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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苗疆道事txt下载     苗疆道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七章 这魔剑归你了

    我一生中遇到有趣的人很多,但是让我感觉到最特别的,恐怕就是面前这个笑眯眯看着我的猥琐大叔了。

    刘老三是一个性格很有特点的人,他有真本事,这个我瞧见过,布阵谋局,那叫一个条理分明,然而当他跟你嘻嘻笑着说话的时候,却有一种“此人就是个江湖骗子”的即视感。这样的人很特别,讨厌他的人讨厌得要死,而喜欢他的人也喜欢得要死,所幸我是后面的一种。

    能够再见到刘老三,我十分地高兴,瞧见他一身黑色中山装的干部打扮,中规中矩,便笑了,兴奋地跟他说:“我正找你呢,都一个多月了,你跑到哪儿去了?”

    刘老三也哈哈大笑,说这真的是巧了,我也找你呢,怎么样,你有空么,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两人聊了两句,我问他什么事儿,他不肯说,就说到地方就知道了。我想着这大街上的,也不好跟他讲起白合的事情,于是让他等我一下,我先回宿舍去,带上了小宝剑和胖妞,然后想起他的饭量,又在箱子里面摸了摸,把饭钱和粮票拿够了,这才回来。

    刘老三看到我带着胖妞一起下了楼来,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问我道:“上次我就想说这小家伙的事儿了,我问你,这猴子是你的?”

    我点头,说对,也不对,它是我朋友,而不是我的。刘老三点头,对于胖妞,他似乎知道些什么,不过到底是个算命先生出身的家伙,也颇能卖关子,硬是把半截话儿给咽了下去。

    出了单位宿舍,我想带着他去饭馆子,他摆了摆手,说这顿先记下,他要带我去见一个人,那儿也管饭,算是有来有往。对于刘老三这人,我大体还是信任的,再说了,我也这么大的一个人了,他未必能够把我给卖了。两人沿着除了街口,沿着河沿一直走,刘老三似乎对这一代很熟,七转八绕,带着我往江宁老城区的胡同串子转,七走八拐,倒是把我给走晕了。

    我也是在巫山后备培训学校结过业的,一瞧见他这架势,顿时就笑了,拉着他说道:“刘老哥,你若是觉得不信任我呢,大可另外约地方,不必这般绕,你也累,我也晕。”

    刘老三挥挥手,低声说道:“倒不是我不信任你,说到底,还是你小子自个儿惹了祸,我出于谨慎,不得不防啊。”

    他这话儿让我有些莫名其妙,停下脚步,拉着他的胳膊问道:“嘿,你别吓我啊,到底什么个情况啊,什么叫我自己惹了祸?”刘老三瞧见我一脸懵懂无知,这才晓得我一点儿风声都没有收到,这才压低嗓子说道:“哎呀,你真是个实诚人呢。这么说吧,可能是你们内部走漏了消息,结果有人把你亲手杀了杨大侉子这件事儿,给捅出去了。你想想啊,杨大侉子是什么人,集云社头号炼器师,顶尖的技术人才,交游广泛,所以你就一战成名了。”

    刘老三这话儿说得我一阵背脊发凉,我这明明是成全好事,怎么传到别人耳中,好像杨大侉子就是我杀的一样?

    这强加到了我身上的荣誉,让我顿时就不淡定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见识过杨大侉子那狠辣手段,我并不会期待他的同伙有多么的仁慈善良,要万一我真的被盯上了,被灭了那是分分钟的事情。这般忐忑着,我浑身就不自在,结果七转八绕,我们竟然来到了一处院门口来。这旧城区建筑拥挤,不过这里倒是独门独院,幽静得很。刘老三先是在门上敲,三长一短,接着那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有一个留着小辫子的少年站在了门口。

    “南南,你爷爷在么?”刘老三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而那个留小辫儿的少年却毫不客气地一扭头,朝着房里头喊道:“爷,那个老骗子又来了!”

    小辫儿少年南南的话让刘老三很受伤,干咳了一阵,带着我走进了里面,这处屋子只有三间,小院也并不算大,但是院中有几颗桑树和葡萄藤,一口古井,旁边还有歇凉的石桌石凳,感觉颇为雅致。刘老三带着我走进来,看我盯着那桑树瞧,于是就笑了:“你是不是觉得院子里种桑树,不太好?”

    我点头,说书里面不是这么说的么?刘老三摇摇头,说道:“家中种桑,易招鬼煞,这话儿自然不假,不过这风水之说,对于真正的大师,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正说着,这时从屋子里走出了一个须发洁白的老头来,他中等身材,一双手的手掌跟蒲扇一般大,冲着刘老三说道:“少在别人面前说这口舌是非,怎么,你又来催剑了?我不是告诉你了么,你送来的那鱼骨,应该有孕育出妖丹,有了那玩意,鱼骨剑才算是真正完美,要不然,做出来也会砸了我老于头的手艺。”

    刘老三瞧见他,拉着我到跟前来,嘿嘿笑着说道:“于叔,嘿,这回不是为了那鱼骨剑,而是他,”这家伙指着我说道:“上次送那把魔剑来的时候,您不是问我说用它砍下杨大侉子脑袋的那孩子么,就是他,我这回把他给您带了过来了,您帮着瞧瞧,提点两句呗。”

    刘老三将我给推到了前面来,我瞧见这个白胡子老头儿,便想起了前因后果,知道他便是与杨大侉子齐名的金陵双器于墨晗,连忙拱手问好。

    我称呼他为于大师,而他则摆摆手,笑着说道:“这个年代,大师死得快,我不过就是个藏在小巷子里面苟且偷生的手艺人而已,你叫我老于头就好了。”他说得谦虚,不过我还是坚持着,他也不管,拉着我来到葡萄藤下的石桌前坐下,打量了我一会儿,又看了胖妞你几眼,这才击节称赞道:“这位小哥,当真是好相貌,福缘也好,难怪那魔剑对你念念不忘,刚才都还在嗡动呢——看来,降服这魔剑的办法,可就在你身上了。”

    我听着一脸糊涂,然而旁边的刘老三却豁然站了起来,失声说道::“不会吧,这事儿真的可行?”

    于大师笑了笑,然后点头,刘老三一副饱受打击的样子,喃喃自语道:“这世界上真不公平,费煞苦心者,鸡飞蛋打,人去财空;机缘巧合者,什么都不用做,好东西自己就找上门来了……”说话间,那个留辫子的小孩儿给我们上了一壶茶,然后扭头到了旁边,蹲着身子,拿着小刀专心致志地削起木头,而于大师瞧见我一脸懵懂,则跟我解释道:“小哥,今天找你过来呢,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找你帮忙,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你,不知道可否如实相告?”

    我在二科混了这么久,多少也懂得察言观色,瞧见于大师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便晓得他有心考较,于是恭敬地回复道:“长者问,不敢辞,但有所问,只管讲来。”

    于大师摆摆手,让我不要紧张,然后问我道:“你的事情,我大概听刘老三说过了,他说你虽然是六扇门中人,但是另有师出,不知道能否讲来?”

    刘老六眼睛很毒,跟我没有照过几次面,便已然通晓大概,而我此刻已然晓得茅山宗和李道子这面大旗的厉害,也不隐瞒,说起了当年于五姑娘山求医问药之事。果不其然,我这一说到青衣老道之名,无论是于大师,还是刘老三,都变得肃然起敬,当得知我就打了几年杂时,刘老三更是失望地喊道:“你真傻啊,当时为何不求李道子,拜他为师?你若是能够学得他的一两分本事,这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何必窝在你们那个小小的地方,白受这么多憋屈?”

    我想起当年青衣老道的评语,于是捡着好的说道:“他当年曾说我与他无缘,但是与茅山有缘。”

    这话说完,刘老三有些激动,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道:“最近一直有消息,传言继青城山之后,茅山也将开启山门,重归尘世。到时候观礼,你一定要去,说不定能够被哪位长老招为徒弟哦……”这话儿说着,他转而又说道:“你小子除了李道子那儿,还有点邪门的东西,别藏了,快一并说来吧。”

    刘老三这般一说,我便晓得瞒不过他,于是又将曾经被杨二丑掳走之事讲出,在得知我因为李道子的血咒,无法奠基,打底的功夫是《种魔经注解》之后,他这才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就说哪儿不对嘛。你修行的这门东西,是最著名的嫁衣神功,修得越厉害,就死得越快,杨二丑他分明就是想要拿你当鼎炉,方才会传你的,以后能不修,最好不要修了。”

    刘老三这边问完,看了旁边的于大师一眼,没再说话,而我万万没想到,那于大师在沉默良久之后,竟然郑重其事地站了起来,宽厚的手掌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一字一句地说道:“饮血寒光剑,从今日起,归你了!”

第二十八章 天黑了别出门 为9万推荐票加更

    当于大师郑重其事地说出了这话儿来的时候,我虽然从先前的对话中已经有所预料,但还是大吃了一惊。[词*书/阁]cishuge

    同样被吓了一跳的还有刘老三,他豁然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于大师,又看了一下我,喘着粗气问道:“为什么?”于大师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后,显得十分平静:“茅山的虚清真人,对我曾有活命之恩,这孩子既然跟茅山有缘,我也算是提前还了一份人情。”这解释太简单了,刘老三有些不情愿:“嘿,于叔,你这话可不对啊,那剑,是我和杀猪的费劲千辛万苦才弄回来的,你拿去送人情,是不是该问一下我的意见呢?”

    刘老三死皮赖脸,非要穷根问底,于大师可就怒了,吹胡子瞪眼地说道:“刘老三,你是个学文的,手无缚鸡之力,这剑给你,你能拿得住?”

    那家伙只是笑,也不答话,而我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搓着手说道:“无功不受禄,我怎么好意思收这东西呢?”饮血寒光剑的确厉害,能够让杨大侉子这样一个半瓶子晃荡的家伙,力压剑道高手黄晨曲,不过它剑身魔性强烈,一旦控制不住心性,反倒容易受起所伤。于大师瞧见我也说了话,晓得不将缘由说清,是不可行的,于是起身,领着我们往里屋走。

    穿过外间,来到里屋,墙边有一个机关,轻轻一摸,只听到“喀嚓”一声机械响,便有一个暗梯从地下冒了出来,幽幽一阵冷风,从里面吹来,让人不寒而栗。

    于大师带着往下走,而胖妞却不喜欢这样的地方,从我身上跳了下来,扭着屁股,找外面雕木头那个长辫子少年南南玩去了。

    小院不大,但是到了地下室,才发现这儿的空间并不小,光我们身处的这一个大厅,便足有整个儿院落那般宽敞,而旁边还有几个暗室,想必是不同的分区。于大师的地下室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件,有设计别致的火炉子,也有一整套打铁制器的行头,光是那刻刀,琳琅满目地摆着,都有上百多种,宽的窄的,长的短的,看得人目不暇接,赞叹不已----不愧是冠绝金陵的制器大师,这番架势就是让人心生崇敬啊。

    这场面我看着新鲜,但是于大师和刘老三却是已经十分习惯,带着我一路走,一直来到了西边的一面墙上来,停住脚步。[词*书/阁]

    墙上是一整面的大理石浮雕,上面有无数贴着符箓的锁链,发黄的古籍以及旗幡垂落,则在正中间,则是那柄红光四溢的饮血寒光剑,不过此时的它多了一幅银亮色的剑鞘,我瞧着有些眼熟,又过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那剑鞘,可不就是当日我们在瓦浪山水库那儿猎杀的鲶鱼鳞皮么?

    没想到,竟然给于大师制成了这么绚丽的刀鞘来。

    那魔剑被那些锁链给死死地锁在墙上,有八股白色气雾从墙壁上不断地朝它喷来,上面还贴满了符箓,本来静寂无声,然而我一走到近前,它却突然发出了嗡嗡的响声,很像是那夏夜里面的蚊子叫声。都不用解释,于大师指着这剑,问刘老三道:“瞧瞧,我推断得不错吧,凡剑皆有灵,这魔剑对于第一个用它杀人的主人来说,有一种天生的认同感,这一点值得我们重视。炼器虽易,精品却难,这把魔剑是杨大侉子倾尽毕生心血之作,很难不散戾气地强行毁去,消解又需时日,易生事端,还不如给它找一个可以控制的主人,变废为宝。”

    刘老三并不反对他的意见,只是对我能否把握这魔剑有些分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事儿还是有些悬。

    于大师点头,说这一来封印此剑的法子,还需琢磨,时日还久,二来的确是要等这小孩儿能够有一定自保的能力,方才会交予,不然反是祸端。两人在征得了我的同意之后,商量三年之后,等我能够有一定力量,便将此剑最终交予我手。此过三年,我正好十八,到时候是什么模样,又当另外述说。谈完这些,我也没有再等,而是将腰间的小宝剑拿出来,将白合之事跟他们提起。

    对于此事,两人都表示了不同程度的惊异,毕竟一般来说,这新鬼刚死,最是力弱,影响不得阳间的一切事物,就连与人沟通,都只能通过请灵附体,怎么可能与我对话?

    两人一齐否定,让我有些焦急,连忙将白合催出来,这妮子也是,平日里没事就晃来晃去,结果事到临头,却躲在剑里,不敢出来。

    我催了半天,气得半死,还好于大师思路清晰,说既然这女鬼是当日杨大侉子为了炼制饮血寒光剑而炼,必然对那魔剑有着天然的害怕之感,相比不会轻易同室而存。这般说了,我们来到了另外一个阴气十足的房间,这儿摆了好多的坛坛罐罐,看着像是骨灰盒一般,结果那门一关,白合便已亭亭而立,朝着这两位有模有样地鞠躬问好。

    白合自然是能说话的,然而这问好,无论是于大师,还是刘老三,都听不到。这事儿我们再沟通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推测到或许是因为我吞食了那巨型鲶鱼的眼珠子,才会如此。刘老三笑了,说当日他的确瞧见我们部门的小刘悄悄收走,不过人肉煮熬过的东西,再灵光,他也不愿沾染,因为这个有因果。

    你看看,现在来了吧?

    刘老三幸灾乐祸时大肆嘲讽,不过真正低头想起办法来的时候,倒也没有怎么含糊,总共给我出了三套方案。这方案一得于大师配合,就是按照杨大侉子的思路,将白合强行融入饮血寒光剑中,做一器灵----白合之所以能新鬼而能言,便是因为杨大侉子用阵法聚集前人阴灵所致,不过这法子很容易让其湮没本性,不得本我;第二套方案就是超度,这个简单,我会、刘老三会,于大师也会,就连门外那小孩儿也会,无非是法子不同,念个几天几夜,得返幽府;至于第三种,这可就有点儿麻烦了,那便是转世重修。

    所谓转世重修,最为外人熟知的便是活佛转世,有佛法高深的大德喇嘛,在生命耗尽,即将圆寂之时,将一缕智慧凝聚,化作千里,投身于新生婴孩之上,而后寺院根据高僧圆寂之前的指引提示,将其从茫茫人海中找寻而出。这是佛家,是最高深的法门;至于别家,也有,不过高下之别,各有千秋,若是白合,想转生也可,不过需要谋对诸多条件,掐算方位、时辰、人家、往来以及阴灵之脉,这事儿复杂之极,又受诸多苦难,能不做,最好不做。

    然而将这些选择都放在白合面前,这姑娘却铁了心地选择了第三种。

    她是花季少女,心中憧憬无数美好,又恐惧死亡,既不愿做器灵,也不愿往生,这事儿倒是不好办了。刘老三是个没耐心的人,一力劝白合超度往生,那妞儿拼命摇头,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陈二蛋,最记恩仇,虽然她这些日子来在我房间里飘来飘去,吓得我胆子都毛了,不过想起那日她的倾身一扑,心中又不由得软了些,也哀求刘老三。

    刘老三被求得没有法子,只得答应让我把白合,以及她暂存于身的小宝剑留在此处,他耗些心血,帮忙谋算一下,贴身打造,弄出一个应对的方案来。

    这提议于大师也很赞同,当我将小宝剑一拿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就放了光芒,恨不得抢过来,研究一番。

    嗯,李道子的东西,无论到了哪儿,都是响当当的货色。

    这些聊完,于大师留吃了晚饭,在物质匮乏的当下,居然还有半只盐水鸭,说明生活倒也不差。除了盐水鸭,还有些时令蔬菜,是那个留着小辫儿的南南做的,味道不错,我发现刘老三这家伙别看着瘦弱,当真是个大肚汉,这家伙是饿鬼投胎来着,一桌饭他包了一大半,让人汗颜。席间我还瞧见胖妞居然跟南南很投缘,那小猴子居然一直黏在了南南身边,还腆着脸,让人家喂东西。

    饭后,南南跟小猴子依依不舍,而这时于大师又提出了一件事来,说要给胖妞做一件法器,量身定做,这两天先留这儿。

    于大师出手,自然都是精品法器,我心中欢喜,又问胖妞的意见,那小家伙倒也是个自来熟,抱着南南给它雕的木猴子点头。我跟胖妞好多年的感情,自然不怕它拐走了,于是便趁着夜色出门,刘老三没有跟着我走,不过好在我也能识路,倒也没有怎么迷路。然而我自认为记忆不错,但走了半个多小时,突然感觉两边的景物变得陌生起来,影影绰绰,似有鬼魂尾随。

    我当时心中就有些慌了,因为可以凭恃的小宝剑,可落在了于大师家里,于是快步疾奔,结果不知不觉就跑偏了路,一下闯进了一个死胡同里面来。

    那死胡同黑,我到了跟前才发现,而就在我猛然转过头去的时候,瞧见身后竟然站着两个黑影,犀利的目光,正冰冷地打量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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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转眼就被虏获

    此时的天色一黑,四周一片昏暗,只有远处有一丁点儿光芒传递过来,我瞧见这堵在门口的两个身影,左边一位,身形高挑,一身白衫,脸色苍白,头上戴着前几年批斗时的那种高帽子,上书“一见生财”,嘴紧紧抿着,但是唇角上翘,浮出一丝神秘而诡异的微笑;右边一位,矮个儿胖墩,一身黑色,黑得几乎都看不到脸儿模样,同样的高帽儿,却是“天下太平”这四个大字。[词*书/阁]

    我的目光随后落到了他们的手上,一身白的那位手上是一根白色的哭丧棒,而黑家伙则拿着一串枷锁。

    这锁链似乎是黑色的铁锁一个连一个,然而拖在地上,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不但没有声音,四周的声音在这一瞬间,似乎都消失了一般,我感觉一进入了这死胡同巷子里,与这个世界就仿佛被完全隔开了来。当我真正打量清楚了堵在胡同口的这两位尊容,浑身就是一僵,连一步都迈不动----天啊,这都是谁啊?瞧他们的这穿着打扮,可不就是跟人死之后,来阳世间索命而回的黑白无常两位阴神,一模一样么?

