人,都是有理由不存在于世间的家伙,比如你,以及你手下的那帮恶棍;而你,则虽然有着厉害到极点的手段,但是对于生死、对天地、对自然,却从来没有什么畏惧之心,蔑视人性,从来都是将自己的成就,建立在无辜者的痛苦和尸体之上,这样的你,怎么能容于世间呢?”

    我说起这话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刚才那些苦难矿工一张张麻木不仁的脸,和死鱼一般的眼球,心中怒火越发地旺盛起来。

    而听了我说的这些,武穆王却是不以为然地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不过就是些贱民,猪狗不如的东西,何必怜惜?”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冷声笑道:“道德经竟然能够被你曲解成这样的意思,足以能够体现出你身上的戾气;像你这样的人,最好还是早日魂归幽府,如此才能让这世间的人少些苦难。”

    武穆王却也冷笑道:“陈志程,你若是还想在体制中混,就千万不要得罪我,你根本不知道我太行武家,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能量……”

    刷!

    我没有等他说完,便再次扬起了手中的剑,对着周围调息已好的七剑朗声说道:“诸位,可愿与我一起并肩,诛杀此獠,还世间一个太平?”

    “诺!”

    众人齐声应道,接着拔剑齐出,与我一同收缩剑阵,朝着武穆王紧紧收拢而去。

    七剑齐出,而再加上一个与他们日夜为伍的我,这才使得那北斗七星剑阵拥有了绝对犀利的杀伤力,绝对的默契以及羽麒麟的存在,使得剑阵之中虽然多出了一个我,但是一点也不会突兀,武穆王不但要面对应接不暇的七剑,而且还得时刻担忧陡然杀出的我,一时间修为都不能发挥全部,处处受制,几个回合之后,身上又添了好几道伤痕来。

    七剑合璧,而在这样的剑阵之中,我居然有一种被无限拔高的感觉,这样对于力量的掌控感让我信心满满,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刘老三给我算过的命。

    他说过“北斗主死,南斗主生,而你若想战胜命运,则需要主宰死亡”,而想要主宰死亡,则需要有北斗七星护翼左右,辅弼两星命中贵人。

    现如今,七星聚集,我已然成势,便有了与天下高手放手一战的勇气。

    北斗七星剑阵,一开始并非危机重重,然而到了后面,便开始体现出了无处不凶险的绵连杀意来,武穆王在受了几剑之后,终于晓得了自己或许真的有可能就要命丧于此,于是便也不再与我等硬拼搏命,而是开始有了如何脱身的想法。

    失去了右掌,他依旧还有着恐怖的战斗力,一拳一腿,皆可杀人。

    在一阵躲闪之中,那家伙将双脚猛然跺在地上,一阵巨喝,口中念着某种法决,那整个人居然陡然间变成了一个三米多高的金甲巨汉,黑影重重,无数从天地之间卷涌上来,将其缠绕,他一双眼睛变得如牛一般滚圆,桀桀地怪笑从口中发出,一种与他迥异不同的声音说道:“我武家有两卷仙册,延绵千年,哪有那般好欺负的,小子,看我的……”

    化作金甲巨汉的武穆王一出现,便有吞天换日的气势,然而就在此刻,小白狐儿却陡然出现,身子低伏,显现出了五尾法身,朝着此人轰然撞去。

    砰!

    小白狐儿三尾之时,便能够撞断黄河石林中的巨柱,而此刻功力精深,这一撞之力,简直就有倾天之威。

    张狂不已的武穆王被这么一撞,整个人就飞了起来。

    武穆王的力量是从大地之中涉及,双足离地,便停止了继续增长的态势,而在半空之中,却是布鱼和白合,两人手中的剑,正好点到了武穆王的双脚涌泉穴之上,一惊刺破,这巨汉便如同破漏的气球,紧接着便是林齐鸣,他脸色肃穆,朝着武穆王的额头拍出一掌。

    全真龙门,清末传承。

    武穆王在半空之中,陡然一震,那巨汉形态还没有发挥半点功效,便瘪了回去,心中正是惊诧,却感觉胸口一痛。

    一把血光游弋的长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紧接着有人朝着他的脑袋拍来。

    这是在收魂。

    一整套!

第二十三章 尘埃落定

    武穆王在死去的那一刻,无论是我,还是七剑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之中。

    在此之前,尽管我们大家都表现出强大而无畏的满满信心,但其实从他出现,并且将我给击飞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知道,此刻的武穆王,远远还不是我们所能够力敌的对手,无论是此刻尚且还很年轻的我,还是同样年轻的七剑,都不足以挑战这个笼罩太行山几十年于黑影之后的男人。

    所以他的死去,使得我们都有些难以置信,没想到如此艰难的事情。居然被我们给办成了。

    原来特勤一组的成员倒也还好说,毕竟曾经跟着我征战多年,面对过无数强大的敌人,特别是新加入其中的成员,譬如白合、朱雪婷、林齐鸣或者董仲明,都有些如在梦中。

    事实上,双方的实力悬殊还是非常巨大的,特别是他们这些小家伙,尽管能够在宗教局的集训营中获得如此优异的成绩,但是单独一个拎出来。甚至都挡不了武穆王全力的一掌,若不是有张励耘、小白狐儿和布鱼这三个经验老道的前辈与我在前面扛着,只怕那北斗七星剑阵再精妙,也顶不住武穆王的“一力降十会”。

    然而成王败寇,再多的虚构都挣脱不了此刻的事实,一个实力足以媲美天下十大的顶尖高手,此刻就落败于一个茅山弟子以及一帮乱七八糟凑到一块儿的杂牌军手上,也难怪武穆王临死之前是那般的无奈,因为这样的结果,实在是让他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一直过了许久。检查完武穆王魂飞魄散的林齐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像疯子一样笑了起来:“小床单,你捏一下我的脸,让我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董仲明恶狠狠地拧了一下林齐鸣还有些微胖的脸蛋儿,然后冲着我兴奋地喊道:“陈老师,这是真的么,我们居然将武穆王给宰了?”

    我看着这帮年轻的队伍,心中充满骄傲,大声说道:“对,我们将武穆王给宰了,七剑的第一次亮相,便能够震惊世界!”

    这一句肯定让七剑里的所有人都热泪盈眶,觉得这几年来的所有辛苦,都在一瞬间变成了蜜一般的甜,尤其是林齐鸣。他甚至放声大哭了起来。

    两年前,还在他年少懵懂的时候,曾经喜欢过一个女生,结果陡然间就离奇死去了,这样的打击深深地刺激到了他的内心深处,让他对于所谓的正义以及公义,都有了一个更加深刻的认识,而此刻瞧见这个祸害了无数人的武穆王死在面前。一种强烈的荣誉感,在心中油然而生出。

    陈雨爱,你看到了么,我现在已经能够保护像你一样的弱者了。

    从此以后,我将走上一个完全不同于以前的道路,成为这个社会秩序中默默无名的守护者了呢,你会为我骄傲么?

    武穆王既死,所有人都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状态,大家又笑又跳,仿佛过年一般,而我则从巨大的畅意之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将断成两截的小宝剑给从地上捡了起来,凝视良久。

    这把来自于李道子的小宝剑陪伴了我无数岁月,从神仙洞府里面的切菜刀,到后面的杀人利器,它一直都陪在我的身边,我曾经以为它会一直陪着我走下去,却没想到此时此刻居然折在了这里,武穆王的确强大,他的那血魔掌也足以能够泯灭一切,不过这并不是小宝剑突然折断的理由,我心中隐隐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尽管此刻我还不知道它来源于哪里,但是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悸,一直在心头游绕。

    如此沉思许久,直到七剑开始收拾起现场来,我方才从这样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开始指挥着大家处理后事。

    武穆王刚才被围殴至死,倒也不能说我们人多欺负人少,事实上一开始处于人数优势的一方反而是他,只不过那些人被我们各个击破了,方才最终形成如此局面,而他带来的这三十几号人里面,也并非人人都死于爆炸以及之后的拼杀,打扫战场之后,我们发现了十一个伤者,以及无数烂肉,除此之外,还有见机不对,转身逃走的家伙。

    且不管后者如何,这些伤者虽说助纣为虐,但是我们终究还是不能随意抹杀他们生存的权力,当下也是将他们给集中带回矿场,尽力救治。

    当我们将这些伤员刚刚安顿下来之后,天色已经大亮,一顶暖暖的太阳从东面的山头跃起,照亮了整个林区。

    矿场里面依旧硝烟袅袅,到处都是死尸,但是我们却也没有更多的精力来收敛,攻占矿场一役以及与武穆王的援军一战,消耗了我和七剑巨大的精力,所以稍微停歇之后,除了七剑里面体质最为特殊的小白狐儿和布鱼在维持秩序之外,其余的人都开始盘腿而坐,进入了回气修行的入定状态。

