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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苗疆道事txt下载     苗疆道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章 这就是所谓神?

    这并不宽阔的手掌之上,竟然叮着密密麻麻的肉色水蛭,这些吸血虫有的只有牙签粗细,有的则比我小拇指还粗。并且有不断增大的趋势。

    蚂蝗之所以增大,自然是因为吸了我鲜血的缘故。

    瞧见手掌上这蠕动不休的水蛭群,我顿时就感觉到浑身麻痒,果然,水蛭吸吮破口处的疼痛,从全身各处都传了过来。

    这水潭之中,竟然全部是这密密麻麻的水蛭?

    那老蛇妇为何要从这儿跃下?

    尽管弄不明白这里面的关系,但强烈的麻痒让我下意识地就是一掌拍出,魔威施展。横碾而过,这些疯狂的吸血鬼立刻浑身僵直,那坚如磐石的吸盘顿时就失去了力量,朝着旁边纷纷飘开。

    我伸手划水,保持自己浮在水面上,而那潭水黏黏糊糊,滑滑腻腻,却是遍布着无数的水蛭。

    魔威施展,那些微末水蛭并不敢造次,纷纷朝着旁边退散而去,而这时饮血寒光剑也朝着我的身边游弋而来,上面的龙气激发。周遭总算是清净了。

    我深吸一口气,瞧见鬼鬼也在胡乱地抹着脸,将黏在脸上、脖子上的吸血虫尸体给扯下来。

    这地底水潭的空间宽阔,隐隐还是有些微光传来,我借着这光亮,瞧见鬼鬼脸上尽是点点红印,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她原本就不太漂亮,这样一来,感觉就有点儿毁容的模样了。

    不过不管如何,鬼鬼在刚才及时刺出一剑,却是救了我的性命,我心怀感激,冲着她喊道:“你怎么下来了?”

    鬼鬼刚才刺向那老蛇妇的时候,手段极为果断坚毅。然而此刻却手忙脚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我见她不答话,伸手将她脖子上一根足有大拇指粗的水蛭给拉下来,用手一捏,尸身爆裂,溅得我一手血。

    瞧见这个,因为失血而脸色惨白的鬼鬼顿时就更加不行了。嘴唇都发白,我却笑道:“怕什么,见过几次血,人就什么都无所畏惧了。”

    鬼鬼这时才反应过来。回答我刚才的话语:“你不是叫我跟紧你么,我见你跳下来,也就跟着下来了。”

    鬼鬼的话语让我一阵无语,不过想起她刚才救我的举动,又觉得实在是天意。

    魔威虽散,但龙气犹在,所以那些密密麻麻的水蛭倒也靠近不得,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想在这恶心的水潭中多待,左右一看,却见潭边离这儿只有四五长,便带着鬼鬼朝着潭边游去。

    鬼鬼虽是养蛊人出身,不过对于这样密密麻麻的水蛭,倒也没有豁免,游得比我还要快几分。

    两人游到潭边,爬上了岸来,远处一股阴风徐徐吹来,弄得湿漉漉的两人都止不住地一阵哆嗦,下意识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摸了一下鼻间的鼻涕,下意识地闻了一下,一股黏乎乎的恶臭差点儿都能够将我给熏倒在地,这种恶心劲儿让我止不住想吐,不过想到这举动可能会惹起鬼鬼的不适,于是也就强忍着,将气行于全身,然后把衣服给解开,将转入里面的水蛭都给抖落了出来。

    两人死里逃生,倒也顾不得许多讲究,我这边不断抖动,鬼鬼也转过身去,把身上的一堆虫尸给扒拉出来。

    两人搞了好一会儿,方才缓过气来,尽管身上依旧黏黏痒痒,恶臭不止,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倒也没有再讲究,而是四处打量了一番。

    这位于石厅之下的水潭并不宽阔,也就三四十个平方,不过周围的岩壁却呈现出一个倒扣的碗装,而距离上方足有一二十丈,看着根本就无法重新返回的样子。

    水潭两边,是一个宽阔的空间,这边靠着岩壁,而在另一头,却仿佛是一个通道,不时有飕飕的风声吹来。

    这风阴冷,吹在人的身上,就算是我这样身体结实的修行者,也止不住地发抖。

    冷,直入骨髓的寒冷。

    除了风,似乎隐隐之间,还有哀嚎和哭泣之声,从远处传了过来。

    有小白狐儿和黄文兴的分开,让我心中有些不安,当下也是通过羽麒麟与上方的小白狐儿联络,结果根本就没有任何音讯传来。

    这联系,仿佛被什么东西给阻隔住了一般。

    鬼鬼瞧我一直在打量头顶上的岩壁,问我说道:“老大,你是在担心尹悦姐和文兴叔么?”

    我点了点头,说道:“上面是摩门教里最厉害的一批人,现在出了这事儿,要是惊动了对方,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够避开。”

    鬼鬼牙齿咬着嘴唇,凝望了好一会儿,忽然下了决心,对我说道:“既然如此,那我试着爬上去看一下,看是否能够有办法离开。”

    我诧异地说道:“这儿离上面这么高,那岩壁又光滑湿润,根本不着力,你怎么可能上去?”

    鬼鬼笑着说道:“老大,我是女子,本就不重,又学得一门很不错的轻身法子,倒也是可以试试的……”

    她说罢,却也不等我同意,便转身,沿着水潭边沿往里面走,一直走到了最里面的岩壁处,手在上面的几处凸起处试了试,又大致地打量了一下路线,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轻喝道:“起!”

    鬼鬼又瘦又小,根本就是个还有没长开的少女,此刻浑身湿漉漉,更是不起眼,然而她在这一喝念之后,整个人仿佛凭空多了一阵光华,身轻如燕,沿着石壁飞速朝上攀去。

    瞧见鬼鬼蜻蜓点水,纵身似燕,那矫捷的身法让人忍不住拍手称叹,实在了得。

    我茅山其实也有类似的法门,壁虎神游功我也算是精通,不过想在这样滑溜无比的岩壁上快速而上,却也十分困难。

    所以越是如此,越能够瞧得出鬼鬼的轻身功夫,并不寻常。

    鬼鬼一开始极快,越往上走越慢,不过终究还是攀到了最顶端处,也就是我们掉落的出口那儿。

    她单手抓和一块凸起的岩石,将大半个身子都给探进了通道里。

    然而过了一会儿之后,上面却传来了鬼鬼沮丧的声音:“老大,那通道被封住了,里面还有法阵,我试了一下,堵住通道的石头,足有十米以上……”

    十米以上,还有法阵,听到这些话语,我心中一沉,知道打破通道的想法,恐怕没办法实现了。

    我让鬼鬼先下来,然而她不肯,非要坚持,说等等看,说不定上面的人能够找到机关。

    我一想也是,就抽出长剑,在下方警戒。

    如此等了一刻多钟,我听到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却见鬼鬼竟然支撑不住,又从上方摔下了水潭中来,当下也是不管别的,再一次跃下水中,将落水的鬼鬼给救了上来。

    好在这一次我有所准备,倒也没有被那些密密麻麻的水蛭给咬到。

    被我拉出了水面,恢复清醒的鬼鬼苦笑着说道:“原本以为还能够坚持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身子一发虚,整个人就软了下来,使不得力。”

    我看着她脸上十几处并未消肿的红点,叹了一口气道:“你失血过多,精气不旺,也是正常,别难为自己了,既然此路不通,我们就另寻别路,至于他们两人,我相信老黄能够保护好尾巴妞的。”

    这话儿我自己说了也不信,不过却也只能如此说了,而这时鬼鬼却竖起了耳朵,听了一会儿风声之后,对我说道:“老大,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我原本其实也是有听到一些哀嚎和哭泣声,不过心忧小白狐儿,却也未曾来得及细想,此刻听到鬼鬼的提醒,顿时就反应过来。

    这神眠之塔看着虽然占地颇大,但是上面一片荒凉,处处破口,这犯人押进来,关在哪儿?

    我原本不曾知道,而掉进了这个地方来,却突然想通了。

    原来神眠之塔的下方,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地下洞穴。

    从水潭之中密密麻麻的水蛭,就能够看得出来此处的凶险,而那些被关押进来的俘虏,关在此处,应该是最恰当不过的吧?

    一想到这儿,我就忍不住有些小激动。

    难道我们误打误撞,竟然找到了关押黄养神和其他人的地牢么?

    我按捺下激动的心情,对着鬼鬼低声说道:“嘘,噤声,我们两个摸过去,看看能不能有点儿发现,或者找到上去的路。”

    鬼鬼重重地点头说道:“嗯!”

    一想到可能马上就能将她哥哥黄养神给救出来,她整个人就欢喜得不行。

    我和鬼鬼蹑手蹑脚地走向了前方的黑暗中,一开始的时候,四下无光,一片晦暗,而走了差不多一百多米,过了一个转折,就有幽幽的光芒从远处传来,我下意识地抓紧剑柄,在前领路。

    一路走,我屏息凝神,前方的光亮越来越盛,一直到了一处出口,却是悬空而立的山崖洞口,而往下放望去,我的双眼顿时就睁得巨大。

    在我的脚下方,却是一个高达几十丈的深坑,中心处有一堆篝火,熊熊燃烧着,照亮四周。

    而在篝火的旁边,则有一坨肉山,在此安眠。

    这肉山,看模样,似乎是只恐龙。

第四十八章 瞒天过海之术

    一步之遥!

    然而就是这么一点儿避无可避的距离,那巨型暴龙却硬生生地停止住了,感受到那浓重的腥气扑面而来,犬牙交错的利齿近在眼前。我当时就有些失神,不知道这是我的幻觉,还是果真如此。

    停顿片刻,我立刻反应过来,君子不立危墙之上,不管它为何停下,我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这主意一打定,我立刻反手抓住岩壁,脚蹬手爬,想要再往上走。这时却听到那暴龙的头顶之上,传来了轻微的呼叫声。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错觉,当第二声落入耳中的时候,我猛然抬头一看,却见到鬼鬼那张满是红疙瘩的小脸儿,出现在了暴龙的脑袋顶上,冲我招呼呢。

    鬼鬼?

    她居然还活着?

    我满心欢喜,瞧见她身子紧紧攀住那暴龙双目之间的额头,一脸紧张的模样,心里面顿时就激动起来,冲着她喊道:“是你救了我?”

    鬼鬼却不敢居功,对我说道:“不知道,我一直尝试控制它。不过它的神魂和意志,太过于强大了,根本不是我的阿依娜能够对付得了的,所以并没有成功,一直到了你刚才拔出长剑,顶着它鼻孔的时候,它的神魂好像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这才被阿依娜给锁定住。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因为饮血寒光剑?

    难道是龙气?

    我一开始脑子里有点儿模糊,然而越想感觉越是清楚,对了。这畜生名为暴龙,即便是与真正的暴龙并不相同,不过终究还是属于冷血动物,跟此脉最顶端的真龙之属,定然还是有所联系的。

    而从某种理论上来讲,最顶端的生灵,对于属下的物种,有着融入灵魂本源的压制力。

    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龙气是对这暴龙有着重大影响的。

    刚才我拔出饮血寒光剑,它之所以不受影响,一来是还处于汨罗红顶的控制。二来则因为那龙气还是不够强硬。

    但是我在生死之时刺出来的那一剑,却是引用了另外的新手段。

    龙意!

    这个来自于总局王红旗的慷慨馈赠,他从龙脉之中提取而来的真龙本源之力,才是让这巨型暴龙真正为之屈服的原因!

    是这样的么?为了证实我的推测,我也是毫不犹豫地催动起丹田意海之中的那颗龙意之珠,让它在一瞬间变得格外活跃。从而将饮血寒光剑之内那磅礴的龙气给一下子释放出来,笼罩在面前这巨大无匹的丑陋头颅之上。

    感受到了这种磅礴气息,那暴龙的头颅开始缓缓地离我远去,一直到了二十米的距离,我方才看清楚了它的眼睛。

    那一片死寂的黑色之中,竟然满是恐惧。

    对了,对了,就是这样。

    我想起刚才被撵得满场乱跑,心头顿时就是一阵恼怒,长剑在空中虚点,厉声喝道:“孽畜,给我跪下!”

    龙气陡然暴涨,那头宛如天神一般的暴龙,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居然轰然趴下,硕大的脑袋低伏,下巴撑地,露出了长长的舌头来,像小狗儿一样哈气,表示臣服。

    呃……

    瞧见这暴戾无比的巨型暴龙瞬间变成小哈巴狗儿,我满脑子的怒火终于消失了,下意识地笑出声来。

    趴在暴龙额头之上的鬼鬼也兴奋地喊道:“老大,你好厉害啊!”

    我厉害么?

    对于鬼鬼的吹捧,我不由得惨然一笑,倘若不是王总局给我的龙意,只怕此刻的我已经进了那畜生臭烘烘的巨嘴之中,不到半宿,就会变成一大坨热烘烘的大便了。

    不过这些令人沮丧的话语,我自然不可能在鬼鬼面前表露,越是在绝境之中,越要给别人信心,于是我风轻云淡地挥了挥手,平静说道:“小事一桩,不过说到底,还多亏了你的帮忙,要不然我也不可能这般容易得手。”

    我说着话,从高处直接跃到了那暴龙的头颅之上,脚下那暴脾气的家伙一声不吭,仿佛死了一般。

    鬼鬼谦虚两句,我问她刚才是如何逃脱的,鬼鬼告诉我,说她的身手最是灵活,被那老鼠萨满打了一杖之后,也是借力打力,翻过了篝火,只可惜当时受力过重,没办法过来帮忙。

    受了伤的鬼鬼一边服用家里给的灵药,一边左右打量,正好瞧见了这沉眠之中的巨型暴龙。

    这暴龙的气息磅礴诡异,若是在平日里,她自然是绕开而行的,不过此刻,她却突然有了一个主意,那就是尝试着像控制大蜥蜴一般,控制这暴龙,前来助阵。

    所以在我和汨罗红顶拼死较量的时候,她也在争分夺秒地试图控制暴龙。

    只可惜,阿依娜到底还是级别略低,并不能奏效。

    简单几句话交代完毕之后,我左右一看,想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我现在最想确认的事情,是小白狐儿到底是否安全,而其余被抓来的人被安置到了哪里,这些信息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然而此刻的我却是一无所知。

    我们身处的这天坑之中,四周的墙壁上有十几个孔洞,想必是连通神眠之塔下方地洞的各处通道。

    但是如果想要在这些地方里碰运气,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那里面不知道会有多少机关险恶,贸然进入,不但不能够找到我想要的同伴,还可能会困死其中。

    原路返回也不行,要晓得,黄文兴本来就是一个叛徒,我们如何能够回得去?

    我的脑海里划过无数的想法,最终我还是选择了以静制动。

    所谓以静制动,就是让那汨罗红顶以为我葬身于这畜生的巨吻之中,下来查探的时候,我再伺机而动。

    这叫做守株待兔。

    当然,即便是以静制动,也不能什么都不干,要知道这巨坑之上,有无数孔洞,说不定哪儿就有观察的地方,所以得布置一下。

    我想了一下,瞧见天坑的边缘处有一具尸体,就是那个去报信的矮个人。

    我让鬼鬼帮我留意四周,而我则飞身跃下,快速冲到了这尸体跟前,将其一把拽住,抱到了那暴龙身下的阴影处,然后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一套中山装来,给他穿上。

    穿上之后,到底还是有些不像,不过我也不怕,让那暴龙给他踩上一脚,整个人就稀巴烂了。

    完了之后,那暴龙却是忍不住一张嘴,将这尸体的上半身给一口吞了去。

    这事情自然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过我却没有拦住。

    如此却是更像了。

    我没有让暴龙继续吞食残尸,而是与鬼鬼藏身在这暴龙的身下阴影处,耐心地等待着。

    差不多过了一刻多钟,这是天坑之中,突然有一声悠扬的喝念声在飘荡。

    随着这声音响起,那原本焦躁不安、四处行走的巨型暴龙开始变得温顺起来,走了几圈,却是又回到了原来伏卧着的地方,整个身子低伏,趴在了地上,没多一会儿,又有轻微的鼾声响起,充斥在整个天坑之中。

    而我和鬼鬼,则躲在它的间隙之中,气息在遁世环的遮掩之下,并未任何泄露。

    即便是如此,那汨罗红顶还是十分的谨慎,一直都没有再次进入其中。

    他是在考验我的耐心。

    这是一个狡猾而可怕的敌人,不过我却根本不为所动,一点儿焦急的情绪都没有,而是在那巨大的暴龙遮掩下,盘腿而坐,抓紧时间恢复精力。

    双方都在僵持。

    如此一直过了一个多时辰,我才听到有脚步声从山壁之上传来,我没有用眼睛去看,而是通过变化的炁场感知。

    我能够感受到有几个人,从那孔洞之中滑落下来。

    落地之后,他们快速地搜寻了一番。

    不过出于畏惧,还是没有人胆敢靠近这沉睡之中的巨型暴龙,而且估计他们也想不到,会有人藏在这头大家伙的身子下方。

    又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有巨大的齿轮转动声,接着听到一阵让人牙齿发酸的声音,却是那通道的封门巨石被提了起来,接着有拐杖拄在地上的声音,贴地传了过来。

    天坑底下的炁场立刻不同。

    汨罗红顶回来了。

    我屏气凝神,一动不动,感觉到那汨罗红顶却是出现在了那残尸的身旁,仿佛想要确认我的身份。

    倘若是一具保存完整的尸体,即便是没有了上半身,也是蒙骗不了的,然而所有的一切,在被那暴龙一脚踩下的时候,就已经变了模样。

    除了那套中山装之外,其余的根本就是一滩肉糜。

    别人都说化成灰都认识,不过那终究不过是一种比喻,没有人能够从一滩肉糜之中分辨出它生前的模样。

    至于其余的尸体不见,这个也许是漏洞,不过在吃人的暴龙这里,一切都解释得通。

    我趴在暴龙身下,考虑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暴起袭击的念头。

    依他的修为,我根本不可能得手。

    既然如此,那就等待吧。

    汨罗红顶查探了许久,似乎确定我已然死去,长叹了一口气,带人离开了。

    而我则稍微地睡了一觉,过了好几个时辰,方才从暴龙的身下钻了出来,左右一看,四下无人。

    这会儿,应该是敌人最放松的时候吧?