    我陈二蛋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会遇到这么两位?

    我在僵直的那几秒种里,被阴影之中的四只眼睛凝视,出于本能,我能够感受到他们----哦,错了,应该是它们并非是路过,而是专门过来拘我的。这判断让我浑身就是一激灵,想也没有多想,便折身朝着死胡同那儿一通狂奔。这一阵跑,我相信应该是超越了我自己的潜能,所有的一切,在死亡的威胁面前,都显得那般的苍白无力,于是我瞬间就冲到了跟前来,双腿在末路尽头一蹬,整个人朝着死胡同的那面墙上跃去。

    这一堵墙,足有两米过半,对于年幼的我来说已是天堑,不过当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一跃而上,双手扒到了墙头的野草来。

    双手抓到了东西,便感觉好像有了希望,我奋力抓着那墙头的野草,希望着能够翻过去,避开后面那两位爷的注意。我越是怕,越忍不住回头,瞧见那两个身影已经呼啸着冲来即将就要到达我的脚下,然而我抓着的那野草似乎也不怎么受力,胡乱地动。[词*书/阁]cishuge这让我惊悸到了极点,越想要翻上去,越受不住力,忍不住朝着上面看了一眼,骇然发现我这双手抓着的,哪里是墙头的野草,分明就是一把一把黑色的长发。

    而这长发的尽头,则是一张毫无生气的女人脸孔,那一双木然的眼睛正死死地瞪着我,当我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它还礼貌地冲着我笑了笑。

    这笑容让我陷入了绝望之中,下意识的一拽,那脑袋便跟着我一起往下坠落,从墙头直接跌落下来,刚刚背部着地,一阵剧痛,世界一片黑暗,结果感觉到有一股巨力,正朝着我的背上踩来。我当时也是有一口气在,下意识地就地一滚,在急剧的翻滚间抬头看去,瞧见我所认为的那黑白无常,两位阴神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正挥舞着手中的哭丧棒和锁魂链,准备将我给捉拿呢。

    对方来势汹汹,反而让我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来,想着我又不是阴魂,即便对方是阴神,拿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既然如此,那么瞧他们这副架势,难道是人装的?

    这么一思量,我也生出了几分勇气,使出了当年在巫山培训学校里面学得的下三路打法,连滚带爬,朝着那个看着下盘最不稳的“白无常”蹬去。所谓下三路,就是腹部以下,这腹、裆、腿三处,属于格斗中比较凶残的路数,特别是裆,这个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一旦被狠狠击中,便有可能会昏厥或者死亡,向来为正道众人所不齿,不过我们学的,都是军中技击,实用招数,再配合我个子并没多高,所以这般抢攻,倒也凶悍。

    我一上来,直奔裆下而行,断子绝孙脚,猴子偷桃术,那叫一个连绵不绝,结果那“白无常”还真的有些招架不住,连连后退。

    他这般的表现,倒是让我平白生出许多胆气。要知道,对方倘若正是阴神,哪里会理踩我这凶残招式,直接大手一挥,那哭丧棒将我击打,神魂离体,然后用那锁链一捆,就给拖走了。他若是避,说明是心虚,在装神弄鬼而已。然而我猜对了结果,却忽略了过程,能够悄无声息地将我引入瓮中,又将如此气氛渲染得如此阴森恐怖之人,又岂是我这刚学了几手三脚猫功夫的小子,所能够比拟的?

    于是间,在一阵顺风强攻之中,我的鼻子间突然闻到一丝腥甜,下意识地想要闭气,结果却双腿一软,朝着地上跌落而去。

    我意识在消弭的最后一刻,瞧见旁边那个浑身漆黑的矮胖子正在拧着一个瓷瓶的盖儿,也不知道是在打开还是在关闭,不过我能够感受得到那腥甜的气息,正好是瓷瓶中飘散儿出来的,隐约之间,我还感觉到颜色似乎是一片粉红,宛如桃花瘴。我昏过后,万事皆休,当再次恢复意识过来的时候,却是被一桶冰冷的水从头泼到了脚后跟,那时节,可就是春节的前几天,所有人都等着放假了,出门穿一件棉衣都嫌冷,结果这冰幽幽的水从头淋下,我便猛然醒了过来。

    苏醒过来的我第一感觉就是冷,真他妈的冷,而后才发现自己被人用绳索捆得结结实实,那绳子甚至都深陷入了我的皮肉之中,稍微动弹一下,就感觉到火辣辣的痛。

    这痛觉让我的意志迅速恢复过来,睁开眼睛,瞧见了一盏并不明亮的煤油灯,以及一个脸上长着大片白癜风的丑恶男子。

    房间不大,四周都是墙,空间中有着沉闷的气息,显得这空气流通不畅,我所受到的培训告诉我,这有可能是一处地下室,而面前这个白癜风,我就真的不晓得是谁了。不过我不知道,对方却并没有打算饶过我,一桶水让我彻底醒了过来,接着第二桶水,又直接淋到了我的身上,这一次我直接叫出声来,感觉那冰水顺着绳子勒出来的伤口往里走,全身火辣辣的,难过得不行。

    当我表现出了十二分的痛苦时,白癜风终于停止了第三桶水倒下的想法,而是拖了一个带着靠背的竹凳坐下,悠悠说道:“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么?”

    这话儿问得十分霸道,我特么的根本就不认识这孙子是谁,好端端的回家,就给装神弄鬼地劫到了这里来,我还冤着呢。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装惯了孙子,不差这一回,于是摇头说不晓得,那个白癜风突然站起来,一下冲到我面前,踩着我的脑袋,恶声恶气地骂道:“不晓得?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你真的不知道?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这说着话,我突然听到了皮鞭子在空中炸响的声音,这是一种听着清脆,然而恐怖无比的动静,在下一秒,它便落在了我的身上。

    啪、啪、啪……

    皮鞭在我身上迅速留下了无数火辣辣的血痕,我抑制不住的叫声成了白癜风的助兴,歇斯底里地抽了好一阵子,他似乎累了,终于停手,然后喘着粗气说道:“敢跟我们集云社作对的人不多,小子,你有种。我看出来了,你年纪不大,这事儿其实跟你也没多大关系,就问你一句话,杨从顺做的剑,在哪里?”

    对方身上有一种凶悍到了极致的特质,显然对杀人这活儿,并不陌生,而他在一番折磨过后,提出来的问题,并不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在醒过来的这段时间里,就一直在思量这件事情,其实在此之前,刘老三就已经提点我了,说有人已经将我杀死杨大侉子的事情传播出去,会有人找我报仇;这事儿既然别人还知道了,想必也知道那剑,最后落在了刘老三手上,那家伙时隔一个月才露面,一露面我就遭了灾,说不定就是被那个家伙给算计了。这般想着,我心头窝火,然而却晓得我倘若松了口,一定不会有好下场,于是死守着嘴巴,并没有露出底去。

    事到如此,这事儿就是一个筹码,我可不能轻易就认输了,屈服于酷刑之下,说不定我死得更快。

    果然,我猜得并没有错,当我被抽得奄奄一息的时候,还是硬着嘴不说话的时候,那个白癜风终于还是停手了,嘴里咕哝一声,然后吐了一口浓痰到我的身上,离开了这里。我趴在一滩冷水中,遍体鳞伤,心中又怒又恨,一会儿想到是不是被刘老三坑了,那小子说不定拿我做饵,引出集云社的凶蛮,一会又期望着刘老三或者我们单位的人神兵天降,救我于水火。

    然而什么都没有,我就像一个无人理会的死狗,趴在那儿等死。

    我被绑得严实,根本动弹不得,先是一阵冷,过了好一会儿,就开始迷迷糊糊的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阵香风传入鼻翼,我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陈二蛋,看来我们又要一起,过春节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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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恶鬼缠身杨小懒

    这声音听着情意绵绵,让人浮想联翩,然而语气之中,却充满了直入骨子里的寒冷,躺倒在地上、浑身伤痕累累的我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瞧见了一个绝对让人感到意外的人物,那就是当日诡异失踪了的杨小懒。[词*书/阁]

    从声音上面来说,的确是杨小懒无疑,然而我瞧见的却并不是一个窈窕少女,而是一个丰乳肥臀、妩媚风骚的女人。

    瞧她那丰满挺翘的身材和一双媚力十足的眼眸,让我很难将先前与我一同生活过大半年时光的小师姐杨小懒,和面前这个宛如蜜桃一般成熟妩媚的大美女,联系到一起来。

    光从身材上面来说,此刻的她,比一年前整整高了一个头,胸口多了一大团----难道这段时间里,杨小懒是吃了化肥,才会这般蹭蹭地往上长么?

    不过就在我惊异的目光中,我面前的这个美艳女人笑盈盈地蹲下身子来,高耸挺翘的胸口差点儿就碰到了我的鼻尖来,她伸出手,一把托着我的脑袋,满怀恨意地笑道:“陈二蛋,风水轮流转,一年又一年啊,去年我沦落为阶下囚,饱受屈辱,而你转眼就成了朝廷的狗腿子。那个时候的你,大概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你会落到我的手上来吧?”

    她吐气如兰,一股成熟女人的气息直扑我的脸上,让我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身上伤口的灼痛在这一刻也似乎减轻了一些,然而听到了她的话语,再看看这张依稀有些熟悉的脸孔,我不由得一阵哆嗦----哎呀,我的妈呀,这可不就是杨小懒么?虽然我不知道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光想一想杨二丑的死,以及在工作队的那个时候,杨小懒朝我投射而来的那种极度恨意,我就感觉自己可能逃不过这一劫了。

    唐僧西游八十一难,一难更比一难强,而我这个算什么,桃花劫么?

    心中虽然慌乱无比,但是我却还是能够勉强稳定住心神,朝着已然有些面目全非的杨小懒嘿然笑道:“小师姐,嘿嘿,我们好久没见了,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之下,再一次见面,想一想,果真是缘分啊……”

    啪……

    我的讪笑被一记狠狠的耳光给打断,原本还春风拂面的杨小懒银牙一咬,直接给我来了一个大耳刮子。[词*书/阁]cishuge这耳光可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狠狠一记,我一脑袋就直接栽倒在地,感觉这天也旋转,地也旋转,漫天的金星飞舞,脑袋里面像开了法会,嗡嗡作响,左边的耳朵当时就什么也听不见了。然而一耳光之后,我的领口一紧,整个人又被那狠毒的女人给拎了起来,狠狠一扔,朝着角落撞去。

    “啊……”我凄厉一声叫,将受到的所有痛苦都呼喊出来,本以为会又迎来杨小懒一阵狂风暴雨的毒打,然而硬着头皮挨了半天,却并没有等到。

    但我睁开眼睛来的时候,瞧见这个妖艳的女人蹲在我面前,双手抱着脸,肩膀一耸一耸,泣不成声。

    这状况比杨小懒暴打我一顿更让人惊讶,从认识这妞开始,我就没有瞧见她哭过,即便是当初她被工作队捉住,也只是冷冰冰的,拽得二五八万,怎么这会儿竟然在我面前哭了起来。我坐在角落里,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杨小懒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凝视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陈二蛋,你毁了我的一生,你知道么?”

    我感受不到她话语里面的情绪,不过却十分委屈:“小师姐……”

    这称呼刚刚一出口,杨小懒就愤然喝断了我的话头,愤怒地骂道:“够了,我爹没有你这样的徒弟,勾结外人,将我爹弄死,这血海深仇,你当我忘记了么?你还好意思叫我‘小师姐’?”她勃然大怒,然而我的火气也上来了,晓得此遭左右也是难免一死,于是也梗着脖子,大声骂道:“哼,你当我不知道你们的阴谋么?道心种魔,这事儿我正不晓得?你爹根本就是想把我当做鼎炉,培养出来,好取而代之,我若不奋起反击,此时此刻,在这副躯体里面的,想必就是你爹了。”

    “哼,果然,你什么都知道!”杨小懒的脸色冰冷,死死地盯着我说道:“我爹说得果然很对,你这个腹黑的小子,装作傻乎乎的样子,其实你什么都懂。”

    面对着她的责问,我闭上眼睛,也算是默认了。我二蛋是山里娃,但不是傻子,任何人把我当做傻瓜,那他自己的智商也不咋地。

    我不知道自己的下场会如何,然而杨小懒似乎并没有立刻杀我的意思,而是在旁边缓缓说道:“当日我仓惶逃出,一个人在荒山野岭里面,吃尽苦头,人不人,鬼不鬼的过了大半年,一夜变老,心中那个恨啊,感觉全天下的人都欠我的。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这世界上,你有实力,才轮到你说了算,若没有,再怨恨又有何妨呢?我杨小懒,前半辈子享受,后半辈子孤苦,有个哥哥,结果没办法找,有个远方的堂叔,结果没两天,就又给人杀了----陈二蛋,你说我们到底是不是孽缘啊?”