    我们不知道接下来迎接的,到底是杨劫带来的援军,还是另外一拨武家的帮手,所以不得不抓紧宝贵的时间休息,并且严阵以待。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当我行完整个周天之数的时候,听到耳边有人叫我,睁开耳朵,却见到杨劫已经赶了回来。

    陪着他一同过来的是晋西煤都的副局长,姓古,据已经成为司长的老宋介绍,是值得总局信任的同志,能够得到这样评价的人,自然是与太行武家没有太多牵连的官员,而与此同时,古副局长除了带来十人的手下之外,还从附近军区带来了整整一个排的战士。

    有了这些人,场面勉强能够稳住了,我在杨劫的带领下,跟古副局长见了面。

    尽管我没有与这位四十多岁的古副局长见过面,但是我本人在宗教局系统已经算是比较出名的大人物了,所以他自然也是有听说过我的,甚至还算是比较敬重,所以双方的交流到了没有太多的问题,只不过他的人,以及随之而来的战士们对于矿场门口的血腥场面颇为不适应,也震撼于武穆王全军覆灭的消息,屡次对我投来畏惧的目光,让我感觉十分不习惯。

    古副局长这边有宋司长那儿的交代,不过因为事情匆忙,他也没有来得及多了解什么,到达矿场之后,也只有维持秩序,甚至为了置身事外,他都没有对我,以及昨夜发生的事情进行太多的了解,也没有跟我有过多的交流,保持着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我能够理解他此刻表现出来的态度,毕竟现在的事情并没有定论,他表现得太过于热切,要万一风向变了,只怕到时候想脱身,都有些来不及。

    毕竟武穆王虽说此刻已经死去,但是太行武家却并没有倒,另外一个重要人物还在朝堂之上,到底鹿死谁手,这还是未知之事。

    古副局长表现如此,我也不愿意表现出太多的热情,稍微交流一番之后,我让张励耘与他应付,接着继续修行,一直到了下午时分,黄养神带领的中央调查组进驻矿场,我才再次露面。

    简单的寒暄过后,众人散开,我与黄养神站在矿场的最高点,望着夕阳下面的矿场和树林,他方才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充满怀疑地对我说道:“武穆王真的死了?”

    我平静地说道:“尸体虽说运出了山,不过想来你应该也是见过了的,有什么疑问么?”

    黄养神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你可能对太行武家接触不多,所以对于武穆城以及整个太行武家,没有太多的概念,不过我从小就与之接触,所以更加知道武穆王的强大,据说他这些年来罕有里面,却是一直都在灵界修行,他之前被你宰掉的那头翼虎,便是从冥河便收养而来,这样强大到能够自由出入传说中冥河灵界的人,居然被你给杀了,说句实话,实在是有些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点了点头,对他说道:“的确,武穆王有超乎我想象之中的厉害,过程其实很困难……”

    黄养神打断了我,说道:“不过他最终还是死了。”

    我点头:“对,他死了,毫无疑问。”

    黄养神用一种不认识的眼神看着我,好一会儿之后,这才用一种凝重的语气说道:“老陈,你的变化,真的有一点让我不敢认识了,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武穆王死?”

    我看着他,从他眼中瞧出了许多怀疑来,沉默了几秒钟,我徐徐地吐出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要他命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亭下走马的事情,你听说过了吧,是他最先动手的,从谋害我师叔英华真人,到对我下手,武穆王步步紧逼,我不得不应招而已;除此之外,你一会儿去看一看被拘禁于此的那些矿工,就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对他动手了。”

    黄养神听到这话儿,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过了好久,他低头说道:“对不起!”

第二十四章 雷霆手段

    黄养神之所以对我说“对不起”,是为了两年之前,他曾经对我承诺过。一定会对此事进行继续深入的调查。

    这件事情一直没有最终尘埃落定,原因诸多,不过我觉得最终还是不想跟武穆王这样的人物正面对抗,毕竟黄养神除了是宗教局特勤二组的组长,还是荆门黄家的继承人,他需要考虑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太行黄家这么一个毒瘤,连茅山宗都不愿意去碰,更不用说羽翼未满的黄养神了。

    这事儿我可以理解,不过黄养神自己却有些过意不去,他在来的路上,已经了解到了具体的情况。也得知了那两百多名被囚禁于此的苦难矿工,以及那个埋葬无数可怜人性命的深洞,晓得就是因为自己的不作为,使得这两年有着更多的人陷入其中,被夺去生命。

    黄养神说出这样的话,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我都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身处机关之中,人终究会变得圆滑,总会为自己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心也会变得越来越冷漠。他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儿来,表明此时此刻,他还算是一位有良知的人,至少还想着改变,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不管别人怎么想,我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没有错,至于后面将要面对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不在乎,至少此时此刻,这些被解救出去的苦难矿工。他们得到了真正的解脱。”

    黄养神对我表示,说这些人即便得到解救,也完全没有独立的生活能力,后面还有许多事宜,比如赔偿问题,以及帮他们找寻家人的善后,和帮助他们恢复神智的处理,他会尽量推动这些事情的。

    于此同时,他也会使出自己所有的能量,将武穆王以及武家的灰色产业给予查处,给这些可怜人争取足够的保障。

    那些被法阵弄成智障的可怜矿工,他们的获救只是第一步,正如黄养神所说,后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我之前担心歪嘴和尚念错经。好事办成坏事,而现在有了他的承诺,终于算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伸手与他相握,诚恳地说道:“谢谢,谢谢你!”

    黄养神摇头说道:“老陈,其实我更希望你来做这件事情——我听说你已经从华东神学院离开了,下一步有没有什么打算。要不就回来吧,你知道的,特勤一组这个编制,总局一直都在给你留着,而且你手下的这帮兄弟,也足够撑起这个架子来,只要你点头,上面一定会乐坏了的。”

    黄养神劝我复出,然而我却终究还是有些没有想好,点了点头,说我会认真考虑的。

    两人在楼顶聊了许久,而这时黄养神带来的特勤二组成员也开始了工作,他们先是对我手下七剑进行了笔录,然后开始现场勘查取证,而这些东西将会成为后面扳倒武家灰色产业的重要证据,至于之前的古副局长,他则已经联络了最近的一家正规医院,正在组织人员将那些苦难矿工给运出大山,安排到医院里面检查身体。

    如此忙碌一天,我这边终于算是搞定了自己所要做的事情,于是跟车一起离开了深山,来到了晋西煤都。

    此事还有很多需要调查和解释的地方,而即便宗教局对我十分偏袒,也找到了足够的证据,但是我们此次行动,终究还是一次私人的行动,为了之后武家的反扑,我也不可能随意离开,于是就暂且在煤都宗教局的安排下,在招待所住下,此时已经是深夜,不过大家却没有太多的疲惫,七剑都显得十分兴奋,安顿过后,在张励耘的怂恿下,我带着大家来到了招待所附近的一家浴足中心。

    夜幕下的浴足中心,显然并不是一个十分纯粹的保健之地,走过大堂的时候,不时会发现有打扮艳丽的女子揽着客人走过,弄得几个女孩子狐疑地看着我们,一脸戒备,反倒是林齐鸣和董仲明两人兴致勃勃的样子,仿佛对这个地方十分向往一般。

    他们不知道在期待什么,不过我们此番过来,倒也只是纯粹的洗脚而已,没有别的想法,叫了八个真正的按脚师傅,我们在大包间里面躺着,任人或轻或重地按着脚,所有的疲惫和劳累,似乎都一扫而空了一般。

    矿场两战,其实我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一些内伤,不过这玩意并不是进医院所能够治愈的,还是需要慢慢的调养,而大家聚在一块儿放松,便开始聊起了先前的战斗来。

    作为众人的老大哥,我对大家在这两场战斗的表现分别给予了点评,优点缺点,一一说出,重点表扬了张励耘、小白狐儿和布鱼的表现,坦白来说,他们才是此战最重要的基石,若是没有他们出色表现,只怕此刻魂归地府的,就是我们这一群人了。

    当然,我也对几名新人给予了充分的鼓励,能够在这样一场战斗之中崭露头角,他们的起点绝对比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更加高,而这么一次经历,也使得他们足以骄傲一辈子。

    不过朱雪婷也对此次的行动提出了担忧,毕竟我们这一回的行动,并没有得到任何组织和机构的授权,完全就是一种私底下的行为,原先我们的计划是偷偷摸摸地将武穆王人头取下,然后远遁千里,让这事情变成一桩悬案,什么首尾都没有,而此刻事情闹得这般大,也完全出乎了我们的意料,到底是一个什么结果,实在是很难预料。

    对于这个问题,张励耘也表示了一些担心,不过他比朱雪婷想得更远,那就是武家除了一个武穆王,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武穆生。

    任职于民顾委的武穆生是大内第一高手黄天望之下十三太保的第一位,这说明他在朝中的地位很稳,说不定还能够得到某位大人物的看重,倘若是他给上面参一本,将事情的是非曲直给颠倒了黑白,只怕情况就有些难办了。

