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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苗疆道事txt下载     苗疆道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二章 社友莫慌,我来助你

    当时的我脑袋昏昏沉沉的,那是我人生的十五个年头里完全没有遇见过的情形,感觉杨小懒口中的热气一吹到我的耳边,浑身的血液都开始燃烧起来,然而在这个时候,那铁门的大喊让我倏然回过神来,身子一缩,就朝着旁边滚开去,杨小懒也没有心思过来抓我,而是朝着门外喊道:“张雁回,我在审问犯人呢,到底什么事情,不能过一会儿再说么?”

    外面那人焦急地大喊道:“杨姑娘,是白纸扇让我过来叫你的,外面来了一个拿剑的麻子,很厉害,已经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了,白纸扇让你赶紧过去助拳呢。”

    外面的人正是白天罗大**送饭时的那个看守,他语气焦急,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一般,杨小懒听到,也没有再拖延,一把将我的左胳膊给拽过来,俯下身子,狠狠地咬了一口。这妞儿是真咬,牙尖嘴利,我立刻感到了一阵剧痛。然而此刻的我却并没有在意这细节,因为从看守口中的描述,我听到了一件事情——拿剑的麻子,这特征可不就是跟一字剑黄晨曲有着重叠么,难道说是刘老三过来救我了么?

    杨小懒咬完我,一嘴鲜血,一口白牙,朝着我妩媚地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剐了我一样,接着转身离开。

    随着铁门再一次轰然关上,我从地上一跃而起,将捆在我身上的绳索给解了下来,揉了揉手脚,感觉血痕处一阵火辣辣的痛,然而心脏在不断地跳着,源源不断地朝着全身传递强大的力量来。这是修魔带来的后遗症,那就是劲气洗刷经髓,**力量变得强大,恢复能力也强。我将罐子里存着的水一口饮尽,感觉全身热烘烘的,口渴得很,摸摸脖子,先前那股若有若无的死气又传了上来。

    我移步来到了铁门前,悄不作声地拉了一拉,发现这门给从外面锁住了,我暗中发力,一次、两次、三次,丝毫不动。

    我感受到了这铁门并非人力可以打开,心中就谋划了一会儿,接着往后退开了几步,大声叫了起来:“哎呀,哎呀,要死了,快来人啊,我这血流不止了,快来人啊,要死人了。”我扯着嗓子喊,而身子却绷得紧紧,就等着那人一打开门,我就直接冲上前去,一拳撂翻。然而我喊了半天,外面才幽幽回了一句话:“要死快点死,利索点儿,省得明天还要弄死你!”

    那人防范心极严,根本不搭理我这茬,而且我这么做,也算是打草惊蛇了,弄得我哼也不是,不哼也不是,颇为尴尬。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我开始烦躁起来,一来是担心一字剑说不定弄不过集云社的人马,二来还担心对方要是见势不妙,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那我可惨了。这般纠结着,结果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声,接着嘎然而止,我心一跳,从这铁门这儿摸过来,在停顿了几秒钟之后,我听到有钥匙的声音,哗啦啦地朝着我这儿走来。

    来人很紧张,连试了几次钥匙都没有对,弄得我小心肝儿一阵扑通跳,还全神戒备,猜度着来人到底是谁。

    叮——铁门终于开了,接着有人推开了一条缝,我早就等待良久,一把将那门给抓住,朝着里面一拉,接着一个身影就跌落进来。来人倒也机灵,晓得这儿有攻击,就地一滚,就在我还待继续的时候,他大声叫出声来:“陈二蛋,你娃住手,是老夫!”我认识的人里面,自称“老夫”的,就只有刘老三一人,我低头看,瞧见地上这家伙,果真就是刘老三,他瞧见我停手了,嘻嘻跑起来,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嘿嘿,我还以为你被辣椒水、老虎凳地伺候着呢,没想到生龙活虎,日子过得不错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想起了这几日的怨恨,顿时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闷声喝道:“我日你爷爷的,这事情是不是你搞的鬼?”

    刘老三虽然身形敏捷,但到底是个算命的,比不得我们这些武夫子,我一用劲儿,他就有些喘不过来气了,连着拍打我的手,让我放松些。瞧他这难过的样子,我想到他自个儿的身手也不强,还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过来救我,也算是有点儿良心,这才放开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没有下次,要不然,我……”

    我的狠话都还没有撂完呢,眼尖的刘老三却发现了新大陆,指着我的脖子笑道:“嘿哟嗬,这是什么?天啊,二蛋,这是什么?这不会是刚才从这儿走出去的那个美女,给你留下来的吧,我闻闻,啊,好香啊……”

    刘老三这猥琐的样子让我一阵恶寒,也顾不上追究他给我挖坑下套的事儿,匆匆朝着门外走去。

    出了这房间,我才发现外面这儿有个大厅,中间一条长桌子,两个人倒在了地上,在尽头处有一个旋梯,那儿就是出口。来不及打量太多,我回过身子,拉着刘老三问道:“外面什么个情况,你赶紧跟我讲一讲。”身处敌营,刘老三此时其实也非常紧张,跟我说道:“现在外面的大部分人,都被杀猪的给吸引过去了,不过这儿是集云社在江宁的一处巢穴,人手非常多,我怕杀猪的有点顶不住,所以我们得赶紧逃,要不然大家都得陷在这儿……”

    这家伙是个无聊之人,明明这么急迫,他还非要拉着我说脖子上的红印,我没有再理会,而是让他赶紧带路,我们离开。

    刘老三此人也是个珍惜生命的家伙,贼眉鼠眼地打量了一下,然后领先朝着旋梯那儿冲去,我瞧见那人的脚步很碎,但是每一步,都好像踏到了最合适的地方,就仿佛打鼓,行走得十分有节奏。他这一手,叫做罡步轻功,走的是那先天八卦结合的洛书九宫,疾如水火,鼓舞风雷,变泽成山,翻地覆天,不求施法,专司那逃命和躲避之术,最为巧妙,然而当他一冲上那楼梯口,突然横空伸出一个拳头,朝着这家伙的脑壳砸来。

    刘老三早已是如临大敌,全身备注,这边偷袭一来,他立刻避开了,往着下方跳来,我跟在后面,瞧见来的正是前日审问我的那个“黑无常”。

    黑无常膀大腰圆,一脸肥膘,瞧见了刘老三和后面的我,又瞥见了地板上躺下的那两个同伴,不由得冷笑道:“白纸扇说那个麻子在不停地拖时间,必然是另有目的,而这地牢之处,最是嫌疑,让我过来瞧一眼,果然就被抓个正着。你们两个家伙,倒也狡猾,不过在我郭道子面前,就全部白瞎了。”

    黑无常从身后掏出一根黑色哭丧棍,得意地抖了一个棍花。

    这长棍发出一声“嗡”响,手劲倒也了得,不过听到他这名号,我和刘老三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刘老三朝着我喊道:“小子,李鬼碰到李逵,这人还得你来教训。”刘老三害怕那人的哭丧棍,但是听到那人的名字,我心中也有火起,天下间,能够叫做“道子”的,有且只有一个,世上哪里冒出这么多鸟人来?我脚步如飞,再次冲上了那楼梯,来人冷声一哼,朝着我当头一棍打来。

    对于棍法,我并不陌生,毕竟我的好友哑巴努尔,是那巫门棍郎,耍得一手好棍法,我也跟着受益,学会许多,瞧见他当头打来,脚步一错,避开锋芒,然后抱住他的腿,想要将其往下面扯开。然而我到底还是低估了对手,没想到那厮下盘极稳,根本就挪不动,反而是回手过来,要拿棍头戳我。

    若要拼命,我并不怯这黑胖子,当日之所以被他们给擒住,主要是中了暗算,被吸了迷药,而如今发现暂时动不得他,于是我翻身朝下闪去。

    黑无常郭道子守在楼梯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当真厉害,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又跑来一人,瞧见了这堵门的门神,一声大吼道:“社友莫慌,我罗大**过来助你!”来人化作一道黑影,从上往下扑来,郭道子并不在意,却不曾想这人走到身边时,手上突然多了一把锋利匕首,悄不作声地捅到了他的后腰处。

    后腰连肾,痛得连心,郭道子一阵惊慌,脚底一空,直接滚落下来,刘老三最能痛打落水狗,抄起墙角一块板砖,冲上前去,劈啪一阵抽,那黑胖子顿时昏迷过去。

    罗大**在上面叫我,而刘老三则一脸戒备,我来不及跟他们介绍,只是说一句“自己人”,便匆匆跑出了地下室。

    重见天日,星光点点,我瞧见我们置身于郊区的一处大院落里,前方灯火通明,似乎还有拼斗之声,而在前面的走廊上,那个留着辫子的少年南南正在张望,瞧见我们出来,使劲挥手,让我们翻墙离开。为了救我,刘老三还真请了不少人,我心中感激,匆匆赶到墙边,然而这时突然听到一声喊,扭头瞧去,却见那个放风的少年,竟然被突然出现的白癜风给一把抓住脖子,高高地举了起来。

第七章 离别京都南下

    “卧底?你说你要去做卧底?”

    面对着我惊诧的提问,林豪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然而我却抓着他的肩膀,严肃地说道:“小豪,你知道去做卧底,特别是邪灵教的卧底,将意味着什么吗?”

    修行者比普通人更加强大,而邪恶的修行者也比寻常人更加蔑视生死,很多人甚至通过用人体以及残魂来融炼修行,所以从宗教局出去卧底的,绝对是危险性最大的职业,比黑道、贩毒以及其他组织的危险系数要高许多,先前临阵逃脱的王歆尧让我心中愤恨难平,而卢拥军提出让他去卧底,这便算是一种极为苛刻的惩罚,九成的结果便是死。

    王歆尧是因为间接致死了我的兄弟,所以我也没有对此多加阻拦,人总是会有远近亲疏之别,对于我来说,一百个临阵逃脱、抛弃战友的王歆尧都比不上一个张良旭,然而林豪虽说走了歧路,但是自从跟我以来,表现却从来都是让人放心的,我也拿他当做自己的弟弟,怎么可能把他往那个火坑里面推进去呢?

    然而林豪似乎预想就想到了我会阻止,他坐在地上,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对我说道:“老大,我最近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这是林豪第一次如此放松地跟我谈起这么一个问题,我不由得好奇起来,问道:“哦,你想清楚了没有?”

    林豪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整天家国天下,那种大道理让我沉醉,后来被开除了之后,跟着老鼠会的人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直到跟了你,加入了特勤一组,方才觉得自己活出了一个人样来,也知道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没有道德负担,充满刺激,而且还有着厚重的荣誉感。不过在一组里面,我文武皆不通,跟大家差距太远,就是个小打杂的,一点儿忙都帮不上,就连这一次的事情,我都只能躲在那个农家小院里面……”

    他言语变得有些激动了起来,对我说道:“我想改变,想用我自己的方式来给我那些尊敬的兄弟们报仇,你离开的那段时间里,我一直都很痛苦,后来找宋司长聊过,他告诉我,说有一个机会,说随着邪灵教越发的猖獗,总局近期准备打入一批卧底,如果我想,他可以给我更改身份和容貌,然后打入敌人内部……”

    我没有等他说完,顿时就愤怒地骂道:“这个老宋,老子拼死拼活,他居然还把我的人往火坑里面推……”

    林豪拦住了我,认真地说道:“老大,你别怪宋司长,是我要求的——我当然晓得这里面的危险之处,不过正是如此,我才想要去尝试、去挑战的,我一直觉得,那也许正是我想要尝试的人生,所以,希望你尊重我的选择!”

    林豪说得异常坚定,我看着他清澈透亮的双眼,这个年轻人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意志出来,这让我震惊,因为我实在没有想到,当年那个贼头贼脑的小子,现在竟然变成了如此模样。

    林豪——哦,不,是陈子豪他变了,我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好还是坏,但是当他真正做了决定下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反驳他的理由。

    在我跟陈子豪谈话的第二个星期,他就消失了,专门负责这项行动的负责人告诉我,说陈子豪被送到我们的某个秘密训练学校受训,同时接受整容手术,接着他将被派往方案拟定的地点进行卧底行动。对于陈子豪的离去,我一直表达了强烈的反对,然而终究还是无法勉强,而在林豪离开的第三天,我也正式向上头提出了申请,请辞去自己身上所有的职务,离开京都,然后准备南下。

    接到了我的申请之后,总局的许映愚许老在医院召见了我,病榻上的这个老人显得格外虚弱,当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他抿了抿嘴唇,然后苦笑道:“当初提议将你留在总局的是我,所以你离开的时候,老王便让我也跟你谈一谈。”

    我端坐在病榻床头,望着这个为了国家和党奋斗了一辈子的老革命家,略有些不安地说道:“许老……”

    许老摇了摇头,摆手说道:“你既然去意已决,我便也不再留你。今天找你过来,也并不是说一些依依惜别的话,我床头柜的抽屉里,有一个东西,你帮我拿出来一下。”

    我照着做,从里面拿出了一本黑色的证件,在许老的指导下翻开,瞧见证件上的人像却是我,而下面的职务一栏中,居然填着“副巡视员”的职称。

    这职称可让我有些诧异,要晓得,尽管这是公务员的一种非领导职务,但它的级别可是副厅级,直接比我原来的职位高两个台阶,像这样火箭速度的提拔,在官场里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望着我一副意外的表情,许老则缓声说道:“在我们的机关里,一直都有这么一个现象,那就是实干家大都没有嘴皮子利索的人升得快,庸者上能者下,这是病态的规律,是一定要打击的,而你陈志程,自担任特勤一组的组长以来,表现一直出奇的优异,上面并不是没有看到……”

    “可是,我……”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即便想要卸下职务,但是该你身上的功劳,就应该给到你,别的地方我管不着,但是宗教局这儿,必定是一片净土。你离开了,但是级别在这里,日后在地方上碰到什么事情,有这个级别和背景,行事都会方便很多,而且我告诉你,日后如果国家需要你,征召你回来的时候,你一定不能拒绝,要晓得,无论是我,还是老王,我们这些人对你的期望,要远远大过于黄养神、赵承风这些人!”

    许老的话语充满了上位者的果断,不过这却是他罕有的直接明了,表露心声,他的器重让我没由来的一阵感动,要晓得以他的地位,能够对一个年轻人如此另眼相待,也算是特别罕见了。

    与许老见过面之后,我便开始回到局里面,办理相关的交接,东营一役,特勤一组损失惨重,不过活着的人则个个都得到了极大的功绩,但随着我的离开,特勤一组的整个建制也将被临时取消掉了——我得到一个消息,我和努尔的好朋友,青城山王朋将会再次出山,组建总局下属的另外一个特勤小组,不过并不是一组,而是四组,至于我们一组,将被一直保留着,留在二司的档案室之中。

    特勤一组的建制被取消,我和小白狐儿将要离开,行走天下,徐淡定的去处也已经确定下来,他将跟着自己的岳父老子前往浪漫之都巴黎,就任大使馆武官方面的工作,张励耘去了西北,赵中华返回沧州养伤,而布鱼从鲁东传来消息,说他已经正式拜入崂山门下,目前由无缺道长指导他,估计需要很长一段的修行时间,方才能够归队。

    至此,宗教总局二司最鼎鼎有名、战功赫赫的特勤一组,终于算是告了一个段落,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里。

    临行的那天,行动处的黄养神和赵承风请我喝酒,我去了,一个位于后海边上的小馆子,开张有了些年头,那大锅里面煮的牛肉老汤据说已经有了一百年的时间,我们三个人喝着酒,聊起了这些年彼此竞争和惺惺相惜的岁月,不觉颇多感慨,赵承风拉着我的手,不无遗憾地说道:“老陈,你走了,只怕以后行动处的工作就难办很多了……”

    不管以前如何竞争,但是临别之时,总是有着许多留恋,两人表现得特别动情,喝到后面,三个人都有些高了,谈及这些年来自己牺牲的兄弟,颇多泪水和共鸣,突然间黄养神抓着我的领口说道:“老陈,我听说应颜妹妹跟你是一对?”