    远方堂叔,说的是杨大侉子么?我睁开眼睛来,瞧了杨小懒一眼,只见她此刻的眼里并没有恨意,或者其他,平静如水。

    她就是一个神经病,我不知道她的脑海里到底在想着什么,低声低气地说道:“杨大侉子的事情,真的跟我没多大关系,他当时半边脑袋都快要掉了,又死不成,哭着喊着让我帮他,我是心软,受不住求,所以才出了手。至于后面的事情,我一个小跑腿打杂的,更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二蛋,你看看我,有没有什么变化?”杨小懒突然打断了我,一双宛若皓月的眼睛,直直地瞧着我。

    杨小懒的节奏一向比较飘,我完全把握不住她这话语里面的意图,余光不由瞧向了这大妞俯下身来时,胸口露出的那深深沟壑,吞了下口水,敷衍着说道:“变化啊,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十来岁呢……”这话说着,我突然瞧见杨小懒媚眼如丝,那小脑袋突兀地凑了上来,双手托着我的双颊,红润而饱满的嘴唇竟然附在了我的嘴上,接着一条冰冷而软绵的东西,伸进了我的口中。

    我那个时候已经十五岁,什么都明白了,杨小懒这举动把我给吓了一大跳,感觉舌头被人紧紧吸吮,舌根发麻,脑袋也发空。

    一开始我还如在天堂,美得不知道东南西北,突然之间,心生警兆,猛然朝着嘴里面那冰冷的物件咬去,结果杨小懒先知先觉,头猛然往上一扬,避开了我唯一的反击。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的我,瞧见杨小懒明眸里竟然有绿光荡漾,那张明艳脸上尽是青筋,形如厉鬼,接着舌头居然有寻常人的两倍还长,在唇间微微一舔,妩媚地笑着,收回口中。

    这情形让我浑身发冷,刚才口中还馨香萦绕,然而此刻却有一股腥臭挥散不去,胃中一阵翻腾,结果一口苦水喷射而出。

    杨小懒早已站立在了我的两米之外,避开这秽物,看着缩在角落的我,冷冷地说道:“瞧见了吧,当日那白莲舵主的亡魂,已经上了我的身,这是我的报应;不过你放心,我会因此变得更强,当天观音洞里的所有人,都会在我手上一一死去,而作为我最喜爱的二蛋小弟弟,你将会是最后一个,而我将会让你在快活中,升入天堂,或者地狱……”

    杨小懒飘然离去了,剩下我一人在黑暗中颤抖,而后两天,她并没有再露面,头天还有人过来审我,是那天捉拿我的“黑无常”,这个矮个胖子又将我抽了一顿,不过我死都不肯开口,这并不是为了刘老三那个打短命的,而是因为胖妞。在得知了杨小懒也现身集云社之后,我就开始深深地担忧起了胖妞来。

    杨二丑唯一的眼睛,可是胖妞给挖下来的,这事儿杨小懒若是知道,非要将那小猴子给生剥活剐了不成。

    现在的杨小懒,美丽得宛若妖精,然而性情却更像疯子,她给我的感觉,甚至比杨二丑还要恐怖了。

    黑无常审过我后,感觉从我嘴里面撬不出什么东西,就不再理会,扔我在这地下室里待着,死活不管。我躺在那角落里,整整三天,没有人给我送过饭,我湿漉漉地待在角落,享受着寂寞和孤独。我缩在那儿,绳索紧紧捆住,动弹不得,实在没有了办法,唯有再次修行魔功。这功法虽然被刘老三称为“邪功”,但是为了维持生命,避免被饥饿和寒冷夺走性命,我不得不靠它维续。

    这一打坐修行,做而后忘,我几乎都忘记了时间,当我再一次听到那地下室的铁门有响动的时候,意识从沉寂中恢复过来,却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此次此刻的今天,竟然已经是春节了。

    多么吉祥而欢庆的日子,而我就要在这么一个潮湿而幽黑的地方死去么?

    铁门打开,我瞧见一个竹篮子先进来,而后面那人,让我吓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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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除夕艳福不浅 为推荐票10加更

    就在我缩在角落自怨自艾、顾影自怜的时候,地下室的铁门打开,有一个人提着竹篮子走了进来。[词*书/阁]cishuge

    我抬头一看,愣了半天----来人倘若是杨小懒,我倒也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然而我瞧见的,竟然是失踪了好久的罗大**。这小子当初在省钢离奇失踪,后来我逼问临死前的杨大侉子,得知他被送往了集云社,准备当一个后备力量来培养。杨大侉子一死,线索全断,不过我并没有放弃对罗大**的寻找,春节前,还将工资分为两份,给他爹也寄了一点儿去。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小子竟然会和掳走我的那一伙人混到了一起来,而且瞧他这模样,似乎过得不错,个儿长高了一些,人也壮了一点儿。

    更重要的,是他的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好像里面有光,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已经开始有了修行门道,精气不受控制外放的缘故,可以想得到,罗大**已经在敌人内部,有一定的地位了。他的到来让我整个人充满了惊喜,正想叫他,结果瞧见他眼神不断地朝着我挤,便闭住了嘴,而正在这时,旁边有一个年轻人招呼他道:“大**啊,这个家伙死鸭子嘴硬,死活不肯招,上面说饿死他得了,你何必还给他送饭?”

    罗大**朝着门口低头哈腰地笑道:“雁回大哥,话是这么说,但是今天不是除夕么,多少也给人吃口饭啊,对不对?再说了,这事儿可是杨姑娘吩咐的。”

    那人咕哝一句,似乎在轻笑,然后催促道:“那你快一点啊,别出了岔子。”

    罗大**唯唯诺诺,然后提着竹篮子走到我的面前,蹲下身来,口中念叨道:“哎呀,你也是可怜人啊,有事没事,给人拉在这儿来受苦,连过个年,都不得安生。这位小哥,你可记住了,这顿饭可是杨小懒杨姑娘赏你的,你好好吃,当作是年夜饭,心中可要念着人家的好呢……”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朝我使脸色,我知道这儿人多眼杂,罗大**肯定是没办法跟我说上话的,瞧见他毫不做声地将我双手的绳子给解开,又从袖子里递了一张折得整齐的纸条来,悄无声息,便晓得他有话儿跟我讲,于是口中也回应道:“多谢杨姑娘,也多谢您了……”

    竹篮掀开,两碗白米饭,一碟咸菜,一碟炖烂肉,还有一小罐的水,那米饭上面,竖插着一根红筷子,特别不吉利。[词*书/阁]cishuge

    这架势,我算是看出来了,摆明了断头饭的节奏啊。

    罗大**也就是过来送个饭,没有办法在这儿多待,打过照面了就离开,我不晓得这房间里面是否监视的东西,身处此中,我自然晓得这些人的手段,当下也不急,先将纸条收好,然后一点儿不避讳地开始大吃大嚼起来。事实上,已经饿了快三天的我也实在没有办法挑剔这东西,这些饭菜几乎是倒进了喉咙里一般,而后咕嘟咕嘟,我将那水罐大半的水都喝掉了,然后用了极大的意志,才留了一点儿。

    长期处于收缩状态的胃部在这一会儿终于得到了填充,我深深地呼吸着陈腐的空气,将这些食物转化成力量,分散于各处而去。

    我在这儿待了三天,若是常人早就已经崩溃了,然而我之所以能够一直活到现在,还是因为修行了魔功的我,对自己的身体有着一部分控制力,方才没有那么不堪一击。我坐在角落假寐,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判断应该没有什么人在旁监督之后,小心翼翼地从贴身之处,将罗大**递来的纸条一点一点抽出,然后借着门缝处的一点儿微光看去。

    这房间里面的光线昏暗,所幸我曾经吃过了那巨型鲶鱼眼珠子,倒也能够面前地瞧见罗大**写在纸条上面歪歪扭扭的字。

    罗大**文化不高,字写得也特别丑,不过表达倒也没有什么问题,他通过纸条告诉我,说他也是刚加入这儿不久,跟了集云社大档头朱建龙做弟子,不过那大档头跟后来某著名笑星一样,是个收徒狂人,总共收了二十八个弟子,绰号朱家班,他是最不受重视的一位,没有什么地位,就跟这儿打杂呢,三天前就听说我被人抓了,而那些人并不晓得他和我的关系。罗大**让我稍安勿躁,他到时候,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要将我给救出来的。

    纸条的意思大体如此,结束的时候,他让我把纸条吞下去,免得被人给发现了。

    瞧见这吩咐,我便晓得罗大**在敌巢之中,倒也是学了几分谨慎,于是毫不犹豫地将这纸条往嘴里塞,忍着不适,将其吞下了肚子。

    之后我就躺在了一处相对比较干燥的地方,思考着如何能够逃离虎穴,如何摆脱这凶残的集云社。我想得越多,心中就越发地恐惧起来,对手显然并不是乌合之众,无论是从杨大侉子,还好将我提溜至此的“黑白无常”,又或者是白癜风和杨小懒,都是远比我厉害的角色,更何况还有罗大**口中的朱建龙和他麾下的朱家班,在这群鲨鱼之中,哪里有我这等小的活路。

    我越想越气,老子在二科待得好好的,本来第二天就等着领年货,虽然不能回家,但是却也可以去张知青家里蹭一顿年夜饭,要饺子有饺子,要肉有肉,还有热情的张知青一家人,以及总是黏着我的小妮,几多好,结果刘老三那孙子一出现,假作好心地邀我吃一顿饭,竟然生出这么多的麻烦来。

    那个家伙,是不是故意设计,让我被人抓到,好引蛇出洞,将这些潜藏在群众之中的集云社,给一网打尽啊?

    这个想法从开始就一直浮现在我的心中,起初我并不愿意相信刘老三会这般龌龊,然而越到了后面,却越希望这背后有着他的谋划,因为只有如此,我才有可能获救,要不然,我也没有几天好活的了。死亡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不过对我来说,却是习以为常,但这并不代表我害怕,而是更加地小心翼翼。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我待在这个小小的地下室,什么也不知晓,周围是死一样的寂静。

    大概到了晚上,盘腿而坐的我心中一动,抬起头,向不远处的那扇铁门看去。

    在几秒钟之后,一身很轻微的吱呀响声一起,铁门缓缓打开,我先是瞧见了一条修长的美腿,接着杨小懒带着一阵香风,走进了囚室之中来。来人并不是救兵罗大**,这让我无比失望,而来的是杨小懒,负负并没有得正,我感觉自己的心似乎在往深渊滑落。

    杨小懒走进来之后,瞧见我情绪不高,不过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款款走到面前,蹲身而下,一双眼睛凝视着我,半晌,她才淡淡地说道:“你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我愣了一下,转而想起了罗大**早上的吩咐,于是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谢谢你的关心,断头饭,我吃得很饱。”

    杨小懒凝视了我的眼睛好一会儿,没有看到一点儿惊慌,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消息满灵通的,送饭的跟你讲的?”

    这妖女竟然一下就联想到了罗大**身上去,这让我有些吃惊,不过我却稳定住自己的情绪,指着旁边的碗筷说道:“将筷子竖直插在饭上,这是临死前最后一顿的习惯,我读书少,但并不是不懂。看来你们对我已经有了决断了,对不对,什么时候处死我?今晚,还是明天?”

    “明天早晨,集云社的大档头朱建龙会亲自过来,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会让新入社的那个小子交投名状,处死你----我跟王斌他们争取过了,但是没办法,他们认为你是杀害我表叔的凶手,只有将你给三刀六洞,方才会维护社中威严。我救不了你了,也实现不了答应你的诺言,不过我倒是有一样东西,可以给你……”

    杨小懒一点一点地朝着我这边移动,我瞧见她的眼中有一团烈火,燃烧自己,也燃烧着别人,心中没由来地一阵慌乱,不安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杨小懒穿着厚厚的棉衣,此刻一件一件地脱下来,平静地说道:“朱建龙那老色鬼,明天过来,一定会对我下手,老娘这身子,还没有沾过男人,也不能便宜了那老乌龟,既然没有实现对你的诺言,今天就便宜给你吧……”说话间,杨小懒已经脱得只剩内里一件小衣,猛然一扑过来,骑在我的身上,开始扒我身上的衣服。

    杨小懒身上有恶鬼,昨日夺走我的初吻,唇齿间有一股腐烂的死气蔓延,常人不可闻,但是吃过鲶鱼精眼珠的我却是晓得,自然不愿,结果一番挣扎,这女人竟然放浪地低下头来,抱着我的脖子一阵狂吻,我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被这么一弄,一种全所未有的情绪顿时弥漫全身,下意识地紧紧抱住面前这个女人的娇躯,手便要揉过去,然而就在我两人即将成就好事的时候,铁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喊:“不好了,杨姑娘,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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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社友莫慌,我来助你

    当时的我脑袋昏昏沉沉的,那是我人生的十五个年头里完全没有遇见过的情形,感觉杨小懒口中的热气一吹到我的耳边,浑身的血液都开始燃烧起来,然而在这个时候,那铁门的大喊让我倏然回过神来,身子一缩,就朝着旁边滚开去,杨小懒也没有心思过来抓我,而是朝着门外喊道:“张雁回,我在审问犯人呢,到底什么事情,不能过一会儿再说么?”

    外面那人焦急地大喊道:“杨姑娘,是白纸扇让我过来叫你的,外面来了一个拿剑的麻子,很厉害,已经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了,白纸扇让你赶紧过去助拳呢。[词*书/阁]cishuge”

    外面的人正是白天罗大**送饭时的那个看守,他语气焦急,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一般,杨小懒听到,也没有再拖延,一把将我的左胳膊给拽过来,俯下身子,狠狠地咬了一口。这妞儿是真咬,牙尖嘴利,我立刻感到了一阵剧痛。然而此刻的我却并没有在意这细节,因为从看守口中的描述,我听到了一件事情----拿剑的麻子,这特征可不就是跟一字剑黄晨曲有着重叠么,难道说是刘老三过来救我了么?

    杨小懒咬完我,一嘴鲜血,一口白牙,朝着我妩媚地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剐了我一样,接着转身离开。

    随着铁门再一次轰然关上,我从地上一跃而起,将捆在我身上的绳索给解了下来,揉了揉手脚,感觉血痕处一阵火辣辣的痛,然而心脏在不断地跳着,源源不断地朝着全身传递强大的力量来。这是修魔带来的后遗症,那就是劲气洗刷经髓,**力量变得强大,恢复能力也强。我将罐子里存着的水一口饮尽,感觉全身热烘烘的,口渴得很,摸摸脖子,先前那股若有若无的死气又传了上来。

    我移步来到了铁门前,悄不作声地拉了一拉,发现这门给从外面锁住了,我暗中发力,一次、两次、三次,丝毫不动。

    我感受到了这铁门并非人力可以打开,心中就谋划了一会儿,接着往后退开了几步,大声叫了起来:“哎呀,哎呀,要死了,快来人啊,我这血流不止了,快来人啊,要死人了。”我扯着嗓子喊,而身子却绷得紧紧,就等着那人一打开门,我就直接冲上前去,一拳撂翻。[词*书/阁]然而我喊了半天,外面才幽幽回了一句话:“要死快点死,利索点儿,省得明天还要弄死你!”

    那人防范心极严,根本不搭理我这茬,而且我这么做,也算是打草惊蛇了,弄得我哼也不是,不哼也不是,颇为尴尬。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我开始烦躁起来,一来是担心一字剑说不定弄不过集云社的人马,二来还担心对方要是见势不妙,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那我可惨了。这般纠结着,结果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声,接着嘎然而止,我心一跳,从这铁门这儿摸过来,在停顿了几秒钟之后,我听到有钥匙的声音,哗啦啦地朝着我这儿走来。

    来人很紧张,连试了几次钥匙都没有对,弄得我小心肝儿一阵扑通跳,还全神戒备,猜度着来人到底是谁。

    叮----铁门终于开了,接着有人推开了一条缝,我早就等待良久,一把将那门给抓住,朝着里面一拉,接着一个身影就跌落进来。来人倒也机灵,晓得这儿有攻击,就地一滚,就在我还待继续的时候,他大声叫出声来:“陈二蛋,你娃住手,是老夫!”我认识的人里面,自称“老夫”的,就只有刘老三一人,我低头看,瞧见地上这家伙,果真就是刘老三,他瞧见我停手了,嘻嘻跑起来,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嘿嘿,我还以为你被辣椒水、老虎凳地伺候着呢,没想到生龙活虎,日子过得不错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想起了这几日的怨恨,顿时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闷声喝道:“我日你爷爷的,这事情是不是你搞的鬼?”