    对于两人的问题,我倒也不吝解释,首先告诉朱雪婷,说这事儿我路上的时候已经跟宋司长沟通过来,总局那边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已经达成了谅解,毕竟我在离开总局之前,曾经获得过副巡视员的职称,虽说这是一个虚职,但是有着这么一个头衔,我便可以对地方的各种案件进行插手,名正言顺,而宗教局那边再一番运作,问题也不大。

    至于武穆生那边,据黄养神透露,说那家伙跟黄天望虽然供职于同一机构,但是彼此之间并不对付,平日里虽然也是和和气气,但是真正到了关键时刻,两人之间不一定是守望互助,而武家出现了这样的事情,更多的可能,应该是墙倒众人推。

    而武穆生一旦陷入了这一桩麻烦的事情里面,那么太行武家的两根柱石便都缺损了,那么武家这么一块大肥肉,自然会有人出来抢着啃的。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世界雪中送炭的事情终究还是太少,反而是锦上添花,或者墙倒众人推的事儿比较多一点。

    毕竟有一个最根本的事情,那就是武家这次被爆出来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负面了。

    他们掳掠普通人前来挖矿,而且还用阵法将人给弄成智障,这事儿有点太过于残暴了,几乎过了上面所能够忍受的底限,倘若是没有曝出来,或者还会有人帮着说话,但是这事儿一旦坐实,武家基本上就没有什么翻盘的能力了。

    即便它是传承千年的大世家,即便它掌控了让人难以想象的产业,但是这所有的一切,在上位者的眼中,都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

    我们在煤都待了三日,便传来了消息,果然如同我们所料想的一样,民顾委十三太保之首武穆生被调查,接着在接受调查期间,他突然暴走,在击杀了两位同僚之后,消失无踪,而他的消失则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暴,原本还处于犹豫状态的上面立刻下了决定,对武家,以及与武家有关的整个产业都进行了查封,所有的一切都与当初上饶马家一般,雷霆手段,让人一点儿气都透不过来。

    在对武家的查封过程中,我也有所参与,不过这事儿最终还是被民顾委给接手了,特别是对于武家的祖宅,更是没有别人能够插得了手。

    我听说民顾委的黄天望亲自来到此处,所以宗教局不得不放弃了争取的权力。

    听到这消息,我基本上可以肯定黄天望是冲着武家的两册仙书而来,虽说那仙书不过是别人的一种尊称,并不能说修炼之后便能够成仙入圣,但是武家这一千多以来长盛不衰,倒也是托了它的照拂,所以无论是对谁,都充满了足够的诱惑力。

    我争不过黄天望,倒也没有太多的失望,虽说事情是我挑起的,武穆王是我给宰了的,但是便宜终究也轮不到我来占,我心态倒也是很好,而事情快到结束,我接到通知,说总局的王红旗同志要见我,让我去京都走一趟。

第二十五章 不得自由

    再次与总局王红旗见面,是在第二天的中午,还是在当初见面的那个小楼办公室里。同样的布置,同样毫不起眼的光头老人。

    一切仿佛时空错乱,重新倒流了一般。

    我单独一人来到办公室里,被这位被我师父誉为极有可能是天下第一的高手面前坐下,颇有些忐忑,而他温和的笑容则化解了我大部分的紧张,请我在会客区的沙发前稍微聊了两句,他拍着沙发扶手说道:“小陈,你这两年的表现让我很意外,特别是最近,无论是亭下走马的死讯,还是武穆王的覆灭。说实话,你都让我刮目相看啊!”

    他说的这两件,是我今日来所做的最为骄傲的事情,不过我在别人面前还可以假模假式地说道一番,但是在王总跟前,却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吹嘘的,真心诚意地表示不过凑巧偶然,并非是我真正能够压倒对手。

    谈话及此,他便饶有兴趣地问清事情的经过和细节,这方面倒是和我师父一般无二。

    老大质询。我哪里敢有半点隐瞒,当下也是将整件事情的来源与他一一道来,一直讲到了我与七剑将武穆王斩落于太行山深处的矿脉之中时,那王红旗突然对我说道:“小陈,别的事儿我倒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但是有一件事情你很可能错了,就是那亭下走马或者是被雇来杀你的,但是你师叔英华真人,却未必是他杀的,也不会是武穆王雇凶而为的。”

    我点了点头,痛苦地说道:“对。我事后对整件事情做过梳理,其实也有这种想法,不过凶手到底是谁,我到现在也没有个什么眉目。”

    这话儿,我说得其实是有所保留。

    事实上我心中已经多少有些想法,那就是英华真人之死,或许跟茅山宗的某些人有联系,甚至很可能是英华真人所熟悉的人所为,不过这个会牵涉到我茅山宗本门的内部斗争,在没有事实依据之前,我是不会冒然摆在台面上来的。

    对于这个话题,王红旗似乎有一些见解,不过也出于某些原因,不想与我继续深聊,寥寥几句。便就此打住。

    两人继续聊天,我发现面前的这一位老人其实有着一颗明悟世事的心,以及洞察一切的目光,心血来潮,对他问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既然知道像武穆王这样的豪门世家会存在着很多问题,为什么不提前发动,将他们给一锅端了。而是要等着事情爆发出来了,再推波助澜,顺势而为呢?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这话儿似乎有了一些指责的意味,用这样的态度来对他这样一个身份和地位的上级来说,着实有些冒犯了。

    不过我说完,倒也没有什么懊悔,因为这也正是我一直想要知晓的。

    明明很多事情总局其实都可以插手、可以预防的,但是却一直没有作为,这样的事情甚至可以追溯到鲁东蝗灾的那一次失利上去。

    它是我所为之介怀的,所以我才会期待这位前辈,给我一个答案。

    王红旗看着我认真的眼神,叹了一口气,一脸疲惫地说道:“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这话你可知道其中的道理?”

    我点头,然后说道:“这是《道德经》第九章的话语,讲的是凡事不能做得太过于圆满了,不然会适得其反,平生事端。”

    王红旗点头赞赏,接着又说道:“这只是其中的一个意思,我们中国人的祖先,在数千年前就发现了太极阴阳鱼这样奇妙的东西,也指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万物皆有黑有白,白中有黑,黑中也有白,这就是平衡——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唯有平衡,方才是构建万物的基础,倘若是你真正到了我的这个位置,也许会更加明白这个道理,会晓得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会有无数的牵扯,让你无法遂愿。”

    他的话语里面透露出了疲惫之态,让我联想到一个事情,那就是传说中朝堂之上的顶级高手,他们的修行其实是与龙脉有关,而这所谓的龙脉,则是当朝正气所向,其中具体事宜,我这个境界是无从知晓的,只知道一个事情,那就是即便是到了王红旗这个层次,也是有着无数阻挠在身,难以自由。

    这样的人生着实是没滋没味,不过我却能够明白他的苦楚,倘若是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报负,就不得不在这样的规则体系下面行事,放荡江湖之上或许会更加自由,但是“达则兼济天下”的抱负,那便永远都实现不了。

    我并非蠢人,王红旗说道此处,却也是知晓了许多内情。

    任何阶级都有利益冲突,没有人能够逃脱得了这种如蛛网一般的关系,而想要做事,也只有努力,将方向给把握到我们期待的地方去。

    因为无论是王红旗,还是我,又或者像林齐鸣这样的小孩儿,我们的梦想,都是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一点。

    谈到这儿,两人基本上算是心意相属了,这时王红旗才对我说道:“小陈,我知道三年前的那件事情,对你打击很大,所以之前也没有对你挽留,甚至觉得给你几年时间沉淀,对你也是有很大的帮助,这段时间我觉得其实可以再久一点,你或许能够成长到我期待的位置,替代我,成为执掌宗教局这方重器之人,不过我今天再次见到你,感觉差不多了,你较之以前,已经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面对着王红旗这般的盛誉,我着实有些受之不起,赶忙谦虚地说道:“王总你过奖了,我……”

    王红旗挥了挥手,然后说道:“事实上,我之所以找你,还是因为手下快无人可用了,你也知道今年年初的那一件事情,很多老同志都牺牲在了这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之中,许多关键部门都被打散,我们不得不选用一些经验不足的新人,但是你应该也知道,相对于潜匿不出的邪灵教来说,年初的这个,不过只是开胃小菜而已,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回来,重建特勤一组,甚至重组总局行动处,发挥更加重要的作用!”

    我有些犹豫地说道:“王总,我恐怕不能胜任……”

    王红旗身子前倾,双手扶在茶几上面,一双晦暗无神的双眼中陡然间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来,冲着我笑道:“怎么,你是害怕挑战么?”

    面对这样的激将法,我终于笑了,伸出手与王红旗相握道:“谢谢王总的信任,志程愿意鞠躬尽瘁,报效理想!”