    黄养神的问话让我愣了一下,却见他醉眼朦胧地打了一个嗝,接着说道:“妈的,你可要好好对待她,要是辜负了他,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要弄死你……”

    是夜,三人大醉而归,次日我带着小白狐儿离开了奋战多年的进度,东走天津,接着一路步行南下,走静海、青县、沧州、泊头、东光、吴桥,最后来到了鲁东的西大门德州,一路风餐露宿,不过城市,直走乡野,十分辛苦,不过一路山山水水,风土人情,倒也颇有意思,然而到了德州的时候,小白狐儿却听说这儿的扒鸡天下闻名,当年的宋庆龄先生多处拿这玩意给**送礼,以表敬意,于是闻名全国,被誉为“天下第一鸡”。

    本着狐狸对于鸡的热爱,小白狐儿对于这“天下第一鸡”有着格外执着的向往,非要缠着我去尝一下新鲜,然而没想到就是这么一馋嘴,却惹出了一桩变故来。

第十一章 明朝弘治浇黄

    事实上因为我的面相并没有太多仙风道骨的感觉,故而一开始将这旗子给挑起来的时候,并没有得到认可,走在那条叫卖古董、旧物和民俗风物的长街之上,看的人虽多,但是过问的人并没有多少,大家都是抱着一种异样的目光瞧着我和旁边的小白狐儿,觉得奇怪。

    不过他们奇怪,也不是没有理由,毕竟一个风尘仆仆、身穿着老式灰色中山装的青年带着一个玲珑剔透的娇俏少女,再加上一面龙飞凤尾、几近画符一般的旗幡,着实是有些怪异,俗话说得好,那叫做“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连一点儿仙风道骨的飘逸胡须都没有,也好意思叫做“铁齿神算”?

    怀着这样想法的人多着,故而连我保证的那“不准不要钱”都不管用,大家都采取那敬而远之的态度,远远围观着。

    小白狐儿肚子饿得咕咕叫,一脸郁闷模样,终于晓得这会跟着我出来,那算是吃苦了,不过我却并不着急,挑着这旗幡在长街之上,来回走了三圈,也算是正式登场了,完毕之后,瞧见东门边那古庙旁边,有着好几个算命摊子,有秃头的和尚,有戴着墨镜、容貌猥琐、披着个长袍充道士的算命郎,甚至还有那带着斗笠绒帽的黄教喇嘛,可谓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我也不管了,自个儿找一地,便坐下去,闭目打起了坐来。

    要晓得这算命可是一门真本事,不但需要能掐会算,而且还需要懂得察言观色,言语诱导,如此方才能够信服别人,也才能够让人乖乖地将兜里面的钱钞给掏出来,我初入行,虽有硬本事,但是需要学得还多着呢,可不能就这跟刘老三那厮瞎谈几顿之后,就啥都明白了。

    我一边打着坐,一边支楞着耳朵听旁边那些同行讲经布道,运行了两个周天,突然听到跟前有人絮絮叨叨,抬头一看,却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矮个儿男人,小眼睛,塌鼻梁,一边眉毛粗,一边眉毛细,正一脸谄笑地看着我呢,当下一愣,扭头看了小白狐儿一眼,这小妞儿捂着肚子气咻咻地说道:“人家叫你大半天了,我价格都给你谈妥了,你倒是赶紧醒一下啊?”

    价格都谈好了——多少钱?

    我瞧了一眼那小眼睛,端坐在地,慢条斯理地问道:“求什么呢?问财闻喜,情感因缘,前尘往事,八字合算,子女取名……只管道来。”

    街头摆摊算命的这些个路子,我闲暇之时,也曾经听刘老三当做故事一般地讲过内中详情,所以倒也能够说得顺溜,然而那矮个儿男人却摇头说都不是,接着又讨好地问道:“大师,我就是有难了,想着您能帮着指条明路……”

    我别的不问,瞧见他这么一副模样,继续缓声说道:“有难?哦,我倒是有个好奇,这满大街的算命先生你都不找,偏偏光顾我这儿,这是什么原因呢?”

    矮个儿男人虽然脸上带笑,但是愁眉苦脸的,一副倒霉样,拱手说道:“实不相瞒,老哥我叫李特医,就是这条街上的老商户,做古董捣腾买卖的,街上这些个算命先生,我个个都认识,几斤几两,心里面也大概有个数,我的难处,他们应该是解不了。不过我刚才瞧了一下,大师您这字儿,一看这就知道是有功底的,而刚才您在这儿一坐,我愣是看着好像是虚影一样,就晓得您这可是有真本事的,这不就眼巴巴地赶过来了么?”

    李特医竹筒倒豆子,倒是说得清楚,我看了他一眼,果然不愧是搞古董这个行业的,别的不说,看人的眼光倒是蛮准的,虽然不知道小白狐儿跟他谈了个什么价钱,但是我这“大师”的身份,谈钱未免过于落入俗套,于是便也不问,点头说道:“不错,头脑清楚,今天开张就你了,说吧,什么难处,你讲来我听听。”

    “好嘞!”

    李特医欢快地应了一声,左右一看,然后对我说道:“大师,您这儿人来人往,说话都听不到声,小店就在前面几步路,不如您移驾,到我那儿喝杯热茶?”

    我还没说话,旁边的小白狐儿便自作主张地替我答应下来:“好呀,好呀,你那里有没有什么吃的啊,我中午饭都没有吃呢……”

    这话儿可是将我们的底细给露出去了,矮个儿李特医犹豫地看了我俩一样,然后干笑着说道:“有,自然是有的,小师傅你要吃些什么,只管告诉我,我一会儿叫铺子里的伙计买去便是了。”他这也不过是句客套话,然而小白狐儿倒也是个自来熟的性子,点头说道:“这样啊,那不如你叫人去买点儿小笼灌汤包、桶子鸡、棒棒鸡、开封套四宝和拉面,各来双份就行了——啊,不麻烦吧?”

    话都说到这儿了,李特医也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面咽,强颜欢笑着说道:“不麻烦,很方便的,两位先跟我回铺子里去,其余的事我叫伙计干就是了。”

    在李特医的盛情相邀之下,我们来到了他的古董店,店面并不算大,不过瞧见柜台上面摆着的瓶儿罐儿的,看着倒也蛮有意思,李特医在门面那儿招呼了一声,接着带我们到后面的堂屋饮茶,敬过一杯之后,开始对我说道:“大师啊,我这个问题呢,说起来有点儿复杂,长话短说呢,就是前阵子我去豫南的农村里面走村窜巷,收购废品古物,结果从一个村子里收到一个瓷罐,看着好像是明朝年间的官窑,于是就用低价给买回来了……”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我则朝他拱手说道:“恭喜李老板捡到漏了,发财啊!”

    李特医摇头苦笑道:“我一开始也觉得自己是捡漏赚大钱了,那个时候的物件,而且还是官窑,尽管卖相不好,但是这开张一下,也能够让我吃半年的了,所以心情特别高兴,没想到回来之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夜夜都在做噩梦,眼睛一闭上,就仿佛瞧见了一个银发邋遢老太婆在我的眼前晃悠,那老太婆满脸浮肿,眼球都要掉下来了,丑得人都恶心,整晚整晚地对我说些奇怪的话,什么好冷啊,不孝之类的,弄得我都快要发疯了。”

    我摸了摸下巴,不动声色地说道:“哦,然后呢?”

    李特医瞧见我反应平淡,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恐惧,特意解释道:“大师,我讲的是真的呢,要是一晚上,那我也就算了,就当是日思夜想吧,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几乎一睡着就出现,接着就把我给吓醒了,弄得我没日没夜地流虚汗,睡不着,整个人都给弄垮了,一开始我还知道原因,后来找人一打听,都说是那瓷罐捣的鬼,这事儿一传开了,别人就都不敢买了——货砸在手上,也没所谓,关键是我都没打算挣钱了,直接扔到了野地里,奇怪的事情是……”

    他脸上露出了十分惊恐的表情,颤抖着声音说道:“没想到,那东西在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却又出现在了我的铺子里——大师,求求你,帮帮我吧,我别的都不求,就想睡一个好觉,踏踏实实的,眼睛一闭,什么梦都不要做,睁眼就是第二天的阳光照到屁股上!”

    我应付地“哦”了一声,以表同情,接着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么说,你觉得就是那个从乡下掏来的瓷罐儿给你带来的霉运了?”

    李特医点头说道:“对,就是那玩意,自从我带回来之后,什么奇怪的事情都发生了,不是它,还能是什么?”

    对于李特医的话语,我不置可否,出声说道:“哦,那么那瓷罐在哪里,拿过来,我帮你瞧一瞧到底是不是那邪门的玩意儿。”

    李特医点头认可了我的说法,回头喊道:“大昂,李大昂?你帮忙找一下,那东西现在回来了没有。”

    他叫了两声,接着一个憨厚的伙计走进了房间里来,将那瓷罐给放在了我们放杯子的茶几之上,然后瓮声瓮气地说道:“在刚才那堆书画里面找到得,老板,你昨天将它丢到哪儿去了,闻起来臭烘烘的。”他说着话,我则低头看,却见这瓷罐陈旧彰然,整器熟透,胎体匀称,金黄色之蛤喇宝光绽放,上面一对鲤鱼跃然而出,着实有些意思,我虽然并不是很懂行,但是却晓得这必然也是一不凡之物,瞧这模样,说不定真的就是明朝六大器种之中的弘治浇黄呢。

    论古董,我自然不如那专门从事古董生意的张特医熟悉,不过当我伸出手,在这瓷罐瓶身之上稍微地摩挲了一下,便感觉某个地方有些不趁手,仔细一看,却见那瓶颈之处,竟然有几点凝固的血浆之物。

    我仔细一摸,却浑身一阵冰寒,眼睛顿时就凝聚了起来。

    好寒的瓷罐呢,这里面,恐怕并不正常呢。

第五十七章 谁能横刀立马,唯我天山神姬

    跟着天山神姬一起出来的这宫装美妇脸廓长得与她很相似,两人就宛若姐妹花一般,不过仔细看。却能够发现那宫装美妇的眉目之间,有着许多岁月的沧桑,这份成熟的阅历并不是天山神姬所能够比拟的。果然,缓过神来的天山神姬给我羞敛地介绍那位宫装美妇道:“这个,就是我娘亲。”

    听到了天山神姬的介绍,我才晓得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也不敢怠慢,当下也是拱手说道:“茅山陈志程,见过宫主。”

    这宫装美妇自出现起,就一直用那双杏仁一般的美目盯着我瞧,当我拱手问好的时候,她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疑惑地问道:“我刚刚醒来,听到小囡囡说起这事儿;年轻人,我那婆婆可是天下间顶端厉害的角色,即便是冲关受伤,也不是你所能够比拟的,她到底在哪儿,你快些说来,不可胡言乱语!”

    刚才面对着天山神姬。我倒也还能够轻松自在地回答,而在这神秘的神池宫宫主面前,却也收起了笑容,沉声答道:“刚才我请来千里之外的祖师,与龙老雪交手,她最终受伤不低,退往了内宫中去。”

    听到我的这番解释。宫装美妇将信将疑,不知道我是故意在她女儿面前拔高自己,还是真有其事,毕竟这事儿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压了自己大半辈子的那老太婆此刻居然负伤而逃,怎么听都感觉像是天方夜谭。

    不过她到底是做宫主的人,懂得事情的轻重缓急,回头与自家女儿确认:“小囡囡,你刚才对我所说的。可做的真?”

    天山神姬在外人跟前清冷如雪,唯独在自己目前面前才恢复了小女儿的情态,娇嗔着说道:“娘亲,我怎么会骗你,现在城外的野人林中,龙在田勾结的那一帮西方人都在那儿呢;还有城里面已经乱了起来。龙在田和阿史那将军,以及那个男人在月桥的交易场那儿对峙呢,我们不知道现在的情形到底是怎么样,只有赶紧过来通知你,让你出面,才能化解危机了。”

    瞧见女儿说得并未有假,宫装美妇不再磨叽,回身一招呼,从门中走出八个长老来,有男有女,高矮不一,唯一的相同点就是每一个人的炁场都无比强大,瞧见这些,我方才感受到神池宫作为三大修行圣地,果然不是徒有虚名之处,比之茅山,到底还是厉害许多。

    事有突然,宫装美妇带着手下八位长老,来不及与我们多说什么,便朝着山下匆忙离去,临走的时候倒忘不了交待我一声,让我照顾好她家女儿。

    这九人下山,每一个都宛若一道青烟,在雪地上面踏步而飞,不一会儿就瞧不见了身影,展现出了绝佳的修为来。

    此刻的我已经回过了气来,瞧见天山神姬在旁边泪水涟涟地看着我,不由得苦笑道:“你哭什么?”

    天山神姬擦去眼泪,摇头不语,旁边的王木匠倒是拿着旗子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对我说道:“你小子挺能的啊,我们都以为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只能是一具死尸,没想到你居然能够将那老妖婆给打跑,当真是出人意料啊。”

    我一边将它和旗子都给收起来,一边说道:“这个啊,都是意外,我也以为自己会死的。”

    冰城之中还有诸事烦扰,并不是神池宫宫主出现就能够迎刃而解的,我催促天山神姬赶紧与我一同下山,两人穿过了雪林,神姬一声唿哨,那头福灵豹便一副不耐烦地窜入我们的视线中,低伏身子,好像被骑上瘾了一般。

    两人再次乘坐福灵豹上天,越过雪山和内宫,飞过天池,一直来到了月桥尽头的冰城外宫,瞧见交易场那儿已然没有人群汇聚,不过却有一队人马,仓惶地朝着城外逃去。

    我让天山神姬将福灵豹的飞行高度放低一些,眯眼瞧去,却见这队伍约有百人,领头的正是那神池宫驸马龙在田。

    龙在田一逃窜,我便明白了一件事情,想必是那工装美妇,也就是神池宫的宫主及时赶到了现场,揭穿了他所谓的手书和印信,自知不敌的龙在田带着自己手下的亲信和追随者仓惶出城。我先前听北疆王说内宫之中,支持他的豪门贵胄足有四成之多,此刻一看,应该是有好多人都选择了调转枪头,改变了立场。

    如此说来,将这百人给拿下,或者逼降,此间诸事便算是了结了。

    神池宫一片混乱,虽说神姬娘亲的出面让形势陡然转变,但是一时之间,却也组织不出多少力量过来追击,跟着龙在田一起逃离的,便有好多走马队的队长和骨干,这使得走马队这个神池宫的常备武装力量被不可避免地削弱,反而是那一帮子外宫商户组成的反抗团体,形成了追击力量的主体。

    福灵豹越飞越低,我瞧见了神姬她娘和手下的八大长老,瞧见了北疆王,瞧见了阿史那将军,就连客栈掌柜老尤、藏经阁黄脸老头和胡掌柜都出现在其中……

    我瞧见了对方,而城中的追兵也瞧见了飞在天空中的我们,当然第一眼瞧见的自然是那福灵豹,而随后又瞧见了自家的神姬公主。

    至于我这个搭车的陌生人,倒没有几个人能够识得。

    可想而知,在这样的情形下,自家公主骑着传说中的天山灵兽出现在空中,对于士气有着怎样的鼓舞,于是乎全城都出现了歇斯底里的喝彩,无数普通的修行者、凡人都通过呐喊,来表达自己对于倒行逆施的龙在田强烈的不满,表达自己对拨乱反正者竭力的支持:“神姬公主,万岁!神姬公主,万岁!”

    起初还只是几人欢呼,随后这阵势开始蔓延开来,一直连锁到了全城,接着整个冰城都传来了这整齐划一的呼声,呼声喧天。

    人们欢呼,并不是因为天山神姬比下面的追兵厉害,而是因为她已然成为了一种象征,一种信仰。

    人们在为自己的信仰欢呼,在为自己欢呼。

    在这样汹涌热烈的气氛之中,我明显地感觉到神姬的身体在战栗,她的侧脸上面一阵酡红,显然是激动到了极点,就在我想要提醒她一句的时候,却听到这小妮子猛然一夹双腿,朝着福灵豹下了指令道:“走,我们去截住龙在田!”

    这一声令下,福灵豹这傻乎乎的畜生当下也是得意地一声嘶吼,紧接着俯冲而下,朝着那百人团的前方落了下去。

    我被这两个二愣子的表现吓了一大跳,倘若是有得选择,我恨不得现在就直接跳下去。

    天啊,有没有搞错,神姬大小姐,那一百多号人里面不但有龙在田这种只比北疆王相差一线的顶级高手,而且还有他手下的一众精英,这些能够团聚在龙在田麾下共谋大事的人,必然都是神池宫中的精英之才,这样的人凝成一直夺命狂奔的队伍,别说是我,就算是神池宫宫主、大长老来了,都挡不住,我们现在过去是闹什么,螳臂当车么?