    刘老三虽然身形敏捷,但到底是个算命的,比不得我们这些武夫子,我一用劲儿,他就有些喘不过来气了,连着拍打我的手,让我放松些。瞧他这难过的样子,我想到他自个儿的身手也不强,还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过来救我,也算是有点儿良心,这才放开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没有下次,要不然,我……”

    我的狠话都还没有撂完呢,眼尖的刘老三却发现了新大陆,指着我的脖子笑道:“嘿哟嗬,这是什么?天啊,二蛋,这是什么?这不会是刚才从这儿走出去的那个美女,给你留下来的吧,我闻闻,啊,好香啊……”

    刘老三这猥琐的样子让我一阵恶寒,也顾不上追究他给我挖坑下套的事儿,匆匆朝着门外走去。

    出了这房间,我才发现外面这儿有个大厅,中间一条长桌子,两个人倒在了地上,在尽头处有一个旋梯,那儿就是出口。来不及打量太多,我回过身子,拉着刘老三问道:“外面什么个情况,你赶紧跟我讲一讲。”身处敌营,刘老三此时其实也非常紧张,跟我说道:“现在外面的大部分人,都被杀猪的给吸引过去了,不过这儿是集云社在江宁的一处巢穴,人手非常多,我怕杀猪的有点顶不住,所以我们得赶紧逃,要不然大家都得陷在这儿……”

    这家伙是个无聊之人,明明这么急迫,他还非要拉着我说脖子上的红印,我没有再理会,而是让他赶紧带路,我们离开。

    刘老三此人也是个珍惜生命的家伙,贼眉鼠眼地打量了一下,然后领先朝着旋梯那儿冲去,我瞧见那人的脚步很碎,但是每一步,都好像踏到了最合适的地方,就仿佛打鼓,行走得十分有节奏。他这一手,叫做罡步轻功,走的是那先天八卦结合的洛书九宫,疾如水火,鼓舞风雷,变泽成山,翻地覆天,不求施法,专司那逃命和躲避之术,最为巧妙,然而当他一冲上那楼梯口,突然横空伸出一个拳头,朝着这家伙的脑壳砸来。

    刘老三早已是如临大敌,全身备注,这边偷袭一来,他立刻避开了,往着下方跳来,我跟在后面,瞧见来的正是前日审问我的那个“黑无常”。

    黑无常膀大腰圆,一脸肥膘,瞧见了刘老三和后面的我,又瞥见了地板上躺下的那两个同伴,不由得冷笑道:“白纸扇说那个麻子在不停地拖时间,必然是另有目的,而这地牢之处,最是嫌疑,让我过来瞧一眼,果然就被抓个正着。你们两个家伙,倒也狡猾,不过在我郭道子面前,就全部白瞎了。”

    黑无常从身后掏出一根黑色哭丧棍,得意地抖了一个棍花。

    这长棍发出一声“嗡”响,手劲倒也了得,不过听到他这名号,我和刘老三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刘老三朝着我喊道:“小子,李鬼碰到李逵,这人还得你来教训。”刘老三害怕那人的哭丧棍,但是听到那人的名字,我心中也有火起,天下间,能够叫做“道子”的,有且只有一个,世上哪里冒出这么多鸟人来?我脚步如飞,再次冲上了那楼梯,来人冷声一哼,朝着我当头一棍打来。

    对于棍法,我并不陌生,毕竟我的好友哑巴努尔,是那巫门棍郎,耍得一手好棍法,我也跟着受益,学会许多,瞧见他当头打来,脚步一错,避开锋芒,然后抱住他的腿,想要将其往下面扯开。然而我到底还是低估了对手,没想到那厮下盘极稳,根本就挪不动,反而是回手过来,要拿棍头戳我。

    若要拼命,我并不怯这黑胖子,当日之所以被他们给擒住,主要是中了暗算,被吸了迷药,而如今发现暂时动不得他,于是我翻身朝下闪去。

    黑无常郭道子守在楼梯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当真厉害,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又跑来一人,瞧见了这堵门的门神,一声大吼道:“社友莫慌,我罗大**过来助你!”来人化作一道黑影,从上往下扑来,郭道子并不在意,却不曾想这人走到身边时,手上突然多了一把锋利匕首,悄不作声地捅到了他的后腰处。

    后腰连肾,痛得连心,郭道子一阵惊慌,脚底一空,直接滚落下来,刘老三最能痛打落水狗,抄起墙角一块板砖,冲上前去,劈啪一阵抽,那黑胖子顿时昏迷过去。

    罗大**在上面叫我,而刘老三则一脸戒备,我来不及跟他们介绍,只是说一句“自己人”,便匆匆跑出了地下室。

    重见天日,星光点点,我瞧见我们置身于郊区的一处大院落里,前方灯火通明,似乎还有拼斗之声,而在前面的走廊上,那个留着辫子的少年南南正在张望,瞧见我们出来,使劲挥手,让我们翻墙离开。为了救我,刘老三还真请了不少人,我心中感激,匆匆赶到墙边,然而这时突然听到一声喊,扭头瞧去,却见那个放风的少年,竟然被突然出现的白癜风给一把抓住脖子,高高地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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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盲年代 第三十三章 魔猿莫睁三只眼

    那留着小辫儿的少年南南,是炼器大师于墨晗的孙子,看来也是被刘老三诓骗过来帮忙的。望风这活计并不困难,没想到的是那白癜风身手竟然这么好,突然就出现了,一把就将南南给制住。刘老三自谓甚高,然而却叫于大师为"于叔",十分尊敬,而南南是于大师的亲孙子,此番被制,当下也没有敢抛下不管,停止了脚步来,怒目而瞪:"王斌,你他妈的别拿孩子撒气,有种冲我来!"

    白癜风走到院子里来,环目而望,视线最终落到了罗大屌的身上,冷冷说道:"罗贤坤,朱老大对你不错,没想到你竟然吃里扒外,做出这等事情来?"

    面对着这样的责问,罗大屌并没有反驳,而是移动身体,走到了我的身后。我不知道罗大屌竟然还按照刘老三的吩咐,改了这么一个文绉绉的名字,瞧见那白癜风一副想要将罗大屌吃了去的模样,便顶上前来,冷声哼道:"白癜风,你们就是帮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大屌他这是弃暗投明,不想跟你们这伙败家玩意一起玩耍罢了,你牛逼个屁啊?"

    通常来说,人对于自己的缺陷最是自卑,向来不喜欢别人谈论自己的缺点,白癜风也是一样,一听到我的这话儿,脸上顿时狰狞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喊声说道:"你这小子,不但能扛打,而且还牙尖嘴利,当初我直接弄死你就好了,省得跑出来叫嚣。"

    我毫不客气地说道:"去你娘的,白癜风,你记住了,你欠我的债,我会一笔一笔地要回来的。"

    我们两人撂着狠话,毫无意义,然而刘老三却一脸愁容,瞧见南南被白癜风举得高高,脖子掐得紧,双手不断摇晃,一双眼睛就开始翻起了白眼来,进气多出气少,知道南南也坚持不住了,于是出来,打断了我们的对骂,小声求和道:"王斌,你是集云社堂堂白纸扇,脸面最重要,没必要难为一个小孩,你先放下他,有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谈,行不行?"

    刘老三轻声软语的求饶,让白癜风有了一些缓气,他将南南放下来,掐着这小孩就像小鸡仔一般,然后寒声说道:"跟我集云社讲条件,嘿,过江龙,我还真是少见呢。刘老三,我知道你,麻衣世家这一代最杰出的人物,好好的东北三省不待,跑到我们金陵来捞过界,没拜码头,我们也就不说了,毕竟井水不犯河水,但过分的是,你们竟然将我们集云社首席炼器师给杀了,这可就有些不地道了吧?"

    刘老三瞧见白癜风暂时没有为难南南,这才说道:"白纸扇,这话儿又是两说了,本来这事儿跟我也没啥关系,不过杨大侉子他惹了不该惹的人,杀了我师弟黄养神荆门黄家,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官面上的那人,我们就不说了,你们集云社,不是还有一上家么?我听说那人,可是有望成为右使呢,他虽然表现得大公无私,但若是那人有半点怨念,只怕这样的大人物,别说是他杨大侉子,就连你们大档头朱建龙,也是惹不起的吧?"

    听得刘老三说出这般牵连,白癜风的眼色一变,皱着眉头说道:"这么说,你们倒是做了好事,帮我们清理门户咯?"

    刘老三瞧见白癜风这般通情达理,脸上浮现出了笑容,点头说道:"然也!"

    然而他这稍微显露出了一点儿得意,那白癜风却骤然翻脸,怒骂道:"你这泼皮,当真以为我们集云社是泥捏的啊,现在的江湖,一片混乱,谁他妈的管得了谁啊?不给你点颜色看看,真以为能够跟我谈条件了?告诉你,三件事情,第一把杨大侉子做的那把剑,给我乖乖交出来,第二把这小子和罗贤坤那叛徒留在这里,第三,你他妈的给我磕三个响头,再给我滚回去!不然就算是会招来你们麻衣世家和九神堂的报复,我们集云社也接着了。"

    白癜风陡然翻脸,刘老三有些无所适从,他若想跑,后院的这片矮墙也难不倒他,不过他若是把我、南南都留在这儿,估计也没有脸在江湖上混了。

    瞧见刘老三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白癜风伸出舌头,嗜血一般地舔了舔,然后威胁道:"我数三声,你要是不照着做,先看这个小孩儿死去我数了,一、二"他念得并不缓慢,刘老三整个人都有些僵直了,然而就在白癜风准备数"三"的时候,突然间一道黑影从天而落,跳到了白癜风的脑袋上,伸手便是一抓。来者何人?胖妞也!但见这小猴子从房梁上一下蹿了过来,像当日对付杨二丑一般,将白癜风抓得一脸的血。

    胖妞爪子尖锐,一来就朝着双眼抓过去,这家伙可比别的吓人,白癜风下意识地就将南南扔开,伸手来挡。

    然而那个留着小辫子的南南也不是什么善茬,他在被抛出去的一霎那,脑袋一转,那小辫子竟然朝着白癜风的脖子甩去,啪的一声,竟然带下了一大块皮肉来,只可惜没有割到大动脉,要不然白癜风立刻就垮下来了。不过作为集云社的白纸扇,排名前几的大人物,哪里能够被这点小事给难住,但见他双手一托,竟然就将胖妞给甩到了一边去,接着他恨声喊道:"我集云社潜伏这么久,江湖上的威名淡得连几个小屁孩都敢来招惹了,看来不杀几个人,是没有人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啊?"

    他双手往上一举,突然间这院落红光四起,黑雾弥漫,周围的那些院墙都消失了,只见几竿旗幡孤零零地耸立,再远处,则是一片翻腾不休的血海。

    天地之间,一片混沌,唯有我们这几个人在这儿耸立着,相互对峙。

    刘老三的脸上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缓步走到了我们面前,缓缓说道:"天地烘炉、八卦为方,左右摇摆,禁锢中央,这是集云社传闻已久的歃血阴灵阵么?"

    白癜风嘿然而笑,点头说道:"你们既然打到了我们家里来,自然要做些大餐,给你们尝一尝的;关门打狗,好叫你们晓得,这集云社并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他这边说着话,身后的朦胧之中,突然浮现出一个黑影,朝着他赫然扑来。

    黑暗之中一点绿芒,骤然升起,眼看着就要捅入了白癜风的后背,结果此人脚步一错,竟然平移到了五米之外,而那黑影扑了个空,一个踉跄,出现在我们面前,却正是满脸麻子的一字剑黄晨曲。

    跟着他后面的,还有十来个人,除了高个儿白无常,还有男男女女,皆是凶相毕露,精光冒出。

    不过我并没有瞧见刚才匆匆而去的杨小懒。

    这些人冲到面前来,围在了白癜风的身旁,有的询问,有的看向了我们这儿,发现罗大屌居然也在我们的阵营中,纷纷喝骂。而一字剑也受了些伤,衣衫之上好多血痕,脚步踉跄地走到我们身前,拿剑指着刘老三骂道:"我日你先人板板,老子又被你当枪使了,让我一个人在前院扛住这么多集云社的精英成员,你真当老子是铁打的?"

    大战临头,内讧是最忌讳的事情,刘老三陪着笑脸哄一字剑:"老黄,嘿嘿,你别这样,今天我们要是端了这个巢穴,你以后在江湖上的威名,不是又鼎盛了几分么?"

    瞧见这边众人将我们团团围住,一字剑从怀里掏出一包止血粉,洒在了自己的伤口上,大声喊道:"你说的援军,在哪儿呢?"

    这话儿还没有说完,白癜风那边立刻有了反应:"嘿呀,还有援军啊?兄弟们,操家伙赶紧上,把这些家伙料理了,我们好过年呢!"这一声号令,众人各站一处方位,鼓动手中的物件,一时间这空间立刻变得模糊,鬼影重重,凶险便倍增几分来。首先中招的是罗大屌,敌人对叛徒最是仇恨,凭空中伸出一把铁钩子,朝着罗大屌的肚子掏来,想要将这叛徒的肠子掏尽。罗大屌学过些功夫,千钧一发之际,终于推开了关键一步,结果裤子给一下撕开,被那铁钩弄成了碎片。

    罗大屌虽然光着腚儿逃了一命,但接下来的战斗却更加艰辛,我手无寸铁,问刘老三要我的小宝剑,那家伙却说东西在于大师那儿,他也没办法。

    没有武器,便只有靠一双手来硬抗,在这里的所有人中,除了一字剑这个用剑高手,便只有我勉强算是打手,于是硬着头皮朝前顶。然而对方可都是正规的修行中人,特别还有白癜风、白无常这般的凶厉角色,我们不由得步步后退,接着我被那白无常飞来一根铁锁链,套在脖子上,猛一拽,人就往地上摔落,旁边有一人想上前补刀,然而这时,一个小东西拦在了他的面前来。

    那人瞧见就是一只小小的猴子,不由得哈哈大笑道:"一个小猴子,还想拦住我?"

    就在他张狂的笑声中,胖妞额头上的那个肉疙瘩,突然微微一动,艰难地往外面,翻了开来。

    轰

青盲年代 第三十四章 冥火魔身,铜钱破阵

    胖妞当日吞噬了南明墓中盗出来的护魂珠之后,额头之上,就一直长了一颗瘤子,罗大屌还曾戏言,说这家伙可不像它的祖宗孙悟空,反而像是杨戬。

    杨戬什么特征?除了没事遛一条狗之外,不就是额头之上,长了第三只眼睛么?

    当初我们都以为是戏言,然而此刻胖妞额头上面的肉疙瘩艰难地翻动,两张粉嫩的皮往外一开,竟然真的睁开了第三只眼睛来。

    那眼睛,自然就是护魂珠,又或者说,是融合了胖妞血肉的护魂珠。私底下不算,这是我第一次瞧见胖妞将额头上面的肉疙瘩剥开来,露出了里面玻璃珠子一般的第三只眼,因为是侧面,我瞧得并不真切,然而先前嘲笑胖妞的那一个壮汉,浑身莫名就是一僵,一股寒气直往脊梁骨上面涌起。

    几乎没有缓冲时间,胖妞的第三只眼睛中陡然射出了一道橘黄色的光,那家伙整个人就化作了一团火焰,黑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将此人吞没其中。

    这黑色的火焰一点儿也不灼热,将这么一整个人都给点燃之后,不但没有散发出半点儿热度,反而像是将其化作了一大坨冰块,寒风呼呼,整个空间都减低了好几度。

    "冥火!天啊,宋泳,你要小心"白癜风倒是一个见多识广的家伙,瞧见胖妞额头第三只眼弄出来的火焰有些特别,大声朝着离我最近的白无常提醒道。

    被黑色火焰灼烧的那个人脸上充满了惊悸,嘴巴张得大大,然而他的声带已经被那火焰给灼烧破坏,根本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不过这种无声、无法言喻的痛苦,更能够传递给别人一种强烈的恐惧,瞧见这张被黑色烈焰吞没的脸孔,以及化作虚无的青烟,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往后面退了一步。别人倒也无妨,那白无常往后一退,我则给生生拖了一大截,这状况让胖妞怒不可言,它陡然抬起了头来,像大猩猩一般身子前倾,仰天一阵大吼:"嗷、嗷、嗷"

    胖妞这一番愤怒,突然间,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子从它的身上倏然浮现出来,仔细一看,此物几近人形,浑身绿毛,尖嘴猴腮,手长过膝,皮肤上面有沙糖桔一般大小的密集脓包,胸口和下体等主要部位,皆有兽骨遮护,独目单眼,宛如蜘蛛一般的复眼,凶煞莫名。

    这黑影子一旦浮现,身长足有三米,巨大无匹,伸手过来,一把就将白无常手上的锁链给抓住,微微一扯动,那白无常便有些猝不及防地朝着这边跌落而来。

    白无常那人跟我交过手,那劲力一般人根本比较不过,二般人都不行,然而此刻,却像一个刚刚蹒跚学步的小孩,给胖妞身后幻化而出的黑影一把拽了过来。不过他到底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即便是有些意外,但还是稳住了身形,使劲儿一扯,没有拉过,于是很光棍地将那锁链扔开,朝着旁边推开。他反应速度极为惊人,然而却不曾想蹲在地上的胖妞也跟着一跃,直接冲到了这人跟前来。

    胖妞的本体并不答,蜷缩起来,跟一篮球差不多,然而第三只眼一睁开,身后幻化而出的黑影足有三米,身高手长,一把就将此人给抓了起来。

    这东西虽是黑影幻化,然而却宛如实质一般,将白无常给抓起来后,往天空一抛,自个儿朝着上方一跃,接着再次抓住了他,然后张嘴一咬,直接将此人的脑袋给咬了下来,这还不算完,那黑影简直就是暴戾到了极点,杀人不算,还要分尸,好端端的一个人,竟然给它三两下,给撕成了碎块,细碎的血肉化作了漫天的雨,洒落在了场中所有人的身上,也将下方的胖妞给淋得湿透全身。