    王红旗大笑道:“好一个‘报效理想’,这样的话语,比任何言语都要更加动人,小陈,我真的是看好你,也越来越期待你以后的表现了,特勤一组的具体事情,你去找小宋谈,任何需求,只要总局能够满足你的,都不会有问题。”

    我小心翼翼地说道:“王总,关于特勤一组的人选,我这几年倒是有了一些想法……”

    王红旗笑着说道:“七剑嘛,我看过你与武穆王战斗的报告了,刚才也听你讲过,很难想象,这样一帮年轻人,竟然能够迸发出这么巨大的力量来。诛杀武穆王,这样的功绩已经能够让他们名扬天下了,你就算是不开口,我也要让你将这帮小朋友弄进来呢,可不能给别人抢走了——宗教局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终归到底,未来还是他们的!”

    我与王红旗相谈甚欢,离开这栋小楼之后,我了出来,在附近的走廊上看到了七剑,张励耘、小白狐儿和布鱼三位老人倒也还好,其余的四位新人第一次来到这个神秘的总部,着实有些兴奋,我瞧见林齐鸣激动得鼻尖冒汗,笑着说道:“怎么,很紧张么?”

    林齐鸣高兴地对我说道:“陈老师,你知道么,刚才我见到了与你齐名的袖手双城了,他好亲切,对我说我现在已经名扬天下了呢,总局好多人都听说过我,还邀我们一会儿去饮茶……”

    我有些意外地看向张励耘道:“啊,赵承风来过了?”

    张励耘平静地点头说道:“嗯,刚才过来招呼了一下,很热情,说是要等你跟王总局谈过话之后,请你吃饭,好好招待一下老同事,还有我们。”

    我微微一笑,事实上我在二司行动处这么久,跟龙虎山出身的赵承风一直有些龃龉,无论是做事的理念还是竞争的手段,都是有些不同的,不过这些东西林齐鸣他们几个新人是不晓得的,所以能够被这位传说中的领导如此相待,其实也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情。

    我并不将这话儿点破,而是冲着面前的各位郑重其事地说道:“各位,我宣布一件事情。”

    众人肃声,齐刷刷地看向了我。

    我看着这一张张或者熟悉、或者崭新的面孔,脑海里却与另外的一群人重叠了,泪水不知不觉地就要涌出,接着我用一种凝重的口音,缓慢宣布道:“今时今日,总局二司行动处,特勤一组,再次成立了!”

第二十六章 欢迎回家

    特勤一组,听着感觉是好遥远的事情,它在当年组建不久的时候。迅速成为了总局旗下的一张王牌,任何荒诞悬疑的案件,只要交到它的手上,便能够迅速获得进展,外交失踪案、白云观国宝失窃案、三峡孩童被掳案、南方省闵教覆灭案、鲁东蝗灾案……一个个重磅案件,代表着它曾经无比辉煌的过去,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更新换代频繁的总局里,已经有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这个辉煌的名字了。

    很多人甚至无比奇怪,为何行动处下面,有特勤二组、三组和四组,却没有一组呢。这到底是怎么一个说法?

    时过境迁,人走茶凉,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那个让人无比敬仰的特勤一组了,当年的一组成员里面,我和张励耘去华东神学院做了教书匠,徐淡定平调到外交部成了驻法武官,努尔、张大明白失踪不见,三张牺牲于战场,小白狐儿隐遁,布鱼入了崂山。林豪整容卧底,赵中华归乡,一时间各处飘零,难以再聚。

    而今时今日,它终于又如同浴火凤凰,再一次出现在总局的编制之中,这里面有的人回来了,有的人则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

    留下的人,只有继承着前辈的遗志,方才能够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当我说出这一句话来的时候,张励耘、小白狐儿和布鱼激动得热泪盈眶。没有谁会比他们这些亲身经历过特勤一组辉煌年代的人,更加期待着重现荣光,而其余的四人在这样的气氛感染下,也不由变得格外肃穆起来。

    离开了王红旗的小楼办公室,我找到了当年的顶头上司老宋。

    这些年过去了,他也是媳妇熬成婆,从主管行动处的业务副司长晋升成了正职,这家伙见到我之后异常高兴,冲过来紧紧与我相拥,热情得好像与我是失散多年的情侣,我好不容易将他给推开,这宋司长笑嘻嘻地说道:“黑手双城,你最近两年,在江湖上的名声可比咱们局的王总还要响亮,别人甚至将你列为当今天下年轻一辈中的第一高手。怎么,是嫌弃俺老宋不如你,都不跟我联系了对吧?”

    我苦笑着说道:“宋头儿,我的老领导,你这是在骂我呢——这两三年里,我在华东神学院规规矩矩地当着教书匠,哪里能跟你这官运亨通的总局大佬相比?”

    宋司长夸张地摆手说道:“还不够厉害?九七年太行山一仗,你一战成名。杀了金花公子,打了武穆王的脸,一人单挑燕赵百名群雄,杀得那些家伙鸡飞狗跳,一时间北方绿林噤若寒蝉,提到你陈志程的名字都莫名一阵胆寒,冷汗直流;而后你蛰伏数年,一出手便将那嚣张跋扈的天下第一杀手亭下走马给弄死了,你知道有多少人吓得半夜惊醒么,没想到你还要折腾,转手又将武穆王灭了,将太行武家直接连根拔起——你知道现在别人都叫你什么吗?”

    我一脸冷汗,说道:“都叫我啥咧?”

    “破门绝户,黑手双城陈老魔!”

    宋司长夸张地叫了起来,一脸兴奋地说道:“不是我夸张,现在你在江湖上面的名声,绝对要比王总要厉害得多,别人都叫你陈老魔,把你当成了身高三丈、面青目赤的索命恶鬼了,要是那些人知道你回归总局,重建特勤一组,只怕那些有心思做坏事的家伙,难免会三思而后行……”

    我耸了耸肩膀,一脸无奈地对他说道:“宋头儿,具体到底怎么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别在这里损我了——好了,别的不多说,陈志程前来归队,请接收!”

    我冲他敬了一个礼,而宋司长则郑重其事地回了我一下,一脸肃穆地说道:“之所以说这么多,主要是想要表达一句话,那就是——欢迎回家!”

    我此番回来,除了重组特勤一组之外,还会兼任另外一个职务,就是二司的副司长。

    这个职务并非宋司长以前的业务范畴,而是一种职务待遇,表明总局对于我这一次回归的重视,虽说这样的提拔并不是循序渐进,不过正如宋司长所说,我这几年来虽然并不在总局,也没有立太多的功劳,但是有着特勤一组之前的功劳簿,以及我此刻表现出来的赫赫战绩,倒也没有什么人会说三道四,唯一心中可能有些不服的,可能就只有其余的几个特勤小组领导。

    特勤二组黄养神、特勤三组赵承风、特勤四组王朋,这三人这几年来表现得异常活跃,特别是在年初的那一场大事件中,都有着特别优异的表现,也赢得了局中老人的看重,这些人要实力有实力,要功劳有功劳,而我一来就站在了这么一个位置,成为了他们名义上的领导,这事儿可能会有些难办。

    宋司长跟我交谈了几句,听着他话语里面的意思,就是上面并不打算帮我解决,具体的情况,还是让我自己来处理。

    组织并不是保姆,不会给你包办到底,管任何事情,它只是给你一个平台,而你倘若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那么就实在没有必要在这个位置上再待下去。

    因为你没有这个能力。

    我与宋司长在办公室交谈良久,将特勤一组今后的组建工作大概聊了一些,具体的细节就等到后面的工作中再继续沟通。

    我离开宋司长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然而刚刚走出办公楼,便瞧见黄养神、赵承风和王朋都在外面等我。

    赵承风热情地迎了上来,对我说道:“陈副司长,从下班起,我们几个组长可一直都在这儿等着呢,就等着给你这位未来的上级接风洗尘,你可千万不要拒绝啊!”

    他热情地与我握手,而我则跟黄养神、王朋一一握过,这才一脸无奈地说道:“大家都是老相识,也是兄弟伙,说这么多见外的话儿干嘛,难道老赵你对我有意见,要是如此,我可要给你好好地沟通一下才好!”

    赵承风倒是个妙人,听到我的话儿,耸了耸肩膀说道:“得,原本还想好好地碰一下领导的臭脚,结果你这么不矜持,那我就不装了,哈哈!”