第五十九章 奔跑吧,黑手

    四号炸药的威力是十分恐怖的,特别是在经过何武这些专业人员布置之后,则更是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来。

    陡然之间,那石柱猛然摇晃了一下。大量的碎石将入口处给堵得死死,一股激烈的尘烟从里面吹出,石粉糊在了摩呼罗迦的口鼻处,弄得那畜生不断地打喷嚏,地动山摇,连站立在它脑袋上的阿摩王,都有些站立不住,身形不断摇晃。

    这正是在他大话刚刚说出口的时候。

    剧烈的爆炸声让阿摩王的脸色一阵剧变,不过他在一瞬间又恢复过来,满怀恨意地冲着我吼道:“你以为炸塌点石头。就能够封堵茶荏巴错通向地表的路么?当年萨格尔王号令一千精兵,埋葬着通道,也不能将其完全封堵……”

    他的话依旧还是没有说完,石柱之中又传来了一声闷响。

    这一次的爆炸,比刚才的相比,显得小很多,不过里面传来的力量,却一样的恐怖。

    石柱抖了两下,差一点儿就要裂开了来。

    这是何武他们沿路在布置炸药,一路走,一路炸,要想将这堆废墟给收拾妥当,没有个三年五载。是不可能重新返回的。

    阿摩王并非是蠢人,自然知道这声闷响,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愤怒,在不断的累积,而他身后的血色天空,变得越来越浓郁。

    杀意,在空间中弥漫。

    我眯着眼睛瞧了一眼,没有任何话语,直接转身,就朝着林子里面快速逃开去。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时此刻,我还是先跑路吧。

    我转身就跑,这事儿让阿摩王万万没有想到,过了几秒钟,他方才反应过来,这个让他无比头疼的家伙,居然会做出这般猥琐的举动来,顿时就是一阵狂吼,怒骂声响彻天地:“你这个,这个胆小如鼠的混蛋,我要把你抓住,将你碎尸万段。永世不得超生……”

    狂奔之中的我,不屑地挑了一下嘴角。

    到底是个老古董,骂人的话语,一点儿都不让人期待啊……

    我在逃入林中之后,将饮血寒光剑陡然收起,然后奋力前奔。而身后随着那阿摩王气急败坏的骂声,一起响起的还有摩呼罗迦恐怖的脚步声。

    砰、砰、砰!

    那暴龙狂奔起来,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它身形巨大无比,那些在我们面前宛如参天大树一般的树蕨,根本就挡不住它的脚步,一路如同推土机一般的碾压,脚步声引得周遭的土地一阵跳动,林中的无数动物纷纷四散奔逃,那些藏身其间的鸟类和巨型昆虫陡然升空,将大半个天空都遮掩了住。

    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然而越是如此混乱,我越是如鱼得水,朝着兽类最多的去处钻去,然后开启遁世环,将我的气息给遮掩住,然后顺着洪流狂奔。

    大有大的强,小有小的好,像我这般的个头,身处在茂密的树林中,一旦离开了对方的视野,很快就能够藏匿起身形来,不被那背后的追兵给撵上。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那头暴龙似乎能够凭借着某种指引,隐隐地找寻到我身处的大方向,然后一阵碾压而来。

    被这般追赶的我,根本不可能找一处灌木丛或者树洞藏起来。

    因为我不确定它是否会被那狂躁的摩呼罗迦给一脚踩得扁扁。

    既然如此,那就狂奔吧!

    我在林中快速穿梭着,而骑着摩呼罗迦的阿摩王则在后面不断的追击着,那摩呼罗迦身高体长,小短腿轻微一迈,立刻就有十几米的距离,狂奔起来,速度简直堪称恐怖。

    好在它只能大概感知到我的方向,并没有那般精确,才使得我并没有被立刻追上。

    尽管如此,那畜生狂暴的吼声在我身后不断回响,也的确让我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那种不寒而栗的恐怖。

    这广阔的地底森林跟那天坑可不能相提并论,倘若是在这个地方与它短兵相接,且不论它头顶上那个神秘的阿摩王,就只是这摩呼罗迦,就已经足够将我给踩成肉糜。

    死亡,在这一刻,是如此的接近。

    狂奔了一刻钟,我不但没有将摩呼罗迦给甩开,反而是越来越近了,我甚至都能够感受到它熏臭的气息,在我的身后翻滚。

    到底是因为什么?

    饮血寒光剑被我收入八宝囊中,有着南南亲自打造的龙角剑鞘给锁住气息,又有遁世环掩盖,按理说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动静的。

    那倒是……气味?

    对了,是气味,遁世环能够掩盖住气息,但是掩藏不了特殊的气味,而先前那畜生曾经将口涎给喷到了我的身上,沾染到了一些。

    在想到这事儿的一瞬间,我有种将衣服全部脱下的冲动。

    不过我很快就将这想法给抛弃,因为不但衣服上有可能沾染,而且身上、脖子上也都沾到了一些。

    我横不能将皮都给扒下来吧?

    不过既然不能,那么就将其洗脱开去!

    陡然之间,我转变了方向,朝着那大河的方向跑了过去。

    身后的摩呼罗迦和阿摩王虽然并没有亲眼瞧见我,但是根据大致的方向,却也能够判断出我到底想要做什么,于是追踪得更为有力,已然是相隔不远了。

    然而这个时候,我却听到了轰隆隆的瀑流声。

    我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来。

    不知不觉,我的这亡命之行,居然跑到了这瀑布壶口来。

    怎么办,我到底是跳,还是不跳?

    就在我这稍微的一迟疑,身后的树林被猛然一掀开,接着阿摩王那不阴不阳的声音又在我耳畔响了起来:“哈哈,原来你这一个虫子居然在这里,看你还往哪里跑?”

    被,发现了么?

    我没有回头,不过心头却还是猛然一颤。

    向前一步,是万丈悬崖,然而停留在这里,必将落入恶人之口。

    我该怎么办?

    几乎是在一瞬之间,我那血脉中边民的悍勇之气就陡然沸腾起来。

    妈了个巴子,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

    不过就是死,老子怕过谁?

    冲!

    我没有再犹豫,朝着前面如箭飞奔而去。

    我的前面,是一条激涌奔流的大河,而在几百米的下游处,则是一道不知道落差有多大的瀑布。

    这么高的距离,摔下去,即便下方是水潭,我估计也得粉身碎骨。

    但是,这又有何惧?

    数百米的距离,在蓄势待发的我面前,根本就不过是十几个呼吸之间的事儿,在我快速奔跑的时候,摩呼罗迦则在后面快步相随,而站在它头顶之上的阿摩王则狂躁地怒吼:“快阻止他,不能让他跳下水里,不能让他死得这么轻松。”

    一拳打在空气里,这是很难受的。

    可是我就是要让那家伙难受。

    我已经冲到了大河边,猛然一跃,一个猛子就扎进了翻涌不休的河水里面去。

    咕噜噜……

    麻栗山龙家岭第一密子王入水了,冲入水中的我并没有遇见诸如鳄鱼或者其余的水兽,而是奔腾而来、不可抵御的水流,宛如千钧,直接砸落在了我的身上。

    轰……

    一瞬间,我就被往下游冲出几十米远。

    巨大的水流将我心中的期待给击得粉碎,本来我还打算潜伏在水中,往上游潜去,让阿摩王等人以为我葬身水下,等到安全了再出来,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水流,实在不是人力所能够抵抗。

    这念头在我的心头一浮现,我立刻毫不犹豫地沉入水底,试图找到一块石头,抓住,抵挡住这巨大的冲力。

    然而事情终究还是不能如我所愿,长年累月被那湍急的河水冲刷,这一段河床早就是被磨得光滑不已,底部的石头根本就没有任何棱角。

    我在水底划拉了一阵,却根本就找不到一块可以抓得紧的石头。

    而这个时候,我感觉那水流越来越湍急了,往下游的速度已经是势不可挡了。

    要摔下去了么?

    那样的距离,会死的吧?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而就在这个时候,在我左侧十几米的方向,突然一声闷响,却见一个巨大的头颅砸入水中,黑色的瞳孔正在转动。

    当我瞧过去的时候,那眼眸也正好与我相对。

    是摩呼罗迦。

    它最终还是追上来了,而我敢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落到了我的手上,正拉着我的身子,朝着它那边拉扯。

    这是,什么力量?

    我感受着那股力量,被猛然拽上了水面来,瞧见不远处,阿摩王双手结印,正朝着我遥遥拖拽而去。

    这么远的距离,他居然能够用精神力,化作束缚,将我给拉扯?

    我的脑海里一阵混乱,不过并没有在想他为何如此强大,而是在想到底要不要苟且而活?

    不!

    我不能接受,倘若是被救起来,然后接受这魔王的折磨,我还不如死去!

    想到这里,我猛然挣扎,将那力道给甩开去,不再抵抗,而是随着那激涌狂奔的水流,朝着空中飞腾而去。

    哗!

    当被巨大的水流冲到了悬崖的尽头时,我整个人都跃出了半空中,伸开了双手,仿佛融入了这瀑布,也融入了天地之中。

    再接着,我急速降落,宛如流星划过。

    飕!

    世界一片黑暗……

第七十四章 拼死只为尊严

    此间只有一个阿摩王,那必是真身。

    弥勒停在了我身前的不远处,那头痴肥无比的龙象黄金鼠则蹲在了他的肩上,口中不断地咕唧着:“吉母吉。吉母吉……”

    林齐鸣一入其间,立刻将我给护住。

    我眯着眼睛,朝着那光柱之前的阿摩王望去,而与此同时,还跺了跺脚,试了一下脚底的土地。

    这是坚实的地面,而非那韧性十足的肉壁。

    如此说来,我们闯入的并非是那触手巨兽的头部,简单的理解,应该是穿过了一个“门”,来到了另外的一个区域。

    当然。我其实早知道。或许并非如此。

    自从进入了这血池之中,各种各样古怪的事情,都在不断地发生着,我已经不能够用自己的常识来认知这个世界。

    面对着我们这些闯入者,阿摩王显得格外镇定。

    与之前的打扮不一样,我们面前的这个阿摩王,穿着一身黑黄色的金丝长袍,光溜溜的脑袋被一个王冠给遮去大半,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几百年、上千年前的某个王族。

    他异常平静地看着我们闯入其间,等到我们身后墙壁的涟漪都消失不见了之后,他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欢迎来到半神祭坛。”

    半神祭坛?

    我望着这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发现白色果然能够遮掩住一切的踪迹,四下干净。仿佛身居半空之中。

    这个地方。就是那连接域外的通道之所?

    我闭口不言,而弥勒却是风度翩翩地笑着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虽说是不速之客,不过阿摩王这也并非待客之道啊,实在让我小瞧。”

    阿摩王指着我说道:“他,我认识。能够在受到如此重创之下,还闯入此中来,实在是难得;不过最让我惊讶的,是尊驾,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我记得那白纳沟的通道开启之后,一直有人坚守,也未曾发现有人擅闯啊?”

    弥勒笑道:“阿摩王此言差矣,这茶荏巴错之地,并非只有一处通道……”

    阿摩王摇头说道:“怎么可能?我在这儿待了大半个世纪,足迹遍布茶荏巴错的各个角落,倘若是另有出口,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弥勒又说道:“茶荏巴错的尽头,你也去过?”

    阿摩王的脸色终于严肃起来,眯着眼睛打量面前这个戴着面具的光头男子,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从世界尽头来的?”

    弥勒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地说道:“好乏趣的话题,不如我们来聊一聊五彩补天石吧?”

    阿摩王终于怒了,指着弥勒说道:“你说的是‘卓玛多罗’吧?没想到居然有人敢打神物的主意,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哈、哈、哈……

    弥勒一阵豪气地大笑,理所当然地说道:“天材地宝,有德者居之!你不过一小小沙弥,偶尔得了那邪神诱惑,改换门庭,残杀师尊亲属,方才有了这苟且成就,现如今居然在这里跟我装逼,呸!”

    这家伙虽然出身苗疆,不过身居南洋之地久矣,说话的口音浓重,不过这般铿锵有力的骂声,落在我的耳中,却是格外的震撼。

    好,厉害!

    阿摩王被弥勒一阵劈头盖脸地痛骂,整个人都懵了一会儿,方才脸色扭曲地恼怒吼道:“尔等鼠标,胆敢如此,当真是不当人子!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弥勒傲然冷笑道:“吾乃十七世转世天尊,天赐之子,王族贵胄,与你自然有所不同!”

    阿摩王呸然骂道:“甚么转世天尊,老子外面一大堆的身体,想如何转,便如何转,何必跟我在这儿吹牛皮——也是,我为何要跟你掰扯这么许多,将你给杀了,不就了事?”

    弥勒桀桀笑了起来:“你之所以跟我说这么多,不过是时而高高在上,时而又低伏当狗,与你平等相处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所以才忍耐不住吧?”

    他屡屡挑衅于阿摩王,终于将那家伙给惹恼了,当下也是一阵暴喝,朝着弥勒俯身冲了下来。

    这阿摩王不动则已,一动却宛如山势倒塌,倏然而至。

    与汨罗红顶的诸般手段不同,阿摩王双手之中,并无任何法器。

    然而他的一双肉掌之上,却有无数符文荡漾,金质流光,给人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被他凝聚在了手上。

    这是炁场。

    他掌控了整个空间的力量。

    然而面对着这样的攻势,弥勒却仿佛预料之中的一般,朝着后面推了几步,突然双手结了一个古怪的法印,嘿然笑道:“也让你瞧一瞧,咱耶朗古法之中,这镇压山峦的手段!”

    耶朗古法?

    我听错了吧,难道他说的是“夜郎自大”里的夜郎国?

    我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然而就在这时,耳边却听到一阵急促的声音:“陈志程,你愣着干嘛呢?我替你挡住这家伙,你赶紧跑到那五彩补天石上去恢复修为,与我一同抵抗——快些,你难道真的想当一个太监么?”

    什么?

    听到弥勒的吩咐,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朝着那阿摩王的身后望了过去。

    那个光柱的笼罩处,就是五彩补天石的位置?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弥勒这个家伙就是在故意挑逗和撩拨阿摩王的情绪,无论是讽刺他出身低贱,还是告诉他茶荏巴错另外还有出入口,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他在吸引仇恨。

    之所以这般做,就是要让阿摩王朝他全力攻击,从而暂时离开他守护着的五彩补天石。

    那个玩意儿,是构建域外世界与我们这个世界联系的唯一基石。

    这个光头,果真是个智近乎妖的家伙。

    不过,他为什么会拼了性命,也要帮着我恢复身体和修为呢?

    就在我这一愣神的功夫,却瞧见阿摩王已经陡然而至,双手抱紧,从上而下,猛然砸落在了跟前,而弥勒则向后稍微退了一步,紧接着身子猛然一震,朝着前面缓缓一推。

    这般顶级高手的较量,在这一刻,却缓慢得宛如公园老头儿打架。

    然而当双拳撞在一处的时候,却有一股宛如爆炸般的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这样的力量在一瞬间爆起,整个空间都为之一振。

    林齐鸣和那头龙象黄金鼠给这股力量给吹得朝后面连着翻滚而去。

    我倘若不是提前俯低了身子,说不定也摔倒在地。

    恐怖!