    嗷

    杀人过后,这会儿胖妞的一声叫喊,当真是把威风给鼓荡充足,将场中所有的心思牵绊,我固然是仓惶地从地上爬起来,将脖子上勒得紧紧的铁锁链取下,而原本胜券在握的白癜风一干人等也是大骇,为首的白纸扇更是调兵遣将,全数朝着胖妞攻击而来。仅仅胖妞一个,并不算厉害,但是这小家伙额头上的眼睛一睁,虽然并没有再冒出吓人冥火,却好像坐入了坦克的驾驶员,直闯敌营,横冲直撞,竟然莫有能与之抵抗者,便算是最厉害的白癜风,也不跟掠其锋芒。

    胖妞这突然之间的暴起,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是却给我们这边的人减轻了许多压力。

    此刻的它凶猛得宛如恶魔,却并没有伤害我们这一方的任何一人,就在它追着场中所有人满地乱窜的时候,刘老三也蹲在了角落,在我们几人的护翼之下,用一副铜钱,谋算着如何破阵的方法来。

    他这一副铜钱卦象总共有九枚,分属不同朝代,一边根据周围的情境排列,口中还一边念念有词,显然是在高强度的破解。

    胖妞突然狂暴,但是这并不代表者我们能够对集云社战而胜之,在短暂的慌乱之后,那白癜风到底是此间大拿,仔细一打量,便瞧出了漏洞,双手一挥,立刻有三人站位,与其结成了四象阵法,将胖妞牢牢围在其间,其间有呜呜鬼啸之声,萦绕其上,与其较力。胖妞身后的那黑影子虽然强悍,然而到底不是实物,当白癜风召集人手布置了对应的步罡斗阵之后,竟然步步都受限制,而瞧见此景,那家伙更是从身后取出一面令旗来,朝着胖妞的身上招呼道:"这猴子身上的投影,并不长久,兄弟们,只要再坚持一两分钟,便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白癜风眼光强悍,胖妞此刻却也真的有些难以为继,被一众人等围着,施展不开,唯有嗷嗷大叫,我瞧见这状况,也顾不得危险,再次上前,结果旁边的一字剑一把抓住我的手,冷静地说道:"小子,你还不够强,上去不够塞人家牙缝,就在这里好好守着刘老夫子。硬仗,还是看我一字剑的手段吧。"

    这个丑汉说完,手中的碧绿石剑微微一晃,再次朝着前方冲去。

    在此之前,一字剑以一己之力,硬扛住了此处集云社所有高手的压力,还斩杀数人,不过他到底不是神仙,在赫赫战绩之后,是累累的伤痕,他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勉力了,然而在这个时候,他却义无返顾地再次站了出来,冲进了集云社一干高手之中。白癜风是集云社此处巢穴的首领,也是集云社的白纸扇,手段颇为了得,更重要的是他的眼光,能够一样看穿复杂的局势,他在一字剑在前院吸引众人注意的时候,便已经来到后方,而在胖妞大肆冲锋的时候,却选择了退守,以柔化刚,此等人物,最是难缠,瞧见一字剑冲上前来,大声指挥,让人拖住这个杀气凛然的家伙。

    不过他即便是指挥得再如臂使,却不料一字剑太过于凶猛,竟然三两步,便闯入了正中,与胖妞汇合一处。

    眼看着两者并立,傲视豪雄之时,却不料那胖妞果然如白癜风推测的一般,嚎叫一声,竟然瘫软而下,倒在了地上。一字剑与这魔猿并立,本待并肩而战,却不料竟然是来收尾,慌忙将胖妞揽于怀中,结果被前后两处杀招击中,一口老血吐出,朝着我们这边跌落而来。

    兵败如山倒,瞧见我们这边两位可以凭恃的靠山相继倒下,白癜风一阵狂笑:"好,看你们现在,还如何猖狂?来人,将这伙闯入分社的蟊贼给我抓住,老子要让这些人的鲜血,来扬我集云社的威名,免得蛰伏日久,江湖人都忘记我们的凶名了!"

    白癜风一声令下,诸人纷纷嘿笑着走上前来,仿佛我们就是那案板上的肥肉,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用铜钱排演破阵的刘老三猛然跳了起来,哈哈大笑道:"成了,妈的,居然是这样!"

    他一边大喊,一边毫不停歇地将这九枚铜钱射向了不同的方位,这速度飞快,简直就像是开枪一样,然而我们却能够感受到每一枚铜钱落在那准确方位的时候,一种蓬勃的炁场变动陡然发生,这是一种莫名的律动,看似短暂,却宛如一场华美的音乐会般漫长。

    终于,随着最后一处铜钱的到位,我们的耳中突然传来一声类似玻璃破碎的声音,接着周围那无边黑暗全部消退,屋子还是屋子,墙还是墙,全部都还原了。

    刘老三做到了,他将集云社最为闻名的歃血阴灵阵,给生生破掉了。

    然而破了阵,不过是解除了禁制,然而我们能逃过此劫么?

    我心中担忧,而白癜风却笑容不减,大声招呼周围的兄弟将墙头占领,不要让我们跑了。这一声令下,立刻有两个身子轻巧的社员飞身上去,刘老三一声哀嚎,说我艹,那家伙还没来,这回惨了。不过这话儿还没说完,墙头的那两个集云社员却一下子栽倒了下来,我扭头看去,却见一脸淡然的李局出现在墙头,朝着刘老三歉然说道:"刘大师,大过年的,找人手花了些时间,抱歉!"

青盲年代 第三十五章 琳琅真人苏冷

    来人却是我们单位的头儿,李浩然李局长,他朝刘老三表达着歉意,一片温和,然而抬起头来,扫向院落中的集云社一伙人的时候,双目之中,凛冽如冰。

    尽量这院中还剩下了近十人的集云社高手,然而在李局的眼中,这些人就跟死人一般,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这白癜风,其实就是集云社的白纸扇王斌。所谓白纸扇,就是旧式帮会之中的一种暗语坐馆大哥就是大档头,又唤作龙头,下方就是二路元帅,又作长老数人,再往下便是红棍、白纸扇和草鞋诸人。这红棍,顾名思义,便是当家打手,白纸扇则是负责社内财物以及出谋划策的狗头军师,至于草鞋,则是对外联络的行走,这三种职位一般都是平级的,不过集云社中,白纸扇的地位要略高于红棍和草鞋。

    这是为何?其实也不难猜,现代社会,掌管了钱财,便已经足够证明其地位所在了,更何况王斌此人,精于谋略,擅长阵法,是个不可多得的技术性人才。

    有本事的人,难免心高气傲,向来都有些小瞧旁人,但见墙头突然多了这么一个家伙,白癜风先是一愣,继而怒极而笑了起来:"看来我们集云社真的没落了,什么阿猫阿狗都冒出来,真当我们这儿是公共厕所了"他的脸色一冷,旁边的手下脸上就挂不住了,有一个光头巨汉一声巨吼,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墙角来。此人手上有一根长索,蚕丝编织,末端束着一根西瓜大的铜锤,耍得极溜,手腕一抖,那铜锤便宛若流星,朝着那墙砸去。

    "轰"的一声巨响,那墙边塌了半边,而李局则顺势从上方跳了下来,还不忘朝后面拱手喊道:"苏师叔,有请"

    这一声之后,但见一个鹤发童颜的青衫老道从虚无之中,一步跨来,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便见一根青丝拂尘陡然散开,缠在了那个光头大汉的脖子上。这个老道长着一张娃娃脸,看着就像个小孩儿一样,不过他出手却并不仁慈,拂尘一拉,一个头颅便冲天而起,漫天的血雨喷出几丈高,落下来的时候,竟然像遇到屏障了一般,从他的身边滑落,一滴都没有沾到身上。

    炁场,竟然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连落雨都沾不得半分,修道修至这样的境界,怕已是行当中高手的境界了。

    被我拽到身前的一字剑双眼骤然眯紧,竟然不去看白癜风等人,而是瞧向了这个跟着李局一同前来的娃娃脸老道士。我们自己人都纷纷侧目,而作为敌人,自然是如临大敌,白癜风一个闪身,本来想要将手下抢出,却晚了一步,只有弓紧全身,做出全神贯注防御的姿态来,打量了好一番,这才缓声说道:"阁下好身手,不知道来自哪个码头啊?"

    他套着话儿,那人倒也坦荡,嘿然笑道:"龙虎山苏冷,你可识得?"

    这边报了姓名,白癜风直接就吸了一口冷气。我分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也不知道来人的身份,扭过头来,则听到刘老三压低嗓门跟我说道:"这苏冷的道号叫做琳琅真人,在龙虎山,是能够名列前五的大拿前五,你有概念吧?朝堂之上,最活跃的顶级道门,便只有龙虎山一家,而龙虎山派驻帝都的长老,实力连前十都排不上,天晓得这位到底是因为何事,竟然会出现在此处"

    我对于这宗门之类的事情,并不熟悉,也不晓得在龙虎山排名前五,到底有多厉害,只晓得这名字一撂出来,原来牛逼轰轰的集云社一干人等集体歇火,除了一两个愣头青,其余人的眼神直接就朝着退路,寻摸而去。

    不过这并不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毕竟琳琅真人只有一个,大家伙打不过,分头跑,总是能够跑得脱几个的,然而就在他们这般小心思刚刚浮出来的时候,周边一阵响动,我瞧见一科的罗小涛,我们二科的张北以及黄岐、老孔、小鲁等人都冲进了院子,几乎能佩枪的所有人都拿着黑黝黝的铁壳子,对准了场中的人。

    "不准动,举起手来!"黄岐是个大嗓门,每次喊这句话的时候,都能震天响,然而就在众人一出现的时候,场中的集云社众人并没有如我们所想象的一般举手投降,而是爆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厉喝,各自朝着空隙处逃去。

    敌人反抗的意志最为坚决,我们这边也就毫不客气,黄岐作为单位里第一神枪手,毫不客气地扣动了扳机,随后小鲁等人也乱枪齐射,手枪射程虽短,但是在这种并不宽阔的空间里倒也够用了,不过时间实在是太快了,为了避免误伤,大家还是有些谨慎,没有尽数射杀,对于冲将上前来的人,三两个围着,争取将其拿下。

    白癜风逃生的意志最为坚决,他身法好,左脚一蹬,人便越上了房梁,刚要转身撤离,却瞧见原本站在院墙前的那个娃娃脸老道,竟然就挡在了他的身后,而当他暴起反击的时候,那人更是宛如鬼魅,与其在极短的时间内交手几十回合。白癜风自己是个全能高手,近战并不怯弱,然而越打越惊,感觉处处受制于人,根本就容不得一丁点儿发挥的地方,而且越往后,那节奏快得根本就停不下来,因为只要他一停下,那狂暴的攻击立刻骤然而至。

    然而白癜风到底还是没有能够跟上节奏,给琳琅真人一记窝心脚踹中心口,直接从瓦梁上滚落下来,旁人一拥而上,将其拿下。

    白癜风身为集云社的白纸扇,在金陵这一代也是凶名赫赫之辈,便连一字剑都不能与之力敌,然而在短暂之间,竟然就被那琳琅真人制服,让人对那龙虎山一般的顶级道门,心中不由生出许多感慨来。随后的战斗依然还在持续,不过首恶已除,在这般严阵以待之下,倒也没有人能够逃脱。这时的我已经不再关心什么战况,而是从一字剑怀里,将昏迷过去的胖妞接了过来。

    瞧见缩在我怀里呼呼大睡的胖妞,我的心中一阵柔软,这小家伙,我不知道它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是却深深晓得,它是为了我,才忘死作战的。

    我紧紧搂着胖妞,不管旁边的风云变幻,而这时大局已定,李局走到了我的面前来,将我给扶了起来,温言说道:"二蛋,自你失踪之后,局里面一直都在寻找,还好有铁齿神算刘帮忙,这才将你给找到。怎么,你身上的伤这么重,要不要紧,我找人把你送到医院去看一看?"

    这大过年的,谁愿意到医院待着?我莫说没多大的事,就算是真的受了重伤,也接受不了,宁愿明天再说,估量了一阵伤口之后,我摇头,说不用。

    我这伤势看着吓人,但是没有伤到筋骨,李局长是个明眼人,倒也没有坚持,而是跟旁边的刘老三、一字剑等人招呼。

    当初申重瞧见刘老三断阴布局的本事,热情招揽,然而身为一个单位的头目,李局对这事儿却看得十分清楚,晓得刘老三、一字剑这等奇人虽然一身本事,但对这公门中人却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不热切,跟他能够有些联系,倒也是看在他人不错的份上。能够保持良好的关系,这已经达到了李局的需求,寒暄两句,然后回首过来,将那娃娃脸老道介绍给我们:"这是我师叔,琳琅真人苏冷!"

    面对着这等高手,我们都不敢矜持,纷纷上前点头问好,只有一字剑没有表现得太多热切,一双铜铃似的牛眼睛眯着,仔细地瞄着苏冷。

    高手之间总是有一种气场在的,一字剑虽然还没有到达琳琅真人的境界,但是心中却有着一股熊熊燃烧的好胜之心,琳琅真人也瞧见了,平缓地说道:"年轻人,你的剑不错啊?"一字剑年纪足有三十多,加上长得丑,说是四五十也有人信,平日里向来自恃甚高,然而被琳琅真人这"年轻人"一叫,顿时就有几分不舒服了,冷声哼道:"剑是不错,人更不错。"

    他这强硬的回答让那来自龙虎山的高手略微有些意外,忍不住再看了他一眼,点头,也不知道是称赞、还是讥讽:"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李局瞧见这气氛僵硬,便插言,继续介绍,先是刘老三,然后是南南,又把我介绍了一番,言语之间,颇多推崇。

    这刘老三是麻衣世家的出色之人,南南是于大师的孙子,这些也就算了,我根本就是李局麾下一无名小卒,他却用上了"天之骄子"这几个字,着实让我有些汗颜,琳琅真人眼界何其之高,只是应付两句而已,然而就在此时,他微微一偏头,却瞧见了旁边的罗大屌。

    罗大屌在刚才的战斗中,裤子给人绞得粉碎,这会儿稍微安全些,正光着腚,四处找可以蔽体的裤子呢,这模样着实狼狈,然而琳琅真人瞧见到处晃荡的罗大屌,眼睛陡然一亮,朝着李局问道:"浩然,那一位是?"

青盲年代 第三十六章 龙虎山罗贤坤

    李局没有见过罗大屌,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道如何介绍。

    我想起了罗大屌那集云社大档头朱建龙弟子的身份,害怕他被那些人给牵扯进去,于是赶忙将这前因后果,一一讲明,并且跟李局拍着胸脯保证,罗大屌当初进这集云社,真的是被逼的,而且他在瞧见我被关在这儿之后,就冒着巨大的风险,毅然前来救我,就这一点,便说明他跟集云社这伙穷凶极恶的歹徒,没有一点儿关系。

    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因为牵扯到省钢悬案,李局却晓得罗大屌这个人的名字,也知道他与我的关系,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便没有再追究这些,而是回过头来,问自家师叔:"苏师叔,这位小弟倒也不是坏人"

    "哦,不是集云社的人啊,这就好,这就好。"琳琅真人兴致盎然地看着罗大屌,招呼他过来道:"你且过来,让我瞧一瞧。"

    罗大屌光着腚,本来就已经羞死了,正想着偷偷摸摸找块布给遮着呢,结果琳琅真人这一句话,将他直接弄成了场中焦点,顿时就有些想找个地缝转进去的冲动。不过这个家伙在山里面打了那么久的猎,眼光倒也是极好的,瞧见场中所有的人,地位最高的便是这个娃娃脸的老道士,一听吩咐,便乖乖地走上前来,还羞答答地伸手,往下面挡去。琳琅真人也是一个急性子,顾不得旁人的眼光,走上前去,根本不容罗大屌拒绝,便上下其手,好是一阵摸。

    罗大屌比我稍微大一些,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什么都明白了,然而这男女之间,是享受,男男之间,怎么感觉都别扭,不过好在琳琅真人并没有观察太久,而是将身上的长袍脱下,将这孩子给包裹起来,然后亲切地说道:"小子,你天赋异禀,浪费可惜,可愿与我一起,回山中修行?"