    四人相互握手,黄养神一脸惭愧地对我说道:“老陈,对不起。”

    他这话儿自然是为了他那位长辈的行为在道歉,我辛辛苦苦地扳倒武穆王,结果却给黄天望占了便宜,这让面子有些薄的黄养神挂不住,不过我倒是没有太多的介意,宽厚地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对赵承风是假客气,但对于王朋则透出了几分亲切,毕竟我与这位青城山梦回子高徒自小认识,当年他、努尔与我亲也是近得几如兄弟,握过手后,我与他紧紧相拥,彼此对望,情分尽在不言中。

    大家寒暄过后,自然也不停歇,准备在附近找一个地方喝酒。

    我临行前找到张励耘,让他找到局里后勤处的负责人员,帮着其他人安排一下,而我则就不跟他们一起了。

    四个人并没有前往多么高级的场所,就在附近的一个猫耳胡同里面,找了一家正宗的老京都餐馆,热腾腾的火锅,清汤白水涮羊肉,芝麻酱裹着,二锅头喝着,几杯过后,那情绪便上来了,话语颇多,讲起这些年的往事,以及当今的局势和秘闻,五花八门,不亦乐乎。

    席间气氛最活跃的当然是赵承风,这个出身于龙虎山的家伙外号叫做“袖手双城”,自然是一个善于调节气氛的家伙,总是能够将场面掌控在自己手中,一语针砭时弊,也能够照顾到所有的人,而黄养神是世家出身,言谈举止却也不茬,也没有被赵承风的风头掩盖,唯独王朋与我,两人话语并不是很多,反倒变成了陪客。

    如此一顿饭,从傍晚吃到深夜,大家都喝得有点儿高了,不过彼此之间却亲近不少,被餐馆给轰出来之后,摇摇晃晃地出了门,各自离去,我往着原来分配的住处走去,没走两步,后面有人叫我,我回头,却见王朋站在黑暗处,一双眸子晶亮,正冲着我笑。

    他这么一笑,我也不由得乐了,走过去,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胸口,而王朋则伸了一个懒腰,对我说道:“一整晚听赵承风那龟儿子唧唧咕咕,烦了吧?”

    我吐出口中浊气,郁闷地说道:“可不是,除了他自己,有谁耐烦?”

    王朋问我要不要再去喝一杯,我摇头,说喝多了头疼,咱哥俩也不在乎那一顿酒,不如走一走,消点酒气。

    他点头,于是两人并肩往回走,王朋笑着说道:“你别看赵承风今天晚上这么捧你,不过你回到总局来,最不爽的人,恐怕就是他,这你恐怕不晓得吧?”

    我耸肩说道:“哪里可能不晓得,我与他共事也有几年了,他屁股一撅,拉得什么屎,稀的还是干的,我一目了然。”

    王朋摇头,正色问我道:“不说那家伙,对了,你重建特勤一组,有什么打算么?”

    我想了想,然后说道:“我得招人,除了我带来的这几个外,还有几个人选,我想要将他们给招到门下来。”

第二十七章 招兵买马

    关于如何重建特勤一组,我心中其实还是有一些想法的,除了我与七剑之外。还是需要再找一些人回来进组,而比较让我中意的,也觉得一定需要找到的,便是特勤一组原来的组员,也就是破烂掌柜赵中华和林豪,至于徐淡定,我基本上是没有太多的想法了,毕竟他此刻在外交部做得还算不错,而且即使是驻法武官,跟宗教局这边的工作也是有一些联系的。

    徐淡定做得不错,并且听说还有向上晋升的机会,我可不想因为我的一句话。他就抛下现在的工作过来投奔我,若是如此,罗澜以及他的岳父岳母肯定会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这可就不划算了。

    除此之外,我还想将一人招入特勤一组,那就是华东神学院的年轻教授阿伊紫洛。

    这个身材并不算高的长辫子彝族姑娘,她拥有比许多老教授更加敏锐的学识和对于蛊毒、巫术等手段深刻的领悟力,尽管上一次鲁东蝗灾案的合作并不是一件美好的回忆,但是我却相信她的专业一定能够让未来的特勤一组,更加广泛和专业。以及拥有更多的保障。

    我这几年与阿伊紫洛保持着比较正常的交往,好算是比较熟悉,而她对于神学院这样一个环境似乎也有一些厌倦了,所以我觉得倘若自己伸出橄榄枝,她应该不会拒绝。

    人就这么多,特勤一组是一个准军事化的战斗队伍,不需要太多的骨干成员,人多了反而容易导致资源分散,不好操作。

    听到了我的想法,王朋拍了拍我的肩膀,感慨地说道:“我先前还为你担心。觉得你若是人手不够,可以从我四组里面调,不过回头一想,以你现在的江湖人脉,倒也用不着我来操心。如此就好,很期待你以后的表现,志程,虽然努尔已经不在了,但是我们,依旧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王朋与我紧紧握手,我瞧见他已经有些沧桑了的脸孔,很认真地点头。

    人生得二三知己,真乃至幸之事。

    我本来已经对特勤一组人员的构成基本上确定了,没想到在报到之后的第二天,宋司长却给我派来了一个人。说是帮我管理特勤一组的计划和内务,这事儿我本来想要拒绝的,结果当瞧见来人的时候,我却根本就没法拒绝了。

    因为老宋派来的,却是一个我绝对没有想到的熟人。

    欧阳涵雪。

    我与欧阳涵雪认识,还是在二十多年前我进入金陵宗教局的时候,她那个时候是分局人事科的干部,负责分配粮票和宿舍。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儿,这让当年懵懂的我十分有好感,不过我不断变迁,后来回金陵来跟申重他们见面的时候,才晓得欧阳涵雪已经调离金陵,去了浙河,从此再无音讯。

    我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却没想到她居然出现在了总局。

    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小姑娘此刻已经变成了成熟干练的美妇,不是所有人能能够如同小颜师妹一般驻颜有术,所以岁月多多少少还是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些痕迹,不过相比以前,她的身上却多出了几分知性和成熟的韵味,让人忘记了她当年青涩的模样。

    宋司长瞧着我一脸惊讶的模样,问我这个人要不要接收,不要的话,他在帮我换一个。

    我望着笑盈盈的欧阳涵雪,哪里会拒绝,她前来特勤一组,负责的是内勤方面的事情,也就是帮着联络各部门,以及帮一组成员管理考勤、计划、工资、福利以及诸如一切杂物的大总管,并不会参与太多的战斗任务,所以这样的人我不需要一个多厉害的高手,而是细心而又信任得过的人,无论从哪一点来看,欧阳涵雪都足以胜任这个职位。

    离开了宋司长的办公室,我忙不迭地问起了欧阳涵雪这些年的工作经历来。

    她告诉我,说离开了金陵之后,她在浙河余杭工作了两年,接着就跟现在的先生认识了,两人恋爱三年,然后结婚生子,后来她先生调到国家科学院,她也跟着调过来了,在京都宗教局里面一直做些庶务,倒也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就是相夫教子,而调到总局是我走之后的事情,一直有听过我的消息,不过却没想到上面居然会调她过来,加入特勤一组。

    欧阳涵雪的经历简简单单,我又与她聊了几句,方才晓得她的女儿都已经十五岁了,都已经快成年了,突然觉得时间过得真的是太快了,当年比花还娇嫩的小姑娘,现在都成了孩子她娘了。

    不过这些都是私事,欧阳涵雪在京都以及总局宗教局工作多年,对于一应关系的处理自然是十分熟练,有了她的加入,我也算是放下心来,相信特勤一组终于不用想以前一般,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由努尔去处理了。

    再也没有努尔和徐淡定这么两个贴心和能干的助手了,不过若是有这么一个大总管,倒也是件贴心的事情。

    我是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家伙,既然有了欧阳涵雪过来,我便也不用对注入办公室选址、训练基地、成员档案、工资福利、职称待遇等一系列事情去操心了,将她介绍给张励耘、小白狐儿、布鱼等人认识,让她带着新成员们,跟后勤处的那一帮人打交道,而我则带着小白狐儿前往冀北沧州,开始找齐一组的成员。

    我找到赵中华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面行气,这小子比起三年前来说,变得更加成熟了,好一个英姿勃勃的青年,站立如枪,上下翻飞之间,宛如蛟龙出海,十分厉害。

    赵中华这几年在家乡蛰伏,一直都在勤修苦练,究其原因,还是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于弱小了,不但是国术,修为依旧如此,而经过这些年的打磨,终于也算是有了一些模样,我一找过来,他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并且告诉我,说我现在在冀北的名气如日中天,若是对别人说是跟随了我,相信道上的朋友定然会惊掉大牙。

    当日我在太行山与那些闻讯而来的江湖高手交锋,虽说来自各地的人都有,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冀北一带,故而才叫做燕赵群雄,那一次为了逃命,我出手并不手软,所以这所谓的名声,定然是凶名,我也并不觉得有多光荣,老脸一红,也不接腔。

    赵中华是一组老人,熟门熟路,我中午到达,他晚上便已经将家里面的事情交代清楚,背着个包裹准备跟我离开了。

    我还得去沪都,所以让赵中华直接进京报到,三人分离之后,在前往沪都的火车上,小白狐儿对我提出一个问题,那就是小破烂这几年一直都在等到我的征召,不过七剑的名单最终定下来,却没有他的名字,这事儿他虽然一直没有提及,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不过恐怕是有点让他伤心了。

    我叹息了一下,事实上七剑本来是有赵中华的名额,他毕竟是跟随着我打天下的老伙计,不过七剑成立的时候,他却因为急性阑尾炎临时缺席,而我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张励耘他们都已经将名单确定下来,剑阵都练了好几回了。