    然而还没有等我制止,那福灵豹就傻乎乎地倏然而冲了过去,径直在队伍前面的三百米处落了下来。

    天山神姬一下子就跳上了那雪豹的脑袋上去,踞高而站,朗声说道:“龙在田,偌大神池宫,再无你藏身之处,你不束手就擒,还待做什么?”

    这话儿说得我就要栽落下豹身去,却听到一个浑厚的男中央厉声回道:“你这个小野种,不知道从哪儿拐来一头雪豹子,就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你以为我输了么?想得美,实话告诉你,教谕大长老她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另外我们还有世代友好的外族兄弟,在这些人的帮助下,我们一定能够卷土重来,到时候你们这些人,通通都得死!”

    这话儿却是龙在田在给自己的属下鼓舞士气,然而神姬却凛然不惧地扬声说道:“大长老?呵呵,她若是还在的话,我怎么能够从百丈冰窟中将我娘亲给唤醒?她早就被我们打败了,现在可不比你们好多少,至于那帮西方人,也被我们斩杀了不知多少个——你们都给我听着,天山祖灵觉醒了,我脚下的这福灵豹就是它送给我的礼物,所有人原地不动,表示归降,我用神池宫公主的名义,赦免你们不死;如若不然,你们就承担祖灵的怒火吧!”

    这句话不知道是神姬误打误撞,还是心中早就已经打好了腹稿,出于对世代信奉的畏惧,那一百多人之中,竟然有大半都停下了脚步来,将信将疑地仔细打量前面这一头雪豹。

    这不看还好,一看方才晓得竟是传说中的天山福灵豹,十几个极为虔诚的家伙居然就这般直接跪倒在地,大声地忏悔起了自己的罪过来。

    即便是没有这般激烈的,但是队伍整体的速度都在减缓,逃离的意志变得不再是那么强烈。

    瞧见这副场面,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勒个去,这样也行?

第三章 欲见你而又彷徨

    重回茅山,山门依旧恢弘,然而比起神池宫来。却终究欠了些许辽阔,这也正是三大秘境之中的神池宫底蕴悠远,非别处所能够比拟的,不过即便如此,我并不觉得天山神池宫中,除了祖灵之外的其他人,能够比得上我师父陶晋鸿,即便是那最爲厉害的大长老,她在冲击仙灵之境还没有受过心魔之前。只怕也是不如我茅山掌教真人的。

    这是为何?

    一个固步自封、坐井观天。所谓的修为大都是通过天山祖灵灌顶而入,缺少了人世间的许多感悟,怎么可能有入世的茅山那般深明自然之道呢?

    我回返茅山,算是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所以守门的长老已然传讯回了清池宫,刚刚走出门户不远,符钧便带着人迎了过来,两人寒暄过后,他告诉我,说师父在观星台等待着我。他是专门过来接我的。

    师父性子随意,寻常见我都是安排在竹林小苑的家中,而此刻定在观星台,显然是有一些事情要与我知晓。

    符钧带来了纸甲马,我将其绑在腿上,掐念法决,登山不过转瞬之间的事情,重回清池宫中,瞧见往日颇为清冷的大殿一派庄严,当初与我一同入门的符钧此刻都已经开帐收徒了,走进殿宇之中来,有许多人纷纷朝着他躬身而言,叫他师父。这话儿让我下意识地打量着这个一直显得很低调的师弟。方才发现多日不见,他已然不再是当年那个资质欠佳的小孩儿,隐隐之间,居然也有了一派宗师的气度。

    大道三千,符钧走上了与我所截然不同的道路,不知不觉,我们都已经逐渐成为了茅山的栋梁之才了。

    符钧即便是做了师父,为人却也十分谦卑,也懂得分寸,带着我来到了观星殿,便不再进一步,而是对我说道:“大师兄,师父就在里面等着你呢,你直接进去吧。”

    符钧领着几个面熟的师弟,与我告辞,而我则平静地走进了观星殿,一路来到了殿中的观星台前,瞧见师父在那巨大的观星仪下盘坐,此刻天色已暮,他头顶上面的星空显得格外的瑰丽璀璨,无数繁星闪烁,接着那星力垂天而落,涌入了观星台上面的网状法阵之中,最后又将我师父给辉映得不似人类。

    瞧见师父此刻的模样,我心中一阵激动,快步走上前去,躬身说道:“恭喜师父,看来你即将能够冲击地仙之位了。”

    我师父陶晋鸿是一个并不喜欢繁文缛节的人,自与我认识以来,除了拜师之日,倒也没有让我跪拜过,我此刻一躬身,入定于那星力海洋之中的他便睁开了眼睛来,多日不见,他脸上的白胡子又多了几分,瞧见我变笑:“志程我儿,为师遥遥无期,但你多日不见,却给我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难得、难得!”

    师父见面,别的也不多问,便先考较我的修为,首先是拼力,接着就是与我盘点道籍,以及考察我对于境界的感悟,当摸过一边之后,他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今日应该是有所奇遇,要不然不会如此,你且说来,与为师知晓……”

    天山神池宫之事,我自出山之后,便没有与人提及,甚至连跟小白狐儿的交流都没有,因为总是有一股力量在压制着我,所以我想要告知师父细节,倒也有些难办,不过当我说出原因之时,师父却微微一笑,摇头说道:“这样的手段,当然也只是应对于境界低于自己许多的修行者,在心境之中开了一丝缝隙,继而精神暗示而已,无妨,我来与你解开。”

    这话儿说完,他示意我盘腿坐下,接着在我的眉心处轻轻地点了三下。

    这每一下,都如晨钟暮鼓一般的响亮,而三点过后,我却感觉自己心头的枷锁陡然松开了,当下也是顺利地将天山神池宫所遇的诸般事情,给他一一讲了过来。

    师父很认真地听着我讲起那一个个精彩的故事,不时点头,不时有摇头叹息,而等到我说完之后,他方才遗憾地叹气说道:“当初评选天下十大,所有人对着一堆资料来排座吃果果,十分头疼,而那北疆王田师则是我力荐入围的,此刻听你一说,我当真是庆幸无比,他倒也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成为了这世间顶天立地的伟男子,值得称赞。”

    北疆王的事迹,有人听了觉得傻,好好的天下十大不当,却跑到天山神池宫里送死,我则是为之感动的人,说得格外用情,想着我若是能够得到师父的这一番赞赏,即便是死了,也是觉得光荣的。

    除了北疆王,师父对于天山神池宫的其余事情并不予置评,显然他对于这个神秘之地的理解,远不是我所能够了解的,而后我便将在空间裂缝之中瞧见张大明白的事情说给了他听,问他这到底是幻觉,还是代表着张大明白其实还是活着的,只不过与我们并不在一个世界而已。

    师父沉吟了一番,然而问我道:“志程,你抬头看,那漫天繁星之上,是否会有一个世界,与我们这儿的世界一样,同样的生机勃勃,同样的有无数生物繁衍生息,同样有诸多爱恨情仇、生离死别呢?”

    听到师父这么一问,我下意识地愣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回答道:“应该,有吧?”

    师父盘腿坐在我的跟前,叹声说道:“当今天下的修行者,神、佛、道、巫、蛊以及诸子百家,诸多法门常在,而这些法门来自何方,至今都没有一个定论,人类的文明和历史自有区区几千年,而修行者的传说则有无数个纪元,有的事情,时候未到,我无法给你说,无法给你形容那些高出我们几个层次的东西,到底是一个什么模样,正如天山祖灵限制你开口说话一样,也有一种力量在制约着处于这个世界巅峰的我们……”

    他说得十分玄奥,而我则有些头疼,开口说道:“师父,我是想问张巍和我兄弟努尔,是否还活着,是否依旧在某一个世界上。”

    师父回答道:“本质上只要不是神形俱灭,人的灵魂是不会死的,不过你说的情况,我可以给你一个九成肯定的答复,就是他们应该是依旧活着,甚至北疆王田师也极有可能以另外一种形式活着,至于你想要找回他们的想法,这个也可以,不过你的意志和感知必须要达到某一个层次,方才能够触摸到我刚才谈及的、不可说的那个境界,才能够与他们重逢!”

    我有些失望地说道:“师父,连你都不能么?”

    师父笑了,摆手说道:“你以为我真的是无所不能的啊?此刻的我,的确还是不行的,不过我倘若是能够有真龙之血辅助,说不定就能够冲击地仙之位,而到了那个时候,也许能够在无尽时空之中,拨开无数线索,找到他们……”

    我立刻兴奋了起来,问师父道:“真龙之血,师父,这东西那儿有,我们现在就去找吧?”

    师父摇头苦笑道:“在远古之时,真龙是唯一能够凭借着自己强横**跨越无数时空和纪元的神物,不过这种图腾多年未现于世间了,哪里有那么好找的?另外真龙之血乃其生命精髓,珍稀无比,寻常是不愿意给予人类的,而倘若是为了取得真龙之血而滥杀无辜,这事儿又违背了天道,即便是能够有,我只怕最终也会被心魔吞噬,无法蜕变解脱,所以这事儿,还是作罢了。”

    尽管师父这般说着,但是我的心中却是暗暗记住,想着总有一日,我一定要找到那真龙之血,助师父成就地仙果位,接着帮我找寻回努尔和张大明白来。

    谈完此事,我问起师叔祖李道子,师父告诉我,说他老人家又在闭关,连萧克明那臭小子都见不着了,估计我也没有指望。

    不能拜见师叔祖,我并没有失望,因为我晓得他老人家的特殊之处,说到了末尾之时,师父似乎想起了什么来,告诉我,说倘若是有空的话,去秀女峰找一下英华真人,她那里正好有事找我。

    辞别师父之后,我本来想去找梅浪长老询问小床单董仲明的下落,不过师父既然吩咐了,当然是不敢有半点延误,离开了观星台,便直奔秀女峰。

    前往秀女峰的路上,我多少有些忐忑,心中既想着与小颜师妹见上一面,又有些害怕,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上次我自茅山不告而别,与小颜师妹避而不见之后,我总是感觉心中有些不太自在,既思念,又不敢与之见面,犹豫得很。不过清池宫到秀女峰的路途终究有限,当我出现在秀女峰大殿跟前求见之时,让我既失望又松了一口气的事情是,我并没有瞧见小颜师妹。

    英华真人杨影在偏殿接见了我,除了寒暄之外,开头第一句话,便是让我帮她办件差事。

第四十章 跌跌撞撞出毒谷

    陡然听到这样一句话,无论是我,还是小颜师妹。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之中的我们都吓了一大跳,循声望去,却见说话的正是我都以为死掉的江洋大盗孙劼,他这几日一言不发,就仿佛一件摆饰一般,然而却将所有的事情都目睹在了眼里,着实让人想不到。

    将我们都转头望了过来,那孙劼伸出了自己唯一的左手,朝着我们这边抓来,威胁道:“姓陈的,你若是不将我一起带走。我就向俞千八告发你——实话告诉你,他能够通过这里的植物了解一切,而我是除了优昙婆罗之外唯一能够沟通到他的人,如果你小子放弃我单独逃离。不要怪我不义了!”

    我看着腰间以下都已经被吸血藤给蚕食成了血浆的孙劼,苦笑着说道:“老孙,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即便是活着,还有什么乐趣?不如早死早投胎,我来帮你,如何?”

    “不!我不要死!”

    这个家伙歇斯底里地摇头说道:“我不可以死的。我不要死,我不要……”

    这个手底下人命无数、血债累累的家伙此刻却表现得无比的惊恐,对于死亡的恐惧让他有些疯狂了起来。桀桀地阴笑着说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就是要将我给带出这个鬼地方去,我不想成为花泥,不想自己的灵魂被那食人藤给活生生地吞噬了。——要么一起逃,要么一起死,你自己选一条吧……”

    他一双眼睛怨毒无比,而我则摇了摇头,叹声道:“既然如此怕死,为何当初不选择做一个好人呢?而既然你走上了这么一条不归之路,死或者生,哪里还能由了你?”

    我这边说着话,头顶上突然垂落下十数根藤条来,有的绞在了他的脖子上,有的则直接插入了孙劼的胸腹之间,疯狂地翻腾着。

    “啊!”

    这个纵横江湖数十年、穷凶极恶的特级通缉犯在在一瞬间,便魂消命陨了去,没有留下任何话语来。

    这些藤条想来也是藏身于种子之间的七朵小仙子所为,这些表面上漂亮可爱的小花仙子可都是俞千八用人的血肉给喂养出来的,真正凶狠之时,却比人类要无情得多。

    瞧见那些吸血藤在一瞬间将孙劼吸成了一具干尸,我心中凛然,而当它们朝着我这边游动过来的时候,忍不住地向后退开。

    我蒙此大难,此刻的丹田气海之内一片干涸,除了这一副身体还算是比较健壮之外,与一个普通人并无区别,好在小颜师妹此刻的迷药效用已然消散得差不多了,挡在了我的前面,将手平平一推,竟然抓住了那诡异的吸血藤,然后回头对我说道:“大师兄,抓住我,这些藤条好像还是受小红她们控制,这是在送我们离开地下呢。”

    小颜师妹的手与我紧紧相牵,紧接着我脚下也有东西将我托起,两人腾云驾雾一般,被那藤条给托着往上面升了去,足足拉了半分钟,终于再次回到了树屋里,左右一看,却没有见着人,我满心欢喜,正要找着出口溜走,这是小颜师妹却伸手拦住了我,对我说道:“先等等,有法阵拘束!”

    我有些诧异,说你怎么知道的,小颜师妹指了指腰间的八宝囊,对我说道:“我跟小红她们能够交流。”

    我急忙问道:“那你问问她们,说怎么出去呢?”

    小颜师妹摇头苦笑道:“她们说这个法阵是另外一位草木之精控制的,叫做老树,那家伙对俞千八忠心耿耿,是最凶恶的一条狗,只要被发现,它就能够释放出大量的毒气,以及无数的刺藤来,而且还能够迷惑误入其中的恶人,俞千八就是凭着这老鬼,才能够得以隐居此处,而不被人发现的,因为所有闯入其中的人,都已经变成了地下的花肥……”

    说完这些,小颜师妹有些紧张地问我道:“大师兄,怎么办?”

    此刻的我连一个最普通的修行者都弄不过,不过听到爱人的询问,整个人却像打了鸡血一般,大脑飞速运转,突然喜形于色,打了一个响指道:“我竟然忘记了它,真的不应该啊,出来吧,百阵无敌王木匠!”

    大头王木匠从八宝囊中爬了出来,虽然身材跟俞千八差不多,不过作为我的金牌助手,这一位的出现还是蛮让人惊喜的,牛气轰轰的他出现之后,我三言两语将情况给他作了说明,然后表示,我此刻修为大减,无法催发血劲,也用不了临仙遣策,所以破阵一事,只有劳累它老人家了。

    王木匠这个家伙平日里最爱讨价还价,不过瞧见小颜师妹在我身旁,倒也懂得给我留面子,冲我指了一下,然后朝着小颜师妹拱手说道:“能为箫仙子指路,义不容辞,且跟小老儿走着!”

    这家伙一声吩咐,然后从东北方向走出,我和小颜师妹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一走出这树屋,发现屋外大片大片规整的药田,浓郁的青草气息扑面而来,不过百米以外,却是一片雾气蒙蒙,王木匠眯着眼睛四处打量了一番,然而对着我说道:“我感受到了那鬼东西的存在,你将遁世环给箫仙子,将我们三人笼罩起来,免得被人给抓住了阵脚!”

    此刻全由王木匠做主,我不敢耽误,赶紧将遁世环递给小颜师妹,简单讲解一番之后,她开启此物,立刻有一道朦胧之气将我们三人给罩住,接着王木匠则领头,沿着那药田的田埂,朝着前方行走。

    我们穿过了一大片药田,即将抵临那雾气蒙蒙的区域时,前方居然是茂密的丛林,到处都是荆棘,还有一片一片的沼泽地,瞧见这般的模样,领头的王木匠双手一划,口中念念有词,结果前面的荆棘一阵蠕动,竟然让出了一条小道来,王木匠让我们紧紧跟着,不要掉队了,继续往前走,如此走了半里地,前方突然一清,我瞧见我们居然来到了一处悬崖的半空处,还好王木匠解阵及时,使得我们没有一脚踏空,跌落山崖之下去。

    站在这悬崖之间,一阵山风吹来,整个人的脑海豁然一清,没有了刚才在阵中的迷惘之色,小颜师妹轻声欢呼,冲过来抱住了我,激动地流出了眼泪来:“大师兄,我们逃出来了,我们自由了!”