    这方才是大恐怖的实力较量,而我瞧见这两人猛然撞到了一起,一招一式,却是极度的缓慢,而又坚定地交齐了手来。

    在外人看来,这无疑是宛如慢镜头一般的动作,然而在炁场世界之中,这就精彩得许多。

    这是一场从意志、精神、力量以及对炁场掌控之上的较量。

    巅峰至极。

    怀揣着主场便利的阿摩王无疑是最为恐怖的存在,他的一举一动,都有着毁天灭地一般的威力,然而偏偏弥勒却能够将这诸般威势,给一一镇压下来。

    对,就是镇压,霸道到了极点的法门。

    时间仅仅过去几秒钟,我却感觉仿佛过了半个世纪,能够亲眼瞧见这般厉害的战斗,对我来说,无疑是一件提升境界的美事。

    真正的战斗,只有真正懂的人,才能够明白其中的险要。

    然而就在我瞧得入神的时候,弥勒的声音又在我的耳边炸响:“你还在愣着干嘛,我可撑不了多久时间,要跟我一起死么?”

    听到这话儿,我将所有的心思都给收敛了起来,脚尖一顶,便朝着那光柱倏然冲去。

    弥勒他刚才说了什么?

    难道我真的想当一个太监么?

    自然不想!

    不过我这象征男性尊严的玩意儿,已经被那都达绛玛用石锤给砸得稀巴烂,我又能够做些什么?

    对了,那五彩补天石连天都能够补得,我这点缺陷,也叫做事儿?

    或许还会因祸得福,向罗贤坤靠拢呢!

    想到这个,我感觉到精力在瞬间就恢复到了巅峰状态,那速度,恐怕连闪电都不敢跟我比较。

    生息繁衍,这个才是第一生产力啊!

    在一瞬间,我爆发出了恐怖的速度,然而刚刚一冲进两人的战场,立刻被那震荡不休的炁场给拍得横飞而去,从半空中落下来的我,硬着头皮向前,然而那阿摩王似乎感知到了我的企图,没有再对弥勒步步紧逼,而是不但地集聚气息,朝着我这里拍来。

    他尽管没有亲临而至,不过那惊涛拍岸的气息,却让我根本不得寸进。

    抵不住!

    我在那一刻,浑身的青筋毕露,背上的伤口也炸裂开来,那人皮耷拉在一旁,就好像一件衣服一般。

    不过即便如此,我也得咬牙忍着。

    别的不说,光是为了那玩意,我也得拼了命啊!

    男人要是没个卵用,还是什么男人?

    啊……

    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从我的喉咙中一点一点地钻了出来,我身子四十五度倾角向前,一点一点地挪动。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对男人的向往;天马行空的生涯,我的心了无牵挂。穿过幽暗的岁月,也曾感到彷徨;当我低头的瞬间,才发觉脚下的路……

    终于,触手可及了!

第八十一章 魔体即是巫体

    这结果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过于煎熬,要晓得,这里面不管是谁输谁赢。与我都有莫大关系,念及此处,我吩咐张励耘稳住阵型,而我则长剑一挥,朝前一绞,突出重围,折回了天坑边缘去。

    我这一走,自有人追随,不过我也不惧,长剑护住左右,奔到天坑旁边一瞧。却见那巨大无匹的摩呼罗迦居然就躺倒在地。再无声息。

    我心中惊骇,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却听到里面有十数声惊呼想起,隐隐约约,似乎有人在叫:“万神之祖……”

    我低头望去,结果黑暗中突然有劲风伸出,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却见那白衣弥勒从天坑之下陡然冲出,一声鲜血,左边是那龙象黄金鼠,右边则是面目狰狞可怖的胖妞,将其护翼住。

    此刻的弥勒虽然浑身沾血,不过原先蒙面却不翼而飞,露出了那张帅得让女人合不拢腿的面目来。

    我心中一惊。他的脸。当初不是在黄河口一役被毁去,为何此刻又恢复了?

    随即我又想明白了,我那话儿都能够在五彩补天石的滋润下恢复如常,弥勒偷拿宝物,那一张俊脸岂有不恢复之礼?

    对于此獠,我的心情十分复杂。正想向他讨要胖妞之事,没想到他先一步瞧见了我,纵身一掠,与我拉开巨力之后,大声喊道:“陈兄,那劳什子摩门教唤了幕后黑手来,我们抵不过,赶紧扯呼……”

    我满目诧异,问什么黑手。

    弥勒并未作答,而是与龙象黄金鼠和胖妞朝着瀑布那边冲去,头也不回,而就在此时,从天坑底部处,陡然伸出一只巨手来,黑乎乎的遮蔽天日,倏然朝着我们这边拍来。

    这巨手,可不就是我在黄山所见的那物么?

    瞧见这玩意,我也不敢停留,回身便跑,所幸我的脚程颇快,三两步便纵身十几米,那巨手拍在了我的身后,整个地皮都塌陷几分,碎石飞溅,噼里啪啦地拍打在了我的背上,就如子弹一般。

    还好我得了五彩补天石的滋润,一身劲气绵延如罡,总算没有被伤到。

    在远处与那些血人缠斗的七剑瞧见这般威势,也不敢逗留,有布鱼、小白狐儿等犀利之人,朝着林边突围退去。

    我感觉一股强大的气机将我锁定,不敢与七剑汇合,而是朝着弥勒奔去,一边走,一边喊道:“弥勒,你到底还是惹了哪路神仙,还不快把那神石交出,免得大家陪你受死?”

    弥勒一阵狂奔,却也来到了巨崖边缘。

    他回转过身来,瞧见我一路奔,那巨手一路砸落,拱手笑道:“陈兄,那石头已经被我家虫子吞入腹中,想要吐出,那是千难万难。”

    我眯眼一看,却见那蜷缩在胖妞腹中的金色虫子,身体里有光芒在闪烁,一阵比一阵黯淡,却是被吞食了去。

    我满心讶然,不知道弥勒费尽心思夺了这五彩补天石,为何不自己享用,反而给了那肥蛆一般的蠢物。

    弥勒说完,回身一跃,却是跳下了不知道有多高的悬崖处去。

    我瞧见那龙象黄金鼠和胖妞也毫不犹豫地往下跳开,心中诧异,跟到悬崖旁边,却见并非是此人自寻短见,而是他身上竟然有一种类似于滑翔翅翼一般的薄纱之物,一入空中,陡然弹开,却是有无穷升力,承载着他和胖妞、龙象黄金鼠,朝着远方离去。

    这厮来得神秘,去得潇洒,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离此有几百米远,鞭长莫及。

    我满心愤恨,却感觉身后狂风卷涌,回头一看,暗叫一声苦也。

    那巨兽竟然跨越了几里路,凌空朝着我拍了下来。

    这一回我再无前路可跑,左右又回避不得,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活活拍死,心中顿时就是一股怒气冲天,将饮血寒光剑拔出,朝着上方举去。

    我别的不想,就想着这玩意拍下来的时候,我这一剑戳去,让它爽个痛快。

    巨掌遥遥而下,我举剑而出,也是心生死志,然而就在那巨掌即将把我整个人都给覆盖的时候,突然间我感觉到那滔天气势不再,居然倏然缩回了去。

    我满心诧异,左右一看,却突然明白过来,这物乃跨空而来,而那空间通道的构建,主要是五彩补天石。

    弥勒远遁而走,构建通道的石头不再,危机便已解开。

    弥勒看似奔逃,实则又救了我一命。

    这事儿当真是让我不知道如何说才好,不由得苦笑一声,瞧见远处的七剑且战且退,当下也是收敛心情,回奔而至,手起剑落,却是又将几人给斩杀。

    这一番厮杀,我又暗自心惊起来。

    这是为何?原来我起初离开血池,只是感觉通体舒畅,诸般亏损皆补偿了回来,然而一番酣战之后,方才发现越战越勇,诸般血肉劲气贯通,就仿佛常人打通了任督二脉,而修行者初识炁场一般,整个人都不知不觉地腾升了一个境界来。

    这种感觉妙不可言,其效果也能够从我诸般战绩可见,倘若是往日,我夺命奔逃、天坑血战,又斩杀汨罗红顶、诸般血人,在如此连番酣战之下,早就已经累垮了。

    然而此时此刻,我却仍然感觉到有无穷无尽的精力支撑,源源不断的力量从气海涌出,就算是大战三天三夜,却也不会感到疲惫。

    简单一句话,那便是打了鸡血。

    当然,这不过是开玩笑的话儿,不过我连着斩翻了好几个厉害许多的血人,心中却有如明悟。

    看来我这道心种魔**之中,那混元无漏的魔体,却也是大成了。

    当然,说是魔体,这里却有一个说法,便是千年卷涌,道法昌盛,而后佛家崛起,古法皆备压制,传闻这所谓魔功,却是巫家之法,不过一来传承缺失,二来鱼目混杂,三来佛道二门打压,使得名声受累,准确地说,这魔体,应该类似于洪荒时代的大巫金身之类,都得并非道家飞身,佛家圆寂之路数,而在于锤炼**之极致。

    须知,人体乃世间最为复杂的结构,有十二条经脉,奇经八脉,诸般穴位又暗合天罡地煞之理,最为玄妙,古来今往的修行者,皆在内中做文章,不过有人研究身体修为,有人研究精神意志。

    按理说,人力有时尽,一碗水终究会溢满而出,故而道法之中那引发天地之力、道法自然的手段最是厉害。

    这是当下修行的主流。

    不过在上古洪荒时代,有大巫者,天生肉身强横无匹,有吞噬天地、操纵风水雷电、移山填海、改天换地之能事,却并非传说。

    我这魔体,比之上古大巫,自然不值一提,然而当今天下,有如此般力量者,恐怕又只是寥寥之数。

    倘若真如我的猜测,只怕那梦境便是真的,心魔蚩尤那狗东西祸害了那久丹松嘉玛的所有好处,恐怕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来。

    我且战且想,一时入了神。

    不知不觉间,周围的攻击减弱许多,我不由得诧异,左右一看,方才发现那二十余个围着我等的血人,此刻却也只剩三两个,被七剑给围着,一一给斩杀了。

    而七剑此刻也是心不在焉,大家都没有将心思放在那几个黑煞血人的身上,而是都瞧向了我。

    这些眼神里,有惊讶、有敬畏、有欢喜,也有疑惑。

    我与七剑长期混在一块儿,彼此的本事都是心里有数,只不过他们终究不知道,为何分别不久,这位老大怎么会变得这般厉害。

    原先自然也是不错的,只是跟现在相比……

    啧、啧——实在不知道如何表达。

    最惊讶的,恐怕就是林齐鸣了,他是瞧见过我那惨状的,后来我拼死杀出重围,一时激动,也还未曾多想,此刻回顾起来,顿时就是一阵飕飕凉意,诧异非常。

    我不管众人的惊讶,抢先两步,将那两个奋力厮杀的血人给斩落于剑下,免得多生事端,留下祸患。

    当眼前再无站立之敌,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小白狐儿与我关系最近,口无遮拦,于是欣喜地冲我笑道:“哥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居然变得这般厉害了?”

    我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闭上眼睛,我就感觉到一石锤朝着下身砸落而来,这等丑事,我便不托盘而出,损坏我的威严了,也不多言,只是平淡地说了两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稍微解释一下。

    大家听我说得简单,并不留意,倒是林齐鸣多嘴,叹声说道:“诸位不知,老大为了救我和雪婷,却是舍身饲虎,被那些歹人用烙铁烫得面目全非,又给活生生地剥了皮,连……”

    众人听得一阵毛骨悚然,而我却慌忙拦住这蠢货的嘴,不让他往下说,只是嘿然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何必多言。”

    林齐鸣这时方才反应过来,慌忙闭嘴,而就在此时,远处又冲来一个人影,他瞧见了,冷然笑道:“这么多同伴躺在此处,你还敢来送死?”

    他一剑劈去,未曾想浑身一震,一口鲜血喷出,人却是飞跌而去。

第八十五章 直到世界尽头

    听到这般的血咒,我不由得一声冷哼。

    十二年后,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有本事你他妈的现在就来咬我?

    我想是这么想。不过也知道那久丹松嘉玛被心魔蚩尤给破去身子,跌落凡尘,要不是用了秘法,将黄养神给控制了住,说不定都已经魂飞魄散了去,此刻连阿摩王都死于我手,哪里敢跟我正面对抗?

    只是如此一来,我还真的拿这女子没有办法。

    一来茶荏巴错地势辽阔,她又是地头蛇,想要躲我,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二来这女子的轻身手段我也是刚刚领教过的。即便是巫体大成,我也未必能够追得上御空飞行的她。

    御空飞行啊,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张励耘等人瞧见我脸色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不敢多言,一直等到小白狐儿也翻身上来,方才赶过来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苦笑,说那人既然是黄养神,又变成如此模样,救肯定救不成了,不过其他人,我们倒也还是得搜一搜的。

    我们要救的人里面。并非只有黄养神一个。

    众人回返,三两成群,先搜地上的庙宇,然后逐步逐步地清理神眠之塔下的天坑。

    那天坑只是一处很大的空间,旁边又有地道和洞子无数,如此花费了我们许久的时间,七剑与我相继从其中又搜出了一些摩门教的门徒来,冥顽不灵的反抗者直接杀掉,但若是碰到些许过并不好战。或者没有修行的人,我们审问过后,只要没有什么罪过,也就直接放了,并不滥杀无辜。

    其间还发生了一件事情,有几个摩门教徒居然驱使着驯养的蛇群,试图前来攻击我们。

    结果不言而喻。那几人被我们当场斩杀,而诸般恶蛇,则被布鱼捉来,有的烤炙喷香,有的则做了蛇羹。填了众人的肚皮。

    通过审问俘虏,我们得到了大概的消息,被抓起来的同志被汨罗红顶长老分做了两批,一批在地底水牢,另外一批,则是挑选根骨奇佳者,羁押在了另外一处。

    也就是之前关押我的地方。

    不过在我越狱之前,这些人就陆陆续续地被推入了血池之中去,身死魂消了。

    这消息跟我们这几日搜查的情况基本上相似,而让我们感动的是,在一处黑乎乎的洞穴之中,我们竟然找到了一个偷偷溜出来的战友。

    这人是特勤二组的,我记得别人都叫他小马,是个资质比较平庸的小伙子,在二组里面也属于那种排名比较靠后的打杂。

    没想到那些厉害角色都或死或伤,他却幸运地逃脱了出来,并且一直躲在了一处狭窄的缝隙之中。

    我们找到他的时候,这年轻人已经饿了好多天,精神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为了安抚他,心理专家董仲明花了好久的时间。

    而在彻底的搜查完了神眠之地后,我们开始处理起这一片狼藉的天巴错来。

    首先是那两具蒙受五彩补天石滋润的巨兽遗体。

    那头触手巨兽的尸体最好解决,因为是水系生物,而且里面有许多对于精怪滋养的东西,所以我把这活儿扔给了布鱼。

    布鱼对于我的这个安排欢天喜地,感动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恨不得抱着我亲两口。

    这是我认识布鱼以来,他第一次流露出有要亲人的想法。

    不过实际上,这玩意除了布鱼,基本上没有人愿意处理,要晓得,一般来说,死去的海鲜,大都有一股让人窒息的恶臭之气。

    这触手巨兽尤甚。

    鼻子很灵的小白狐儿,甚至给熏得差一点晕厥倒地。

    大家对于布鱼肯接手这玩意,简直是谢天谢地,只求他赶紧处理了去,而布鱼处理的方法也很野蛮,直接就划开那家伙的脑子,然后钻进去,一路吃喝。

    不管布鱼有多像人,他终究还是精怪出身,用吃的方式来进补,这事儿得天独厚。

    布鱼处理那玩意,而其他人则被分配过来处理摩呼罗迦。

    现在的我,已经从俘虏的口中得知了一件事情,所谓摩呼罗迦,其实是一种深渊魔王,也曾经是被佛主如来降服的八部天龙之一,而大家之所以叫这头暴龙为摩呼罗迦,不过是一种尊称,而并非它就是那深渊魔王。

    摩呼罗迦另有其人,不过这玩意却也不差,一身是宝。

    经过三天的分解,我们从它的身上弄出了许多好玩意来,不过到底还是块头巨大,最终还是只留了并不算多的精华之物。

    其中以一根几百米长的暴龙筋、一颗混元无漏的青色丹华和一颗颅后玉骨最为不错,分别被我赏给了小白狐儿、林齐鸣和张励耘。

    至于白合、董仲明和朱雪婷,也各得好处,鳞甲爪子无数。

    可惜它的肉不能吃,吃货林齐鸣试着烤了一块来吃,结果差一点儿把自己的牙给崩掉。

    这那是肉,分明就是石头。

    我们在天巴错逗留了十几日,饿了就吃蛇肉,渴了就喝大河水,混把这儿当做了家,而等了这么多天,也终于等到了宝窟法王的再次归来。

    他带来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何武等人已经安然返回了地表,除了有一人因为安放炸药而受伤之外,其余的人经过治疗之后,都并无大碍了;至于坏消息,则是那白纳沟的通道给封印起来了,至于何时启封,听说要开会才能决定。

    至于何时开会,什么人开会,如何决定……这些细节问题,作为一个脱离凡尘俗世的出家人,宝窟法王则一概不知。

    尽管他没有明说,但是我却能够感受得到,有很多一部分人认为,将这恐怖的茶荏巴错给封印住,那是最好的,犯不着为了几个人,而损坏集体、乃至国家的利益。

    这种说法喧嚣尘上,占据了主流。

    这事儿其实并没有出乎于我的意料之外,不过林齐鸣、董仲明、朱雪婷这些年轻人听了,却以为自己被抛弃了。

    事实上,我们就是被抛弃了,不过那又如何?