    这事儿实在是有些造化弄人,此刻七剑已然成型,再塞一个也不是回事儿,我也是没有什么办法,也只有在以后的时间里,尽力补偿他了。

    赵中华是一心一意跟着我混的老兄弟,而阿伊紫洛却是根本没想到我会找她加入特勤一组。

    我重返华东神学院,即便是刻意低调,不过原来的一班同事都还是纷纷过来招呼,连学院的新院长也跑过来与我问好,着实有些衣锦还乡的意思。那新院长晓得自己之所以能够调到华东神学院这个冉冉升起的一流院校来,少不了我的点头和支持,于是表现得格外热情,而对于我想要借调学院教授前往总局去这种挖墙脚的行为,也给予了无条件的支持,让我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学院那边没有任何问题,但是阿伊紫洛却纠结起来,她归根结底,还是一个研究人员,对于加入一个一线准战斗的团体里,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但是最终她还是被我说服了,毕竟在总局里,她一定会拥有比现在更好的实验室。

    就这么一个条件,便让阿伊紫洛点头同意了。

    找齐了赵中华和阿伊紫洛,我基本上就将特勤一组的大架构给搭起来了,然而唯一让我有些遗憾的事情是,林豪回不来了。

    政治处的人告诉我,他已经打入了敌人内部,一时半会,是没办法回来的。

    我明白卧底的危险之处,又是找人、又是托关系,结果到最后都一直没有能够如愿,只好作罢,接下来的时间就一直在整合特勤一组,给予磨合,倒也没有怎么出任务,时间一直不温不火地推进到了两千年的时候,我突然接到了二师弟符钧的一个电话。

    符钧告诉我,说李师叔祖可能不行了。

第二十八章 峰回路转

    茅山宗不能通信号,所以符钧是特地走到了山下的一个小村子里给我打过来的,电话那头。他告诉了我两件事情,第一就是宗门之内有人传言,说李师叔祖命不久矣,而第二件则是闭关多年的师父昨日出关,让他通知我,即刻返回茅山来,有要事相商。

    听到那个一脸严肃的青衣老道有可能在不久之后死去的消息,我当下不由得一阵心慌,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事实上,李道子不但是让我走上这条道理的领路人,若是屡次三番地救过我,若是没有他,我只怕都不能够降生于这个世界之上。这样的恩情。是任何人都不能够替代得了的。而且在我的心中,我这李师叔祖完全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世间几乎没有他做不了的事情,如此一个屹立在世界之巅的人物,突然说走就要走了,让我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

    我在接到符钧的通知之后,立刻放下了手头的所有事情,马不停蹄地往着茅山赶回,一路上心中都处于极度的忐忑之中,归心似箭。生怕我稍微晚到一点,就有可能见不到他的最后一面。

    因为我一直在想一点,那就是当日我与武穆王生死决斗的时候,那家伙一掌拍断了跟随我多年的小宝剑,这事儿让我耿耿于怀,后来仔细回想起来的时候。感觉除了除了武穆王的血魔掌太过于犀利,恐怕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加持在小宝剑之上的符文可能变化了,而最根本的原因,则来自于绘制符文的李道子,他很有可能出了事。

    如此一想,我便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危机降临到了他的身上。心情无比失落,如此一路奔忙,终于在次日清晨,重回到茅山宗。

    此次与我一同回山的,还有杨劫,这孩子自从英华真人故去之后,就变得越来越沉默了,整天都躲在黑暗之中,不会给别人多少存在感,不过我却又有另外一种感觉,那就是他在英华真人遇害一事之后,变得更加成熟和犀利起来,别的不说,影子面具下面的那一双眼睛,就有一种宛如刀子般尖锐的感觉。

    重回茅山宗,前来迎接我们的并不是符钧,而是小颜师妹。

    分别大半年的时间,再一次见到小颜师妹,我感觉她的气质突然发生了浓重的变化,仙气盎然,却是跟英华真人有些相似了。我听说本来英华真人仙逝过后,长老会挑选了一位英华真人的师妹来执掌秀女峰,本来是打算让小颜师妹这秀女峰首徒来协助的,不过她并没有担下这个差事,而是在英华真人的墓地附近结庐而居,然后修习从木灵尊者俞千八那儿夺来的两本书籍,栽花修行,倒也清闲。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历练,反而使得她在修行一道上,有了更多的体悟,方才有了我所见的这般风姿。

    小颜师妹与我成亲一事,仅限于极少数的人知晓,茅山宗内部晓得的人也不多,故而她此刻前来,倒也没有与我有多亲近,简简单单地说了两句,然后从旁边叫来一人过来。

    在小颜师妹旁边一直等候的,是一个长相平凡,唯独两道剑眉英气勃勃的少年郎,却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萧克明,他走上前来与我拱手,咧嘴说着说道:“大师兄,符师兄他现在是清池宫的执事,师父闭关不方便的时候,他负责众位师弟的功课,一时半会抽不出时间,我就赶过来给你带路了——你不会嫌我分量太低了吧?”

    这家伙性子还没有定下来,十分洒脱,也有些轻浮的感觉,不过话语之间,倒是与我十分亲近。

    我摆手笑道:“你的分量还轻么?别人都说你萧克明是茅山新一代中的佼佼者,还有人将我、你符钧师兄和你并列为茅山三杰——要晓得,我在你这个年岁的时候,都还没有拜师学艺,入得门中,而你现在却已经名声在外,声动四海了,怎么如此自谦呢?”

    萧克明摆手说道:“哪里哪里,大师兄你在江湖上的名声显赫,符师兄则已经快要统管清池宫了,我哪里能和你们相比?都是别人瞎传的,作不得准的!”

    这小子一边摆手谦虚,一边却忍不住眉开眼笑,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起来,显然对自己被列入茅山三杰的行列之中,显得格外的兴奋。

    两人寒暄几句之后,开始往里走,我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问起了李道子的消息来。

    萧克明因为明空目的关系,天赋异禀,对于符箓之道十分擅长,故而自入山来,十天倒有三天跟着我李师叔祖学艺,是整个茅山之中,与李道子关系最为亲切的几个人之一,连小颜师妹帮我求来的护身符,都是通过他的关系得来的,所以不管宗门之中对于李道子的谣传如何,最为真实的,恐怕就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算得了准。

    听到我的问话,萧克明左右一看,这才低声对我说道:“那些都是谣言,你别信,李师叔祖乃天人转世,哪里这么容易故去,但他这几年来,精力一日不如一日倒是真的,不过这一次算是到了节点,要想安然度过,可能需要做些布置——具体的事情,我知道得也不多,这个得见到师父了,你问他,才能晓得。”

    我点头,心中稍微安歇一点,然后也不再多言,匆匆而走,在路口的时候辞别小颜师妹和杨劫,然后直上清池宫。

    到了清池宫,我才发现师父正在大殿之上检查门下弟子的功课情况,符钧在在旁边招呼着,显得十分忙碌,不过我们一入其中,师父便发现了我,他遥遥地朝我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我的到来,接着冲萧克明做了一个手势,然后继续忙着他的事情去。

    萧克明按照师父的吩咐,将我带到了旁边的偏殿来,找了两个蒲团落座之后,开始陪我聊天。

    说是聊天,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询问我外面的情况,这个从小就进了山门的少年郎对于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探知欲,跟上次一样,问了我无数的问题,从上外人的日常生活,到世面上的新闻,以及宗教局和学院里面的各种事情,简直就是个好奇宝宝,而当我问起在宗门之中发生的事情时,他则显得十分沮丧,对我反复表示:“无趣极了。”

    对于萧克明的这种状态,我有些担忧,他就好像是一个关在牢笼里太久的小雀儿,因为罕有在山外生活的经验,对外界充满了向往,然而倘若他真正出去之后,或许会被花花世界迷乱了双眼,走上歧途;又或者被残酷的事实给惊吓到,饱受挫折……

    当然,这些不过都是我此刻的想法而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终究还是不能左右别人的人生。

    比起萧克明来说,我更担心的是李道子的生命安危,所幸的是师父并没有让我久等,很快他便完成了考较门下子弟修为的事儿,在符钧的陪伴下来到了偏殿,瞧见了我,微微一笑道:“志程,你最近辛苦了。”

    我看着师父那如春风拂面的微笑,眼中一酸,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恭谨地喊道:“师父,我……”

    师父的意思,是我在英华真人遇害之后的善后事宜中,出力甚多,而我之所以难过,是因为我觉得英华真人之死,跟我脱不得干系。师徒之间心有灵犀,他瞧见我一副难过的表情,摆了摆手,然后劝慰我道:“杨影之死,关系颇多,不过与你却没有多少关系,我心中自有计较,你无需太过自责,不过今天让符钧叫你回来,你可知道因为何事?”

    我躬身回答道:“可是为了李师叔祖?”