    我搂着小颜师妹,顾不得王木匠在旁,忍不住地轻轻啄了一下她的红唇,欣喜地说道:“对啊,我们自由了,太好了!”

    两人欢欣鼓舞,然而冷眼旁观的王木匠却出言说道:“逃是逃出来了,不过脱险还为时尚早,你们先别出声,朝着左下方瞧过去,看看都有什么?”

    听到王木匠的警告,我赶紧噤声,然后低头望去,却见到崖下不远的一条河道前,却见到刚才离开地洞的俞千八正高居在一块巨大石头之上,他的前方则有十来个人,领头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白发老者,他穿着简单的西裤夹克,气势庄重,不怒自威,而在他旁边的那些人,则个个都是不错的修行高手,他们一律黑色西装,带着墨镜,只有一个女人佝偻着身子,将自己藏在长袍之下,不过看这架势,也是一位神秘高手。

    瞧见那个白发老者的第一眼,我就晓得了他的身份,应该就是那金花公子的父亲,暗地里支持邪灵教的大财东武穆王,也是晋西的大富豪。

    此人果真如我想象的一般神秘而厉害,就这般站在那儿,就给人予一种极为强大的感觉,至少在我看来,他并不如我所见过的那几个邪灵教十二魔星差半分,甚至有一种隐隐并肩于最强者闵魔的感觉。

    这样的家伙,我若是在全盛时期,或许还能够与其硬拼一回,而此时此刻,我似乎掉头离开,有多远逃多远,方才是最好的选择。

    武穆王似乎正在与俞千八在僵持,虽说俞千八并不如武穆王厉害,而且也没有对方那般人多势众,不过这毒谷毕竟是在他的地头,诸般限制和法阵在手,他倒也不会太过于示弱,反而十分强硬,对着武穆王指指点点,面目扭曲而狰狞,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我离得比较远,没听到双方到底在交谈什么,不过却也大概能够估计得到内容基本上都是关乎于我,心想着赶紧打起来吧,反正狗咬狗,一嘴毛。

    没想到我刚刚这么一想,双方就开始动起了手来,武穆王屹然不动,最先出手的竟然是那个将自己全身蒙在黑袍之中的女人,但见她陡然一跨步,手中长鞭扬起,朝着俞千八卷去,而那侏儒老头也不示弱,一声怪叫,双手挥舞着旗子,无数吸血藤条从地上狂涌而出,朝着对面这一帮人给卷来。

    双方开打,我还想看个仔细,却不料王木匠紧张地催促我道:“赶紧走,我感觉有意识朝着我们这边游过来了……”

    听到这话儿,我和小颜师妹也不敢再多停留,匆忙而走,如此一阵疾奔,跑出了半个多山头,这时却听到整个山谷一阵剧动,俞千八用一种近乎于悲痛欲绝的语调,愤怒地吼道:“陈志程,你个龟儿子……”

第四十四章 南北两择夺命路

    杨小懒在与我相距十几米的地方陡然消失又出现,一把将我的脖子给掐住,这样的手段简直就超乎了人类的身体极限。让我心中震撼,感觉此刻的她,或许已经不能够再称之为人类了,而当下她也是手指冰冷,宛如尸体一般,将我死死掐住,然后冲着身后疯狂追来的小颜师妹和陷身重围之中的杨劫厉声喝道:“你们都给我停下来,不然我就掐死他!”

    我莫名其妙就落入了杨小懒的手中,这情况让小颜师妹和杨劫都有些触不及防,被这婆娘一声喝令,杨劫拖着一具尸体。气喘吁吁地闪开一边,而小颜师妹则在红橙黄绿蓝靛紫七位优昙婆罗的拱卫下走到跟前来,指着杨小懒狠声说道:“杨小懒,你要是敢伤我大师兄。我让你这辈子都后悔!”

    杨小懒尖锐的指甲死死掐着我的脖子,让我有些眩晕,而她则故意伸出了舌头,轻轻舔在了我的脸颊上,得意洋洋地说道:“我杀了他又如何,你咬我啊?”

    小颜师妹的脸上一片冰冷,一字一句地说道:“别以为我不清楚你的底细。你的亲生儿子黄鹏飞还在茅山呢,信不信我回去,就将那小色鬼给宰了?”

    尽管杨小懒太过于执念。投身魔道,然而她终究还是一个母亲,当听到别人用她的儿子来威胁自己之时,那母性顿时就勃发了起来。冲着小颜师妹厉声嚷道:“你这个小贱人,当真不是个好东西,想要杀了我儿子,那也要看自己能不能逃出这莽莽太行山?我的目标是陈二蛋,是那五百万,本来不想与你多做纠缠的,不过你既然如此不识相,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李洪均,发信号,告诉穆王人我抓到了,还有几个余孽……”

    刚才与杨劫拼斗的其中一个方脸男人应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令箭,朝着天空一掷,立刻有一道焰火冲天而起,划亮了黑蒙蒙的天空。

    瞧见这令箭一出,杨小懒得意地说道:“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小贱人,你还想威胁我?哼,一会儿将你给捉住了,老娘让你知道十几个男人一起伺候你的那种感觉,到底有多么舒爽!我一定要……”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而被她制住的我却冷然说道:“杨小懒,对我的妻子,你要客气一点!”

    我这般强硬的语气让杨小懒一阵差异,她掐着我的脖子,将我从她的怀里转到面前来,一脸阴戾地说道:“阶下之囚,居然还敢提出这么多的要求,你真的以为我不会立刻杀了你么?”

    面对着杨小懒的死亡威胁,我微微一笑,淡然说道:“你自然敢杀我,事实上这不是你很久以来的目标和人生意义吗?不过你确定是我杀了你父亲么?虽说当日我在场,但是杀死他的,却另有他人,这个你不会不知道,而他之所以死,却是死在自己的执念,死在他想要杀死我,而你之所以如此,一生的悲剧,则不是因为我,而是你爹,若不是你爹非要进那南明古墓,你何至于被恶鬼缠身?”

    我将事实给清楚地阐述出来,这让杨小懒变得无比暴躁,冲着我怒吼道:“你不要说了,再说我就杀了你!”

    我却毫无顾忌地继续说道:“害了你们的,不是我,而是你们心中的**——至于我,你爹要杀我,结果他死了;你要杀我,你觉得你能活?的确,你现在是岷山老母了,一身手段,但是你却不晓得,这些年来,我到底是在和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在战斗;你也不晓得,我刚才之所以一直不出手,就是在琢磨此刻的你,到底是人是鬼……”

    杨小懒终于忍不住了,手上的劲道猛然一增,就想要将我给直接掐死当场,然而我却依旧有条不紊地说道:“直到此刻,我才终于晓得,你就是传说已久的鬼妖,罕见之物啊,只可惜……”

    我将雷劲遍布于全身,最后集中在了脖子之上,接着抬起手来,抓住了杨小懒被那雷意轰得浑身发麻的胳膊,淡然地说道:“鬼妖之体,确实举世罕见,不知道你为了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到底花费了多少心血,只是这样的玩意,对于出身茅山的我来说,还算是个事儿?”

    我的脖子上雷意萦绕,而手掌则使出了炼妖壶观术,两种手段一经施展,立刻将杨小懒给控制住,这般陡然的反转,不但杨小懒一般人措手不及,就连小颜师妹都没有想到,一时间愣在了当场,而杨小懒被我虎口的炼妖壶观术紧紧吸引,整个人从实体化作虚无,开始扭曲了,一张怨毒的脸孔冲着我厉吼道:“想要杀我,哪有那么容易,让我们同归于尽吧……”

    她惊声尖叫着,落在我的耳中,当真是刺激无比,紧接着我感觉到她的胸口生出了一股阴寒至极的气息,这种气息与那天金花公子的追命阴雷是一般起源,当下也是心中一惊,将炼妖壶观术收敛,接着一掌击出,将杨小懒推向了山崖之外。

    往后飘飞的杨小懒身形极为淡薄,不过在吐出一大口的鲜血之后,神情恹恹的她依旧怨毒地冲我说道:“陈二蛋,你伤得了我,但是未必能够逃脱得了武穆王的追杀,到了那个时候,我会亲自过来,看着你如何绝望的死去!”

    杨小懒身受重伤,不敢在此多做停留,在那黑莲业火的托举下,朝着山崖下方夺命而走,而就在我与杨小懒分离的那一刹那,在旁边全神戒备的杨劫在此冲前,朝着她的随从杀将而去。

    我逼走杨小懒,却无法赶尽杀绝,只有将怒气发泄在留下的这些家伙身上,当下也是与小颜师妹一同杀上前去,小颜师妹心地善良,手下留情许多,而我却晓得这些祸患不能不除的道理,当下也是招招夺命,而杨劫更是从不考虑留下活口,三人各施手段,如此一阵风云残云,倒是将他们给全部斩杀当场。

    当最后一个人在杨劫的刺刀之前倒下,小颜师妹兴奋地冲到我面前,激动地说道:“大师兄,你功力恢复了么?”

    我摇头苦笑道:“虚不受补,此刻到底还是有些勉力,估计要过两个时辰,方才能够重新回归巅峰,小颜,杨劫,他们已经将信号发了出来,武穆王的手下必定如见了血的鲨鱼一般纷纷扑来,我们得立刻走了——杨劫,你对这儿比较熟悉,你说我们应该如何逃出去?”

    杨劫指着南北两个方向道:“南边有人烟,四十里便有村庄,再往前走,便能够到达张老师所说的军事基地,我们能够在那里获得足够的支援,不过这条道路一定是他们拦截得最坚决的,耳目众多,也必定有无数的埋伏;而北边是深山,人迹罕至,我们可以在山林中不断地消耗对手,等待着张老师他们请来的援兵,并且伺机与幕后凶手一决雌雄……”

    杨劫指出了两条路,不过却并没有作选择,我知道他这是让我来决定一切,而对于我来说,往南的风险小,而且安全,不过却比较消极,而往北,则主观能动性会强上很多,尽管会面临着武穆王一脉、以及大量受悬赏花红诱惑而尾随而来的江湖杀手截杀,但是这个对于我来说,却反而更能接受一代呢。

    我陈志程不是被人撵得满地乱跑、惶惶不得终日的猎物,我是猎人,一身爪牙,任何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家伙,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当我说出向北行进的决定时,杨劫下意识地捏了一下拳头。

    很显然,在他的潜意识里,也有着这么一个不屈的杀戮意志,故而在刚才的提议之中,也表达了鲜明的立场。

    小颜师妹嫁鸡随鸡,一切随我,三人既然商定了方向,便也不再多加耽误,而是快速地下了悬崖,趁着夜色往北面深山继续行走,而如此一走,我便立刻发现了将这优昙婆罗七仙子孕育而出的好处来,一路上七个小家伙有人负责在前面探路,有人则负责给我们掩藏踪迹,因为她们能够小范围地操控植株草木,通过杂草将我们行进的痕迹给掩藏起来,这使得在山林中潜行的我们如虎添翼,来去自如。

    不过武穆王带来的手下反应也极为迅速,就在我们刚刚下了山的时候,前面密林就传来一阵飞速的脚步声,我们赶忙伏在草丛中不敢妄动,一直等他们经过了之后,这才折转往北,继续前进。

    我们小心翼翼地行走了半个多钟,一直翻过了好几个山头,感觉到周围的暗哨少了许多,这才快步疾奔,越过了十几个山岭,经过一条羊肠小道,终于来到了一处茂密的丛林中,然而就在此时,在前方探路的小红折返回来,焦急地冲着我们喊道:“前面有一百多人,正冲着我们这边来了呢!”

第二十五章 你我同胞,血浓于水

    一个痛快!

    这是一个如此聪慧的女子,她在经历过痛苦和磨难之后,并没有再寄托太多的幻想于自己的逃离,而是选择了面对最为冷静和残酷的现实来。

    第一个要求。是亲情,第二个要求是友情,又或者爱情,第三个要求,则是祈求尽早结束自己的痛苦。

    浑身生出无数的孔洞,里面长满了又白又肥的蛆虫,偏偏还能保持着清醒的意识,每天从玻璃器皿中瞧见变得无比丑陋的自己,瞧着那些肥大的蛆虫欢快地挪动着自己的屁股,啃噬着自己的血肉,体会着身体里那无所不在的麻痒和痛楚,相比之下,就会发现一个现实,那就是在某些时候,死,比活着更加幸福。

    然而我能够给她永远的沉眠。让她安静地离开世间么?

    不能。

    我从潜入到这巴干达巫教巢穴之时起,就已经用了快二十分钟了,隐形粉的功效不过半个小时,而为了保证虫母的存活。瓦罗阿那帮家伙必然在玻璃缸子里面装了监控她生命状态的设备,一旦她死去了,巴干达巢穴定然会立刻封闭,直至找出虫母离奇失踪的原因为止。

    而我即便是有天大的本事,在这隐入山腹的地洞里。也不可能插翅而飞,迎接我的,必将是一场恶战。

    若是以前,我也还是无所谓,然而看过了那天夜里,卜桑弄出来的巨大脸孔,以及那一场诡异黑雾,我的心中就有所保留了。

    任何牵涉到传奇恶魔的东西。就不是“人力可以胜天”这句话可以解释的了。

    我舔了舔嘴唇,打了个圆场道:“姑娘,其实你也许能够活下来呢——难道你就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台湾,跟你的父母亲人相聚,然后把那封信,亲自交到你朋友的手中?”

    女子听到我的劝慰,脸上露出了凄美绝望的笑容来,喃喃说道:“还能回去么?”

    我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对她说道:“能,或许我们能够寻找到泰国官方的帮助,派军过来,扫平此处,将你解救出来,把那些害过你的人,给落得应有的下场,至于你身上的这些病症,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老师傅,他姓许,对于这些东西研究很深,他或许能够帮你恢复……”

    我这不是在给她许愿,而是在心中计较着,如果按照这样的计划来,会不会妥当一些?

    然而女子别的见识没有,但是对于巴干达巫教的德性却了解得十分清楚,摇头对我说道:“这帮人,能够在这里盘踞几十年,若说跟当地政府一点默契没有,实在是有些自欺欺人,也许等你带着大军过来,我们早就已经被转移,或者落入黄泉之中了……”

    她的话语提醒了我,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我突然下定了决定,露出了淡然的笑容来,平静地说道:“既如此,我送你一程吧。”

    女子扬起绝美的头颅来,眼中竟然出现了欣喜的光芒,激动地说道:“是么,谢谢,谢谢你。”

    作为修行者,我的双手沾满了无数的鲜血,却从没有一位,在临死之前对我说“谢谢”,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看着一朵鲜花在她最美的年华里凋零,那绝对是一件违反自然和天道的事情,然而我却不得不给她解脱,因为如果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我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个女孩子一定会疯掉,并且纯净的灵魂也会被玷污,成为一个阴暗而又充满愤恨的虫母。

    杀人,即救人。

    我深吸了两口气,想象着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却没有任何后悔。

    姑娘,在这异国他乡,你此刻的生命里,充满了绝望,然而你所有的要求,却从来没有对作恶者有任何控诉,在如此痛苦的状态中,你还是选择了善良,选择了原谅,但是我不可以。

    我黑手双城绝对不会原谅那种不尊重生命的人,绝对不会原谅那些伤害我同胞的人。

    即便你是海峡对岸,即便我们处于不同立场,但你一样是中国人。

    你是我的同胞,血浓于水,浓于一切。

    你安心,我会为你报仇的。

    杀光一切残害的恶人。

    杀,杀,杀!

    我的心中一阵莫名火气,不过脸色却显得异常平静,对她说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你还有什么遗言么?”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如果生命能够从头,我多想永远不要来到这个丑陋而荒蛮的地方,不过现在的一切,都是耶和华赐予我的苦难,是我该得的,神爱世人,他定然不会抛弃他的子民,我愿我的灵魂,在神的国度重获新生,也祝愿阁下,今后的道路里,一帆风顺。”

    我听到她的祝福,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着淡淡的温暖,透过玻璃缸子里,传递到了我的这边来。

    很神奇,一个没有任何自由的囚徒,居然还能够使出这般温暖的力量来,我似乎感觉到自己周身的炁场发生了什么变化,充满了活力和热情,仔细地感受着这种力量,它是我所知领域之外的地方。

    几秒钟之后,我点头,将手掌平放在了玻璃器皿之上,心情沉重地说道:“一路好走!”