    这世界上被抛弃的人多了去,别的不说,因为拿赃款做那基金的关系,我手上有着许许多多在战争中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友,此刻却过着衣食无落、贫困交加、乞讨过活的资料。

    我们不可能改变这个社会,那就只有将责任挑起来,让它变得更好。

    宝窟法王问我打算怎么办,我告诉他,我准备另外找寻出路,他说茶荏巴错里没有别的出路,即便是有,也都被封印死了。

    我摇头,说不会,如果我走到茶荏巴错的世界尽头,说不定就能够找到出口。

    宝窟法王瞧见我不听劝,不由得冷笑着打击我,说那都是谎言者说的话,茶荏巴错的世界尽头,根本不是出口,而是连接深渊的时空乱流。

    当着七剑的面,我一字一句地说道:“不对,弥勒告诉我,出口就在那儿!”

    宝窟法王听我言之凿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飘然离去。

    在他看来,我就是个疯子。

    事实上,我自己也知道,那弥勒之所以能够出现在这里,或许并不是因为他知道除了白纳沟的出口,而是他手上有着天龙真火珠的关系。

    这玩意是从真龙遗尸中找出来最珍贵的东西之一,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跨越时空。

    只可惜当日被那反水的小药匣子陆一给偷走,而据那个陆一交代,这玩意是交给了一个叫做秋水先生的手上。

    秋水先生就是王秋水,也是弥勒的心腹,东西落在他的手上,并不意外。

    不过这些事情,我并没有跟任何人说。

    我别的不晓得,但是知道一点,那就是在这般绝境的情况下,倘若是让大家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回到地表之上,恐怕所有人都会崩溃。

    暗无天日的日子,实在是让人绝望。

    在第十三天的时候,我们收拾了行李和补给品,准备离开天巴错的时候,曾经被我解救的马脸汉子,带着超过四百的地底遗民赶到了这边来,气势汹汹。

    一开始双方还发生了冲突,随后我出面一问,方才知道马拉多拉是得到了消息,准备过来救人。

    他足足赶了这么多天的路。

    迟到的马拉多拉让我啼笑皆非,不过却多了一票的向导。

    这几百号人来自十来个不同的部落,分散在茶荏巴错各处零星的遗迹废墟之中,不过即便对于他们来说,世界尽头,也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

    但是听到了我的话语,这些人最终还是组成了十五人的向导团队,陪着我们开始了跋涉。

    这一走,我们足足走了大半年时间。

    黑暗,向更黑暗处前进。

    我们见识过了宽阔无比的大湖和河流,见识过了诡异多端的洞穴,翻滚炙热的岩浆、遍布空间的硫磺气体和狂风暴雨一般的野兽袭击,以及一望无垠,让人绝望到了极点的岩石荒漠……

    走啊走,走得所有人都精疲力竭,向导也死了五个。

    那是一段让人绝望的长征路,然而对于我来说,却是一个难得的沉淀之旅。

    没有人知道在我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终于,我们走到了一处一点儿光都没有的地方,马拉多拉告诉我,如果真的有世界尽头,那么,这里就是了!

第四章 双黄会面,权力平衡

    既然是民顾委找我,自然是跟黄养神有关。

    又或者,跟荆门黄家有关。

    我没有拒绝这帮人的邀请,因为不管如何。我都得给荆门黄家一个交代,这是逃脱不了的,与宗教局没有关系。

    在故宫博物院后面的一个胡同小院里,我见到了此行所需要面对的重要人物,也就是荆门双雄之中的老大黄天望,这位被誉为“大内第一高手”的老头子在院子里的一个小房间等着我。

    我进屋坐下,自有人端茶上来,那老人看了我一眼,平静地说道:“不好意思,职责在身,没办法去总局见你,只好派人去找你过来。见上一面了。”

    他话语说得谦虚,不过语气却并不客气,显然也是久居上位之后,养出来的脾气。

    人家的名头颇大,我倒也不介意,点了点头道:“前辈相邀,自当如此。”

    老人勉强地笑了一下,对我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在你们突飞猛进、日新月异的新人面前,前辈一词,实在是有些提不上场面来了。”

    这话儿说得让人郁闷,不过也是在承认我的实力,我不知道他到底看出了些什么,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多言。

    我惜语如金。老人自然而然地把握着谈话的节奏。问我回到总局之后,立刻人影无踪,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方才会这般,谁都找不到。

    我家包子的事情,自然不能说给此人知道,于是也是含糊而下,并不解释。

    好在对方不过是虚晃一枪,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然后劝我,说差不错。是特供的龙井,跟市面上能够用钱买到的,多有不同,可以品一品。

    我稍微尝了一口,的确鲜香凛冽,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这样的茶,市面上是买不到的。

    多少钱都买不到。

    这就是权力。

    我能够明白这老人想对我说些什么,于是出言说道:“您今天找我过来。是想听一听黄组长的消息,对吧?”

    老人点头,平静地说道:“你们的报告,我也是有看过了,不过内中还是有许多不明之处,所以想找你这当事人过来,详细了解一番。”

    我也点头,说道:“理当如此,您有什么问题,直接跟我说便好。”

    瞧见我如此配合,老人似乎松了一口气,问我在下到地底之后,是否有跟黄养神见过面?

    我说有,然后将当时的情形,跟他一一道来,几乎没有什么隐瞒。

    事实上,我自己也是问心无愧的,当时的黄养神,一入池底,化身血茧之后,就未曾醒转过来,以当时我的能力,根本就唤不醒他,随后他贴在那水晶镜面之上,我更是没有能力,再后来我一路奔逃,小命都差点儿没有,哪里能够将他给救出来?

    而等我恢复实力之时,他又被那神秘的白衣女子给掳入镜中,不见踪影,哪里能够让我摸到半点儿衣角。

    为了救这些陷落于敌手的人,我甚至以己为饵,不但受尽虐待,铁烙剥皮,而且还经历过男人最不能忍受的惨事,这般的经历,倘若说是见死不救,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我问心无愧,所以显得特别坦然。

    然而对于最终没有将黄养神带出茶荏巴错,重归地面,这事儿我到底还是没有占理。

    但是说句实话,无论是黄养神,还是他们组里面的那个小马,在我内心深处,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区别。

    在此之前,老人显然是经过了多方调查,此刻等我这当事人将所有的事情如珠子一般,一颗一颗地串了起来,方才将事情的全貌都给弄清楚。

    我能够感受得到,整个谈话的过程中,他试图运用精神术法,来影响我的言语。

    其实也就是测谎。

    不过在稍微试探一番之后,他就不动声色地退缩了去。

    这种小手段,只有精神意志远远强大于对方,方才能够收得奇效,而两者倘若是持平的情况,那简直就是在自取其辱。

    对方知道这一点,我也知道这一点,不过双方都保持了默契,并不拆穿。

    经历过了这一次试探,老人也知道了面前此人的实力。

    这样的人,也就不出自己的本家侄子,那么就算是他亲至,也不可能有任何改变。

    一切都是命,由不得不服。

    两人交谈许久,完毕之后,老人还是伸手过来,与我道谢,多谢我所作的这些努力,尽管我知道在做出封印白纳沟、不救人的决定里面,民间顾问委员会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不过还是保持了表面上的亲热,重重握手。

    离开之时,老人告诉我一件事情,那就是他黄家的后辈,也是当代家主唯一的女儿黄养鬼,可能不能再加入特勤一组了。

    荆门黄家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便不能再失去一个女儿。

    对于这个消息,我一开始有些惊讶,随后也没有再多想,加入特勤一组的事情,本来就是鬼鬼一意孤行,根本没有经过家里的同意,是件意外。

    要晓得,黄养神入仕,不但有许多资源保驾护航,而且还有黄文兴这样的顶级门客护翼左右。

    而即便如此,他最终也陨落在了黑暗地底。

    鬼鬼这般孤零零一人就前来特勤一组,尽管我不会对她怎么样,但是在荆门黄家看来,未免也有些受制于人的意思。

    鬼鬼自小任性,倘若是黄养神还在,恐怕还能自由一些,但是这件事情一出,只怕她以后的道路,都得按照这家族的意思来走,没有半点儿自主选择的办法。

    想到这儿,我不由得一阵叹息。

    不过我终究也说不出反对意见,因为这件事情,由不得我来发表任何意见。

    离开这里,我返回了总局,本以为不会再见到鬼鬼,却不曾想她居然还坚持留了下来,向我辞行。

    上一次离开归心似箭,匆匆忙忙,我也没有跟鬼鬼好好聊一聊,只是让小白狐儿她们帮忙转告,所以这一次见面,自然还得一般模样地解释了一回。

    不过对着鬼鬼,我终究还是不能像面对黄天望那般心中坦然。

    因为我曾经承诺过鬼鬼,一定会把她兄长带回。

    我答应过的事情,并没有做到,尽管这并非人力所及,但终究还是我的错误。

    我没有任何狡辩,说完之后,向鬼鬼做了道歉,然而小姑娘却反而坚强得很,认真地问我道:“陈大哥,我哥哥他,其实并没有死,只不过是被人暂且控制了意识,对么?”

    我点头,然后把他那十二年后的诅咒给说了出来。

    鬼鬼沉默了片刻,然后对我说道:“十二年后,我再来找你,说不定还有能够跟他见面的机会。”

    我苦笑了一声,倒也不想打击她的情绪,说好,希望那个时候,他能够回来——即便是找我报仇。

    鬼鬼长叹了一声,然后对我说道:“陈大哥,我要走了,回到荆门黄家,这不止是我父亲和家中族老的意愿,也是我的想法。地底一行,我方才发现我曾经为之骄傲的一切,都不过是镜花水月,在你和那些强人的面前,我实在是太过于脆弱。我需要变强,变得更强,所以我得改变之前的想法,离开这里……”

    我站起来,与她握手,认真地说道:“是,希望下一次将你的时候,你能够完全超越黄天望,成为新一代的荆门黄家领导者……”

    我本以为鬼鬼会谦虚几句,没想到她居然认真地点头,应承下来。

    黄天望是谁,那可是大内第一高手,不知道多少的际遇,方才能够成就今天的这个名头,没想到这个小女孩儿,居然有这般的雄心,当真是……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送别了鬼鬼离开,我将特勤一组召集在一起来,开了一个会。

    这是特勤一组扩编完成之后,开的第一次正式会议。

    在我们还未有回归之前,特勤一组的架子是由何武等人撑起来的,在宋司长等人的帮助下,特勤一组并没有遭到解散或者整编,而是由这些我认可的人留任于此。

    尽管希望渺茫,但是从上到下,都觉得我黑手双城一定会回来的。

    编制并没有撤销,而何武等人也提前转正。

    这就是影响力。

    会议上,我正式确定了由张励耘和林齐鸣为副手的决定,这两个人,将成为我在特勤一组的左右手。

    这个决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意外的点,并不在张励耘身上,而是林齐鸣。

    张励耘之前就一直负责特勤一组,无论是从资历还是经验,又或者实力,他都堪称佼佼者,而林齐鸣就有些古怪了,论实力他不如布鱼,论资历他不如小白狐儿,这样一个从华东神学院里毕业没几年的家伙,为何能够担起这样的担子来?

    很多人想不通,不过我也不打算跟他们解释。

    特勤一组的扩编,使得我们拥有了多线作战的能力,而一直冲锋在前的我,也可以转入幕后了。

    至于林齐鸣为何能够与张励耘并列,这里面,其实有一点儿我的用心。

    那就是平衡。

第十一章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对方听到刘满堂的威胁,不但没有半点儿惊慌,反而又抬出一位罗局长来压住我们,这事儿倒是让人有些好奇了。我没有等刘满堂说话,便嘿然一笑道:“我倒是要看一看,到底是哪位罗局长,会在这里。”

    那女尼回头,吩咐了一下门下弟子,让她去将人给叫过来。

    慈航别院有恃无恐,我反而有些兴趣了,没多久,那弟子领了几人过来,为首的满头白发,脸上皱纹浓密,看那气质。就给人感觉是公门中人。

    我在脑海里想着这人是否会是认识的,却没想到那人走到近前来,灯光一照,我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诧异地喊道:“罗大、贤坤,怎么是你?”

    这个看着快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居然是我幼时的好友罗贤坤。

    一般来讲,修行者因为吞吐气息,滋养元气,故而新陈代谢要比寻常人要满上许多,所以只要是修行正途,都容易长寿,而且也显得年轻,便比如我,年近四十,但模样却和青年人相差不多。只是气势沉稳一些。

    然而这道理在罗贤坤的身上却并没有体现出来。他比我还小上一岁,但整个人看起来,真的是苍老无比,让分别多年的我瞧见他,都不敢相认。

    我一喊出声,那罗贤坤却也发现这不速之客居然是我,几步上前,诧异地问道:“志程,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按捺住心中的震撼,简单说道:“我过来办点案子,你呢?”

    他指着自己来的院子说道:“慈航别院今日举办无遮大会,广布佛缘。我师父受到了邀请,就带着我过来,见识一下世面。”

    我没有理会旁人,走上前来,拉着罗贤坤的双手说道:“老罗,你咋变成这副模样了啊?”

    听到我的责问,罗贤坤一声长叹,良久之后。方才缓缓说道:“古人评韩信,说他‘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其实也是差不多……”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我并非蠢笨之人,罗贤坤简单一句话,让我想起了他当初被琳琅真人收为弟子的缘由,又想起了在地底血池之中时,心魔蚩尤对久丹松嘉玛的双修之术,顿时就豁然开朗了。

    然而此时,作为一个外人,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有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叹道:“兄弟,保重啊!”

    刚才那接待的女尼本来想叫罗贤坤过来压人,却没想到两帮人居然认识,顿时就有些尴尬了,在旁边结结巴巴地赔笑说道:“罗局长,你们认识啊?”

    罗贤坤回过身来,给她介绍道:“宁远师姐,这是我们总局的领导,茅山首徒陈志程。”

    “黑手双城?”

    果然,罗贤坤一报出我的名号,那女尼立刻瞪着双眼,像见到鬼一般地喊了起来,随后又觉得自己失态,连忙补救道:“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我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我这匪号现如今居然这般出名了,以后若是想要偷偷摸摸干些什么事情,就不像往日那般爽利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点头,寒暄了几句,然后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两人解释了一遍。

    听到那朱贵跟杀害我属下的凶手有关,女尼顿时就脸色大变,杏眼一竖,恨声说道:“血口喷人,这是血口喷人,我慈航别院怎么可能跟落千尘这样的江湖败类有来往,陈司长你莫听那些黄口小儿胡说。”

    我眯着眼睛说道:“是与不是,这个得查一下才知道。这位师太,虽然深夜来访,有些失礼,不过事关我属下生死,我也不得不公事公办,还请给个方便。”

    女尼断然拒绝道:“海天佛国,虽不如茅山那顶级道门的气派,但内中只有奥秘,哪里能够让人随意搜查?不可,不可!”

    我心中愤怒,正要发作,这时罗贤坤慌忙上前,来作和事佬:“两位,两位,且莫争论,能听我一言么?”

    两人停住,看向了罗贤坤。

    他指着女尼说道:“宁远师姐你是问心无愧,坦坦荡荡,不想忍受这份委屈,对吧?”

    女尼点头,而他又指着我说道:“志程,你属下有人暴死街头,心头自然窝着一肚子火,想要找到罪魁祸首,绳之以法,所以行事自然不避小节,对吧?”

    我挤出一丝笑容,平静地说道:“是的,不知道你有什么办法?”