    罗大屌虽然已经被这号称"收徒狂人"的集云社大档头朱建龙收为弟子,入了行当之中,但干的一直都是打杂的活儿,也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这话问得他一阵晕乎,没了主意,目光游离了一阵,向我可怜巴巴地求助道:"二蛋"

    在场的所有人里面,罗大屌最信任的便是我,这并不只因为我是他的老乡,他儿时的挚友,而是因为在这大大的世界里面,我们两个才是真正同病相怜的孤独者,只有彼此依偎,才能够在外面这个世界里面生存下来。龙虎山到底有多牛逼,这个我已经听得耳朵都要出茧子来了,在人们的描述中,天下间成规模的顶级道门中,龙虎山、茅山和青城山是三处不可不提的存在,而后两者一直隐世,唯有龙虎山,打南宋以来,便一直接受朝堂册封,时至今日,势力已经冠绝群雄之首,在这样的宗门之中,能够名列第五,找到这样的师父,怎么算,罗大屌都不吃亏。

    至少,要比在集云社这么一个泯灭人性的地方要好得多,也比在省钢锅炉房里面吃煤灰好。

    我朝着罗大屌报以最肯定的答复,脑袋点得快要掉下地去了,罗大屌也不是笨人,晓得这机会是千载难逢,当即就跪倒在地,朝着琳琅真人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大声叫道:"师父在上,受弟子罗贤坤一拜!"他这般行为,倒也超越年纪,琳琅真人苏冷看得喜欢,摸着罗大屌的脑袋笑道:"小子,我们龙虎山拜师呢,可没有这么简单,这要上告列代宗师,下传江湖道友,光明正大,宴请亲朋,复杂着呢。不过呢,你这一拜,我们师徒倒也算是结缘了,为师暂且收下你这弟子。至于仪式,回山再补!"

    说着话,他从腰间解下了一块系有红色中国结的玉佩,送到罗大屌的手上,说道:"这是为师的见面礼,你且收着。"

    罗大屌有些不懂路数,愣在当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旁边的李局拉了他一把,让他将东西收下,这才笑吟吟地说道:"罗师弟当真好福气,苏师叔的这鱼龙玉佩伴随多年,可避百邪,众鬼退怯,是了不得的法器,你且收好,日后入了山门,可要勤奋用功,也不枉费苏师叔这一番美意才对啊"

    瞧见李局一下子就将罗大屌认为了师弟,三人好是一番热切,我的心中就不由得有些泛酸。

    按理说,我自八岁在五姑娘山遭遇青衣老道李道子,便算是入了行内,然而李道子并不肯收我为徒,反而是用一滴精血,将一点契机封印,而后杨二丑是想拿我当做鼎炉,借以自用,磕磕绊绊来到金陵,整日在办公室中勾心斗角,耗费青春,相比之下,罗大屌起步虽晚,但先是朱建龙,又有龙虎山苏冷,算是一步登了天,连我心中的偶像李局,都与他称兄道弟,真的是让人羡慕都不得。

    不过这点小心思,我倒也不会表达出来,待这边基本已经妥当,统计战果,现场十二人,六人被击毙,其余等人都是死战不退,各有伤势,不过所幸抓到了为首的恶徒王斌,而且无一人逃掉,算是大获全胜。

    这边收拾妥当,李局问我是回局里面去,还是去医院,我瞧见刘老三朝我眨眼,想起我跟他还有几笔旧账没清,便说跟那家伙走。李局没有阻拦,又看向了罗大屌。大过年,罗大屌虽然新拜了师父,但却还是想跟我一起,琳琅真人对于这一点倒也没有什么限制,说他大年初五才回山,给这新收的弟子放几天假,处理一些家里面的事务,这也正常。

    如此一商量,众人皆忙,而我则跟刘老三、一字剑、南南和罗大屌一起离开此处,李局长想得周到,竟然还给我们安排了一辆吉普。

    不过这也是应有之理,饱受三天折磨的我浑身伤痕累累,而一字剑则也是一身鲜血,反倒是刘老三,本事不大,伤口却是一个都没有,让人啧啧称奇。这吉普是小鲁在开,我倒也没有什么好忌讳的地方,挤在后排,掐着刘老三的脖子问这事儿,是不是他挖好的坑,给我跳?刘老三打死也不承认,不停唠叨着他这几日找寻我的辛苦,反倒是一字剑,用药止血之后,一样不发,生怕说漏了嘴。

    集云社所在的巢穴在郊区,进城都已是新年,不过当我们到达了于大师的小院时,热腾腾的饺子却是刚刚出炉,南南引着我和一字剑去沐浴更衣,顺便帮我俩上药,至于胖妞,给南南小心地放在了他的床上睡去。

    热水是备好的,我和一字剑在淋浴间里坦诚相对,我瞧见这个儿跟我差不多的丑男人一身横肉,那肌肉像岩石一般坚硬。

    我们两人都不是什么能言善辩之辈,一时间也有些尴尬,我看着一字剑浑不在乎地用水清洗着婴儿口子般的伤口,没话找话地说道:"黄大侠,你这伤没事吧?"我和一字剑认识,但没有怎么说过话,这称呼让他的脸上肌肉一抖,不习惯地说道:"又不是旧社会,叫什么黄大侠?你跟刘老夫子是忘年交,直接叫我老黄,或者一字剑便好。"

    一字剑长得丑,性格也偏激,但是对朋友倒也不错,我跟他谦虚两句,也没有客气,聊了两句伤势,我突然问道:"刘老三总是坑你,你干嘛还跟他在一起啊?"

    这话题有些严肃,一字剑愣了一下神,这才说道:"我啊,在遇到刘老三之前,不过就是个杀猪的屠户,虽然有个铁饭碗,但是因为长得丑,总是被人看不起。后来经过刘老夫子的指点,跟了一位奇人学艺,练得了一身本事,只可惜那奇人撒手人寰之后,我又得一个人闯荡江湖。我这个人,其实自己也知道,脾气臭,没几个人喜欢,也没有人瞧得起,后来闯了几次祸,也是刘老夫子帮忙收的尾他曾经跟我说,跟他混,以后这江湖之上,顶尖的高手中,必有我的一席之地,我也信了,就这么混着呗"

    一字剑说着这话,我顿时就感觉这人真蠢,刘老三这样的江湖骗子,说的什么大话,他都信,活该被玩死。

    沐浴更衣,重新来到了小院,大家都在等我们吃饭,于大师是靠手艺吃饭的,从来不愁吃喝,虽然当下物资紧凑,但桌子上鸡鸭鱼肉倒是都有,酒也有,茅台陈酿,于大师说是黔州的一个朋友送的,当做酬金。有好酒,而且又是死里逃生,大家喝得都很开,连受伤了的我和一字剑都忍不住喝了两杯,刘老三好酒,但酒量不高,几杯下了肚,人就飘了起来,拉着我的胳膊,嘿嘿笑道:"陈二蛋,我告诉你,你大难临头了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以为他醉了,扶他回房休息,然而他却又灌了一杯酒,接着猛然一瞪,朝着我的脖子上一喷,我感觉酒液沾身,一阵灼烧般的火热从脖子上传来,手一抹,竟然是那黑乎乎、散发着恶臭的浓浆。

青盲年代 第三十七章 口嚼大蒜夜话长

    这情况让我瞬间就不淡定了,一把抓住了刘老三的胳膊,问他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我这当然是胡乱蛮缠,喷这一口酒,怎么可能将我脖子弄成这般模样,这终归还是我自己的问题。不过我当时也是急得不行了,没有了办法。这时所有人都为了上来,罗大屌瞧见我的脖子,吓了一大跳,大声喊道:"二蛋,你脖子上,怎么有这么多流淌黑血的印子?"他这般一说,我顿时就想起了大战之前,跟杨小懒的那一场贴身缠绵,让人面红耳热,接着我又想起了后面那一场战斗,杨小懒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心中有鬼,自然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此事来,只有将喝得醉醺醺的杨老三拉到一旁,压低嗓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刘老三睁开一双醉意朦胧的眼,打着酒嗝,脸上浮现出坏坏的笑容道:"呃,你给我老实交代,你跟当初走出房间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瞧着仿佛醉了,然而眼眸深处却还是有光芒浮现。我晓得这个老家伙的八卦之心,肯定在熊熊燃烧,不刨根问底,是决不罢休的,于是告诉他,那个女人就是我曾经提起过的杨小懒,也就是邪符王杨二丑的女儿。

    我说的是实话,没想到刘老三却嗤之以鼻,摇头表示不信:"你娃哄鬼咧,当老夫不晓得是吧?那杨小懒才十六岁,而从地牢里走出来的那女人,足有二十五六,你当人是西瓜咧,催点肥料就蹭蹭往上长啊?"

    我见刘老三不信,便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给他讲清楚,在得知杨小懒曾经被一埋葬了白莲教舵主的墓中老鬼附身之后,刘老三这才勉强相信,沉吟:"如此说来,倒也可以解释她为何一年时间的变化为何这般大,也晓得你脖子上面的这鬼啃黑印,是为何来的了。"这个家伙是算命的出身,没事就喜欢藏着话头,我没办法,求他破解,刘老三推阻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给我开出了条件:"帮你解开这鬼啃黑印,倒也不是什么麻烦事。不过情分归情分,生意归生意,我刘老三对你真不错了,忙活到头,那饮血寒光剑,居然就这么给你了,若以后你发达了,可得帮我办三件事情才行。"

    这家伙当真是想像使唤一字剑那般弄我,我心中不愿,跟他讨价还价道:"三件太多,一件行不行?"

    我本以为那家伙寸土不让,却不料他嘿然间就答应了,反问了我一个问题:"嘿,二蛋,你小子不错啊,这么小就有女人缘。那我问你一个事儿,那女人啃你的时候,爽不爽?"

    这人别的事儿倒也好说,唯有一提起这那男女之事,满脸的猥琐,让人十分难以接受。

    不过我想到他的厉害之处,倒也没有隐瞒,老老实实地说道:"嗯爽!"

    刘老三瞧见我这般老实,一拍大腿,哈哈笑道:"行,二蛋,冲着你这实诚劲儿,老夫今天就给你打个五折,帮你讲一讲了那杨小懒呢,之所以会变成这般模样,是因为她身体里面多了一头恶鬼,吸食她的阳气,加速了她的衰老,以至于一年之内,长了快十岁,如果她再这般下去,恐怕活不过四五年,就会阳气枯竭而死。不过女人嘛,先天还是有优势的,特别是像她这么漂亮的女人,只要豁出去,倒也不愁她这次来找你,恐怕也是看中了你的童阳之身,还未破戒。此事并不复杂,只需吞服半斤生大蒜,然后姜汤熬煮过后擦拭身体,阴气自然便会消解的"

    我心中郁闷,大蒜能够驱腥去邪,生姜能够活血化瘀,这都是最基本的法子,然而就是这两句话,结果我就欠了刘老三一个承诺。

    难怪那个家伙答应得这么快呢,说不定我去问于大师或者一字剑,人家随口便会告诉我了。

    刘老三吩咐完,自个儿跑到于大师的房间睡觉去了,旁边的南南倒是肯帮忙,去弄了一大摞的大蒜来,还去厨房帮我煮熬姜汤,这少年话语不多,手脚却十分勤快,给我的感觉,跟我那哑巴哥们挺像的,也讨人喜欢。当时已经到了后半夜,大人们相继睡去,而我和罗大屌则还在葡萄藤下面的石桌前坐下,一边剥蒜,一边聊天。

    对于未来,罗大屌有些彷徨,他曾经在集云社待过一段时间,晓得这江湖行内,并不平静,稍有差池,就会殒命。这跟他之前的生活,天差地别,不过今天那个琳琅真人苏冷的表现,也让他憧憬不已,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有了如此的身手,衣锦还乡,却也是风光无两。他心中忐忑,惶恐不安,嘴里面的话儿便多了起来,一会儿忧心忡忡,一会儿又浮想联翩。

    我先前虽然有些羡慕嫉妒,但是看到罗大屌有一个好的前程,却也是替他高兴,安慰了好一会儿,再想想自己,心中又有些难过。

    此去经年,罗大屌已是名门子弟,而我呢?我陈二蛋身负十八劫,能不能活到十八岁,都还是一个谜题呢。

    我心中伤怀,口中又嚼着大蒜,泪水都往心底留,拉着罗大屌说了好久的话,那话儿啰哩啰嗦,至今已然记不清楚,大概的意思,便是"苟富贵、勿相忘"之意,罗大屌信心满满,拍着胸脯说自己进了龙虎山之后,一定好好混,到时候,把我也接过去,他当龙虎山老大,然后给我个一字并肩王坐一坐,就像隋唐演义里面的靠山王杨林一样。

    那夜我和罗大屌谈了很久,畅所欲言,说的话抵得上我在单位闲聊一个月的还要多,那个时候的我们,现在回想起来,都感觉好单纯。

    那是我跟罗大屌最后一次促膝长谈,他并没有再待几天,次日中午的时候,因为琳琅真人有急事返回龙虎山,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与我道别,便离开了金陵。而后我因为伤势,也获准不用上班,直接搁宿舍里休息。我倒也是个闲不住的人,没事就整天跑于大师那儿,不过我去那儿,一不是惦记那把让许多人眼红的饮血寒光剑,二不是要跟刘老三拉什么关系,主要的,是跟一字剑黄晨曲讨教些功夫。

    我认识的所有人里面,一字剑绝对不是功夫最高强的,也不是手段最厉害的,他虽然能耍得传闻中的飞剑,但基本上一剑过后,腿都要软,不是逼急了,轻易不会使出来,但是我却不知道为了什么,跟他特别投缘,而他也肯指导我一两手功夫,让我不只是凭着一股血勇,和蛮力上前争斗。

    那天在集云社的经历给了我很强烈的刺激,一个人,如果没有本事,谁都能够欺负你,不但生死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就连节操这玩意,都保留不得。我先前心忧畏惧,没有怎么修习种魔经注解,不过这回即便有人拦住,我也得咬着牙上了因为之前,我在金陵闲适无忧,但是杨小懒和集云社的出现,让我顿时就感觉到危机重重,一点儿也不敢马虎,即便修魔会有后患,但是此时也顾不得了。

    刘老三把这些看在眼里,但他除了劝,也没有办法,不过他总是对一字剑说道:"这个家伙,以后若是真成了一个魔头,你可得为民除害。"

    一字剑嘿嘿笑,不怀好意地看着我的脖子,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飞出一剑,取我项上首级。

    刘老三是个极为聪明之人,对于我的小心思,他多少也能够把握得请,有一天他拉着我到角落,问我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应该比你朋友罗大屌强许多,为何那琳琅真人收徒,选他不选你?"他这话儿简直就问到了我的心坎上去,我问他为什么,刘老三嘿嘿地笑了起来:"当初我给他摸骨,一抓那裤裆,便晓得他跟龙虎山天师道有缘。这是为何?龙虎山分属正一教符箓宗,与符箓三山中的茅山和皂阁山不同,他们一直都是国师之位,历来最重双修之法,就本钱而言,你真不如你那兄弟"

    刘老三一席话说得我哑口无言,较劲的心思也就淡了许多,不过依旧辛苦修行种魔经注解,希望能够在杨小懒接下来的报复中,得以幸免。

    不过我整日恐惧狼来了,杨小懒却并没有来,反而是一天我返回宿舍,门房大爷告诉我,说申重白天来找了我两回,让他帮着转告我,明天早上,还会过来找我的。

    申重调到省里去了,虽然我们还在一个城市,但是彼此的联系却算是断了,我不知道他找我这么急,是为了何事,于是第二天也就没有出去,申重如期而至,告诉了我一个让我十分意外的消息金陵大学组织科考队奔赴神农架,请求配合,省局抽调了精干小组护送,而刚到省局不久的申重奉命组建,这会儿,是过来招揽人手的。

青盲年代 第三十八章 分离不过是另一种的开始

    那年代,百废俱兴,一切都在重头而来,申重由我们二科,上调到省里去,没过多久,便获得了机会,负责牵头这个任务。

    这是申重领到的第一个任务,自然是极为费心,不过这事儿能够落到他的手上来,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踢皮球的结果,上面其实并不重视,也没打算投入什么力量,一切都需要申重白手起家,自己拉起队伍来。对于这件事情,申重表示了十二分的无奈,不过当局已经被余扬那边的事情闹得十分心烦,他也没有办法再去找上级闹些什么,于是在思考了一番之后,跑回了老单位过来寻求支援。

    申重告诉我,我这儿是他的第一站,当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他脑海里面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陈二蛋。