    女子努力地扬起头颅来,嘴角含着笑,对着我的这个方向,很认真地点头说道:“谢谢。”

    简单的对话,我的劲气在瞬间吐出,隔着玻璃器皿,直接侵入了她的心脉之中,她身体里面的那些丑陋虫子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一般,疯狂地扭动着身躯,试图往里面钻去,避开这危险,然而一旦被我的魔气给扫到,立刻枯萎,化作黑乎乎的虫干。

    虫子肆意蠕动,而女子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痛苦,而是充满了安详和解脱,她的眼睛睁开,饱满的嘴唇微微张开,仿佛沐浴着圣光一般。

    此时此刻的她,在我的眼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恐怖,而是仿佛西方油画里面受难的圣母。

    然而她越是美丽,我心中杀戮的**就越发的强烈起来。

    几秒钟之后,努力扬起头颅的女子又垂落了下去,这一次,她却是永远地陷入了宁静的沉眠之中,我伸出手,放在玻璃上面,仿佛隔着这空间,能够触摸到她那在此刻显得异常美丽而安详的脸孔。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我都不知道姓名的女子,我心中充满了涌动不休的情感,就仿佛她是与小颜师妹一般重要的人一般。

    当然,我并不是爱上了她,这种感情,与爱情无关,而是单纯地觉得,像这般美好的女子,她应该拥有着自己精彩的人生,而不是在这阴暗潮湿的地洞里面,悄无声息地死去。

    我深呼吸,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间远处的通道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瓦罗阿和俞千八两个人衣衫不整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并且朝着我的这个方向跑了过来。

    **着上身的俞千八脸上满是困惑,而那瓦罗阿则显得有些气急败坏,气冲冲地跑到了玻璃缸子跟前来,望着完全没有生机了的虫母,整个人就像发怒的凶鳄,怒声吼道:“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我昨天还给她做过检查,没有六个月时间,她是不会死的,怎么会这样子?”

    一开始他还是独自怒吼,到了后来,却将矛头对准了身边的俞千八。

    俞千八瞧见瓦罗阿有怀疑他的意图,赶忙辩白道:“瓦罗阿,你可别胡乱甩锅啊,我刚才可是一直跟你在一起的,根本没有动过什么手脚!”

    瓦罗阿仍不相信,咬牙说道:“不对,不对,你刚才虽然跟我在一起,但是鬼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古怪的手段呢,中国人是最不可信的,你要是做了什么,最好跟我说清楚,不然等我查出来了,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俞千八听到瓦罗阿这般毫不客气的话语,顿时就双眼一红,张开嘴,仿佛要说些什么,结果一句话还没说出口,直接双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瓦罗阿原本还想跟俞千八争论一翻,没想到那家伙居然这么不争气,什么话儿都没有讲,直接就昏了过去,轰然倒在了地上,弄得瓦罗阿又气又笑,指着地上的俞千八说道:“你这是抽的什么羊角风,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不成,非要躺倒地上去?”

    他用脚踢了两下,发现那俞千八宛如一滩烂泥,根本就没有动静,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惊疑的表情来,蹲下身子,将俞千八翻起,才发现他的脖颈处,居然有一道淤青。

    “不好!”

    瓦罗阿警兆立起,下意识地要起身逃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脖子突然一凉,一股锋利的寒意游遍了他的全身,下意识地身子一僵,哆嗦着说道:“谁,你是谁?”

    寒意在瓦罗阿的全身上下游走,他在一阵哆嗦过后,想着捏破身上的警兆符,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力量。

    轰!

    重重的一脚,直接将瓦罗阿踹飞,横跨十几米,砸在了墙壁之上,这时他的耳边方才传来了一声淡然而又不屑的话语:“妈的,死太监!”

第三十九章 底细被探,虚空之眼

    我朝着门口低声喊了一声:“尾巴妞……”

    我的一声招呼,仓库尽头处却是出现了一个身影,小白狐儿将那花舞娘给倒提着,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她猛然扔在地上。不屑地说道:“想着我面前耍花样,简直就是活腻味了。”

    瞧见地上宛若死人一般的花舞娘,我缓步踱到了她的面前,冷冷地说道:“怎么想的,明明马上就要自由了。偏偏一定要犯贱?”

    花舞娘面如死灰,不过却不甘心地说道:“杀气,我从你的眼睛里面看到了杀气,你是不会放过我的……”

    杀气,我有么?

    我揉了揉眼睛,突然笑了起来,回转过身去,瞧见秦伯脸上的疯狂已然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平静,手贴着胸口处的驱邪符,深吸了几口气,然后站了起来,对我满怀感激地说道:“小陈兄弟,又是你救了我……”

    我耸了耸肩膀,安慰地挥了挥手。然后说道:“无妨,秦伯你身体还好?”

    秦伯活动了一下手脚,脸上露出了几分苦笑:“他们应该还是想要利用我的身体,所以倒也没有作太多的伤害,倒也无事。”

    秦伯无事,地上另外两人也爬了起来,双方简单地沟通一番之后,决定事不宜迟,要走。得趁早。

    布鱼捡起了昏死过去的智饭和尚,扛在肩上,而小白狐儿则将一脸绝望的花舞娘给揪着来到了我的跟前来,对我说道:“哥哥,这臭娘们,要怎么处理?”

    我返身往仓库门口走,边走便吩咐道:“带着一起走,说不定还能当做护身符。”

    被小白狐儿揪着头发的花舞娘怨毒地冲着我喊道:“姓陈的。你是发过血誓的,你若是不放过我,就会毕生受到巴干达巫神的死亡阴影所笼罩,永世不得解脱……”

    我毫不介意地说道:“是,我是发过誓,不顾违约在先的是你!”

    花舞娘摇头。疯狂地笑道:“我带你们找到了秦鲁海,给你们指点了出海之船的去处,我并没有违反我们之间的约定,你懂么?”

    我冷笑了一声,敢情是在这儿给我下套呢,当下也是平静地点头说道:“哦,既然如此,那我放过你也无妨。”

    这话儿说完,秦伯推开了仓库大门,朝着外面瞧了一眼。

    外面四下寂静,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时间紧迫,我们不再停留,而是朝着简易码头方向匆匆而行,至于花舞娘,小白狐儿适时将她的嘴巴给捂住,不让她发出任何动静来。

    事实上,在我答应完成承诺之后,那花舞娘又生出几分生还的希望来,倒也变得十分配合。

    一行五人,加两个俘虏,趁着夜色,从房子的阴影处不断地缓步前进,很快就离开了别院的范围,一路来到了简易码头处,放眼望去,果然能够瞧见两艘游艇般的小船,这玩意看着精致小巧,不过搭载着我们渡海,却是绰绰有余。

    毕竟有着布鱼这般的角色在,即便是一片木筏,我也有信心能够横漂到海对面去。

    走在细腻的沙滩之上,眼看着那简易码头越来越近,我们的心情无比轻快,逃脱生天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而我还将智饭和尚这个目的最终给擒到了手中。

    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辛苦,似乎都得到了回报,也变得不是那般的艰辛。

    然而就在我们即将走到简易码头处,登船离岸的时候,突然有四五道探照灯的灯光,从各个地方射了过来,将我们给照得透亮。

    在这刺眼灯光亮起的一刹那,我们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背靠背地站立。

    我们的目光四处游弋,寻找着随时出现的敌人。

    从别院的一处道路中,出现了一列人来,为首的那人,穿着规规矩矩的藏青色长袍,短须,又黑又瘦,唯有一双眼睛神采奕奕,远远地打量过来,口中朗声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几位朋友既然不远万里来到我阁骨岛,为何走的时候,也不通知一下主人家?若是知道各位要走,我这个地主,怎么着也要摆一场送行宴,为各位践行!”

    说话的这人,却是那康克由的大弟子卜桑。

    这个家伙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是很在意,因为我此番前来南洋,唯一重视的敌人就是被王红旗称赞数次的康克由,至于别人,在我眼中都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

    然而现实却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

    一个胆敢谋算自己师父的家伙,显然是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厉害人物,小视天下豪杰,当真不是一件好习惯。

    对方既然用探照灯将沙滩照得如同白昼,而且还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必然是有所凭恃的,我们也没有在事情暴露之后,转身就朝着远处的游轮跑去,而是背靠背地小心防范,而由我转过身来,朝着这人遥遥拱手说道:“卜桑巫师,今日血光大盛,诸事不宜,我们就不便叨扰了,就此离开便是。”

    那卜桑似笑非笑地说道:“离开?诸位是想开着我的船走?那船可贵着呢,我是不会同意外借的。”

    我将手背在身后,与身后几人做着手势,而我则平静地跟对方扯淡道:“多少钱,开个价。”

    我如此的豪爽,让卜桑显得有些诧异,他的目光一阵凝聚,许久之后,方才徐徐说道:“也对,能够出得起一百万美金买我那小师弟康桑坎下落的人,自然不是什么穷鬼。”

    听到他说出这般详细的数据,我便知道夺命妖姬那边的消息已经闯入了这家伙的耳中。

    这并不是什么意外之事,要晓得巴干达巫派在这东南亚扎根数十年,尽管近年来已经有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趋势,不过终究还是比我们这些外来户的消息渠道灵通许多。

    与卜桑言语交锋的时候,我时刻注意着两件事情,第一件,那就是到底有多少枪手在将准心锁定在我们这些人的身上。

    第二件。那即是先前将秦伯和依韵公子一下放倒的那张诡异巨脸,此刻是否也会再次浮现?

    很快我就发现,站在毫无遮掩可言的空旷沙滩上,我们基本上都是被当做了靶子,至于那一张诡异巨脸,我倒是没有感受到太多的征兆,唯一觉得一点,那就是卜桑之所以这般毫无顾忌地出现,一定是有所凭恃的。

    双方交谈几句之后,卜桑开始跟我们谈起条件来。

    首先一点,将人留下,无论是修为尽损的花舞娘,还是长期处于昏迷状态的智饭和尚,其次让我们缴械投降,不然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活下来的机会了。

    这要求,并不是在谈判,而是在劝降。

    面对着对方强硬的态度,我的眉头一挑,并未有说话,而对我意图心领神会的小白狐儿则扬起手中的剑,一剑飞去,花舞娘的左臂便给卸了下来。

    鲜血嘶嘶,她那手中的天璇剑跟我的饮血寒光剑并不能比,根本就控不住鲜血。

    花舞娘惨叫连连,而对面的卜桑却是面无改色地看着,眉头都不皱一下,我却不管,淡定地提出了我的条件来:“智饭我得留下,回去交差,至于花舞娘,我可以置之不理,是死是生,都没有太多的关系,重要的事情是,那艘船,现在归老子的了。”

    双方的述求南辕北辙,各有一套说辞,卜桑瞧见我一副坚定无比的模样,冷笑了一声,突然伸出手来,拍了一拍。

    随着他的拍打,我们头顶的天空突然飘来了一片乌云,接着雷声轰鸣,徐徐而来,电闪雷鸣之间,无数闪电将我们的脸色变得莫测迷离,而卜桑则幽幽地说道:“既然不答应我提出来的条件,就让它,来跟你们谈谈吧……”

    他的话儿虚无缥缈,紧接着口中开始念诵起了经决来,呜、吧、喃、巫、啊、吧……

    在这般的喝念之中,云层开始慢慢地压低,几乎就要砸到了头顶上来,我下意识地抽出了饮血寒光剑,凭借着里面强大的龙气,给我鼓足了劲儿。

    轰、隆、隆……

    一道巨大无匹的闪电从头顶上骤然生出,紧接着就像一条电蛇一般,从云层的中心处汇聚而出,最后直接击打进了我们身后的海水里面去。

    经过这闪电的轰击,我能够感受到几米高的浪头掀起,无数浪花的碎珠纷纷洒落而来。

    蓝色的电弧将整个空间都闪耀得一片诡异。

    这是在断我们的后路,防止我们从海中逃遁,所以提前将这大一片的海域都给通上了电,一旦逃入其中,说不得就变成了一条电晕的大头鱼。

    数道让人脸色惨白的闪电之后,云层之中突然低垂下一大坨的东西来。

    我定睛一看,却见那竟然是一颗宛如汽车般大小的巨型眼睛,瞳孔一会儿黑,一会儿红,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它都仿佛在注视着任何人一般,而在这硕大眼球的下方,则有无数章鱼触角般的软组织,在虚空之处不断挥舞游弋着,仿佛游于水中。

    天啊,这难道就是我先前在血潭底下刺中的那只眼球么?

第四十六章 印度教寺院,黑夜推门人

    古刹!

    这处坐落于深山之中的古刹与国内许多标榜着百年、千年历史的寺庙,有着很大的区别,它既没有高墙琉瓦,也没有辉煌大殿。远远地望过去,跟一路行来的许多吴哥村庄一般相似,倘若不是那几处古香古色的浮屠石塔,和满是青苔的殿宇,还真的瞧不出太多的迹象来。

    古刹门口。有两个垂垂老矣的知客僧,又黑又瘦,眉毛低垂,一副营养不良的脸色,不过身子骨倒是硬朗。双眼炯炯有神。

    会说吴哥话的秦伯上前,与知客僧交流,说我们是前来吴哥旅游的客人,在附近迷路,不觉走失方向,闯入了这里,又累又渴。想要讨口热食吃,当然,我们也会给些香油钱。不会白吃白喝的。

    大意如此,我因为听不懂吴哥话。只有在后面等着。

    我看着秦伯、依韵公子和布鱼在前面与他们交流,双方讲了几句,其中的一个知客僧,不知道说些什么,突然间指向了我。

    我被那知客僧指着,有些莫名其妙,这时那秦伯咳咳两声,对我说道:"小陈,人家说你身上有凶煞之气,问你是干什么的,我说你是我们的安保负责人,你跟人家打个招呼,和善一点"

    经过秦伯的提醒,我方才晓得这一路来,我不知道斩杀了多少巴干达巫教的信徒,自然是一身血腥气,此刻不知收敛,倒让那知客僧瞧出些不对来。

    不过能够感受到我身上的血气,这知客僧,倒是有两把刷子,看来也是修行者啊。

    调整气质这事儿,拥有着遁世环的我倒不陌生,自然地收敛起来,冲着那知客僧双手合十,恭声说道:"职责所在,无奈而已,只求在寺中求得安宁,得以赎罪"

    依韵公子照着我的话语回复过去,那知客僧点了点头,伸出手来,在我的额头上摸了摸,似乎抚慰我一般,念了一道经文。

    我控制着近乎本能的反抗之心,硬着头皮让那知客僧念完,发现并非什么负面效用的话语,便也安下了心。

    知客僧盘问完我,又转头瞧向了趴在布鱼身上的智饭和尚。

    那家伙在过来之前,就已经被我们制住了经脉,此刻处于昏迷状态,其余的一切如常,秦伯解释这人是中暑了,需要找个地方歇息一下,知客僧倒也识趣,并不多言,而是朝着我们一礼,说是要回禀一下贤者。

    我们被拦在了寺院之外,先前盘问我们的僧人离去,而留有一个年轻一些的,则在旁边恭立着,默默不语。

    小白狐儿瞧见这知客僧的穿着和留着的头发,有些诧异,问我为何会如此,我皱着没有不说话,而旁边的秦伯则解释道:"这并不是佛教的寺庙,而是印度教的一个分支"

    "印度教?"