    罗贤坤朝着女尼拱手说道:“宁远师姐,后院那儿,是诸位师长和师姐妹的修行之所,男子不可冒犯,不过这外院之处,倒是可以让人查看的。不如这样,师姐若是信得过我,便由我带着,领我这陈兄弟走上一遭,你看如何?”

    那女尼想了好一会儿,方才勉为其难地说道:“既然是罗局长发话,敢有不答之理?不过事先说好,若是擅闯后院,可别怪我慈航别院翻脸无情!”

    罗贤坤赔笑说道:“哪里,哪里,后院那儿,我们绝对不会叨扰的。”

    女尼妥协了,而我则将张励耘、小白狐儿等人留在了门厅处,然后与罗贤坤两人,在这依山而建的别院之中,缓步而行。

    别院分为内院外院,以大雄宝殿为隔,内院自然是一众女尼的修行生活之所,有围墙格挡,寻常人等是进入不得的,而外院则是供江湖同道,以及游客居住的场所,从服务到饮食,都打包给旅游公司来做,自然是有所区别的。

    罗贤坤假模假样地带着我走了好几处地方,皆无发现,还待向旁边走去,我拦住了他,平静地说道:“夜有些深,不如就先停吧?”

    他有些惊讶地问道:“啊?为什么不走完呢,你不是挺着急的么?”

    我平静地笑道:“大**,明人不说暗话,那朱贵和落千尘倘若在这慈航别院,自然是藏在洞天福地里,跟这儿没有半毛钱关系,你就算是带着我搜遍每一寸,都未必能够找到一根毫毛,何必浪费力气?”

    听到我喊起小时候的名字,罗贤坤抬起头来,皱着眉头问道:“二蛋,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罗贤坤面前,并不用拐弯抹角,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大**,咱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我就问你一句,落千尘是不是在这儿?”

    罗贤坤低下头去,不看我眼睛,认真地说道:“我也是刚跟师父来到普陀山,什么都不知道呢。”

    他这句话,说的是真话,不过却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恐怕他应该也是知道,依这帮尼姑的性子,我一直在追寻的那个变态神医落千尘,估计就在这慈航别院里面。

    只是他并没有表达出这样的态度来,反而是选择了沉默。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没有为难他,而是问起另外一件事情来:“什么是无遮大会?就是大家不穿衣服,赤诚相见?”

    罗贤坤知道我在调侃他,摇头苦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所谓‘无遮’,就是兼容并蓄而无阻止,无所遮挡、无所妨碍,梵语般阇于瑟,华言解免,它是一种广结善缘,不分贵贱、僧俗、智愚、善恶都一律平等对待的大斋会。慈航别院为了弘扬佛法,所以请了几个关系较好的门派过来观礼。”

    我冷然笑道:“慈航别院低调了半个世纪,这无遮大会恐怕是第一次举办吧,你别跟我说没有别的什么目的。”

    罗贤坤在落千尘的这个问题上,对我有愧,所以其他的倒也不敢相瞒。

    他直接说道:“我得到的消息,是慈航别院准备捕捉一条软玉麒麟蛟,只可惜消息走漏了,好多江湖人士过来浑水摸鱼,就不得不召开这样的一个活动,让我们这些门派,过来撑些场子……”

    罗贤坤的话语,让我有些发愣,黄晨曲君等人的露面大张旗鼓,慈航别院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倘若那静念师太有一字剑说的那般厉害,未必会怕他们这些人。

    要知道,相比这一帮乌合之众,像龙虎山这般的大鳄,方才是更危险的敌人。

    慈航别院素来以手段精明而著称,为何会下这么一布臭棋呢?

    是因为遇到了难以抵御的威胁,还是另有打算?

    我心中疑云重重,一时之间又没有办法证明落千尘和朱贵就在此处,硬闯山门自然是不行的,于是就想着留下来,多多少少也给对方一点儿心理压力。

    罗贤坤得知我的想法,说会帮我跟慈航别院说的,给我留出一个房间来。

    反正他们这儿也是盈利机构,开门迎客,收钱的。

    两人折回来,一番合计,方才得知房间不多,只有一间了,我便让张励耘带队离开,而我则与布鱼两人,留在这儿。

    罗贤坤在旁边帮忙,一直忙到了午夜两点,方才离开,临走前,我趁着无人,拉着他的胳膊,低声说道:“大**,你我是儿时好友,所以我奉劝你一句,有的时候,还是得明白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东西。你若是有什么需求,尽管找我,知道么?”

    罗贤坤笑吟吟的点头离开,望着他那略有些佝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中只有一声长叹。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唉!

第十二章 黑手护短,杀意决绝

    我不动声色地与那人走到渡口的角落处,左右无人,然而他却还是继续往里面走。

    我停下了脚步,左右一看。却见远处有一个老妇人下意识地扭过头去,不敢与我对视。

    原来我还遭受到专人盯防的待遇啊?

    我有些啼笑皆非,转过一块乱石区,那人方才回过头来,满脸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刚才……”

    他刚想解释,我拦住了他,微笑着说道:“无妨,没想到你的观察力还挺强的。”

    这贼眉鼠眼的男人嘿然笑了,说道:“小的王贼头,吃得就是踩点溜号的饭,招子自然要比寻常人亮一些。长话不多说。黄剑君派小的过来,就是通知您一声,那姓落的变态,最近的确有在浙东露过面,有船家说他到了舟山,后来就不知去向了。”

    他说罢,从怀里摸出一张照片来,递到了我的手上。

    我接过来,他继续说道:“落千尘这家伙虽说医术高超,但是为人变态下流,江湖上很多同道都是不耻他的,所以人很小心谨慎。这是他的近照,给您参考。”

    我举起照片来看,上面是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梳着大背头。满脸含笑。温文尔雅,像个大学教授。

    从外貌上来看,还真的瞧不出太多的猥琐和变态来。

    我将照片收好,伸手与他相握,感谢道:“辛苦了!”

    那王贼头满脸荣幸地讨好道:“客气了,能为黄剑君和陈道长您们这样顶牛的人物办事儿,我骨头都轻了三两。回头这事儿,我可以吹一辈子呢……”

    他倒是个妙人,话儿带到,立刻就与我告辞:“陈道长,你身边的点子扎手,我先走了。回头见。”

    这话儿说完,他身子一缩,将衣服翻了过来,却是换了一个模样,与我擦肩而过。

    江湖之大,奇人异士多也,此人看着颇有一些鼓上蚤时迁的风范,虽然出身旁门左道。却也比那正人君子给我的感觉要好上不少。

    我没有回身,而是朝着前面继续行走,绕了好几块礁岩,藏了起来。

    等了五分钟,先前盯着我的那老妇人从我身下掠过,见失去了监视对象,不由得四处张望,而就在这时,后脑突然生出一颗石子,砸得生疼,下意识地朝着来处望去,却见自己的监视对象,正优哉游哉地看着自己。

    不理会那老妇人脸上的惊恐,我跃到了她的跟前,平静地说道:“劳驾回去告诉你们家斋主,若还是这般的待客之道,就不要怪我手段无情。”

    那老妇人也不敢辩驳,诚惶诚恐地低头离去。

    说句实话,我倒是不介意牵制起那慈航别院的力量,但是派人过来监视我,要么就派个让我察觉不到的顶尖高手,要么就派一个生涩可人的曼妙小尼姑,这也算是尊重人。

    弄这么一个容嬷嬷般模样的老妇人过来,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那人离开之后,我找了块石头歇着,躺在地上,盯着头上的太阳,眯着眼睛瞧这张照片。

    照片上的那个中年男人,眼睛眯着,平静而自信,然而我这种大半辈子都在跟罪犯打交道的人,却很自然地从他的眼神里,瞧见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比如疯狂,以及漠视生命。

    有一些人,他并没有把自己当做是人,就会漠视生命,做出那些让寻常人接受不了的事情来。

    他们觉得自己是神,但是在我们的眼中,不过是神经病而已。

    这落千尘自以为有着舟山坐地虎慈航别院的庇护,就可以为非作歹,肆无忌惮地杀人,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惹到了什么。

    仇不过夜,我怎么可能会给那一帮子尼姑什么面子,还要等到无遮大会结束?

    无稽之谈!

    不过,此时此刻,无遮大会召开在即,慈航别院戒备严密,而又在不知道对方那洞天福地入口的情况下,硬闯显然并不是一件明智的选择。

    我既然已经亮出了牌子,不如就待在这儿,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而其他的事情,则交由张励耘、布鱼和小白狐儿等人来做。

    过了这么多,他们也应该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了。

    我留这里,摆出气势汹汹的架势,是要给予对方压力,倘若落千尘真在这儿,他要么就一直藏着,要么就赶紧溜掉。

    他若是敢逃走,我就有手段将他给截住,为李何欣报仇雪恨。

    计划拟定,我的事儿倒是显得悠闲,当下也是四处晃荡,品尝了一下普陀山闻名的素斋,对于那用豆皮做出鱼肉味的法子,着实惊奇得很,如此一致到了夜里,我方才晃晃悠悠地回到了住地。

    我回返不久,又有客人来临。

    门敲三下,我打开房门,却瞧见来人居然是我茅山现如今的话事人杨知修,还有水虿长老徐修眉。

    我可以对别人摆架子,却不敢在自家长辈面前拿捏身份,赶忙将他们迎入房间就坐,端茶倒水,寒暄两句,方才知道他们是过来参加慈航别院无遮大会的。

    此番前来的,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两位长老各自的真传弟子,以及茅山的执礼长老雒洋,规模算得上是挺大的了。

    茅山众人刚到,雒洋长老还在与慈航别院交流,而他们听说我在这里,就过来寻我了。

    我有些诧异,说这慈航别院与我茅山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一无遮大会,茅山居然会这般重视?

    话事人笑道:“慈航别院与江湖同道素有渊源,而那静念师太与掌教师兄也是老交情了,此番法会,我们自然不敢不重视。”

    这话儿说得,好像我师父跟静念师太是老情人一般,听得我一阵恶心。

    两位长老刚到此处,立刻马不停蹄地联袂而至,自然是有事相求,要不然以他们的身份,派个传话弟子过来,得赶上门去的人是我。

    两人聊了几句,话事人这才进入正题道:“我听静念师太说起了你的事情,明白你属下牺牲的心情,不过这无遮大会,是人家慈航别院半个多世纪以来第一次盛世,堪比当初我茅山大开山门。我的意思呢,是你能不能委屈一点儿,押后一些处理呢?”

    他明面上是在跟我商量,不过话里话外,却有一种颐指气使的感觉,让我心中多少也有些气愤。

    那死的人,跟他没有半点儿关系,他自然是乐意作这个顺水人情。

    不过这事儿,可不是谁能够两言三语就可以打消的。

    我按耐住心中的脾气,不动声色地笑道:“杨师叔你说笑了,我来这儿,要抓的是那个叫做落千尘的家伙,又不是破坏人家的法会;静念师太都已经亲口说了,落千尘与她慈航别院没有半点儿关系,两者根本就不牵连的。”

    话事人也笑着说道:“话虽如此,不过志程你现在的名气,与往日不一样了。最近这儿鱼龙混杂,暗流汹涌,你这般待着,主人家总是有些心中不安的。”

    我“哦”了一声,问道:“依师叔的意思,是想让我不要搀和这事儿?”

    话事人一副“孺子可教”的态度,点头笑道:“如此自然最好。”

    我没有理会他的顺水推舟,而是摸着鼻子说道:“可是,那杀害我属下的凶手怎么办,我就任由他逍遥法外?”

    话事人瞧见我冥顽不灵,不听劝阻,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张口说道:“事急从权嘛,你这个……”

    我直接打断他,说道:“杨师叔,黄山龙蟒一役,陶陶遇害,凶手远遁千里,逃往东南亚,上面还有一屠了几百万人的血手狂魔罩着,你可知道我当初为何会义无反顾地千里追杀而去?”

    话事人听到我提起这件近年来最给茅山扬名立万的事情,以为我在凭功耍横,眉头皱起来道:“是为何?”

    我平静地说道:“因为陶陶是我师父的孙女,有人伤害了她,就得死!”

    事涉大义,他却也不敢讥讽,点了点头,然后分辩道:“那是陶陶,是我也会如此,我的意思是……”

    我满脸含笑,然而语气却无比坚定地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我说这话的意思是,我想杀的人,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就算是有天神护翼,我想杀,还是得杀,谁都拦不住!”

    这是我第一次不给话事人面子,而且无比坚决。

    事实上,面子从来都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挣的,这事儿是我的公务,而不是茅山的内务,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干预的,我相信话事人也明白。

    他明白,只不过想着我不会驳他面子而已。

    我拒绝,就是想让他知道一点,不要有些权力就熏心,觉得能够命令任何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地位,和他平等,都是列席长老。

    这强硬的态度一露出来,话事人虽说并没有立刻翻脸,但是情绪也并不是很高,强笑着说支持我的一切决定,又聊了几句之后,起身告辞。

    而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水虿长老,却对话事人说想跟我谈一谈他儿子的问题。

    话事人一愣,倒也没有多言,告辞离去,而那一身鱼腥的水虿长老待他离开,冲着我冷冷一笑道:“你得罪人了,知道么?”

第十五章 潜入海天佛国

    “打破山门?”

    听到我的问话,黄晨曲君顿时就变了脸色,瞧着我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得苦笑道:“志程,你真当下面这帮家伙有多厉害呢?且不说这帮投机的家伙能不能团结一心。就算是都肯赴死,那慈航别院的山门,也不是那么容易突破的!”

    黄晨曲君的露短,我并不意外,笑着说道:“对了,老黄,这一两百多号人,都是什么来历?”

    他回答道:“二十多人,是川北水寨的水蟒子,还有的,则是附近几省道上豪杰,说本事。有好几个都不差,但是聚在一起,未必肯赴死力,更多的都是在投机取巧,等待机会而已。”

    我不由得诧异道:“这些人怎么敢惹慈航别院?”

    我这疑问并非没有道理,要晓得,那静念师太有着跻身天下十大的修为,慈航别院的寻常水准也高,这样的修行门派一般人是不会去招惹的,免得惹一身麻烦。

    黄晨曲君知道我的疑虑,冷笑着说道:“慈航别院这帮女人,以前得罪了太多的人。这些年来一直备受打压,虽然韬光养晦,但也不得人心,那些人过来,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再说了,起意的人并不止我们这些,据我所知,还有几股力量,也在周遭潜伏,准备浑水摸鱼,趁火打劫呢。”

    还有几股力量?

    我心中一跳,不由得对刘满堂他们这些地方部门的工作能力再一次鄙视了一番。

    不过想想也不稀奇,多数修行者都不愿意出来工作,精英都给上面挑走了,地方上面的力量太差,倒也不能全怪刘满堂他们。

    黄晨曲君瞧我脸色阴晴不定。知晓我心急,问道:“你是怕那落千尘知道你要找他麻烦,躲在慈航别院不出来,或者偷摸着离开这里,找不到他人,对吧?”

    对于这忘年老友,我并不隐瞒。点头说道:“落千尘必须死,我这话儿撂下来了,就不打算收起来,不然我手下的那帮人如何看我?”

    他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一事儿来,对我说道:“硬闯不行,智取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我睁开眼睛。问道:“怎么个智取?”

    黄晨曲君笑着跟我分析道:“那慈航别院想要拉拢朱贵帮她们猎取那头软玉麒麟蛟,必然不会让落千尘立刻治好他儿子的病,这也就是说,在软玉麒麟蛟最终归属之前,他是不会离开的。而那帮尼姑何时下手,这个无人知晓,但能肯定的是,一定是在那三天无遮大会期间,如果我们能够混入其中,或许比在这外面干等着更好一些。”

    我点头同意,不由还是疑惑:“如何混入?”

    黄晨曲君嘿然笑道:“慈航别院这一次开无遮大会,其一是想要借势,压住那些暗动的潜流,其二则是想要重出江湖,所以广发了英雄帖,而我这里,倒是有一张。”

    我眉头一扬,问道:“你怎么会有?”

    他嘿然笑道:“志程,你或许忘记了你老哥我那慈元阁供奉的身份了吧?慈元阁是现如今江湖上最大的经营机构,慈航别院想要重出江湖,怎么可能少得了慈元阁呢?”

    我才想起这一茬来,诧异地说道:“这么说,慈元阁准备让你去参加?”