    他永远都记得这么一件事情,一个刚刚加入科室的新人,冲入黑漆漆的水库之中,与一条巨大的鲶鱼精怪搏斗,最后竟然还将其弄死了,这样的人,才是他的工作组里面最需要的。申重讲起此事的时候,我心中并没有一点儿得意,通过后来的事件,我已然得知,那鲶鱼是杨二丑通过阵法引导,怨魂注入身体而产生的精怪,这里面还有着很深的纠葛,只可惜我们并没有再深入一点儿去挖,如果真的那般,说不定就能够找出许多尘封已久的往事来。

    比如集云社的大档头朱建龙,我们或许能够顺藤摸瓜,将此人给找到,并且送入监牢。

    面对着申重的要求,我并没有表现出明确的意见,而是问他,整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申重告诉我,说这件事情,其实是金陵大学考古系的程老提议的程杨程教授是考古系的国宝,精通两晋先秦的历史,还曾经参加过几年前长沙马王堆的科考工作。而此次的科考工作,据说是由马王堆中得到的线索,衍生而成的,两者有一定的关联,如果成功,必将是我国的考古工作有着极大的促进作用。

    马王堆的出土牵扯了十分复杂的事情,乱像纷纭,据说还有人为此付出了性命,而这时间过得不久,如果消息传出去的话,说不定又会引起巨大的纷争,到时候陷入到这场争端中去的话,就需要我们出手,将局势稳定下来。

    申重的解释是这样的,不过我总感觉这也就是一个响亮的口号而已,上面若真的重视的话,这位老大就不用千辛万苦地跑回原单位来招兵买马了。

    由此可见,上面对金陵大学这一次的请求,并不是很在意,说不定派出申重,也只不过是走一个过场而已。

    我心中明了,不过却也不会说穿,只是问申重的打算是什么。他瞧见我一脸平静,也晓得骗不了我,苦笑着说道:"我是从江宁这儿调上去的,如果去别的地方要人,说不定人家根本就不理会咱;我之能够去省局,其实还是因为李局的大力推荐,所以我呢,有事情找娘家,到时候从我们江宁分局找些人,再去部队上面弄点人来,到时候有人有枪,却也没有多少好害怕的地方了"

    我想了想,然后问申重:"金陵大学那边,有没有把科考队的名单报上来,有没有一个姓张的呃,他叫什么名字来着,一时忘了,反正就是一个年纪挺大,三十来岁的男人,应该就是那位程杨教授的学生。"

    申重眯着眼睛想了一下,这才回答道:"嗯,还真有这么一位,听说是个头脑很厉害的角色,本来没有他的,后来那程老准备被他当做衣钵传人来教,于是也将他带上了。"张知青是小妮的父亲,一枝花的丈夫,跟我也算是半个朋友,他既然也要去,那就算是为了那娘俩儿,我也得争取一个名额,要不然,我自己都有些不放心。

    申重在我这里得到了确定的答案,非常高兴,接下来他将会去接触我们二科的几位同志,也会找一科的熟人,这事儿也还只是在筹备,真正出发,可能要到三月中旬,那一段时间我们单位应该不是很忙,所以暂时有人手可供借调。

    申重离开之后,我带着胖妞再次前往于大师家,却没想到正好碰到过来与于大师告辞的刘老三和一字剑两人。

    刘老三当初赶来金陵,是因为他一个师弟黄养神在金陵郊区瓦浪山水库离奇死亡,他过来调查情况,并且看看能不能查找到凶手,而如今事情的真相已经水落石出,罪魁祸首杨大侉子已经认罪授首,就连知晓些内情的白纸扇和一众喽啰都死的死,伤的伤,溃不成军,他总不能挖地三尺,越俎代庖,将集云社的大档头都给弄出来吧?事情也就基本上算是解决,所以来与于大师祖孙两人辞行,跟我也打一个招呼。

    刘老三并没有透露自己的下一站在何方,也没有给我留下联络地址,区区一句"有缘再会",并不能够表达我们之间的情谊,他过来将我紧紧抱住,嘿然笑道:"二蛋啊,你要加油啊,一定要强大起来,到了那个时候,饮血寒光剑用起来,当真是牛逼轰轰呢。而那时你可别忘记了,你欠我一个承诺。"

    都到了这档口,他倒也没有忘记提醒我对他的诺言,这言语让本来满腹离愁的我顿时就笑得不行,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滚,滚得越远越好!"

    话儿是这么说,然而刘老三的离去,却让我的心中骤然一空。这家伙表面上看着十分不靠谱,然而走的时候,却还是给我留下了一个东西。那是一张纸条,里面写着一个耗费大量精力而做出来的推算,这东西与我无关,却与寄居在我小宝剑里的白合有关系。因为那个鬼妞儿倘若是想要走第三条路,便需要纸条上罗列出来的诸多款项一一对应,方才能够真正实现她的愿望。

    所有人对刘老三的离去,都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伤感,然而当他和一字剑的背影真正消失于小巷子的尽头时,我们的眼中都不由得一阵发酸。

    无论如何,刘老三都是一个让人恨不起来的可爱人物,我想我一定会想念和他在一起的日子的。

    刘老三离去,而这时于大师则带给了我一个新鲜玩意,准确的说,这东西应该是给胖妞的,当日胖妞额头上面的第三只眼睛陡然睁开时,所爆发出来的巨大力量,让小辫子少年南南震撼不已,心中也生出了许多仰慕之情,后来一直缠着自家爷爷,而于大师在受过了无数次的纠缠之后,从自己的家当里面,找出了些神秘的东西,耗尽周折,终于给做出来了。

    这东西就是一根特殊金属制成的圆筒,平日里就挂在胖妞的脖子上面,而一旦它发狂,将额头上面的第三只眼睁开,那么它便能够将外放的气息给收敛起来,化作了一根炁场铸就的棍子,上捅天,下立地,十分的神奇。

    不知道是不是天赋,胖妞对棍子之类的东西最为擅长,当初跟努尔学的时候也有模有样,不过它在后来,却一直都没有再睁开眼睛,无论是旁人如何努力,都动不得分毫。这圆筒是一件小东西,充满了别致的理念和简约有效的风格,胖妞喜欢得不得了,就像当初对王朋一般,向于大师和南南又是鞠躬、又是作揖,模样十分滑稽,根本瞧不出当初手势敌手的那种残暴和刚烈。

    这样善解人意的小猴子实在是太稀少了,有时候它给人的感觉,比人还要精明。

    刘老三离开金陵,我便没有再继续赖在宿舍,而是返回了工作岗位。然而不知道是因为我离开太久的缘故,还是另有变化,我总感觉哪儿有些不对劲。接着我很快便发现了,原本在科室里有着二老板地位的黄岐总是迟到早退,原本总是处心积虑地挖掘问题,针对我们,而此刻他却是以身犯法,往往半天都没有见到人影。那个时候的清查工作已经将近尾声,省局也派了人过来插手,我们倒也没有太忙,日子过得十分悠闲。

    私底下,对于黄岐离奇的表现,我还是十分好奇的,听向荣大姐说,黄岐好像真的在跟一个女孩儿搞对象,所以经常没有在岗位上。

    我以前不喜欢上班,大部分的原因都在黄岐身上,而办公室里很少见到此人,倒也是一件极为愉悦的事情,便感觉日子也没有那么难熬了。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转眼又到了二月末,先前我们一直都在忙集云社的事情,然而事情并没有进展,存活的几人虽然都被关了起来,但是他们什么也不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有白纸扇一人所操作的,若是想要一网打尽,必须得那雷霆手段。

    只可惜大家还没有将方案讨论成功,所有被抓的集云社众,都在同一个晚上相继毙命,就算是社内有头有脸的白纸扇,都未能幸免。

    这事件发生之后,几个科室的负责人都相继被叫入局长室谈话,而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被人事的欧阳给叫了过去。

青盲年代 第三十九章 三月初旬工作组

    局里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而且还是最让人忌讳的杀人灭口,我几乎不用打听,都能够想象得到上面的震怒。

    整整一个早晨,楼里面都能够听到李局和吴副局长办公室传来的咆哮声,我们行动处的处长唐曦,以及一科罗小涛、二科张北、后勤科的皇甫凌云,这几个中层干部被轮番训斥,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一般,同时以张局为首的内勤自检小组也立刻成立了,对此事进行调查。不过目前被叫去谈话的,都是各科室的头脑,连下面一级的副科,也就是负责人,都没有涉及到,所以人事的欧阳过来找我,说李局有请,所有人那诧异的目光,都看向了我这儿。

    我心中无鬼,倒也不慌,来到李局三楼的办公室外,敲门,在得到吩咐之后走进去,瞧见这个国字脸的威严男子一脸凝重。

    他心情不好,不过对我倒也没有什么牵连,而是平心静气地让我坐下,然后问我道:"小陈,怎么样,最近工作得还顺心么?"

    在这风口浪尖的当下,领导突然找我谈心,这情况让我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勉强说了两句,他瞧见我一脸紧张,好言宽慰道:"最近局里面的确是出了些事情,也的确让我们大吃一惊。不过跟你没什么关系,这次找你过来呢,是因为省局那边发来了一个借调的公函,具体的事儿,我相信申重那个家伙已经跟你通过气了,所以我想要了解一下,你自己的想法是什么?"

    李局时间宝贵,说话从来都是直截了当,而我没有思想准备,一时间愣在了当场,瞧见我在这儿支楞半天,没有回话,他笑了,轻轻地扣动桌子,对我说道:"小陈,你知道新进的这几批人里面,我为什么最欣赏你么?"

    我摇头,表示不明白,李局看着我,微微笑道:"我欣赏你,并不因为你是我那新来小师弟的儿时伙伴,在我的字典里面,人情有,但从不体现在工作之上。在我看来,我们国家、我们单位,人从来都是多的,天才者,多如过江之鲤,但是真正能够做事的、能够倾尽全力搏命的人,不多,而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这样一个特质。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每个人都有低潮,但你却有一飞冲天的资质。江宁分局这儿,事情有,但不多,作为一个单位领导,我爱才,但是作为一个长辈,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到更大的舞台去,所以,对于这次借调,我是持赞成态度的。"

    李局说得斩钉截铁,这么一番好夸,倒是将我说得浑身暖洋洋,我之所以努力工作,遇事打拼,不就是为了这么一份认同感么?

    李局在表达了赞同的意见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很多,省局的借调令是三月初才生效,现在还有大半个月,不过李局批准我上班时间不用太固定,如果有事,也可以不用来局里翻年之后,分局的首要工作是自查,到时候人人自危,他不希望因为这事儿,影响到我的情绪。再说了,真正的修行者,如果案牍劳形,实在是走不远。这事儿他会通知到我们二科张北那儿的,让我不要担心。

    晕晕乎乎地回到二科办公室,我还为李局的另眼相待而感到兴奋,说实在的,我这个人呢,别的不好说,就是一直都很幸运,无论是巫山学校的戴校长,还是江宁分局的申重,以及李局,对我都是照顾有加,虽然总是会碰到一些看我不顺眼的,但踉踉跄跄,总能够囫囵个儿地一路走下来。

    局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人心惶惶,黄岐也在办公室,瞧见我回来,便上来开玩笑:"嘿,我说二蛋,李局不会是通知你下午去内勤自检小组报道吧?"

    我瞧见他眼神恍惚而闪烁,又想起这些日子来他的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心中顿时一阵恶心,反正我要走好长一段时间,再说这借调虽然关系还在分局,但是看李局意思,好像是想让我去更大的舞台,既然如此,老子干嘛要理会这种人,于是恶狠狠地盯着他说道:"李局说我们内部有奸细,问我是谁,我说就是你,黄岐!瞧瞧你这段时间,整天不见人影,一看就没有什么好事"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黄岐顿时就暴怒起来,伸手过来抓我,大声喝道:"你狗日的敢诬陷我,你不想活了?"

    黄岐这般作态,倒是有些色厉内荏了,论枪法,我没他强,不过说到打架,我虽然年纪小,但是却能够甩他一条街,随手拨动三两下,他便直接倒在了地上。这家伙是个狗脾气,从来没有人跟他这么教过劲,顿时就不依不饶,还要来挠我,这时张科从外面回来,一通呵斥,他才恹恹停歇。我回了座位,旁边的老孔便轻声问道:"二蛋,李局找你,是不是省局调人?"

    申重能找的人手就这么多,我一个,老孔肯定也算一个,我点头,问他去不去?老孔摇头,说申重倒是找过他了,不过他没有答应。

    我有些疑惑,而老孔则摇头苦笑道:"二蛋,我自己有什么本事,自己晓得;再说我年纪也大了,不能跟你们年轻人比,拖家带口的,冒不起险。"老孔闭口不谈,我感觉他这理由其实也有些牵强,不过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也没有必要究根问底。说完李局的安排,老孔还告诉我一个消息,说到时候小鲁应该也会跟我一起去,他毕竟是年轻人,也有些受不了黄岐这个家伙了。

    我们两个谈着,电话响了,张科长接了电话,听了两句,郑重其事地点头,完了之后,他站起身来,宣布了张局对我的决定。

    有了张局的吩咐,我倒也没有再假惺惺地坐班,与民同苦,中午在饭堂吃过后,我便返回了家中。

    胖妞依旧没在,这个家伙那日惊艳亮相之后,恢复过来,还是一胖乎乎的小猴子,得了于大师帮忙炼制的那圆筒也没用,就吊在脖子上面,当个挂饰。不过这个家伙可比我有名,出门一打听,我便晓得它又去了附近的机关幼儿园,陪着小孩儿玩耍。我闲着无事,走过去找它,到了地头,瞧见一群小萝卜头儿围为一个大圈儿,而中间那个上蹿下跳的家伙,可不是胖妞么?

    城里人没怎么见过猴子,特别是这么通灵的家伙,不过这些小萝卜头跟胖妞已成朋友,围成这般模样,倒是有些稀奇,我走近一看,却瞧见胖妞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一根树枝,正在那儿耍棍呢。

    我以前也见过胖妞耍棍,不过就像是小儿游戏,然而此刻,但见它舞棍风风,耍的竟然是一个源自少林的套路,名唤那猿猴棍法,这四平搭外扎里、大梁枪、一提金、上封枪、勾挂秦王跨剑诸般棍法,雷霆惊出,倘若忽视其外貌,俨然就是一方名家大拿在舞动行走,让人感觉一口气血憋在胸口,恨不得大声呼唤一个"好"字出口,方才罢休。

    这个跟着我好些年头的小猴子,现如今,竟然已经这么厉害了啊?

    那一天我没有去打扰胖妞,而是在远处,默默地看着胖妞将这一整套棍法犀利地耍完,心想着倘若是我自己,在胖妞暴起的时候,只怕也扛不住这一通揍。这么一想,我便决定了,以后出任务的时候,多带着胖妞,即使被人误会也没关系,到时候有劫难,我也能够有一个帮手在旁边。另外,刘老三虽然将白合转生的方法给了我,但是我仔细一看,的确有些难,机遇难得,而白合在我小宝剑中的这段时间里,是不是也可以帮点忙?

    那个女鬼,据说是杨大侉子用九阴聚魂阵凝练而出的,还有一些本事呢。

    这么想着,顿时满满的安全感。

    二月中下旬,我都没有怎么去局里面了,集云社白纸扇一干人等离奇死亡一事从最开始的沸沸扬扬,到后面竟然被压了下来,接着就是一系列的人事调动,吴副局长和一科科长罗小涛相继调离江宁分局,随后又是一阵洗牌。不过这些跟我,倒也没有什么关系,三月初,我接到调令,前往省局工作组报道。

    老孔说的没错,小鲁果然跟我一起,不过让我意外的是黄岐居然也一同前往。

    有车来接,我们分局的三人被拉到了西郊的一处大院里来,下了车,申重亲自在门口迎接我们,我和小鲁跟他很熟,言语之间十分热切,而黄岐则在旁边,默然不语。申重领我们进了院子,直走而入,来到了一处很大的办公室,给我们介绍工作组的其他成员。工作组目前包括申重在内已有六人,四男两女,成员很杂,来自各处,正介绍着,这时门推开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短发女人走了进来,环视一圈,问道:"我是戴巧姐,请问谁是申重?"

    还在跟我们说话的申重回过头来,看着这个年轻的短发女人,顿时笑容就堆积到了脸上,忙过去握手:"巧姐,老局长跟我打过招呼了,欢迎,欢迎啊!"