    "对,印度教,虽说吴哥这边盛行小乘佛教,不过也有一部分的伊斯兰教、基督教和印度教存在,不过后来红色高棉之后,大部分的宗教场所都被破坏了,这座寺庙应该是地处深山,所以才能幸免于难得"

    听到秦伯的解释,我的心中也有些好奇,在国内,很多人都将基督教、伊斯兰教和佛教,并称为世界三大宗教,但以信徒来论,这个讲究"梵我如一"的宗教,以十亿的信徒名列第三,佛教其实还在其后。

    在佛教的起源地印度,甚至都很难再找到成规模的佛教信徒了,而是印度教大行其道。

    印度教源于古印度韦陀教及婆罗门教,然而在国人心宗,同样源起于南亚次大陆的佛教和印度教,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我即便是身处这样的一个位置,从事的工作也多与此有关,不过因为基本上没有接触的缘故,所以对此也是十分的陌生,仔细打量四周,发现果然跟佛教寺院,有着许多不同的细节和地方。

    几人说着话,便有七八个穿着白袍的贤者走了过来,为首的那老者皮肤黝黑,干枯如树皮,留着花白的络腮胡子,戴着一副厚厚的眼睛。

    对方与我们施礼过后,为首的老者露出一口白牙,满是善意地笑道:"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做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诸位居士能够出现在这里,那是梵天的旨意,既然来了,便请进庙中歇息,这天气闷热,云层低垂,今夜必有暴雨,山路更是难行,各位无需多忧,多住几日也可。"

    这老者说的是汉语,居然还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让人惊奇不已。

    当我们问询的时候,他回答我,说研究道理的人,应该通晓世间的一切道理,而不是闭门造车,他曾经去过中国两年,不但如此,他还精通英语、法语、日语和西班牙语,倒也不是井底之蛙。

    这位印度教的贤者当真让人惊讶,不过越是如此,我们也越加地小心起来,与他交谈几句之后,进了殿宇之中。

    这处庙宇不算大,处处都透着古韵古香,除了三处算得上殿宇的门面和两座宝塔之外,旁边都是低矮的棚户,后面还有一排僧舍,是给这边的婆罗门士居住的,而在寺庙的尽头,则有一处很大的石质建筑,累得比较奇怪,有点儿像是金字塔的意思,而旁边还有几处水池,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进了殿宇,自然该干正事,而所谓的正事,就是往与功德箱差不多的地方投钱。布吗爪号。

    这等俗事自然不能由我们来做,而布鱼则在征求了我的意见之后,塞了一把绿油油的美钞入内,几位领头的贤者倒能显得淡定,而后面跟随着的几个胖头"和尚",则掩藏不住心中的欣喜,眉开眼笑起来。

    我们来此,不过是求一处吃饭的地方,那些印度教徒倒也没有与我们多作交流,稍微讲解几句之后,那些人聚在大殿坐禅,而我们则随着刚才那几个胖头"和尚"来到了附近的饭厅。

    深山野地,倒也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不过香喷喷的稻米倒是管够,再配上一些带着草木香气的蘸料,和一些小菜,吃起来倒也香甜。

    这儿离安南并不算远,而历史上最著名的占城稻正是这附近区域,所以稻米香浓,十分可口。

    不过在吃之前,我们倒也是避着寺院的人,对这些食物进行过一些试探,防止有人在这里面动手脚,因为来此之前,对此作过充足的准备,所以我们倒也没有太多耽搁,吃过饭后,又被人引导来到一处干净的僧舍休息,那带路的僧人因为大概是给了足够钱财的关系,显得特别亲切,笑眯眯的,就好像是酒店前台一般,给人宾至如归的感觉。

    路过一个草棚的时候,透过草木间隙,我能够感受到后面十几双注视的眼睛,余光瞥了一眼,感觉不是什么修行者,便也不再打量,反而是小白狐儿瞧见了,略微诧异地问道:"那里是干什么的?"

    秦伯听见了,笑了笑,却并没有提起,只是当作没有听见。

    来到了休息的僧舍,这里是专门用来招待富贵信徒的地方,所以条件倒也不差,一应用具都也俱全,不过没有通电,只是用煤油灯点着照亮。

    地方宽裕,便每人一间,不过大家并没有独自居住,而是聚到了一起来,商量着接下来的行程。

    话题刚刚开始说起两句,而我瞧见墙壁上挂着的梵天像,心中一动,便有意地扯开了话题,众人都是精明之辈,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收住了口子,哈哈一笑,开始说起了其他的事情来,没聊两句,先前的那个胖头僧人便过来了,说有热水,问我们是否需要洗澡?

    尽管昨天在海水中浸泡了一夜,但是一来海水苦咸,二来这一路赶来,风尘仆仆,大家都有这个想法,于是倒也不拒绝,轮流着前往不远处的浴室,更衣沐浴。

    如此一番折腾,夜色便已然浓重,而这时又哗啦啦地下起了暴雨来,弥漫了整个山林。

    雨点滴滴答答地敲打着屋檐,空气为之一清,神清气爽,倒也好睡,我与布鱼一间屋子,两人各睡一头,疲惫几日,此刻闭上眼睛,倒也迷迷糊糊,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而就在我即将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突然间心中一动,径直坐了起来,而就在我坐起来的一秒钟之后,布鱼也睁开了眼睛,对我说道:"老大,怎么了?"

    我将中指放在唇间,嘘了一声,让他不要轻举妄动,而我则不动声色地朝着外面看去,却听到雨瀑之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有人在试图接近我们。

    布鱼脸色一变,伸手就朝着怀里掏去,将天权剑给掏了出来,想要下床,被我一把制止了,让他去除戒备,而我则穿上衣服,缓步踱到了门边。

    这时对方也正好走到了跟前来,冲着里面轻声低语两句,似乎在喊人。

    我并不回应,而就在这个时候,对方的手放在了门口,突然猛然一用力,推门而入,走进了来。

    黑暗中的我瞧见来人,瞳孔骤然收缩,惊诧不已。

第六十一章 生死,极限

    在感受到身体骤然一紧的瞬间,我下意识地朝着缝隙里面用力,结果没有等我反应过来,那七八条触角就从虚空之中陡然伸了出来。死死勒住了我的全身。

    那玩意别看着滑腻无骨,但是上面却有着恐怖的力量,一发力,我便感觉到自己的骨骼在喀喀作响,胸腔里面的空气越来越少。每吸一口气,都感觉到喉咙和肺部火辣辣的,直烧得慌,就好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而当我抬起头来的时候,从交缠在一起的触角间隙中。能够瞧见那硕大的眼睛正中,瞳孔里流露出一丝恶毒而又得意的光芒来。

    追了这么久,你终究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是这个意思么?

    我心中一阵火气,感觉到自己快要被这狗东西给绞杀至死了。搏命的心态也生了出来,不用结印,直接一阵魔威离体,朝着上方的敌人冲击而去。

    阿普陀是深渊魔王,不知道跟这家伙的本体孰高孰低,但是这魔威延展,却使得那玩意的动作一僵,停了半秒钟。

    就是这关键的半秒钟,使得身怀小成魔功的我终于是缓过来了一口气来,右手之上的饮血寒光剑陡然激发,三气齐出,其中又以被王红旗点化过的浓郁龙息最为磅礴。

    对于这浑身最为柔软的东西来说,它就像滚烫的开水。所过之处,那柔软而坚韧的触角顿时就冒出了滚滚的浓烟来,力量顿时就是一阵停滞。

    要的就是这一丝空隙。

    刚才那虚空巨眼跨越空间的突袭,让我完全反应不过来。倘若不是我常年修习道心种魔真经,练就了结实的身体,恐怕已然被其给绞杀当场了,此刻对方稍微一放松,我便强行从那繁复的触角之中挤了出来,朝前一个猛扑,滚落在了草丛前方处。

    我这一滚,天翻地覆,而当我翻身起来的时候,却瞧见小白狐儿在不远处,一脸焦急地瞧着我这里。

    刚才瞧见我被那大眼睛的触角绞杀,她却也是没有袖手旁观,倘若我不能自救,估计她也就忘记了什么封印之事,直接挺身而出,舍命过来救我了。

    这小妮子。

    我一开始浑身的热血激荡,还想着抽剑回身,与那狗东西对砍,结果瞧见小白狐儿之后,之前与秦伯协商的计划顿时就浮现在了脑海里,当下也是一个鲤鱼跃身,朝着原本是布鱼所在的阵门站位,疾奔而走。

    虚空巨眼瞧见我居然从它筹谋已久的必杀一击中滑溜地挣脱,并且“仓惶逃走”,也不疑有诈,挥舞着有着无数吸盘的触角,再一次朝着我袭来。

    死亡面前,人的潜能爆发得格外恐怖,百米距离,我瞬间到达,而这时羽麒麟母玉之中也传来了小白狐儿的消息。

    她告诉我,秦伯一直隐身于阵中,正在根据这狗东西的体型和力量结构计算,还需要拖延至少一分钟,让我千万要多加小心。

    一分钟?

    虽然我知道秦伯之所以如此谨慎,也是因为想要万无一失,不过望着那陡然冲到面前来的虚空巨眼,我却有一种忍不住骂娘的冲动。

    这玩意,别说一分钟,十秒钟,我都感觉是度秒如年啊。

    不过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后退的余地,步踏斗罡,将那星天之力引导入体,手中的饮血寒光剑在这一刻倏然亮起,朝着前方张牙舞爪的虚空巨眼猛然挥出一剑。

    剑意斩!

    一道疾光而过,气势汹汹的虚空巨眼却也来不及闪避,唯有伸出两只触角,过来抵住我这一道疾飞而来的剑光。

    唰!

    那章鱼一般满是吸盘的滑腻触角顿时就掉落了两截,这般久违感受的疼痛让虚空巨眼狂躁不已,瞳孔一阵凝聚,居然眯成了一条裂缝,而我也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恶气。

    像撵狗一样追了我这么久,总算是给你这家伙一点儿教训了。

    然而还没有等我高兴太久,那家伙居然将断开的触角举了起来,一阵摇晃之后,居然又长出了新的触角来,完好如初不说,而且还又黑又尖,顶端处还有角质状的倒刺,似乎比以前更加犀利了几分。

    没想到,我的这一剑不但没有真正伤害到它,而且还促使它进化了?

    我直接就傻眼了,而那虚空巨眼却陡然自旋起来,宛如陀螺,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我感觉到一股人为的龙卷风以它为中心,正在飞速地生成,心中不由得多出了几分警惕,而在某个时间点,那家伙居然又撕裂了一道裂缝,消失不见了。

    在对方消失的一瞬间,我浑身的寒毛直竖,下意识地朝着前方的滩涂一个肩部地扑了过去。

    妈的,又来?

    我满脑子的愤恨,而自己重重砸落在泥土上的时候,猛然回过头来,正好瞧见那虚空巨眼悬浮在了我刚才站立的地方,七八根触角垂落下来,猛然一绞,特别是新生成的那两根触角,前方的尖端宛如蝎子的尾刺,陡然一扎,让人感觉都一阵鸡皮疙瘩冒起。

    倘若我还停留在原地,只怕别的不说,这一对尖刺,就能够将我给扎得对穿。

    我靠,这是不给人活路了啊!

    我心头一阵火气,手中的长剑陡然一扬,不退反进,朝着对方陡然扑了过去,那饮血寒光剑高高扬起,朝着对方那挥舞的触角不断劈砍。

    与汇聚了十成力量和感悟剑意的剑意斩不同,这劈砍不过是正常的交手,故而也没有那般的犀利,尽管有诸多加成,不过我却并不能劈开那显得有些粉嫩的触角,双方只是在彼此纠缠一番,我每挥出一剑,心中都在计较一下,感觉这一分钟是如此的难熬,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勉强让自己不受到那玩意的伤害。

    不过再难熬的时间,它终究还是会过去的,在即将收尾的过程中,我不动声色地与那大眼睛交换方位,踩在了原来的罡位之上。

    五秒,三秒……

    马上就要你这个大眼睛好看了!

    随着时间的临近,我的心情开始变得轻松起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瘦小的身影突然从黑暗中蹿了出来,闯入了我与虚空巨眼的战场边缘,冲着那大眼睛高声呼喊着什么。

    对方说的是吴哥话,我听得并不是很清楚,大概听到了一个“算计”,一个“逃”。

    是那个被我们从印度教寺庙中带出来的小姑娘,美孚雅。

    这个在格日桑手下只能当被做僧侣们随意玩弄玩物的小女孩子,一路上倒也还算是配合,对于路途的指点,使得我们获益良多,也屡次从敌人的包围圈中突了出来,极大地获得了我们的信任,我曾经也与秦伯、依韵公子公子商量过,倘若能够到达金边,找到返回国内的途径之后,将她放了,让她自由便是。

    事实上,尽管一直对她有所防范,但是我们对她并无太多的坏心。

    然而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她居然挣脱了我们的束缚,舍命冲将了出来,就是想要给这虚空巨眼报信。

    值得么?

    我的脑海里轰然一炸,而瞧见那虚空巨眼听到这提醒之后,瞬间就想明白了这里的伏击,所有的触角猛然垂落下来,身体开始高速地自转。

    通过前两次的交手,我知道一点,这狗东西高速的自转,能够撕裂空间,继而逃遁出去。

    不能让它走!

    我站在阵眼罡位之上,法阵马上要开启了,轻易离开不得,当下也是顾不得许多,将手中的饮血寒光剑猛然一震,朝着对方倏然甩去。

    而就在我掷剑的一刹那,九把雪亮的飞刀也同时出现在了虚空巨眼的身边,八把扎向了对方的触角,而唯独最有一把,却刻意地晚了一步,接着以一种格外诡异的轨道,扎入了大眼睛的本体。

    按理说眼睛是身体里最柔软、最害怕伤害的地方,如果能够伤到对方的本体,也许就能够消灭这玩意。

    然而那八把飞刀全部扎中触角,定住当场,而射向虚空巨眼本体的飞刀,却被一道光束给直接抵住,一瞬间,那被秦伯祭炼多年的飞刀,居然化作了蒸气,泯灭于无形之中。

    不过也因为这一击的出现,使得它并没有能够迅速地撕扯出空间来。

    就在那一道黑色裂缝出现的霎那,我的饮血寒光剑也到达了,化作一道黑色光芒的魔剑比那飞刀的力量更重,不断回旋的它尽管攻击不到本体,但是却斩落了对方四根被飞刀钉住的触角。

    所有的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而就在众人竭力拦住这虚空巨眼逃脱的时候,飞刀被毁的秦伯突然出现了。

    他一出现,身影居然将整个小岛都给覆盖,半张脸出现在了空中,硕大的虚空巨眼与他比起来,就好像是猫与老鼠一般大小,而秦伯的脸显得无比严肃,嘴唇开合,一股凝重无比的咒诀从他口中徐徐而出:“都天雷公,呼雷震风——青雷赤气,洞按九宫;赤雷白气,上游上穹;白雷黑气,下摄北酆;黑雷黄气,太极玄充;黄雷青气,遍满虚空。周天世界,炎炎赤风……”

第八十章 屠杀,惨剧

    在很久很久以前,上溯到洪荒万法时代,那个时候的人类还不是万物之灵,无数大巫、异族强者、真龙奇兽和妖魔鬼怪横行于世。而人类,作为食物链的底端,更多的时候则处于被奴驭的状态,不过世间之事,物极必反,盛极而衰,一旦天地无法承受这般恐怖的圣者之后。便会降下大劫,天人五衰。

    而上古在经历过了开天辟地龙凤劫、十万荒罗大巫劫、万法归去妖庭劫之后,人族方才兴起,得以延续。

    虽说人类一直延续至今,不过陆陆续续又是经历过无数劫难,但时至如今,科学战胜了真修,人类对于宇宙的探索到了分子级别,而对于万物的利用也到达了极致,使得末法时代来临,更多的时候。讲究的是一种群体的力量了。

    以上所述,皆为传说,在这样的一个末法时代里,作为一个修行者,无疑是悲哀的,因为我们不能够再重现先辈的辉煌。

    然而仔细想一想。若是有这般的力量,而没有如前人那般的大定力,便又会打破世间平衡,恐怕那天地大劫,会再一次地重新降临而来。

    在领教过了先前那一场巨大的海啸之后,我对于这世间,又多出了几分敬畏,而瞧见此刻化神的康克由,心中也多了几分忧愁。

    它,并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之上。

    康克由化神,不过这所谓的神。不过是另外一种生命形态的东西,它或许拥有着让人为之恐惧的力量,但是瞧见它毫无顾忌地啃食着卜桑的脑壳,脸上还露出那真诚而平静的笑容,我就感觉到一阵心中发凉。

    此时的它,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康克由了。

    尽管之前的康克由号称血手狂魔,曾经参与过百万级别的屠杀,但是不管怎么讲,他都是一个人类,有着人类的思维和逻辑,总是有迹可循的。

    而此刻。谁会知道它下一刻,将要做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所以大家的心中充满了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而除了那三个跪倒在它面前,还心存这幻想的亲信,以及少数铁杆之外,就连巴干达巫教内部的大部分人,都下意识地朝着后面退开了去。

    他们虽然经历过无数残忍而恐怖的事情,但是却终究不能面对着这样的一个结果。

    自己的神灵,毫不顾忌地啃噬着自己的信徒。

    这他妈的算什么事儿?