    黄晨曲君笑着说道:“我是供奉客卿,地位超然,这等俗事自然与我无关,方阁主明日会到普陀山;不过你若是想混进去,我可以帮你。”

    我摸着脸说道:“这个——静念师太是见过我的,而我茅山也有人前来此处……”

    黄晨曲君从怀里掏出一张人皮面具,笑着说道:“这对你我倒都不是什么难事儿,只需要你自己收敛神光,就可以了。”

    与黄晨曲君的会面,让我终于不用苦苦等待,当天我并没有离开,让布鱼独自一人回返,而我则与一字剑等到次日中午的时候,与前来普陀山的慈元阁阁主方鸿谨碰面。

    我与慈元阁的方鸿谨因为这些年的生意而熟识,又因为基金会的事情,算是打得火热,双方都不陌生,见面之后,自然又是一阵寒暄。

    不过当黄晨曲君提出让他带着我混入慈航别院的无遮大会时,他明显有一些犹豫。

    尽管只是一刹那,但是我却感受到了,问他是否又什么麻烦。

    方鸿谨沉吟,没有立刻回答,倒是旁边的二掌柜斟酌了一下语气,然后对我说道:“若说是别的事情,我慈元阁倒也没有二话,只不过这事儿,有待商榷——要晓得我慈元阁是以经营起步,诚信为本,如果这事儿传出去,恐怕影响有点儿大,怕没了口碑,阁主这才有些顾虑。”

    我听到他这话儿,立刻明白了,慈元阁开门做生意,倘若被传出与公门一起,合伙坑骗江湖同道,只怕以后就没有人敢和他们交易了。

    特别是据我所知,慈元阁的灰色收入,在经营项目里是占了很大一部分的。

    我能够理解慈元阁的顾虑,但黄晨曲君却感觉到没面子,冷冷哼道:“我陈老弟什么样的人物,你也不是不晓得,他怎么可能会露马脚?”

    一字剑黄晨曲君是慈元阁的首席供奉,也是最大的武力保障,他,才是慈元阁最需要巴结的人。

    听到他言语之间有些不高兴,原本还有些犹豫的方阁主立刻拍板笑道:“黄老莫生气,他不是这个意思。陈司长,你的事,就是我慈元阁的事,回头你就扮作我新招揽的供奉,陪着我一同前往慈航别院便是了。”

    我理解到了对方的为难,不过也越发感受到了方鸿谨的善意,点头笑道:“方阁主,你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方阁主笑着说道:“哪里,哪里,你太客气了。”

    双方达成协议之后,我倒也没有多待,离开船舱,让他们慈元阁的自家人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宜。

    多了我这么一个变数,慈元阁无端担上了许多风险,该有的事情,总得商量一番,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方阁主方才与手下谈完,出来与我谈起前往慈航别院时的一些注意事项。

    首先一点,那就是不能暴露行踪,其次呢,是不要留下慈元阁的把柄。

    总之一句话,那就是不要给慈元阁惹麻烦。

    慈元阁能够答应这事儿,就已经十分难得了,我自然不会再为难他们,当下也是全数答应,而经过慈元阁几人讨论,特别是黄晨曲君的力荐,觉得我还是以小厮的身份,会比较好一些。

    我领了一套伙计服,去船舱里把人皮面具戴上,又缩骨变气,躬身出来的时候,完全就是一个土里土气的乡下伙计模样。

    瞧见了我的这一身装扮,慈元阁等人方才长舒了一口气,伸出大拇指,夸赞这神乎其神的易容手段。

    连黄晨曲君对我直接矮了一个脑袋的身高都赞叹无比。

    当然,之所以能够如此,倒也多亏了我这大成巫体,对于缩骨塑形的小手段倒也颇有心得。

    当天我随着慈元阁的队伍,前往普陀山的慈航别院。

    慈航别院重开山门,对于前来捧场的江湖同道十分热情,贵为斋主的静念师太亲自出面接待,而慈元阁也被安排在了离龙虎山、茅山不远的院子里,以示尊重。

    方鸿谨作为江湖大豪,吸引了最多的目光,而我则只是一个挑着贺礼的小喽啰,甚至都没有机会挤到前面去。

    当夜,方鸿谨被邀请去赴宴,而我则在一个下人的房间里,呼呼大睡。

    次日清晨,我被安排挑着慈元阁带来的贺礼,跟随慈元阁的几名重要人物,和另外一个小伙计一起,前往慈航别院的山门处。

    这一天,正是慈航别院山门大开的时辰,也是无遮大会举办的日子。

    那山门,在一处仙气浓郁的山林之中,一曲山溪流出,花舟载入,每一艘花舟之上,都有一个英姿勃勃的小尼姑当做艄公,将前来捧场的江湖同道一一送入其间。

    最先进入的,自然是茅山、龙虎等这般大派,慈元阁被安排在了末尾的位置。

    对于这安排,方鸿谨等人到没有什么意见。

    毕竟人家可是按照历史渊源来排位的,百年之前,慈元阁不过就是一个小杂货铺子,犯不着争着闲气。

    每入一家,由那知客僧尼唱名。

    我瞧见茅山话事人和徐长老、执礼长老雒洋等人从身前走过,然而没一个人注意到在慈元阁队伍的角落里,有我这么一个人物存在。

    唯有雒洋长老,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慈元阁阁主方鸿谨。

    差不多有半个小时,终于唱到了慈元阁,那花舟抵岸,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尼姑冲着这边娇声喊道:“诸位贵客且上舟。”

    方阁主迈着方步,缓慢过去,而陪着他的几名掌柜也是笑融融地上前,而我和另外一个伙计,立刻挑起贺礼,跟着上了那花舟上去。

    花舟并非木质,轻巧得与纸皮一般,在那小尼姑的撑杆下,朝着前方滑动。

    我蹲在花舟尾部,还没有仔细打量,便感觉一道虹光落眼,前方一阵清凉,心中顿时一跳,知道却是到了传说中的海天佛国。

第二十章 故人隐忧

    杀!

    对方杀气凛然,然而我却并没有任何较量之意,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两步,这才惊诧地喊道:“尚晴天,洛飞雨?”

    之前因为对方也戴了人皮面具的缘故。我看得只是眼熟,却并没有认出对方的身份来,而此刻对方将所有的掩饰都给取消,露出本面目,我却是一眼就瞧见了对方的模样。

    被我一语喊破,手中一把秀女剑飞速来袭的洛飞雨停下脚步,而旁边的依韵公子则诧异地喊道:“陈兄?”

    双方在确认身份之后,下意识地后撤,保持距离之后,然后几乎是同时出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洛飞雨瞧见误伤的人竟然是我,惊讶得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小脸儿惨白。反倒是依韵公子因为与我有着南洋之行的生死情谊,倒也没有太多的忌讳,对我说道:“救人!”

    我疑惑地问道:“救什么人?”

    依韵公子舔了舔嘴唇,问我说道:“陈兄,想必你也应该知道这慈航别院,与我宝岛国府的关系吧?”

    我点头说道:“听说别院的上一任斋主,嫁给了你父亲尚正桐?”

    依韵公子点头说道:“对,她就是我母亲,算起来,我与慈航别院的渊源颇深。”

    我摸着鼻子,看着旁边倒下的一具女尼尸体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要对自家人下那狠手呢?”

    依韵公子抬起头来,对我说道:“我母亲出身自慈航别院,然而随我父亲出走宝岛之后,这偌大基业。便有老对手静念给接手了。她们两人是师姐妹,不过却水火不容,静念上任之后,就不断恶意打压我母亲的亲近势力,几乎连根铲除,为此双方老死不相往来。不过到底同根同源,半个世纪过去了,双方关系又逐渐缓和,我母亲不知受了谁的撺掇,竟然又生了回来落叶归根的心思……”

    我盯着他,平静说道:“你母亲现如今回来。莫非是被认为回来争权夺利?”

    依韵公子的脸色突然一阵潮红,咬牙说道:“是极,这静念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把我母亲给迷惑住,让她放心归来,结果在宴席之上,下了化功散,竟然将我母亲给擒住,软禁于此!”

    他英俊的脸上满是愤恨。而我则不知道如何宽慰他。

    我原本以为慈航别院本来是有海外关系的,没想到静念师太和远走宝岛的那一脉,竟然还有这般的恩怨,实在是让人诧异。

    怪不得她们想要重出江湖,说不定也是受了这件事情的影响。

    我沉吟了一下,问道:“这么说来,你是过来救你母亲的,对吧?”

    依韵公子点头说道:“不但是我母亲,而且还有随着我母亲一同前来此处的老人,总共有六个,只是不知道人被关押在了哪里。”

    我诧异道:“就你们两个?”

    依韵公子摇头说道:“当然不是,我还有人在外面接应,不过能够潜入其中的。就只有我和飞羽——陈兄,你知道的,我是本本分分的商人,并非有意闹事,事出有因,所以……”

    我明白他的意思,晓得我的身份代表着官方,所以他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儿来。

    为了给对方打消疑虑,我当下也是将来这儿的目的,给两人讲起。

    我自然不会蠢到将事情和盘托出,只是告诉他们,我是过来帮这位朱贵老汉,找寻一个叫做落千尘的神医,给他儿子治病的。

    听到落千尘的名字,一直在旁边默然不语的洛飞雨突然眼前一亮,开口说道:“这落千尘,正是家叔,若是在这里,倒可一起给救了出去。”

    听到洛飞雨的话,我眉头一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朱贵。

    他能够明白我的意思,低头不语,而这时旁边的依韵公子却突然对朱贵拱手说道:“前辈是否有一个弟弟,叫做朱富?”

    朱贵不明白这公子哥儿为何会提出这事,想了几秒钟,方才确认,而依韵公子则显得很激动,对我我们说道:“朱富老师是我水中的启蒙教授,这般说起来,我们也是颇有渊源的。你们放心,一会儿找到人,我们一定会劝落千尘治好您儿子的。”

    依韵公子是洛飞雨的表兄,按理说这落千尘应该也是他的亲戚,不过他却直呼其名,显然是知道此人的人品,并且有所不耻。

    时间紧迫,双方碰过了面,倒也没有多作叙旧,而是各自分享信息之后,分头行动。

    我与朱贵一起,朝着水牢的上层摸去,而依韵公子则和洛飞雨一起,向最为森严的水牢底部前行。

    两伙人分别,我一边走,心中一边在思考着这件突发之事。

    依韵公子虽然被称为邪灵四大公子之首,不过我却晓得这人的品性还是值得信任的,人家早就洗白了,相当于宝岛的太子党,所说的话语,也多半不会有假的,只是那洛飞雨的出现,实在有些值得琢磨。

    按理说她是依韵公子的表妹,出现在这里,也是正常,不过我却知道,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邪灵左使王新鉴的外孙女。

    这一个身份,就足以让我提高警惕,不敢掉以轻心。

    王新鉴虽然早期与我还算是惺惺相惜,但是这事儿自从他亲自害死李道子之后,双方就已经势同水火了。

    此事要是有邪灵教参与进来,变数就更加大了。

    想起黄晨曲君告诉我,说这片海域,除了他们的那些游兵散勇之外,还有几股势力,其中一股,想必就是依韵公子带过来救母的帮手。

    而另外的力量之中,是否有邪灵教的痕迹呢?

    这才是我所担忧的;还有一点,那就是洛飞雨说这臭名昭著的变态神医落千尘,居然是她的家叔。

    也就是说,我若是想要为李何欣报仇,杀了此人,她定然会出手阻止咯?

    这样一来,双方是否会发生冲突?

    想起要与依韵公子这种曾经并肩而战的朋友刀兵相对,我的心中,多少就有一些烦躁。

    我这边心情烦闷,然而一心救子的朱贵却是急切得很,一路上马不停蹄,快速穿行,我们沿着那洞子一路穿行,墙壁上有油灯跳跃,时不时瞧见有没了气息的尸体,趴倒在地,显然是被依韵公子和洛飞雨给清理过的。

    我曾经检查过一具尸体,是被剑抹破了喉咙,简单狠辣,一剑致命。

    看起来出手的并非依韵公子,而是他旁边的表妹洛飞雨,那女子的风格可跟她甜美的长相不一样,杀伐果断,从来不留情面。

    这样的作风,让我的心里又多了几分阴影。

    不过有着洛飞雨和依韵公子的清理,我们一路过来,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障碍,一路通畅地穿过普通的监牢区,瞧见这些地方牢门紧闭,朱贵下意识地往里面望去,却见到牢里蜷缩着蓬头垢面的囚犯,有男有女,也不知道是什么出身。

    偌大的普通监区,居然有四十多号人,真不知道闭门修行的慈航别院,哪儿来这么多犯人。

    这里面必有猫腻,不过并不是此刻的我所关心的,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尽头,我们终于来到了一处沉重的铁门之前。

    这儿便是关押那落千尘的区域。

    我手放在铁门之前,试着使了一下劲儿,结果纹丝不动,反而是门上面落下一道闸门来,一个慵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谁啊,送饭的么?”

    我不动声色地避开那小缺口里探寻出来的目光,看了朱贵一眼。他明白我的意思,捏着嗓子说道:“对呀,姑娘请开一下门!”

    里面的那人瞬间就变了脸色,大声吼道:“不对,你们是什么人,素心呢,素问呢?”

    我听到里面发觉了不对,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那把饮血寒光剑来,血光一涨,然后直接捅进了门缝之中去,用力一划,里面的门锁应声而开。

    我提着长剑,一脚踹开铁门,瞧见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尼手中抓着一把荆棘铁棒,朝着我照头砸来。

    这铁棒呼啸有声,来势汹汹,结果被我的长剑连盘带削,直接斩断落地。

    三两招,饮血寒光剑舞动风云,劲气暴涨,将对方的攻击都化解于无形,而我则趁机一把掐住了对方的脖子,低声问道:“落千尘在哪里?”

    那老尼喉咙一阵蠕动,开口却是吐出了一口浓痰来。

    我没想到对方如此刚烈,一口又浓又腥的浓痰就扑倒了面前,所幸我劲气遍布周身,微微一震,那浓痰并没有吐到我脸上,便直接顺着炁场滑落了下去。

    “先天化境?”

    那老尼瞧见这情形,一声惊叫,心死如灰,闭目等死,我叹了一口气,抬手一记手刀,将她给直接打晕倒地。

    这儿并非只有一人,朱贵冲入其中,将另外两个彪悍的女尼给直接敲翻。

    我们两人下手都很克制,倒也不会出手杀人。

    按照情报,我们两人沿路一直往里走,就在这时,从一处牢房里伸出了一个脑袋来,冲着朱贵喊道:“朱老哥,你可是在找我?”

第二十三章 变态神医手更黑

    落千尘不但把金针顶在朱大的太阳穴上面,随时能够取他性命,而且另外一只手,也抓住了旁边的小丫头,扣住了她的脖子经脉。

    只要劲气一吐。这毫无修行的朱小玖恐怕也活不成。

    他的举动让朱贵大惊失色,而我的瞳孔则在一瞬间骤然收缩,凝视着他道:“你知道我?”

    落千尘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冷然说道:“怎么会不知道?我遭受那牢狱之灾,还是托了你的福,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你要找我麻烦?”

    我眯着眼睛,半天没有说话。

    这狗东西当真是隐忍一路,连碰见自家侄女,都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却不曾想竟然是想在这里发难。

    这演技,连我这样的老家伙都给哄骗过去了,的确是逼真得很。

    不过。想就这样逍遥法外?

    我不动声色地摸了摸鼻子,缓声说道:“既然是打开天窗说亮话,那我就不得不告诉你一件事情,你手上的这人质,对我一点儿威胁性都没有,我若是想要杀你,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落千尘一愣,随即嘿然笑了起来:“别扯了,我又不是没有跟你们这帮官面上的人物打过交道,表面一套,背面一套,这朱大你无所谓,但你敢说这小妹子,你一点也不在乎?”

    听到落千尘这古怪的笑声,我眯起了眼睛来。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能这么想,恐怕是不知道我的外号,叫做什么了?”

    落千尘咯噔一下,脸色突然寒了起来:“黑、黑手双城陈老魔……”

    我突然笑得很开心,点头说道:“对,那你知道这个外号的背后,有多少人命和尸首在铺垫么?医生,我杀过的人,比你治过的人还要多,你真的不要对我抱有什么幻想。”

    被我这般一说,落千尘推己及人。立刻就信了,也慌了,当下将两个人质给挡在身前,冲着朱贵喊道:“老朱头,他不在乎这两个人的性命,可是你在乎吧?想要他们活命,你就得护住我,知道不?”

    一直处于震惊之中的朱贵经过落千尘提醒,这时方才醒悟过来,抬起头。朝着我这边望来。

    落千尘瞧见朱贵有了反应,就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慌忙说道:“对,你挡住他,拖住他,我侄女和其他人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我就帮你儿子治病,一定会治好的,这种小毛病,我手到擒来……”

    听到这话儿,朱贵下意识地握紧了青铜刺,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落千尘的面前来,抬头看我。艰涩地说道:“陈道长……”

    他到底心虚,一句话没有说完,头就要低下去了。

    我看着他眼神之中的纠结,平静地笑了,抱着胳膊说道:“朱贵,在你的想法里,只要是为了自己的亲人,就算是背叛全世界,你都要坚持,对吧?”