    他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符钧和萧克明退下,待两人离开偏殿之后,他才长叹了一口气,对我说道:“李师叔入道多年,修为已入化境,按理说还能够活得更久,不过这些年来,他一直饱受病痛折磨,而今时今日,却已然撑不了多久了……”

    我听到师父亲口说出这话儿,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难过地说道:“李师叔祖之所以如此,全部都是因为我——我,罪该万死啊……”

    我晓得李师叔祖他这些年来的病痛,主要都是因为帮我渡劫的缘故,于是那内疚就如同毒蛇一般吧,噬咬着我的内心,让我痛苦不已,然而师父却平静地笑了笑,对我说道:“很多事情,都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所以你若是一直自责,恐怕就辜负了你李师叔祖的一番心血,而至于为什么让你赶回来,一是他想见你一面,二来则是他准备作法延命,而我觉得最好的护法,便是你了,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

    我本来还沉浸在痛失尊长的悲恸之中,听到这一句话,陡然间一阵激动,伸手抓住了我师父的胳膊,兴奋地大声喊道:“师父,李师叔祖还可以延命?”

    师父回答:“自然!”

第二十九章 最初起点

    师父的话语让我激动得忍不住都要跳了起来,那个时候,我甚至有一种用自己的寿命去跟李道子交换的想法。当下也是忙不迭地点头说道:“好,没问题,我一定会拼尽全力,让李师叔祖成功的!”

    听到了我的保证,师父并没有表现得很高兴,而是平静地说道:“这件事情,本来是应该让我来做的,不过偷天延命一事,最容易遭天忌恨,已入化境者就如同黑夜里面的明灯,倘若在旁护佑,只怕是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是你。从你杀了亭下走马和武穆王来看。虽说过程有些讨巧,不过却也能够看出,化境之下,能够比得过你的人并不多,有你在身旁,成功的几率应该会大很多的。”

    我认真地点头,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李师叔祖的!”

    我一再赌咒发誓。这让师父显得有些无奈,摇头苦笑道:“你不要太过于在意得失,事实上这延命的手段,即便是没有任何人干扰,成功的几率也并不高,而在施展的那一刻。他就会变得前所未有的虚弱,这才是最为致命的。那仪式十分繁复,地点有十分隐秘,不能说与第二人知晓,我并不觉得他会成功,他自己也是这般觉得的,所以如果真正有了什么变故。你记得保住自己的性命才对。”

    尽管师父说的如此风轻云淡,但是我却晓得他对李师叔祖的逝去是那般的在乎,这不仅仅是因为两人之间的感情,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某种意义来说,茅山符王李道子,是一种符号,几乎所有入行的修行者都晓得。

    天下三绝,这个符号有或者没有,对于别人无关紧要,但是对于茅山来说,甚至会比我师父显得更加重要一些。

    两人稍微地交谈过后,师父带着我前往后山去见李师叔祖,两人穿着纸甲马,行走如风,路途倒也不费什么时间,不过路上的时候,我还是将自己对于师父的担忧说出了来,他这些年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闭关中度过的,我就怕他也出了什么变故,到了那个时候,我真的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我这个天煞孤星,若是连师父陶晋鸿这样的顶级高人都扛不住,就此陨落的话,我还不如直接找把刀抹了脖子干净一点。

    来到后山,我路过陵园,瞧见小颜师妹结庐而居的草屋,以及她开辟出来的一大片药园子,却没有瞧见她的身影,而后景物转换,我陡然间来到了后山的入口,负责在那儿坐镇的却是尘清真人邓震东,他是比我师父还要高一辈的前辈高人,此刻已然接过了李道子传功长老的长老会席位,见到我们过来之后,朝着我师父微微施了一礼,接着说道:“李师兄听说志程回山了,正在里面等着你们过来呢。”

    师父作了一个道揖,接着带着我走入了塔林石阵之中,穿过一片雾蒙蒙的通道,几个转折,最终来到了上次与我见面的石洞之中。

    再一次见到李道子,他已然完全没有了印象之中的高大魁梧,满头银丝白发,看得人心中憔悴,而当我走到他的跟前来的时候,才发现当年的青衣老道真的老了,原本嫩如婴儿一般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和老人斑,一双眼睛半眯着,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乡野之中晒太阳的普通老头儿一般。

    垂垂老矣!

    我心中浮现出了这四个字来,顿时就忍不住地一阵心酸,而似乎感觉到了我们的到来,他睁开了眼睛,当我瞧见这位老人温和而锐利的眼神之时,这才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往日李道子的影子。

    我师父即便是贵为掌教真人,但是对地位崇高的李道子,也是提前躬身问好道:“李师叔,陈志程来了。”

    李道子点了点头,竟然对我师父说道:“你先出去吧,我跟这小子有几句话说。”

    我师父点头离开,将我留在了这山洞里,被李道子上下左右地一打量着,过了好久,他才缓缓地说道:“我前两日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传闻,晓得你最近在江湖上名声鹊起,给我们茅山大大地扬威呢……”

    我颇为汗颜地说道:“那都是别人夸张而已,我倒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

    李道子冷傲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赞赏,微微点头说道:“胜不骄、败不馁,你已经逐渐有了一些你师父的影子。本来我之前准备跟你说很多话的,不过现在见你一面,便感觉很多东西,其实没必要老生常谈了,你回去准备一下,我们明日清晨出发吧。”

    他说完话,挥挥手,让我离开,我当下也是没有敢多说什么,往后退了几步,离开洞府。

    出来之后,师父问我怎么这么快,都跟李师叔祖说了些什么,我如数谈起,他叹了一口气,一脸难过地说道:“他终究还是不想让自己的事情连累到宗门,竟然连一点儿欣喜都不肯透露,也罢,也罢——成也是命,败也是命,能不能活,便看老天爷能不能赏一口饭吃吧……”

    他说完这话之后,一言不发,带着我离开了后山,重新回到清池宫来。

    师父没有跟我说太多东西,让我跟几位师兄弟交流一下,然后打起精神来,准备明天随着李师叔祖离开茅山,前往施法之处,至于别的,倒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让我尽人事、听天命就行。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师父说出这般的话语来,似乎有一种浓浓的宿命意味,这让我不由得心中一沉,总有些不详的预感。

    我虽说离开茅山多年,但是毕竟是师父门下的大弟子,也曾经代替师父交过门下弟子修行,此刻重回清池宫,自然有许多相熟的师兄弟围将过来,与我寒暄,不过相比上一次回来,这回的人却是少了很多,我一问方才得知,很多人算是学成下山了,有的是进了宗教局,也有的则回了乡里,毕竟外界的诱惑实在太大,真正能够沉下心来修行的人,其实并不多。

    热热闹闹好一阵子过后,符钧冷着脸将这些人都给赶走了,又与我聊了几句私底下的话儿之后,然后对我说道:“大师兄,时间紧迫,佳人期盼,你就不用在我们这帮糙老爷们身上耗时辰了,那帮兔崽子我帮你照应着,你下山去吧。”

    符钧是茅山宗内部少数知晓我与小颜师妹成过亲的人,也是与我最为相熟的师兄弟,他这一句话说出来,我倒也没有在绷着了,道一声谢,然后离开。

    匆匆来到了后山墓园附近的草屋前,我还未有前去叫门,小颜师妹便端着一碟时蔬出现在门口,指着院子小石桌上面的两碟子家常菜,对我说道:“差不多能够料到你这个时候过来,我就先下厨弄了点菜来,你先过去坐着,我一会儿就好。”

    她将这碟时蔬递给我,而我则小心翼翼地端到了石桌上去,接着两人摆好碗筷,平平静静地吃完了晚饭,如同所有的小夫妻一般。

    吃过了晚饭,我放下筷子,凝望着她的眼睛,静静地说道:“小颜,你这些日子,过得还好么?”

    她点了点头,一副让人怜惜的娇艳模样,让我忍不住伸手过去,想将她融入怀中,然而小颜师妹却婉拒了我,认真地说道:“大师兄,不要,我守孝呢。”

    我被这么一提醒,立刻清醒过来,英华真人尸骨未寒,小颜师妹此刻守孝,自然不能做这些卿卿我我的好事情,于是强忍着心中的**,与她保持了一定的巨力,然后告诉她道:“我最近有一个猜测,英华真人的死,或许并非亭下走马或者武穆王所为,那个凶手,极有可能是我们自己的人,要不然英华真人也不会连防备的时间都没有。”

    对于我的猜测,小颜师妹也点头赞同,接着对我说道:“梅长老还是杨长老,又或者雒长老,你到底查清楚了么?”