    而就在众人揣测那康克由的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它已经将卜桑的脑袋啃得差不多了,在将里面的脑髓给洗干净之后,康克由方才眯着眼睛,意犹未尽地将那白骨骷髅头朝着地上猛然一掷,举起双手,大声疾呼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话儿,当然不是汉语,不过也并非吴哥话,或者泰语,而是一种类似于心灵共振之类的沟通。

    我能够感受到一丝康克由的意志存在。

    原来它并非是意识消融了,而是另外一种意义的重生,它之所以不排除生吃活人这种事情,是因为它已经在心灵上达到了另外的一种境界。

    在它看来,它已经不再是人类了,而人类,则不过是自己的食物而已。

    这是一种进化。

    一语之后,无数心中还尚存疑虑的巴干达教徒立刻就拜倒在地,不管不顾,山呼海啸一般地呼喊起了康克由的名字来,夹杂着各种语言的顶礼膜拜,使得我那站立其间的诸多同伴,显得格外突兀。

    在左边的一块地方,布鱼和依韵公子站在一起,两人背靠着背,一身伤痕。

    小白狐儿孤身而立,遥遥地朝着我的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茅山的刑堂六老正朝着刘学道长老所在的地方摸了过去,而般智上师身边的白巫僧,已经屈指可数了。

    ……

    在经历过一场大战之后,几乎人人带伤,而瞧见此刻出现在众人面前、宛如妖魅的康克由,所有人的心中都不约而同地生出几分绝望的情绪来。

    这个家伙,将如何战胜?

    一言震惊天下,瞧见无数倒伏在自己面前的人类,康克由的脸上露出了诡异莫名的笑容来。

    然而当它瞧见那些依旧屹立着的人时,脸色却陡然一僵。

    居然,还有人敢不臣服?

    权威刚立,必须要有人当作磨刀石,来显现一下当权者的威风,而此刻正好就有人撞到了刀锋之上。

    康克由的目光游弋,很快就选定了目标。

    道法归尊!

    在无数或者僵立,或者跪拜的身影里面,唯有刑堂六老还在疾奔,他们一动,就将自己给显露了出来,康克由舔了舔手掌上面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鲜血,微微一笑,脚尖一蹬,人便出现在了刑堂六老最前面一个的跟前来。

    那是一个头发胡须连成一片的老道士,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只有两尺长的法剑,上面尽是淋漓的鲜血。

    这些老家伙终日待在死亡谷中苦修,不见天日,所以皮肤显得格外白。

    康克由伸手一抓,老道士毫不犹豫地挥剑斩去。

    法剑之上,有甩飞的血珠沫子。

    老道士的修为极高,这六个人每一个的修为,在茅山之上,仅仅只比十大长老级别的差上一点儿,而且还是专门做脏活的,从手段上面来讲,似乎还要厉害一点。

    有着这样的自信,即便是对手强大得让人窒息,他也有着一战的勇气。

    强者就是强者,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丧失战意。

    满脸白须的老道士奋力一剑,然而那法剑却莫名其妙地被康克由给抓在了手里,猛然一捏,这只不知道祭炼了多久的法剑,居然在瞬间,化作了无数碎片。

    对于修行者来说,法器与自己身心相连,在某一种意义上,宛如自己的器官一般。

    法剑受损,那老道士顿时就是一口鲜血吐出,然而还没有等他再做反应,康克由的手掌,就出现在了他的胸口之前。

    这手掌莹白如玉,跟个小女孩儿的手一般娇嫩。

    然而只有亲自面对着它的时候,方才能够感觉到那美丽后面所蕴含着的恐怖。

    尽管身后的另外五个苦修士都跟了上来,手臂相互攀连,紧紧抓在一起,共同抵御这一记突如其来的攻击,然而当这手掌轰中了老道士的勉力伸出来的胳膊之时,我却听到一声骨骼碎裂的清脆之响。

    按理说,身处于此处的我,是无法听到任何空间之外的动静,然而我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

    难道是我自己的脑补?

    不管怎么样,老道士被击中了,身子在微微一震之后,就像炮弹一般,朝着身后的天空猛然抛飞而去。

    他就像一个抛物线,越过遥远的天空,一直落到了冰冷的湖水里。

    由于视线的缘故,我并不能够瞧见老道士落水之后,是死是活,但是却瞧见原本在旁边相互结阵以待的五位刑堂苦修,被这一击,给冲得七零八散,朝着旁边跌飞开去。

    一掌之威,恐怖如此!

    康克由在一掌击溃刑堂六老之后,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停留在了原地。

    它之所以这般做,并非是出于怜悯,而是在于震慑。

    轻描淡写地击溃敌人,和费尽心力、甚至伤痕累累地将对手打败,从视觉上来说,这是两种不一样的概念,对于旁人的威慑力,也是千差万别。

    所以它展现出了君子一般的风度来。

    茅山那五位刑堂苦修士在重新爬起来之后,没有再朝着刘长老的方向看去,而是认真地面对起跟前的对手来。

    这是一个强大的、恐怖的敌人。

    合阵!

    苦修士们在瞬间,以五行运转之法,脚踩斗罡,排成了一个极端保守的法阵来。

    阵法以土为根基,就是准备着抵御那恐怖的力量。

    康克由在对方合阵的一刹那,再一次动了。

    又是一掌。

    毁天灭地的一掌,然而这一次,结阵以待的刑堂五老却硬生生地顶住了这一份压力,但代价却是每一个人的脸色宛如白纸,有一个岁数看着似乎稍微年轻一点儿的苦修士,一口鲜血又喷了出来。

    这一下,每一个人的心头都生出了几分绝望来。

    他们能够挡住第一下,就代表着能够挡住后面的攻击么?这个问题,很难,很难!

    而就在这个时候,五行阵的跟前,又多了几个身影。

    每一个身影我都认识,他们有秦伯,有依韵公子,有布鱼、小白狐儿,以及血染白袍的般智上师。

    所有的反抗势力,在这一刻,都站在了一起来。

    他们不得不团结在一起,因为如果被各个击破,所面临的,绝对都只能是死亡。

    当所有人都站在康克由的面前时,那家伙的脸上没有半分惊讶,反而有一种省却麻烦的轻松,接着,他再一次地动了,身影宛若鬼魅。

    在飞速变换的人影之中,我瞧见布鱼被击中,轰然倒下,秦伯倒飞出去,而小白狐儿,则被康克由给一脚踩入了尘土……

    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般的残酷。

    而我,却十分讽刺地作为一个旁观者,瞧着我最为关心的那些人,在我面前,遭受屠杀!

    我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地死去么?

    不!

    不!

    不!

第二十章 思想工作先行

    这个举手站起来的预备役成员,叫做农菁菁,是个身高一米八、体重超过一百公斤的女子。

    按理来说,体重超过一百公斤。而且还是女子,基本上跟肥婆是相差不远了,不过这位农菁菁却是一个意外,这重量在她的身上,全部都转化成了扎实而紧凑的肌肉,在她的身体表面凑成了宛如铠甲般的硬度。

    可以这么说,她基本上属于女版的施瓦辛格。拥有这一身横练功夫的她,跟曾经将疲惫林齐鸣撂倒的牛波相比,也相差不远。

    在武试中之所以不能脱颖而出,主要还是因为她的对手是布鱼。

    比力气,这批新人里面,没有一个人能够有布鱼这精怪化身的猛人强——事实上,老成员里面,也没有几个能够与布鱼相扛。

    而且与这一身的肌**子所不同的,是农菁菁还拥有着小女孩儿一般的可爱外表。

    这就是所谓的天使面容,魔鬼身材。

    本来我对这个比较有特点的女孩儿挺有栽培的兴趣,不过她这个时候站出来。心中难免一黯。

    唉,也是,任务如此残酷,想要退出,我也不能拦着。

    一个没有铁一张般坚定意志的队伍,是绝对不能成器的。既然她提出离开,我也只能遵守刚才的约定,放她离去。

    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举手的新成员身上来,虽然刚才听到我讲解的时候,每一个新人的心里都或多或少地有一些忐忑,不过当真正有人想要提出退出的时候,都难免心生鄙视。

    是的,鄙视,既然能够千军万马,加入这样的队伍,这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职业生涯的巅峰,而在步入战场之前离去,这无疑是一辈子的耻辱。

    作为修行者来说,生死其实并非大事。

    荣誉才是。

    又或者,心中有所挂碍,有执念,一辈子都不得解脱,这个才是最可怜的。

    农菁菁一开始举手的时候,并不太动脑子,而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时,心中咯噔一下。咽了咽口水,方才发觉小脸儿发烫。

    是发烫,这位金刚芭比粉嫩的小脸在一瞬间就变得通红,猴子屁股一般。

    我不动声色地说道:“这么说,你是决定退出特勤一组咯?也没事,在非战时的情况下,我尊重任何成员的决定,既然如此,你一会儿找欧阳涵雪报备一下,准备……”

    没有等我话语说完,农菁菁突然说道:“等等,老大,我只是想去上厕所……”

    “啊?”

    我诧异了一下,有点儿搞不清楚状况:“上厕所?一会去不行么?”

    农菁菁笑了笑,像哭一般地说道:“来不及了!”

    我盯着羞得快要恨不得钻进地缝里面去的农菁菁,过了几秒钟,方才挥手说道:“好吧,你快去快回,不要耽误时间。”

    农菁菁如释重负,朝着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离去。

    望着这金刚芭比离开的背影,我突然想通了她刚才的心理活动——事实上,这个女孩子或许有一点儿思想上面的动摇,不过当她站起来,将自己暴露在无数人的目光注视下时,一瞬间,所有的决定都被集体的荣誉感和私自离队的羞耻感给打败。

    在她旁边的,是跟着自己一起摸爬滚打一个多月的兄弟姐妹。

    他们在这段时间里,承受了强度极大的集训,所有的汗水与哭泣,都是为了能够将自己磨成一把锋利的利刃。

    她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抽身离开呢?

    而且,即便是任务再如何艰险,想一想带队的这个人,他是谁?

    他可是黑手双城,所有宗教局特勤人员的偶像。

    他一定能够带着大家,活着回来的!

    想到这儿,农菁菁方才会一言不发,将自己所有的话语都塞回了肚子里面去,并且谎称自己不过是尿急。

    这实在是一个拙劣的借口,以至于她尴尬得羞红了脸。

    不过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相信了她。

    每个人的心中皆有恐惧,没有人天生强大,不知畏惧,而我们之所以所向披靡,只不过是因为我们在这寒冬之中,紧紧地抱着,挨个儿取暖。

    特勤一组,是特勤一组所有人的特勤一组,而不是陈志程一个人的特勤一组。

    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王。

    出了农菁菁的这一个插曲,我发现所有人那忐忑的心似乎都开始轻松了起开,仿佛刚才农菁菁那尴尬的举动,将所有人的紧张都在一下子给释放了出去。

    剩下的时间,大家都自觉地打电话,写遗嘱。

    这是例行公事,老成员们都显得十分平淡,轻描淡写地几句,就算是完成了,而新人则显得纠结许多,有的女孩儿说到情浓时分,甚至还落下来眼泪来。

    农菁菁回来了,跟欧阳涵雪领了一张纸,在上面用歪歪扭扭的笔迹,认真地写下“我的遗嘱”。

    很难想象一个长得如此可爱的女生,居然有这么丑的字体。

    这种反差萌,让我不由得会心一笑,而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笑意,农菁菁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慌忙低下头去,恨不得将脑袋埋到桌面里去。

    小白狐儿根本就没有啥东西可写,在会议室里转了一圈,瞧见大家写得十分认真,气氛凝重,出声说道:“你们别太紧张,放心,这事儿也没啥好写得,老大这里专门成立了一个基金,你们要是真的伤残了,除了局里面的补助,还可以获得基金的一大笔补贴,够你为非作歹好多年,而若是为国牺牲,那你的家人绝对会变成土豪的,这个放心……”

    这话儿不伦不类,不过却将所有人的心思都给变得轻松许多。

    打完电话,写完遗嘱,离出发还剩下十几分钟,我清了清嗓子,环视一张张或者熟悉、或者稍显陌生的脸孔,平静地说道:“诸位……”

    我停顿了一下,待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我脸上时,沉声说道:“先前的准备,只不过是为了预防意外的发生,正常的情况下,各位新人的封闭式集训并没有完成,所以带你们前往,只不过是现场实习而已,应该不会交给你太多的任务,有危险的事情,我会第一个上,而我不在,张励耘会上,七剑会上,剩下的才轮到你们,这就是特勤一组的风格。不过,人算不及天算,我只是想告诫一下各位,你们既然已经入队,那就在脑海里铭记,你是我特勤一组的人,关键时刻,不要丢我特勤一组的脸,因为这脸,是无数人用性命和鲜血给撑起来的,知道么?”

    “知道!”

    所有人都站立起来,血脉贲张,奋力高呼,情绪异常激动。

    我乘着这当口,平静地挥手说道:“整理装备,出发!”

    一帮新人在老成员的带领下,嗷嗷叫着离开会议室,而留下了几个主要人物在我旁边,我吩咐完欧阳涵雪和阿伊紫洛照顾好家里面之后,张励耘在旁边笑道:“老大,我没有想到,你的煽动力倒是挺强的。”

    我耸了耸肩吧,然后说道:“要是你们几个,我犯得着费这嘴皮子功夫么,都是些新人,还没有磨合,就拉上了残酷的战场,总得打点气,才能够排得上用处不是?”

    张励耘不置可否地说道:“若是抡起修为和实力,他们倒也不差,不过说道配合和默契,差点不是一点半点,不如将他们给继续扔在这儿,我们去就行?”

    我摇头说道:“不行,队伍的成型,再多的训练,都抵不过打一战来得快。”

    张励耘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而我则对旁边的布鱼、小白狐儿、林齐鸣说道:“我刚才讲的话,你们也记住,他们就是去拉练的,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让他们上一线,可晓得?”

    在任务中,最容易出事的就是新丁,而像这样的任务,跟战场基本没有什么区别,若是让他们上一线,基本上就代表着送死。

    众人对于我的想法自然一清二楚,都点头同意。

    十五分钟之后,一辆大巴缓缓驶出,我和张励耘、林齐鸣在车尾处研究刚刚从宋司长那儿拿过来的资料,而第一次出任务的新丁们,则在车里兴奋地小声议论着,激动不已,鬼鬼摸到了后面来,眼圈红红的,眼巴巴地望着我说道:“老大,我哥他怎么样了?”

    鬼鬼是黄养神的妹子,这事儿七剑与我都知道,而新成员却都不曾晓得,这是她刻意隐瞒的,就连名字,都用上那个不伦不类的黄锦程。

    此刻她忍耐不住地上前来询问,也显现出她跟黄养神的关系,应该还是比较好的。

    我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平静地说道:“你放心,你哥跟我,关系不错,如果有可能,我会尽力把他给救出来的。”

    鬼鬼欲言又止,看我们都不理会她,点头离开。

    大巴抵达机场,通过快速通道,乘专机离开,当飞机的轮子离开地面,腾空而起的时候,我望着机舱里面一脸兴奋的众人,心中不由得一声长叹。

    这么多人离开,又会有多少人能够回来?

    我不知道。

第三十四章 摩门布置精妙,黑手奇谋百出

    我摸出来的这东西,却是遁世环。

    小白狐儿瞧见了,忍不住翻白眼:“哥哥,这东西只能遮掩气息。难道还能把我们都给隐形了不成?那些蛇可不管咱们到底是高手还是低手,感受到了我们的温度,照着大腿儿就一口咬过来,谁受得了?”

    我嘿嘿一笑,开启了遁世环,又把饮血寒光剑给祭了出来,宽慰道:“这玩意的作用,是用来遮掩它的气息。”

    宝剑藏拙,纳于剑鞘之中。朴实无华。

    虽无华,底料却足,且不谈饮血寒光剑中被王红旗祭练过的龙气,光凭着南南进行炼制出来的剑鞘,便非凡物。

    蛇虫之属,虽然暴戾,不过却并非没有天敌,这些东西的脑瓜儿容量不大,对于事物的认知也浅,对那食物链顶端的龙属,最是恐惧不过,我这剑鞘可是用那黄山龙蟒化龙犄角而做。尽管神光内敛,却也绝对不会有一条蛇,胆敢造次。

    从这一点上来看,蛇群,倒是比人更加好对付。

    至少它们心思单纯。

    小白狐儿自然是知道我的底细,不过瞧见远处那密密麻麻的蛇群,多少还是有些膈应,而黄文兴却乃豪雄,他担心的问题只不过在于擅闯其中,暴露行踪,倒非是畏惧着长虫之物,所以我这般一说,他立刻催促前行。

    我瞧见黄文兴如此焦急,尽管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家的养神少爷。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疑惑。

    事实上,这一路以来,给我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

    首先让我惊觉的,是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催眠,虽然那黑小子布拉因为害怕伤害我而导致我那潜意识自动觉醒,所以没有对我如何,但是却也让我明白了此地的险要。

    尽管黄文兴跟我解释,说那布拉别看年纪不大。在这儿的地位却颇高,但我还是觉得后怕。

    别的不说,摩门教再多几招这样的手段,我这一世英名。或许就栽在这儿了。

    然后就是黄文兴,以及他刚才说的话语。

    按他的说法,带我们进来的那位,根本就不是他,而其余的马博等人,也是他亲眼看着死去的,那么带着我们来到这儿的,到底是谁呢?