    朱贵低头,偌大的英雄好汉居然一下子就哭了:“陈道长,我儿子得了脑瘤,一个拳头大的肿瘤长在了他的左脑上面,压迫得他所有的神经,现在已经快要失明了,而且还不断转移;再这样下去,他就死了,你知道么?不养儿不知道父母心,我、我也是走投无路,没有办法了啊……”

    我眯着眼,瞧见这个在水中精神奕奕、自信非凡的光头老人哭得像一个孩子,不为所动地说道:“那么,你相信这个家伙,能够治得好你的儿子?”

    朱贵回头,看了一眼落千尘,而那家伙则愤然说道:“肯定能,他这毛病,在我这里,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我冷然笑道:“吹牛不打草稿,别人叫你变态神医,你就真的成神了?你要有本事,现在就帮着治,若是能够好,我当你是个人才,也就放你一马,你看如何?”

    落千尘眼珠子一转,嘿然笑道:“我怎么可能相信你?要么你立刻离开,待确认安全之后,我再治病!”

    我眼睛一眯,从怀里缓缓地将饮血寒光剑给拔了出来,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这是在逼我杀你!”

    “老朱头,老朱头……”

    感受到了我宛如实质的凛冽杀气,落千尘顿时就蔫了,慌忙叫朱贵上前过来阻挡,而被这声声叫唤,因情所累的朱贵不得不机械地走到他前面来,挡住他,然后渴求地对我说道:“陈道长,您行行好,等我这事儿完了,再做,好么?”

    我与这老头之前素未谋面,现在也只是萍水相逢的交情,然而瞧见他为了亲人奋不顾身的模样,心中也是一酸。

    不过再如何同情,我也不能颠倒是非,于是冷冷地说道:“朱贵,恐怕你忘了我刚才给他们吃的红丸了吧?”

    朱贵这才想起了,一时间患得患失,而这时后面的落千尘却阴笑道:“什么红丸,不过就是些黄精、鼠妇、木葛的混合物而已,这玩意是用来填肚子用的吧?”

    我眯起眼睛来,这家伙仅仅凭着身体接触,就能够分析出别人肠胃之中的残留物,倒也算是有些真本事。

    李何欣横尸街头,大仇未报,而凶手就在眼前,我是否要行动呢?

    一时间,杀伐果断的我终究还是有了一些迟疑。

    而就在这时,木门被推开,有人打破了这僵持的困境,推门而入的依韵公子开口说道:“落表叔,你这是在干嘛?”

    瞧见依韵公子,那落千尘仿佛找到了组织一般,立刻兴奋了起来,冲着他喊道:“小尚啊,你快点过来救我,这家伙想要杀我呢!”

    依韵公子吓了一跳,左右打量一番,然后对我说道:“陈兄,那个啥,我知道此人的性子很表态,不过你能不能看在飞雨的面子上,放过他一马呢?”

    瞧见依韵公子也过来劝我,我冷笑道:“这么说,是不是让我也得看一下王新鉴的面子?”

    依韵公子被我一句话给噎得不行,半天不知道如何回答,反倒是他母亲指着那落千尘愤然骂道:“洛老三,你这个挨千刀的,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劣事,一直想问你,你狗日的到底有没有良知,没事你欺负小女孩儿干嘛,啊?”

    他母亲虽然身逢大变,不过地位颇高,落千尘倒也不忤逆,只是嬉笑着说道:“个人兴趣,嘿嘿,个人兴趣哈……”

    “呸!”

    依韵公子的母亲冲他啐了一口痰,怒气冲冲地骂道:“你这个人渣、变态,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弱者的痛苦之上,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个世界上,还不如死去算了!”

    老太太愤怒得不行,依韵公子在旁边十分无奈,本来想要劝我冷静,没想到他母亲倒先愤怒了起来。

    不过像他母亲说的这些话儿,也的确没错,像他这样的人渣,活着实在是浪费空气。

    依韵公子一时无语,然而就在这时,落千尘背后的墙壁突然碎了一大块,轰然倒地,一个黑影猛然拽住了他,低声喝道:“快走!”

    落千尘先是一愣,随后听到却是自家侄女的声音,心中狂喜,顺势而退,却是直接退出了屋子里去。

    这变故陡起,好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我第一个持剑冲了上去,结果朱贵这时却奋然朝着我扑了过来,显然是想要留下落千尘的性命,帮自己儿子治病。

    他的近身搏斗之法颇厉害,我与他纠缠几招,那落千尘却是早已离去。

    眼看着落千尘即将逃离,我往后退一步,指着他躺在地上的大儿子,厉声喝道:“你这个老糊涂,自己看一下,你那儿子还有性命么?”

    朱贵浑身一震,回头一瞧,却见他大儿子躺倒在地,太阳穴上面插着一根金针,口鼻之中,早无气息。

    那落千尘也是个心狠之人,一路憋气,在离去的时候,便将所有的愤恨,都撒在了手中的人质身上,一根金针,直接将重病垂危的朱大给刺死了事。

    不但如此,那朱小玖被她按住脖子,扔在一旁,却也是憋得满脸通红。

    朱贵先是死了大儿子,又瞧见孙女呼吸急促,眼看着就不行了,顿时就崩溃了,冲过去抱着自家孙女,哭喊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久趟江湖的他,这一回,终于理解为何落千尘会被人叫做变态。

    好在旁边的依韵公子一专多能,将自己母亲放好之后,手指搭在小女孩儿的脖子上,微微一探,惊喜地喊道:“人还有救,别着急!”

    朱贵大喜,而我瞧见这儿尘埃落定,也没有再停留,直接撞出门中,脚尖一点,人便跃上了屋顶,瞧见那落千尘在洛飞雨的掩护之下,竟然是朝着海天佛国的主殿方向跑了过去。

    那主殿处,可是在开着无遮大会,江湖上各大门派一齐祝贺,他们朝着那边奔跑,恐怕是想要把事情给闹大。

    只不过,洛飞雨刚刚杀了那么多慈航别院的人,这回又跑到人家会场去,这个又是为何呢?

    我满脑子的疑惑,脚下却并不停歇,几个飞纵,朝着那两人快速接近。

    不管怎样,落千尘此人,必须死!

第二十七章 天下第一剑阵

    静格师太,一出场,就显得咄咄逼人,让人心头带刺。

    她居然想要通过指责我,来缓解此刻的局势。这主人翁的精神实在是有些太过于旺盛了。

    若是以前,我或许还会估计对茅山的负面影响而退让,但是在此刻这样的一副烂摊子里,我哪里理会她,冷冷一笑,指着周围躺倒在地的这些人说道:“告诉我,这些人中的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静格师太冷冷地说道:“不是跟你说了么,有人在坛中下了毒。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江湖同道一个交代的,用不着外人指指点点。”

    我扬起左手,对她说道:“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瞧见我茅山的执礼长老仓皇逃出来,一身鲜血,身上有若干刀伤,请你告诉我,这又怎么解释?”

    静格师太盯着我手上的鲜血,嘴角往上挑,冷冷笑道:“谁知道是不是你在自导自演,你们谁有被人追杀么?”

    旁人纷纷摇头,显然是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

    我瞧见静格师太得意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说道:“慈航别院确定能够控制住现在的局面么?”

    静格师太傲然说道:“自然,我慈航别院延续千年,岂是能够任人撼动的?”

    而她话音刚落,门口立刻涌来一群人,瞧见静格师太和我,却是围上了前来。指着我,对静格师太喊道:“静格长老,此人擅闯水寨,一路打杀,十分凶悍,我们都拦不住他……”

    静格师太冷然一笑,扬声喊道:“好啊,装什么大义凛然,你定然跟那下毒者是一伙的,想要破坏我们慈航别院的复出大业;来人啊,布静斋明通剑阵。拿下此人!”

    那小媳妇儿一般娇俏的尼姑霸气斐然,手一扬,天空之中顿时就有花瓣洒落而下,一股轻艳香气扑鼻而来。

    虚空之中,无数细碎利剑陡然而生,化作千般变化,万般劲气,朝着我扑面而来。

    在远处,有人下意识地抽着冷气,惊声尖叫道:“啊。这就是传说中的静斋明通阵么,那可是需要八名拥有剑心通明的顶尖高手,方才能够成阵,号称十年磨剑、十年成阵、阵出则天下无敌的顶级剑阵?”

    静格师太在剑光的深处冷冷笑道:“我慈航别院沉寂了大半个世纪,终于修出这天下第一剑阵,你既然妄图阻拦,便成为我慈航别院的祭旗之人吧!”

    天下第一,剑阵!

    无数劲气,化作锐利无比的尖刺扑面而来,在那一刻,我感觉仿佛整个天空都充满了那种无所不在的剑雨。

    逃无可逃。

    既然如此,那便无需再逃,既然你愚昧。想要拿我立威,那便让你瞧一瞧,我陈志程,茅山大师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剑出,迎风一剑。

    唰!

    一道剑光飞扬而起,将那万般风云平平斩断,无数攻击在这一瞬间都仿佛落空,强烈的飓风从剑中凭空而出,朝着四面八方吹拂而起,那种来自于地狱深渊的剑意,带着凛然的杀意,出现在了这空间之中。

    剑收,漫天的剑光也随之收敛,八个面容艳丽、素衣僧袍的尼姑出现在了我的四周,层次不同,持剑而立。

    九人持剑当场,而周遭的人则被这种气势给震得纷纷离散。

    静格师太此刻却是跃到了一座殿宇的上方,居高临下地瞧着我,讶然说道:“想不到啊,区区一茅山大弟子,竟然会有这般的手段,如此说来,倒也不能说我慈航别院欺负人,杀鸡用了宰牛刀。”

    对方的话语之中,有着浓浓的傲意,而这心态,则是那辉煌历史所沉淀下来的信心。

    我持剑而立,目光并没有盯着那八个紧紧锁定着我的尼姑,而是凝视在了饮血寒光剑的剑尖之上。

    天下第一剑阵!

    好大的名头,这样的名头不仅是我,就连那饮血寒光剑感受到了,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颤动不已。

    天下第一,哈哈,好一个天下第一。

    我感受着饮血寒光剑上传递而来的强烈战意,闭上了眼睛,耳畔突然传来了《小刀会序曲》里那隐隐的音乐声,整个人的血液在这一瞬间,突然就沸腾了起来。

    好!

    既然这是一个不用讲道理的世界,那我就要用我手中的长剑,来斩破一切,重新树立起属于我的规矩来。

    战!

    剑尖轻递,人似蛟龙,我朝着前方快步而走。

    我一动,那静斋通明剑阵立刻也随之而动了起来,八把剑宛如一体,每个人都踩着最精确无比的脚步和方位,将我的气势给牢牢的控制住。

    所谓剑阵,至关紧要的一点,并不是它有多华美和绚丽,而是在于沟通与配合。

    一人计短,众人计长,这是最朴素的道理。

    阵法依靠的从来都不是个人主义,而是用那让人根本难以招架的绵绵攻击和无法击破的防御,将对手给困死在其中。

    北斗七星阵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是我从天山神池宫中取来的至宝羽麒麟,而静斋通明剑阵的方法,则是让构成剑阵的成员,全部都修炼至剑心通明的境界。

    剑心通明是什么?

    传说中的剑心通明,是先入情,然后绝于情,整个人脱离了情感乃至精神的舒服,进入了一种洞测世事的无上状态。

    简单地说,达到剑心通明境界的人,与修炼临仙遣策一般,对于临战的把握,有超出世间的理解。

    摒弃一切情感,用理智和本能来战斗。

    这就是天下第一剑阵的终极奥义,它厉害的并不是剑阵本身,而是构成这剑阵的人。

    叮、叮、叮……

    饮血寒光剑在拼斗了,它化作了一条蛟龙,上下翻腾,仿佛奔腾不休的黄河水,充满了最具侵略性的气息,一剑之下,并无任何力量敢与之硬撼,然而在那密密麻麻的剑网缠绕下,却是百炼钢化成了绕指柔,一时之间,居然并未有任何效果。

    长剑一直在当空飞舞,而双方越战越心惊。

    我惊讶地是对方的配合已经到了一种极致的境界,八人宛如一个整体,甚至比拥有羽麒麟的七剑还有厉害一个层次,无论我剑势有多凶猛,她们都能够将我给牢牢抵住。

    而对方惊讶的,则是面前这个家伙,在静斋通明剑阵的缠绕下,不但没有落于下风,束手就擒,反而越战越勇,不断挑战剑阵的极限。

    当双方的战斗达到白热化的时候,我突然一改前面大开大合的气势,谨守门户,剑势一下子就变得缓慢。

    从至动到至静,我连一点儿过度的时间都没有,行云流水。

    饮血寒光剑在我手上,还保持着先前那凶猛的态势,红光吞吐,颤动不休,发出嗡嗡的响声来。

    然而我整个人却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也不动。

    强烈的差异感,让围住我的八人集体失神,不过对方在犹豫了两秒钟之后,毫不犹豫地朝我发动了进攻。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处于进攻状态的静斋通明剑阵与防守之时,又有着极大的不同,那犀利状态,寻常人必将手忙脚乱,根本应付不过来,然而我却显得轻松无比,手中的剑虽然一直处于狂暴之中,但是我却越打越缓,每一剑,要不是为了格挡那致命一击,是绝对不会乱出的。

    我越大越慢,然而那剑阵之中的八人,脸色却越来越严肃。

    之所以严肃,是因为她们感受到了压力。

    一股庞大的压力,这压力是从内而外,又从外而内激发而出的,它并非是炁场之上,而是来源于意志和精神之中。

    是内心的恐惧。

    倘若说先前狂暴的攻击是以力压人,那么此刻越发缓慢的剑势,则已然牵扯到了世界底层的规则之上。

    这才是我三十年来修行学剑所领悟出来那最重要的东西。

    天下有多大?

    没有人知道,佛家说“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道家说“一气化三清,遂有欲界六天、色界十八天、无色界四天、四梵天、圣境四天,共计三十六层天”,而我们知道的地球,只不过是太阳系的第三颗行星,而太阳系不过是银河系的微末一尘埃,银河系外,还有数不胜数的河外星系。

    天下有多大,在于我们知道的世界有多大。

    对于井底之蛙来说,天下只有井口大。

    我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到了最后,居然停住了,连剑都懒得挥动起来,这情形让剑阵八人心中一阵滞碍,犹豫了一会儿,八把锋利无比的剑,从各个角度,带着最强烈的剑势,朝着我周身袭来。

    全身要害,中一处则毙命。

    这是静斋通明剑阵最厉害的一势了,是胜是败,在此一举。

    就在这个时候,仿佛睡过去的我突然睁开了眼睛,平静地说了一句话:“这天下第一剑阵的名头,就在我手上破掉吧……”

    唉!

    我一声叹息,情绪里带着几分哀伤,而手中的剑则在这一刻,平平地挥了出去。

    这一剑,如此平淡,仿佛小孩儿一般。

    然而诸般气息狂涌而出,击在了虚空之处,却是有一道撕裂空间的力量在剑尖的方向陡然生起。

    这力量连空间都能够撕裂,人间剑阵,又如何能挡?

    破!

第二十九章 做狗,就要有狗的觉悟

    静格师太能够战得过弥勒么?

    这话儿问起来,显然有些多余,不清楚底细的人或许觉得在慈航别院的主场之上,自信满满的静格师太胜算或许会更大一些,然而无论是我。还是弥勒,都能够明白一点,那就是这静格师太,不过是开胃小菜而已。

    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弥勒,静格师太都还是欠了一些火候。

    这个世界上,很多修行者或许因为年龄的问题,对于这个世界的感知和经历会多一些,也厉害一些,但并不绝对。

    并不是年龄大,就能够横行无忌的,它对于某些人并不适合。比如我们。

    然而这些,静格师太却并不这么认为。

    她一往无前地冲了过去。

    能够敢于轻蔑那天下十大,静格师太自然有着一身傲人的本事,那拂尘一处,漫天都是金色丝线。

    这些金线丝丝缕缕,遮蔽天空,将整个广场都给笼罩住,接着在一瞬间集中在了弥勒的身上去。

    当时的场面绚丽之极,就仿佛烟花在一刹那间绚烂,紧接着又倏然收起,最终融于一点,而那个点,则就是一直纹丝不动的弥勒。

    她能够战胜那个光头么?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充满了期待,只有我的心一直提在了半空之中。

    就在弥勒即将被刺成无数漏洞的时候,他终于动了。

    向前。轻轻拍出一掌。

    这掌,是法印,持莲花生大士六道金刚咒,内缚印!

    砰!