青盲年代 第四十章 抵达神农架林区

    这个新来的女人年纪并不算大,估计也就二十来岁,不过这利落短发、黑框眼镜的装扮,硬是将她原本青春的气息给生生压下来,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四十多岁,暮气沉沉的大妈。不过这并不是我们所好奇的地方,而是在于申重对这人的态度。

    他是这个工作组的负责人,刚才还在拿捏强调身份,没想到这个女人一进来,却立刻露出了可以说得上是谦卑的态度,这就有些值得琢磨的地方了。

    而申重这般热切,那女人却露出了一脸不怎么乐意的笑容,压低声音说道:"申队长,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请不要因为他的原因,给我任何照顾。"

    她说得郑重其事,而申重则有些尴尬,讪讪笑道:"话儿是这般讲,不过将门虎女,你的名声在外,一等一的高手,工作组有你的参与,那可真的算是蓬荜生辉,而我的工作也算是好做许多了。"申重的话语后之间,极为推崇,这话儿让人听着舒服,这个叫做戴巧姐的年轻女人则微微颔首笑道:"我来这儿,也是组织安排,至于后面怎么做,全凭你做主,一切以你为主,不用担心太多"

    戴巧姐看着蛮有本事,而且为人也十分平和,申重如释重负,又将她好好夸了一番,然后领着她过来与我们介绍道:"这位同志姓戴,名巧姐,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一身手段,刚刚加入我们单位,大家认识一下。"

    戴巧姐与我们见礼,表情淡然,有一种不经意就流露出来的优越感,而我从刚才的对话中晓得,她是申重老上级的女儿。

    所谓老局长,莫非就是戴校长?若是如此,这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女人可就是戴校长的女儿了。

    如此一来,这办公室中的十人集聚,便是申重领导小组的大部分人马,而据申重介绍,到时候行动开始,还会从军区派一个班,也就是十位战士过来,进行加强,然后组成工作组最终的阵容。大伙儿集聚一堂,除了那些不用管太多事情的战士之外,我们人员已齐,申重给我们介绍起了此次任务的特殊性来。

    事情的最先,还将溯源到很久之前的马王堆汉墓出土工作。位于长沙东郊的马王堆汉墓是在七十年代的第一个年头,被人发现的,那时当地驻军准备在这儿建造地下医院,结果施工中经常遇到塌方,而用钢钎进行钻探时,从钻孔里冒出了呛人的气体,用火一点,立刻化作神秘的蓝色火焰,后来经过勘查考古,被确定为一处墓葬群,埋藏着汉初长沙丞相轪侯利苍以及他的妻、儿子。

    马王堆汉墓的发掘,出土了三千多件珍贵文物,这里面有五百多件制作精致,纹饰华丽,光泽如新的漆器,也有大量绢、绮、罗、纱、锦等丝织品,鼎器、铁器以及各类珠宝金银若干,不过最为珍贵的,是三号墓中出土了大量的帛书,包括、、、等汉初学术与方术文献,涉及到了占卜、星相、医术、房中术等诸多内容,相传这里面,有着最为宝贵的先秦两汉方士修行法门。

    财帛固然动人心神,然而对于修行者来说,能够接触到这两千多年前的修行法门,那才是最为珍贵的事情,据说当时有人为了这些法门起了争执,最终又动了手,闹出了许多是非来。

    而作为马王堆科考工作的成员之一,金陵大学考古系的程杨教授根据当年出土的两副古地图,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潜心研究和对比,终于确定了另外一处墓葬群落,而在那儿,则有着与之息息相关的联系,如果能够将其确定,并且挖掘出来,定然是一件堪比马王堆汉墓群落的大事件。当然,这也只是程老的一面之词,只有最终确定下来,上面方才会投入真正的人手和力量,而我们这一次,主要还是护送和保护科考队,能够顺利的进行确认工作。

    不过即便如此,上面对于此事还是已经体现了足够的重视,不但我们这些人被从各地抽调而来,组成了工作组,而且上头交代,程老交代的一切事情,都有我们去地方上进行协调,力保此次的科考工作,得以顺利实施。

    谈完了此事的背景,申重一脸的凝重,环视着我们所有人,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件事情,关系重大。一旦被证实之后,必将引来无数人的窥探觑觎。所有人从今天开始,都不能私自与外界联系,把紧口风,统一行动,任何将工作组的事情透露给外人的行为,都将受到最严厉的惩戒,我希望各位明白一点,那就是马王堆当初的混乱绝对不会存在,有些人也不要产生侥幸心理。"

    宣布纪律之后,工作组中的气氛便显得有些凝重,不过我们也晓得,这件事情倘若真的得到证实了,必然是轩然大波,很多江湖中人一旦知晓,便有可能像是闻到鲜血的鲨鱼,寻味而至。

    申重一开始就将此事的意义给我们讲明清楚,而后便是封闭式训练,进行团队默契的训练,也让我们这些从各处抽调而来的人员得到一些彼此的熟悉。这段训练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姓戴的年轻女人,模样平平无奇的她竟然是修行者,也是我们这个小组里面实力最为雄厚的人,她精通咒诀,无论是画符还是布阵,都有一套手段,按理说她这样的人来做领导最为合适,只不过她也只是刚刚加入我们部门,于是还不足以担当大任。

    除了戴巧姐之外,还有两个修行者,一个是来自余扬的丁三,另外一个是来自建邺的谷夏。

    这两人,前者是出身河帮的水性高手,一身的暗器功夫,而后者祖上则是搬山道人,精通各类盗洞挖掘之事。不过作为工作组中年纪最小的我,也受到大伙儿的关注,这一来是因为我肩膀上面一直蹲着的那肥猴子,二来也因为我这些日子以来的修行,使得我整个人都有些精气外露,一双眼睛止不住的锋利如刀。

    队伍的磨合在继续,不过我在这里一来有着申重这老领导的照料,二来则为人也算和善,不与人争,倒也跟众人保持了良好的关系。

    一个星期之后,金陵大学考古系里,以程杨教授为首组成的科考队也已经准备齐当,总共有九人,六男三女,这里面除了两个助教和一个行内好友老孙之外,其余的都是程老的学生,其中便包括了小妮的父亲张知青。我们在这处西郊的大院中见过了面,然后程老便马不停蹄地去跟申重磋商起科考的工作进度,而我则找到了张知青,谈起了此行的事情来。

    我在工作组的事情,在此之前,我就跟张知青有通过气,他也表示了期待,如今在此见面,好不高兴。张知青是程老的得意弟子,晓得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他低声告诉我,说具体的地址是他和那个行内好友参照马王堆的古地图,确定下来的,为了确保安全,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没有任何人晓得,当然也不会告诉我们这边。

    这事儿我倒也不操心,听说就在神农架北部那一片区域,至于具体的,我一个小人物操心不得,跟着大部队就是了。

    科考队并非空着双手,还有许多便携式的勘探设备,这些都被程老带了过来,而他与那名白胡子的行内好友孙策符、申重以及戴巧姐几位领头的干部开了一下午的会过后,当天晚上便宣布了行动计划,我们将于次日奔赴鄂北,开始此次科考工作。大家憋闷了一个多星期,终于成行,几乎都欢呼起来,与我一个房间的小鲁甚至整晚都没有随着,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睡眼惺忪。

    我们是被三辆绿色军车从金陵一路拉到鄂北的,与我们同行的还有省军区抽调的十名战士,这里面有两个竟然还是刚刚经历过南疆战火考验的,这一点比较稀罕,因为那一年还没有进行全军轮战,像他们那种情况的并不多。工作组几个当兵出身的对这个特别感兴趣,连程老手下的学生也是,围住他俩,好是一顿打听。

    真正的战争,并不想宣传上的那般波澜壮阔、热血豪情,而这两个兵又还没有学会如何表达得更传奇,所以在最初的好奇之后,倒也没有人再追着缠问。

    路况不好,军车的后厢颠簸了两天,方才到达了鄂北靠近神农架林区的一个小县城,我们在这儿休整一天,在采购了足够的物资之后,又来到了林区北部的一个乡。到了那儿,就已经没有可供车行的公路了,申重拿着介绍信,在当地一个村子里暂时落下了脚,接着大部队在此歇着,而程老则带着人,先行进山,去勘测地形。

    他带的人并不多,而我则正好就是其中一个。

青盲年代 第四十一章 离奇失踪,山中夜行

    神农架位于鄂北省西部边陲,东与鄂北省保康县接壤,西与西川巫山县(渝城1997年才建市)毗邻,南依兴山、巴东而濒三峡,北倚十堰房县、竹山且近武当,林区的方圆面积足有三千多平方公里,是一处极为广阔的山区,我虽然曾经在神农架南部待过半年,但几乎都是在观音洞活动,所以倒也说不上有多熟悉,不过我是山里娃,走惯了山路,并不会很吃力。

    我们这个工作组主要的工作,是配合科考队的一切行动,程老要进山勘察地形,申重他需要在村子里整顿,不能陪同,便派了戴巧姐和我跟着一起来,同行的还有程老的一个朋友老孙,以及张知青。

    一行五人,早晨进的山,在此之前,那个白胡子老孙已经来过这儿,老马识途,带着我们一路往山里走,来到了一处两个小山包旁的密林中时,已是中午,烈日正高。老孙六十来岁,就比程老小一点儿,虽然也被叫做孙老师,但并不是学术界里面的人,一路行来,我总能够从他的口中听到一些风水学的术语,如此可见,老孙应该跟刘老三差不多一个行当,不同的是,一个看风水,一个则给人算命。

    程老年岁颇高,而且在这个学术界中的地位也常人所不能及的,所以性格上难免有一些古怪,行走的时候,除了跟老孙聊起古墓地址,与旁人基本都没有什么交流,而平日里口才甚佳的张知青,在自己的老师面前,也显得格外的沉默。

    我人小,也没有什么好忌讳的,时而跟张知青聊两句,时而又跟戴巧姐搭几句话,那个戴巧姐性格也是比较沉默,不太能言,我认识她这么些天,都没有怎么见过她主动跟人说话,之前想问她跟戴校长是不是有些关系,也一直没有成功。不过即便如此,我还可以和胖妞玩儿,这小猴子一进了山,就跟鱼进了水里一样,欢乐得很,一下跃上枝头,在林间穿梭不停。

    胖妞有灵性,我也不担心它走丢了,任它跳来跳去,程老这会儿有了兴致,找我问了几个问题,在得知小猴儿就是我的伙伴时,他竟然和当年的青衣老道一般,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嗯,这小猴儿不错,有时候,人还不如这畜生"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程老和老孙两人在这两个小山包之间的凹地处来回巡视,不让我们靠前,两人不停地讨论着,一会儿指着旁边的树林,一会儿又指着天空,两人从包里面掏出了帛书的拓本来,根据上面的描述和抽象到根本无法辨识的地图,一一指明,说到激烈的时候,甚至还会大吵,接着又让张知青从背包里面掏出一个古怪的铲子,在他们选定的地方挖出几个坑来。

    挖坑是个苦力活儿,张知青即便下乡种过地,一个人也有些气喘吁吁,我想过去帮忙,却被程老制止了,让我和戴巧姐在远处待着便是了。

    我认出了张知青拿着的那铲子,跟当初冒充探矿队的那些个领导所用的,几乎是一样的款式。

    这东西叫做洛阳铲,那时的我已经知道了,这东西是用来盗墓挖坟的著名工具,配上白蜡杆子,甚至能够知晓十几米的地下,到底埋藏着啥。我们这次前来,轻装简行,并没有带什么大型的勘测设备,因为我们只是先行确定,如果真有,到时候立刻将现场保护起来,然后申请经费进行挖掘工作。保护科考队成员的人身安全,是我们的责任,然而面对着程老有意识的疏远,戴巧姐还是表现得有些不满,在远处冷脸看着,并不上前凑趣搭手。

    挖挖停停,张知青汗水淋漓地在这山凹子下面总共挖了四个坑,程老和老孙一个一个打量,很仔细,每一处的泥土都仔细翻看,那老孙甚至还抹了一把泥,往嘴里面送,也不知道他这么砸巴,到底能够尝出什么滋味来。

    太阳偏西,我们带着四份泥土回去,程老决口不提关于古墓地址的任何事情,小心翼翼的防范着。我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帮着张知青背土,一路走在前头,回来的时候,程老找到了申重,几个领导在屋子里商量了好久,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些麻烦事儿,自有领导们操心,而我则在一个老乡家里找到了小鲁,他今天无所事事,蹲村口晒了一天的太阳,瞧见我,乐呵呵地问吃了没。我和小鲁之间,往昔还有些竞争的劲儿,不过自从黄岐来到了我们二科,同仇敌忾久了,彼此之间倒也亲近了许多,再说了,当初在省钢那儿,我还救过他的性命,关系自然有所不同。

    闲聊两句,小鲁问我,说这些人到底是为什么,竟然会这么重视这事儿?

    埋在土里面的东西,又不会长腿跑了,早一天挖、迟一天挖,这个有什么区别,而弄得这般如临大敌,还真的有些人心惶惶呢。

    此行的意义,在出发之前申重就已经给我们统一过思想了,不过小鲁这人一向觉得,死物不如活物,那些从土里面刨出来的东西,以及所产生的历史意义,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这几天工作组紧张的气氛让我们所有人心中,都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私底下的怨言也颇多。这些牢骚话,我也懒得附和,又闲着扯了两句,我问起黄岐,小鲁告诉我,说那家伙不肯与我们为伍,今天一整天,都在跟那些战士们混在一起。

    天已入夜,有人送来晚饭,是托老乡做的白面蒸馍,我们吃完之后,也没有再多谈,工作组有纪律,不准私自外出,所以就早早地歇了。

    不过这一觉并没有睡好,半夜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命令,说要紧急集合,这话儿可真的是要人老命了,我们这一个屋子里的五个人都开始骂起娘来,没想到传话的人更凶,直接在外面拉起了枪栓,大声喝道:"所有人,立刻起来,到村口的晒谷场集合,再啰哩啰嗦,就动枪了啊!"这话儿说得所有人都醒了,枪乃凶器,当兵的一般都不会说这话儿,而一旦说出了口,就说明他们真的就有这种心思了。

    我和小鲁慌忙爬起床来,草草将衣服穿上,跟着屋子里的其他人一起急急忙忙地朝着村口晒谷场跑去,到达的时候,发现大家也都在,四周燃着几只火把,将程老、申重几个领头的脸,照得无比严肃。

    场中大部分的人都是刚刚醒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一报数,才知道少了一个人。那人是科考队的,程老的一个学生,叫做张快。

    我对这人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小鲁倒是记得,告诉我,说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老老实实的一个男学生。这人失踪了,到底怎么回事?无人知晓,而领头的几个人一脸严肃,当查清楚了失踪的人就那个张快时,程老和申重进行了再一次的讨论。他们起初还能够压低嗓音,然而说了几句,双方的火气都大了起来,我们在旁边也听得到几分,大意是程老害怕会有风声走漏出去,被人捷足先登了,我们需要立即出发,前往山中,而申重则以安全的问题出发,认为夜里赶路太危险,不如等到天明,我们再走。

    从村子到我们白天到达的那个小山包,路程远不说,关键是还有几条溪水,夜里走,的确不太安全,然而程老却抓住这个问题不放,一定要立即出发。

    为了坚定自己的决心,他甚至很强势地对申重说道:"此次行动,一切以我为首,如果你执意违反我的意图,那么我自己带人进山。"

    这话儿让申重完全无语了,也再没有跟这个倔老头争辩的心思,而是犹豫了一阵之后,吩咐所有人将大件的行李暂存村中,留四名工作组的成员在此看守,而其余人等,则立刻进山,前往被程老唤作"双包丘"的地点行去。这吩咐一下,大部分人顿时就怨声载道,不过这事儿,上面既然有了命令,就必须遵守,于是大家伙儿便在手电筒和火把的照耀下,开始朝着山中行进。

    在山里面,白天行路和夜里行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工作组的这些人都还好,程老带领的科考队就惨了,走得磕磕绊绊的,没多久,程老和申重等人临时决定,将队伍分成两截,老孙和戴巧姐领头,带着五名身体素质不错的队员先行,而他们在为大部队,随后赶到。

    我白天跟着程老去过双包丘,所以也被列入了这个名单,除此之外,还有张知青、小鲁、工作组的谷夏以及一个当兵的。

    程老十分焦急,嘱咐几声之后,我们匆匆前行,一路小跑,终于在两个多小时之后,踉踉跄跄地到达了双包丘,然而还没有等我们靠近,却发现白天张知青挖出来的那几个坑中,竟然有蓝幽幽的火焰,十几朵,在那山凹子里上下漂浮着。

    这场景,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的诡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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