    我摇头说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茅山宗内,任何修为跟你师父相等或者接近的人,都有这个可能,不过到底什么情况,还需要你的帮助。这段时间里,你帮我仔细观察一下,到底是谁,最有可能,而到了那个时候,只要证据确凿,我们就可以捉出凶手,为英华真人给报了真正的大仇了。”

    提醒过小颜师妹之后,我没有再次久留,生怕传出太多的八卦出去,而是回去,安心睡觉。

    次日清晨,我与李道子会过面之后,除了茅山宗,紧接着便一路朝着南方走去,别看他模样似乎十分衰老,不过身体倒是很有劲儿,一路走,除了些许小事,基本上都是不会停的,我就这般与他一直走了半个多月,突然间我感觉周遭的山势和树林显得十分熟悉,对比左右,终于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情。

    那就是李道子选择的延命之地,竟然就是在当年与我一同待着的五姑娘山神仙洞府之中。

第三十章 通天手段

    黄芽白雪神仙府,瑶草琪花羽士家。

    神仙府洞口两侧的石雕对联依旧还在,不过两旁杂草丛生。那野草从石缝中拼命挤出来,倒是将好几个字给掩盖了住,我随着李道子穿过洞口,来到里面,瞧见这儿不知道多久没有住人,里面一股灰尘之气,左右一看,房间依旧还是两个,当初的一应物件散落各地,或者是蒙上了灰,或者是长了青苔,角落里还有一些奇怪的黑色嘎达,我仔细一看。却是人粪便干涸之后的模样。

    显然。在我们离开此处之后,又曾经来过一些人,不知道这些是错入其中的山民,又或者别的什么,总之将这儿搞得一团糟,实在是有些让人头疼。

    穿过转角过道,我与李道子来到了里面的那个房间。

    那个被我自小认为神秘无比的洞穴,此刻出现在我面前,我才发现里面的巨大石鼎居然倒了,茶几也碎成数瓣。山风从缺口处吹过来,呼呼拂面,让人有些睁不开眼,这儿灰尘倒是没有多少,不过里面的一应之物都被风云侵蚀,腐烂得不成模样。

    李道子在缺口处望着远处朦胧的山麓。沉思了好久,这才扭过头来,对我说道:“我们就在这里吧,三日之后,准备作法,回魂延命。”

    得到吩咐之后,我便如同当年那个小杂工一般。开始对这神仙洞府收拾起来,将零碎的东西搬出去,又去半山腰的泉眼中打来了几桶水,冲刷里面的灰尘,接着将那些不知道是那些混蛋留下来的陈年老屎给一点一点儿地扣除去,又用饮血寒光剑削制了合适的家具,放置在此处。

    诸如此类的事儿,我办得十分勤力,即便此刻的我无论是地位,还是修为,都已经到了寻常人所不能企及的地步,但是在李道子面前,我晓得自己最终也不过是当年那个忙碌终日的小屁孩而已。

    我虽说多年未曾做过这种事情,不过到底是自小养成的本事,做得倒也不差,只不过神像府中实在是太过于凌乱,我一直忙活到了晚上,方才将地方给收拾起来,看过去,勉强能够算得上一处人住的地方,到了傍晚时分,我准备去山下打几只野兔或者山鸡过来,被李道子拒绝了,他告诉我,若是腹中无碍,便不要贪食口舌之欲,一切顺应天道便是了。

    我的记忆中,自小是跟随着李道子吃过很多荤腥,本能地觉得吃些烤兔烤鸡并不妨事,虽说后来听宗门之中的人说起他一生茹素,心中还有些窃笑,而此刻听见他认真说起,方才明白,当初他之所以弄出这么多荤腥,只怕是为了正在长身体的我,才不得不如此。

    我心中感伤,不过却也是拱手应下,离开神仙洞府,摸黑找了一些蘑菇山菌野蕨菜,回来之后,加点米,生火做了一锅野菜粥。

    内中没有荤腥,李道子倒也没有拒绝,十分有胃口地吃了三碗,我坐在篝火的一侧,隔着跳跃的火焰仔细打量这个已过百岁的老人,想着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叱咤风云、名动江湖,而此刻却小心翼翼地喝着一碗野菜粥,眼神里有如孩童一般黝黑明亮,仿佛只有这一碗野菜粥一般,心中突然多出许多对于人生,以及对于这个时间的明悟。

    李道子吃过晚饭之后,便回到了内室休息,并不与我多聊,依旧和当年的情形一般,只可惜他离开之后,我的身边既没有小白狐儿,也没有胖妞,连墙上的老鬼也不曾出现,焰火跳跃,似乎多了几许孤单。

    我此番前来,是为了护法,保护李道子在布阵行云之时,不受任何外界的干扰,所以我并没有待在洞中伤春悲秋,而是将锅里面的野菜粥收拾妥当之后,来到了外面,将整个峰顶巡视一番,大概地打量了一下周遭有可能出现的危险,接着又想象了一番有可能出现的敌人,眯着眼睛在寒夜中巡视良久,一直到了凌晨时分,方才回转,盘腿而坐。

    我次日醒来的时候,发现洞府之中平添了许多变化,首先就是一种草汁混合的符文,充斥着整个洞府的墙壁和天花之上,这些莫名其妙的符文与我所见到的那些并不一样,也不是李道子以前的作品,简洁有力、精湛诡异,透着一股超出人类认知的神性。

    我在角落处瞧见了正在挥笔画符的李道子,此刻的他精力全部都集中在了笔尖之上,原本显得十分衰老的身子轻灵地宛若狸猫,不时一个脚尖轻点,人便倒挂着上了顶壁去,宛若一只大壁虎。

    李道子的气息绵长,身手轻灵,以至于我都无法警觉到他是什么时候完成的这些符文,不过我也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在原地看着,欣赏着符王这近乎于艺术一般的手段。

    是的,这真的就是一种艺术,不知道的人或许并不会发现其中的精妙之处,然而我却是学过一部分符文制作的,方才晓得用那柔顺的鼻尖画出这么多时而刚劲有力,时而缠绵柔和的精妙符文来,一丝不差,又充斥着灵性和力量,这个得有多难,但是瞧见李道子那种全神贯注之后的轻松挥洒,却又止不住地从心中感慨,这天下,怎么会有这般厉害的人物呢?

    写字画符,此非一时一日的功效,而这个时间点的李道子,则真的已经是站到了世界的巅峰,能够瞧见他此刻的手段,对于我来说,莫不是一场巨大的机缘。

    我盘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李道子挥斥方遒。

    他动我静,如此不知不觉竟然又过了一天,李道子整个人都沉静在了符文构造的世界里,而我也是被他这样的手段给深深吸引了,觉得自己的境界似乎在这样的旁观中,又增长到了自己都不能觉察的层次之上去。

    知道他笔落完毕,终于不再运行之时,我才猛然醒悟过来,李道子之所以叫我前来护法,并非是有多看重我的手段,更多的,则是想要最终教导我一场。

    一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就忍不住往外面流了下来。

    李道子花完符文,沉默了良久,十分钟、二十分钟,又或者半个小时,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就瞧见李道子僵立在原地,身子佝偻着,双腿屈膝,仿佛一头雄鹰,蓄势待发,准备腾飞而起的模样,到了最后,他终于动了,从腰间摸出一把朱砂与黄豆,朝着前方的空处猛然一撒,紧接着轻轻一拍。

    他这一掌,平缓地就仿佛是在抚摸情人的温柔,然而炁场却在一瞬间被炸开,那一应物件悉数嵌入了墙壁的符文之上,接着整个符阵彼此牵连起来,活灵活现,仿佛在这一刻就生生的活了过来,那平面的图案一下子立体起来,一收一胀,就好像是在呼吸一样。

    随着这符阵的运行,我感觉到神仙洞府之中的一切,居然和外界的炁场隔绝开来,逐渐地形成了一个自有的天地。

    打一个比喻,就好像水里的一个气泡,在这一刻居然浮出了水面,除了气泡与水面衔接的一个点之外,自己仿佛就独立在这个世界上一般。

    这个就是洞天福地的概念,没想到那种古人为之疯狂的地方,我这师叔祖竟然能够通过一天的时间,将它给生生的弄出来。

    真的是……符王之名,简直就是让世间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太强了!

    我心中震撼莫名,而这个时候,李道子则走到了我的跟前来,平静地说道:“这个地方,只能维持两天时间,而它的作用则是屏蔽这个世界的意志,让我们超脱于物外,不受监控,而明日夜间子时,我会在洞中点燃十二根法烛,每一根若是能够安然烧过子时,便代表我能多活一年,如是全数亮着,我便还有一轮时光,但若是全数熄灭,我活不过次日。”

    我拱手说道:“师叔祖,徒儿不才,一定会用性命确保蜡烛不灭,安然烧完!”

    李道子摇头笑道:“你倒真的有那么好度过么,这个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即便是我弄出这么一个龟壳来,瞒过上天,但是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悟道雄奇如诸葛孔明者,最终也逆不过天意,病逝五丈原,我又能够有多少期望呢?”

    我坚定地说道:“师叔祖你是好人,这老天倘若一定要让你故去,我就豁出性命,一定要逆天而为,反了他娘的!”

    李道子看着我良久,然后对我说道:“志程,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想必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我曾说过,你若是入魔,我亲手了结你,不过现如今我命不久矣,已然不能兑现承诺了,不过你可以答应我,永远不要堕入魔道么?”

    他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能够刺穿我的内心,我迎着他的注视,认真地说道:“好!”

    李道子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平静地说道:“如此便好,我要去准备布阵了,你且在旁看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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