    无数根的金丝,每一根都能够杀人,万千刺来的金属丝线凝聚成一片,却在弥勒的这一掌之间,变得无比的温柔,化作了情人的轻拂。

    拂尘柔和地拂过弥勒的全身,却没有一点儿杀伤力。

    怎么可能?

    静格师太双眼睁大,那以置信地望着百炼钢化作绕指柔。那能够将人给绞成碎肉的拂尘金丝却是化作了情侣之间的骚弄,她顿时就一股怒火升腾而起,右手一转,将那万丈红尘一举扭转。

    动!

    源头处一阵绞杀,那柔软无比的金丝在瞬间就被灌注了恐怖的力量。

    静格师太将一甲子的修为疯狂灌入,那金丝在瞬间又重现杀机,那个被包围在金丝之中的男子在一瞬间,就化作了虚无。

    死了么?

    静格师太难以置信地望着拂尘的尽头,那个难缠的家伙,难道就这般一动也不动地死去了?

    就在她惊诧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如电而来。

    静格师太凭着本能回避,刚刚偏出一个身位,立刻有一股劲风抓来,人连退了好几步,方才脱离那掌控,没想到刚刚一安定下来,那攻击却如影随形,让她没有一刻得以安宁。

    一直在交手七八个回合之后,静格师太终于发现这个袭击自己的人,却是刚才消失不见的光头男子。

    好恐怖的速度!

    两人都是当世间最顶尖的高手,身形似电,在广场之中交手。化作了两道幻影。

    他们以快打快,在寻常人等看来,却仿佛消失了一般。

    旁人看不出什么门道,但是在我看来,那弥勒的快,是一种压制的快,而静格师太则是一种处于临界线边缘的快。

    时间越久,静格师太就越处于崩溃边缘。

    而弥勒却并没有用出全力。

    在我看来,两者之间的差异实在是太大了,弥勒无论是在境界,还是在修为,以及眼光,都已经远远地超出了静格师太许多,而那尼姑,却还在做着自己与天下十大相差不远的美梦。

    相差不远么?

    战斗还在继续,而突然之间,我却感觉应该快要结束了。

    在此之前,并无任何征兆,之所以有这种感觉,是因为我之前破去那静斋通明剑阵,所用的时间与此刻是一般的。

    想到这里,我心头震撼,那个家伙,难道就有这么恐怖的强迫症么?

    就在我心中猜疑的时候,两个宛如鬼魅的身影陡然一停,戴着青色面具的弥勒倏然出现在了静格师太的身前,一双鳞手抓在了她的双手之上,那拂尘竟然被轻易地抛开,紧接着他一脚,踹在了那静格师太的胸口。

    砰!

    这一声听得我都是心口一疼,而静格师太的脸色也在这一脚之后,变得无比惨白,七窍之中,皆有鲜血流出。

    这时间,与我刚才破阵的时间一模一样。

    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强迫症!

    静格师太完败,在自己的主场之上,在无数禅唱的加持之中,被眼前这个光头男子用刚才一般的时间给战胜,这种事儿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强烈的羞辱,她紧咬银牙,对这个抓着自己的男子厉声吼道:“来呀,有本事你就杀死我!”

    这是在耍狠,然而她终究不知道自己耍狠的对象,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有顾忌的人。

    青色面具下面的那嘴轻轻一裂,露出好看的笑容来:“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弥勒会害怕杀人么?

    非也!

    一只穿着鳞甲皮套的手朝着静格师太那雪白的脖颈上摸了过去,只要是一抓实,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拧下这女人的头颅,就如同拧下一只小鸡的脖子一般。

    作为邪灵教的掌教元帅,区区一个慈航别院的长老,跟一只小鸡,其实也没有任何分别。

    不过一把剑,出现在了弥勒伸出的手掌之中,将他的这一击给拦住了。

    轻挑,回击,蓄谋已久的我在这千钧一发之机,挤入了两人之间,将那静格师太从弥勒的手中救了出来。

    我连步后退,一边抓住了那静格师太的手,一边则举起手中长剑,平静地说道:“你既然胜了,又何必取她性命?”

    弥勒十分有风度,并没有趁机追杀,而是抱着胳膊说道:“这世间人,从来都不知感恩,能多杀几个,就多少几个。”

    他杀人的借口,竟然如此简单?

    然而就在此时,那个被我救出来的静格师太却拼命地将自己的手,从我的掌心之中拽出,一边拽,一边喊道:“你这个臭男人,放开,快给我放开!”

    弥勒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地笑道:“你看,是否后悔了?”

    我放开静格师太的手,捏了捏,有些疑惑这尼姑的岁数到底有多大,怎么摸着有一种小姑娘皮肤的细腻。

    面对着弥勒的嘲讽,我平静地说道:“并没有。任何人,都有自由生活在这片苍穹之下的权力,我或许并不喜欢她,但是我会尊重她生存的权力,因为这是上天赐予的,而不是由我来决定的。”

    弥勒捏了捏手,感受了一下刚才我饮血寒光剑斩在他手上的劲道,微笑道:“你果然厉害许多。事实上,你不觉得,到了我们这个境界,一定程度上,不就是天,不就是神了么?”

    我摇头,平静地说道:“我并不这么认为,人便是人,我便是我,若是对上苍都没有了敬畏之心,我相信你我都会死得很快。”

    弥勒一步跨前,厉声喝道:“蚩尤!”

    我心中一跳,手中的魔剑紧紧相握,沉声说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弥勒双手下垂,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些年来,左使最为遗憾的事情,就是当初在那山洞之中,并未识得你的本尊,将你放跑,甚至让茅山把你给收入囊中。好好的一匹野狼,却偏偏驯化成了看家狗。然而,魔就是魔,要是没有一颗狂野和睥睨天下的心,你活在这世间,又有什么卵用?”

    在弥勒叫出“蚩尤”的那一刻,我有一种被人剥光衣服的感觉,然而听到他的讥讽,我还是忍不住说道:“破坏一切,这就是你所谓的狂野之心?”

    弥勒摇头,叹气道:“我很失望,没想到九黎共主,就是这么一个模样!”

    我哼声道:“我就是我,谁也不是!”

    弥勒眼珠子一转,却是回过神来,突然笑了,对我说道:“对了,对了,哈哈,我终于想明白了,你是陈志程,是你阻碍了蚩尤大人重返世间。若是能够将你给杀了,我就能够重见老祖宗了,哈哈!”

    他疯狂大笑,而我则平静地说道:“你有本事杀我么?”

    弥勒平静地举起了双手,对我说道:“当魔选择了屈服,就连它最信任的手下,都会选择背叛,你可知道那猴子为何会跟着我不?”

    听到弥勒突然谈及胖妞,我心头一跳,问这是为何?

    弥勒冷然笑道:“蚩尤座下,有七十二魔将,为保主平安,转世护翼,那猴子便是其中的护法之一,然而你最终选择了那些虚伪的带翅膀者,像狗一样屈服,它方才离开了你,成为我的属下……”

    听到他这歪理邪说,我愤怒地吼道:“不,要不是你抢走了它,胖妞怎么可能背叛我?”

    弥勒哈哈大笑道:“胖妞,哼哼,你既然甘愿当那走狗,就让你被自己最信任的魔将,给亲手毁灭了吧!而我,则将这腐朽千年的海天佛国,给一举沉没!”

    他陡然举起了双手,往着虚空一抓,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震。

    无数殿宇,在这一刻轰然倒塌,天地颠倒。

    而就在此时,我的身后,一股棍风朝着那后脑勺儿,狠命地砸落而来。

第三十一章 清醒的胖妞,离去的护法

    我双手抱头,奋力地将这包裹在我头上的金色恶虫往外面拔去。

    结果这玩意就像是长在我头上的器官一般,我这边一使劲,那种钻心的疼痛,立刻就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久久萦绕,挥散不去。

    痛!

    我根本就拿它不下,因为每抓一下,就有一股将指尖插进眼睛里面的痛苦。

    啊!

    我疼得一脑门的冷汗,回头看向了胖妞,瞧见它一脸严肃地举起了手中的玄铁棍,一点一点地朝着天空举了起来。

    它脸上的白色浆液,被我的泪水冲刷得一片模糊。

    这使得它不再如先前那般凶恶。

    我当时的心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是一软,想着或许这就是宿命,我死在胖妞的手上,或许就是命中注定的事。

    这般想着。我竟然莫名其妙地放弃了抵抗,一心等死。

    几秒钟之后,我突然感觉头顶上一轻,那金色恶虫突然腾空而起,宛如蜜蜂一般的嗡嗡声由近而远,而与此同时,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刚才之所以意志薄弱,恐怕都是那金色恶虫所作的鬼。

    它不仅仅有着恐怖的速度和力量,而且还有能够让人心志软弱的精神攻击,让人沉浸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就连我这般坚定不移的人,都被它所迷惑,天下间还有几人,能是它对手?

    这就是弥勒费尽心思养出来的虫子?

    这就是他说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东西么。他为什么会一直培育这般凶戾的玩意?

    我满心疑问,不过最大的疑问,则是这金色恶虫明明可以像吞噬南海剑妖一般,将我的脑子给吃掉,为什么会突然放弃呢?

    我抬起头来,瞧见刚才准备一棒子砸下来的胖妞,此刻却出现在了远处坍塌的殿宇之中。

    金色恶虫宛如闪电一般,与它汇合,而它则在烟尘的尽头,回头望了我一眼。

    这一眼,让我终生铭记。

    因为我能够从它的眼神之中。读懂了一种意思,那就是它终于记起了我来。

    胖妞不再是那个浑浑噩噩的凶猿,它恢复了记忆。

    不知道为什么,这就是我当时的第一感觉。

    然而恢复了记忆的胖妞,并没有与我相认,仅仅只是控制着金色恶虫,让它不再伤我,然后转身,消失在了烟尘之中,毫不犹豫。

    我不知道它为何会突然清醒过来。也不知道它为何会理我而去。

    站在原地,我摸着脸上粘稠的浆液,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了弥勒临走之前,所说的话语。

    做狗,就要有做狗的觉悟。

    众叛亲离!

    原来本是我魔将护法的胖妞,最终与我走上了不一样的道路,这并不是它丧失了记忆,而是因为它选择了更有尊严的活着。

    我突然又想起了杨劫。

    他当初出身的时候,也是与我一般异象纷呈,那是魔头降世,最终被我和依韵公子给合力退却,此刻回想起来。莫不是与胖妞一般的身份转世而来?

    杨劫不止一次地说过,要做我的护法。

    然而他最终选择了独自一人离开,通过茅山秘境,前往我所未知的世界去修行。

    陈慎也是。

    ……

    记忆在那一瞬间,就仿佛陡然爆发出来一般,无数的线索纷呈而至,出现在我的面前,然而我的脑海里却一直回荡着弥勒的话语——做狗……

    我是狗么?

    陶晋鸿是我的师父,我一身技艺都是源于他的教诲;李道子是我的恩人,我能活到今天,全部都是他的努力;王红旗是我的领导,此时此刻的我之所以位高权重,都是他的器重……

    还有茅山、家人、亲人和所有我在意的情谊……

    这些,都是束缚我作为狗的枷锁么?

    我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然而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脚下一阵晃动,双腿站立的地方望着两侧拉伸,一条裂缝迅速出现,并且越来越大。

    天崩地裂!

    我从混乱的思绪之中醒了过来,轻松一跃,便摆脱了陷入地缝之中的危险,站在那裂开的地缝边缘,我下意识地往下望去,却见几十米深的地方,竟然有翻滚的岩浆在鼓动,热力击发,疯狂不已。

    人若是掉下去,绝对不会存活,而会变成一坨涮羊肉。

    是人是狗,这个已经不再是我所需要考虑的东西,当务之急,是我得赶紧出去,要不然什么玩意儿,都是假的了。

    我回过头来,瞧见这海天佛国漫长的围墙都已经垮掉,远处的水寨已经塌成一片,与之相连的海崖崩塌,而我们来时的那花舟码头,则挤满了人,那些飘逸非凡的花舟变得匆匆,搭载着人,匆匆离开这桃源之地。

    洞天福地是珍贵的,然而所有的一切,与性命相比,却都显得那般的苍白。

    弥勒这家伙,为什么要这般做呢?

    毁掉慈航别院,对他有什么好处?

    我实在是有些猜不透那家伙的心思,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先离开这里,要不然小命不保,这般想着,死里逃生的我一个鲤鱼跃身,然后沿着废墟,朝外面跑去。

    刚走几步,我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来。

    余光处,我瞧见了一个家伙。

    那家伙也瞧见了我,两人四目相对,而对方的眼中,在一瞬间露出了极度的惊慌来。

    再一次瞧见落千尘,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洛飞雨之所以死保落千尘,并非因为这畜生是她的小叔那般简单,而是因为落千尘他不仅仅是一个医生,而且还是一个顶级的制毒高手。

    他制作的毒药,无色无味,有着强烈的欺骗性。

    他出现在这里,或许并非是慈航别院的主动找寻,更有可能是弥勒的计划之一。

    他刚才匆匆前往这儿,恐怕就是要迷倒这里的那些重要人物吧?

    想到这里,我没有半点儿犹豫,拔腿就朝着他奔去。

    落千尘瞧见我居然放弃了逃生,而朝着他的方向扑来,顿时就大惊失色,脚尖一蹬,人就朝着那不断坍塌的庙宇退了回去。

    他想通过这崩坏的世界,让我知难而退。

    毕竟,这世界上,有勇气与人同归于尽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他这般做,是在赌我并不是那样的一个人。

    千金之躯,不坐垂堂。

    然而他终究还是赌错了。

    正如我以前对话事人所说的一般,我要杀的人,就算是逃到了天涯海角,就算是有诸神护翼,他也得死。

    不死不休!

    落千尘是知道我的实力的,先前他与落千尘拉开我那么长的距离,结果在短时间内就被追赶上了,这一回,在没有人保护的情况下,我想要抓到他,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想明白这一点,他便打定了主意,哪里危险,他便往哪里钻。

    很快,他就扑进了废墟的烟尘之中去。

    落千尘用针,之所以如此,除了跟他的职业有关系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他走的路子,是轻灵飘逸的那种。

    这家伙的轻身法门,比我所见过的大部分人都要厉害。

    当初我觉得鬼鬼就算是十分不错了,然而跟落千尘比起来,终究还是欠了那么几分诡异和邪魅。

    落千尘在不断坍塌倒地的佛国之中穿梭,而我则在他后面紧紧跟随者。

    舍生忘死,如影随形。

    两个人,就像两道闪电,这样的奔跑之中,无数的危险降临,哪怕是晚上一秒,就极有可能被砖石给压倒在了下方,活不下来。

    然而我们终究还是没有死去。

    耐力,在落千尘的身上,一点儿、一点儿地消失,而我却跟得越发地近了。

    最终,在一座巨大的观音像前,他停住了脚步。

    一脸悲愤的他转过身来,对我愤然喊道:“为什么,我跟你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你竟然会这般穷追不舍?”

    我伸出手来,连气都不喘,平静地说道:“把解药交出来。”

    落千尘的手往胸口一摸,随后朝着我掷了过来:“解药给你,接着,赶紧给我滚蛋!”

    他口中这般说着,然而朝着我扑面而来的,却是一蓬墨绿色的毒砂。

    这些毒砂之上,充斥着浓郁的腥气,不用检验,就能够感受到上面那剧烈的毒性。

    事出突然,我甚至都没有闪避的动作。

    然而就在落千尘满心的期待之中,这些墨绿色毒砂在临近我的一瞬间,自动朝着两边分散开去。

    劲气外放。

    落千尘的脸上满是恐惧,而我则在下一秒,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平静地说道:“这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我再问一句,解药在哪?”

    被掐住脖子的落千尘,感受到了凛冽的杀气。

    这杀气既来自于我的眼神,也来源于我手掌上面的劲道,在犹豫了几秒钟之后,他颓然说道:“在我左边的兜里,那包粉末,用一比五十的比例兑水,可解毒——不过是些蒙汗药加化功散,弄不死人的。”

    我一把将他给按在地上,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没骗我?”

    落千尘被我掐得脸色青紫,眼泪突然流了出来:“我哪里敢……”

    确定了解药,我收好之后,浑然不顾周遭的一片混乱,而是平静地说道:“好了,我们可以算一算老账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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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道事介绍:
百年前的今天大拿尽出,群星闪耀,一时间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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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年前是李道子、屈阳和洛十八的时代,一百年后,左道一出,天下谁能与之争锋?而在这百年之间,却是翻天覆地的年代,这里面有着什么人,在演绎着何等的慷慨悲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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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巫蛊、九尾白狐、走阴遁体、转世重修、转战万里、黄山龙蟒、百鬼夜行……黑手双城和他的七个小伙伴,将为你娓娓叙述,陈老魔到底是怎么炼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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