    世间怎么可能有这般鬼神莫测的手段,竟然能够瞒得住我,以及赵副局长这些人?

    另外,我或许可以说跟黄文兴算不上熟悉,但是黄养鬼呢?

    我是亲眼看见两人有碰过面的,虽然黄养鬼为了不然同辈新人知道自己的特殊关系,刻意地避开了别人的耳目,但是从两人接触的时间上来看,她应该也没有看出黄文兴是假的。

    作为荆门黄家的小公主,连鬼鬼都没有提出意见,按照黄文兴此刻的说法来看,说明那个家伙,已经做到真假难辨的地步了。

    世间真有如此神奇之事?

    我不信。

    将这份疑惑藏于心中,我不动声色地朝着林子里摸了过去,而黄文兴和小白狐儿则紧随其后,三人一前一后,朝着林子的边缘走去。

    出了林子,那是一片开阔地。

    所谓开阔地,就是站在高处,就能够一眼望穿视野之内的景物,尽管这地底的光线并不如地面世界明亮,不过适应了这儿的环境,我想那应该并不困难。

    好在开阔地并非一马平川,到处都是齐人腰的巨大苔藓。

    我们平日里看到的苔藓,贴地而生,最长不过几厘米,而这儿的物件仿佛都比别处大一号,蜻蜓如此,鹰如此,连着苔藓也茂密非常,人倘若匍匐期间,倒也不会被人瞧见。

    若是避开那牧蛇人,这倒也简单,不过难就难在充斥在这苔藓地带的无数蛇群。

    在树林的边缘地带,我就趴了下来,用标准的匍匐前进姿势,向前爬去。

    望着前方成群结队、纠缠一块儿的蛇群,小白狐儿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不敢上前,我不得不回头催促她,让她跟上,不要离开我遁世环的范围。

    强忍着恐惧,小白狐儿跟了上来。

    三人匍匐,朝着前方爬动。

    苔藓遮掩住了我们的身形,而遁世环则掩住了我们的气息,远处的牧蛇人骑在巨大蜥蜴的背上扬着皮鞭呼和,并没有发现这边的异状。

    匍匐前进,我们离那蛇群近了,一步两步,那三角型的蛇头、猩红的信子,以及各种颜色的蛇眸,都已经近在眼前。

    在那一刻,我感觉到身后的小白狐儿和黄文兴,呼吸都细了几分。

    因为这些丑陋而滑腻的长虫,并没有移开半步。

    怎么办?

    要拼了么,如果被发现了又该如何是好?

    在那一刻,我估计小白狐儿都慌了,连黄文兴这样厉害的角色,心绪肯定也是复杂得很。

    然而我却无比的淡定。

    没有人比我更明白饮血寒光剑的恐怖之处,这把剑,可曾经屠过“神”!

    在所有人都屏住气息的那一刻,我们终于离最近的蛇群只有两米远的距离,而那些丑陋长虫其实都已经感应到了我们的到来,纷纷朝着这边涌了过来。

    然而这两米的长度,却仿佛生与死的距离。

    没有一条蛇敢越过这条线。

    这距离,是遁世环容纳的范围,而只要那些丑陋而湿滑的长虫敢爬进这里面,便能够感受到震荡不休的龙气。

    真龙之气。

    黄山龙蟒虽然身亡,不过它确实真正受过九雷轰顶、渡劫化龙的存在,抛开别的不说,那龙首,可是实打实的真龙之物,用这真龙犄角做出来的剑鞘,哪里是这等腌臜凡物能够抵御得了的?

    胆寒!

    无数长蛇因为生人气息而卷涌过来,却又被这真龙气息给吓得倒退了回去。

    我们贴地而行,匍匐前进,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险阻。

    这被黄文兴视为天堑的漫漫蛇群,在我的面前,却如同康庄大道的坦途。

    要说动静,我们这边自然还是能够有一些异常的,不过因为那蛇群实在是太过于巨大,漫山遍野,牧蛇人的精力照顾不了所有,使得这点儿动静,入不到他的眼中。

    倘若说这一次潜入有什么不完美的,恐怕就是有的长蛇因为太过于胆小,直接被这龙气给吓晕过去,并没有及时让路,停留在了原地。

    我们不得不从那滑腻腻、冰冰凉的蛇身上面爬过去,还得担心这长虫又突然醒过来。

    而且那蛇群游过的地方,分泌的粘液使得地面格外粘稠。

    爬了好一会儿,我们的身上充满了古怪的腥臭。

    即便如此,我们也只有苦苦忍受。

    我们在这片开阔地里,足足爬行了半个多时辰,方才越过这一大片的苔藓地,来到了一片异常茂密的林区。

    先前我们在山丘观望,那摩门教的建筑就是隐没于此处,越过这片林区,就能够到达目的地。

    到边缘的时候,蛇群几乎不见踪影。

    我发现这林区的植株,与一路上的都不一样,外面的植株大都是茂密而庞大的蕨类植物,给人的感觉好像回到了侏罗纪时代,而这儿的树木,却大都是些竖直朝天的落叶乔木,有点儿像是北方的林子。

    来到跟前的时候,我们趴在苔藓丛中,观察了许久。

    黄文兴很确定地跟我说,林中有迷阵。

    我对他的判断并无意外,看得出来,这个摩门教对于此道却是精通,要不然也不会仅仅凭着一面离魂镜,就能够将我给催眠。

    这个时候,就轮到我的阵法顾问上场了。

    王木匠。

    在此登场的王木匠显得格外谨慎,他四处望了一下,然后低声对我说道:“那林子下面,有一处地煞,对方就是在地煞的基础上,对这里进行了改造,弄出了一个鬼打墙的迷阵来,要是不知情的人进入,永世不得解脱。”

    所谓地煞,其实就是地势风水之中,藏纳极阴秽物之处,倘若是大能者,便能够将其融练,化作地脉,而自己则成为一方土地,很多养尸地、夺命煞之类的地方,就是根据此物而来。

    人都说“天罡地煞”,这玩意,对于修行者来说,有着很奇效的推动力,不过也能够影响人的心志,化身为魔。

    所谓魔,六亲不认、嗜血好杀,不为世人所容。

    将老巢建在这么一个地方,看来摩门教并非什么好鸟,而所谓的神眠之地,恐怕也是一个老魔头的居所吧?

    听到这话儿,黄文兴变了脸色,而我则波澜不惊。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体内其实也有魔。

    这魔还挺出名的,它老人家最牛逼的时候,曾经被人称作“战神”,能够混到这个地步的,对于同类,倒也没有多少惧意。

    王木匠说了一大堆的恐怖说辞,只不过是为了显示自己的牛逼。

    很快,我们在它的带领下,进入了林子。

    林子大,鸟儿也多,头顶上不断传来扑棱着翅膀的声音,而王木匠则专业无比,用诸般推算之法,带着我们一直来到阵心处,而就在这时,前面突然有一个灰影闪过,小白狐儿眼尖,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人来:“黄养鬼?”

第三十六章 离魂镜巨蟒腹

    鬼鬼这话儿一说,我的眉头就扬了起来,眯眼瞧了过去。

    那红袍萨满是个身材削瘦的老头儿,整个人都藏在了红色袍子里面。露出来的脸黑乎乎的,三角眼,下巴尖尖,长得有点像只大老鼠。

    他是骑在一头与之前那个牧蛇人一般的大蜥蜴背上,手中拉着一根皮绳子,在林子边缘快速奔跑,别看那蜥蜴又粗又大,不过爬行地速度快十分快,一会儿就从边缘处。跑进了林子里。

    他去那儿干嘛,是怎么搜寻半路失踪的鬼鬼么?

    小白狐儿瞧向了我,而我则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决定将这个家伙给拿下。

    此前我们曾经抓了一个舌头,不过那小子嘴硬得很,除了基本信息,其余的就是不肯透露,反而差一点儿将我和小白狐儿给置于死地,不知道这一个,是否也依旧一般硬气呢?

    小白狐儿朝着林子里飞奔而去,却是准备将那家伙给引过来,我让黄文兴和鬼鬼散开。在林子里藏好身形。

    要想不让村落里面的摩门教萨满知道我们的到来,一会儿下手的时候,一定要迅猛。

    一击必中。

    我伏在草丛中,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徐徐地吐出来。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远处断崖处的瀑流声传来,让人浑身都为之清明,而我则默默地将心中的那杀意给隐藏着,不至于提前暴露。

    这个舌头,尽管冒着暴露的危险,但是我们不得不抓。

    因为那些被冒牌黄文兴给袭击的救援队成员,此刻的下落在哪里,就只能从这个家伙的嘴里面问出来了。

    不然我们这样一头雾水地冲上去,就跟无头苍蝇一般。

    小白狐儿是幻术高手。这个并不会因为她的修为大减而改变,很快,我就听到有沉重的脚步声,从林子那边传了过来。

    鬼鬼在我对面的草丛里给我做手势,示意我直要负责那个红袍萨满就好,而他胯下的那头大蜥蜴,则交给她来处理。

    养蛊人对于动物,远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她这么说,我倒也放松了心情。

    咚、咚、咚……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趴在草丛中的我甚至能够感受到地皮在颤动,当下呼吸也不自觉地急促了起来。

    突然。前方的草丛被人掀翻,小白狐儿化作一道残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又朝着左边的方向快速跑去,而在她的身后,骑着巨大蜥蜴的红袍萨满,紧跟着穷追不舍。

    近了,近了,更近了。

    我尽量不用眼睛去直视对方,就是怕心中的杀意引起红袍萨满的警觉,而一直到那长尾畜生从我的跟前奔过的时候,一直潜忍爪牙的我终于像头猎豹一般地腾空跃起。

    红袍萨满并非凡人,在我出现的那一刹那,他就发觉了,当下也是扬起手中的皮鞭,朝着我这里狠狠地甩来。

    啪!

    这一鞭子打在了我藏身的草丛中,无数草屑飞起,而我却比他更快一步,直接将他给抱住,扑到了旁边的递上去。

    在高速行驶中被拦截下来,不管是我,还是那老家伙,两人都在地上连着翻滚,溅起无数泥土来,而那家伙别看又老又瘦,不过身子里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尽管被摔得三荤五素,却在反应过来之后,双手一绕,想要用手中的皮鞭将我的脖子给勒住,将我给绞杀。

    这般的反应能力,当真是让人诧异。

    他不想是个成天琢磨教义的老神棍,反而跟我们这些整日里刀口舔血的亡命徒一般凶狠。

    不过若说凶狠,谁能有我厉害?

    一个擒拿反锁,我直接翻身而起,骑在对手的身上,一把捂着这人的嘴巴,然后将他整个人都给按在了地上,死命地往草木泥土里摁着,一直到他拼命挣扎无果,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方才将他给翻转过来。

    那老家伙一转过来,张口就要叫喊,结果所有的话语都被啪、啪、啪十几记耳光给淹没。

    想起我在来的路上,瞧见同伴的遗体,我的心中就没有半点儿仁慈。

    以及之道,还施彼身。

    还是那句话,我们带着钢枪和橄榄枝而来,他们既然选择了战争,就不要怪我无情。

    对待敌人,怎么能够仁慈?

    他们的命是命,战友和同事的命,就都给狗养的了?

    抓住此人之后,我二话不说,直接十几个大耳刮子,将他给扇得晕头转向,消瘦的脸顿时就变得浮肿了许多,嘴里面的牙齿全部都脱了,一口鲜血,连带着血肉一起喷了出来。

    下马威完毕之后,鬼鬼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却是将那凶恶无比的大蜥蜴给降服得乖乖,而小白狐儿也从林子中折返了回来。

    老家伙一开始还有些摸不清头脑,不过等瞧见了鬼鬼之后,却终于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如此。

    他倒也光棍,被我一下子就给扇得懵逼了,直接眼睛一翻白,闭目说道:“杀了我吧!”

    这句话虽然生疏,说的却是汉语。

    他想死,我哪里能够让他这般如愿,当下也是将他给拖到了林子里去,往回看了一眼,瞧见远处的村落并无动静,心中方安,将他抵在一颗蕨树前,低声问道:“被你们抓来的人,现在都关在哪里?”

    老家伙冷冷地笑道:“想知道么,就不告诉你。”

    他咧嘴一笑,满口的鲜血,里面碎牙数颗,十分腌臜,而我则毫不含糊,直接将他的脑袋往树干上猛然一撞,弄得他头晕眼花,又揪起来,继续问道:“现在呢?”

    那人依然冷笑:“你们汉人有句老话,叫做‘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肉身的痛苦,你以为会让我觉得恐惧么?”

    看着这死硬死硬的家伙,我一时气结,而这时小白狐儿却凑上了前面来,抬起手来,对他说道:“你看,这是什么?”

    老家伙原本还想跟我硬气,结果一看小白狐儿手中的离魂镜,顿时就惊诧地大喊一声:“咕朵突勒……”

    小白狐儿没等他说完,直接吼道:“朵穆勒!”

    一语完毕,那原本怒发冲冠的红袍萨满双眼顿时就发直了,瞳孔开始发散了去,而小白狐儿则在他耳边哼着悠扬的歌谣,并且还示意我将他给平躺着放下,让他舒服一些。

    离魂镜!

    这玩意居然这般的神奇,给看一眼,就能够将其催眠,简直是……

    碉堡了!

    我不敢打扰小白狐儿的催眠,将其平平地放倒在地上,看着小白狐儿在他的上方不停挥手,想起先前我醒过来的时候,黑小子布拉对我做的动作,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在幻术上面,小白狐儿当真是天赋异禀。

    也许这就是种族遗传。

    小白狐儿足足施法了五六分钟,方才带着我们,悄悄地离开十几米远,然后对我说道:“哥哥,我准备入他的梦境之中询问,你替我护法。”

    我点头答应,示意黄文兴和鬼鬼散开,为小白狐儿警戒。

    我立身于一棵树蕨之上,看着小白狐儿盘腿而坐,双手结了法印,一手印向那红袍萨满,一手指向了自己的鼻尖处,默默而坐。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差不多过了一刻钟的样子,突然间我听到了一阵重物滑过落叶时的窸窸声,眉头一挑,顺着声音望去,却见一条足有三四丈长的灰色巨蟒,从林子左侧游了过来。

    这长虫,为何会这么及时出现?

    我来不及多想,跃下树尖,快速冲到了这巨蟒的跟前来,那畜生口喷腥气,朝着我猛然缠了过来。

    它的头颅,像闪电一般撞入我的怀中。

    想把我给绞杀了?

    没门!

    我在瞬间拔出了饮血寒光剑,将这蟒蛇的头颅给斩落了下来,而它的身体还依照着惯性,想要将我给缠住,结果我一个腾身跃起,避开了这一击。

    巨蟒头颅落下,我用剑尖一下刺穿,刚要抬起来看,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叫声。

    我回过头去一看,却瞧见红袍萨满竟然葬身于另一条巨蟒之口。

    黄文兴出现在了旁边,手中的金丝短剑扎入了这巨蟒的七寸处,不过瞧见那蟒蛇的腹中鼓鼓,显然是已经将红袍萨满给吞没了。

    到底晚了一步。

    我冲到跟前来,黄文兴一脸歉然,似乎想要跟我说些什么,我没有理会,而是直奔小白狐儿那里,焦急地询问道:“有没有掏出什么来?”

    小白狐儿对我说道:“哥哥,你放心,老林、床单和雪婷都没有死,只不过被送进了神眠之地。不过可惜他好像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就准备说了,结果到底还是没有来得及……”

    我诧异道:“什么天大的秘密?”

    小白狐儿苦笑道:“我若是知道,就不会说可惜了。”

    黄文兴这时跟鬼鬼一同走过来,对我说道:“对不起,陈司长,是我没有看好他!”

    鬼鬼摇头说道:“没有,老大,一共来了三条,文兴叔是担心我的安全,所以才慢了一步……”

    我摆手,宽慰大家道:“无妨,反正已经问出答案了,大家都不必自责。”

    说是如此说,不过我的心中,却多出了一分阴影。

    这巨蟒,怎么来得这么是时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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