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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判若两人

    按照他们之前的打算,三人首先要去找的就是李秋蝉,让他别再去找雨虹道长或者四节门的麻烦,这是他们之前承诺了雨虹道长的事,但此刻他们携带三箱和一包袱的珠宝字画,就这么去找李秋蝉,只怕有些累赘。

    路上朱重阳提议:“咱们路途中先看看能不能遇到洪门的人,偿若能将这些宝贝先交给洪门,咱们也落个一身轻,去找李秋蝉时若是打起来,至少也能少个顾虑。”

    伏隐道:“也只能这样了,依我看,咱们招惹上四节门就是麻烦,原本好好的,只要咱们找到易容帮的人,为少林寺夺回《洗髓经》,再将杀害少林僧人的凶手交给少林寺去处置,岂不一了百了?眼下倒好,惹出了这么多麻烦,却忘了正事。”

    朱重阳道:“现在再说这么多废话又有何益?你能够眼看着勾心长以及他的那个门派惨遭屠戮么?还是想看着曹忘机的南天门和八卦门等几个门派厮杀起来,你好在一旁看热闹?”

    伏隐气呼呼地说道:“我不过是埋怨了几句,你看看你,将我看成什么了?好好好,咱们就先去找李秋蝉!”

    三人正准备前往汉口,朱重阳却忽然鬼使神差地对二人说道:“我觉得咱们不如先去一趟松风观,看看猛虎道长是否还在哪里。”

    伏隐愕然道:“去找他干什么?咱们三人又不是他们十多人的对手,去了不也是自取其辱?他给咱们四箱宝贝已是心不甘情不愿,咱们送上门去,他们若是连这几箱宝贝也给夺走,咱们那才是冤大头呢,更何况他们得了这么多金银财宝,又怎会还留在松风观?我看咱们前去也是白去。”

    朱重阳摇了摇头:“我总觉得猛虎道长有些奇怪,不去看看他,心中总觉得有什么不安的地方,这样吧,到了松叶峰,你们两人留在山下看守马车,我一个人前去拜会一下。”

    伏隐问道:“你是不是又有了什么预感?”

    朱重阳的预感一向很准,他的预感并非凭空而来,通常都是因为心中对某件事起了疑心,但又说不清道不明,所以才需要去验证一下,而他的预感通常也十分灵验。

    朱重阳听他这么问,仔细想了想此事,之后疑惑地说道:“我也不太明了,只知道抢走咱们财宝之人,和咱们在松风观见到的猛虎道长似乎前后变化太大,唉,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伏隐道:“咱们之前见到猛虎道长时,他为了骗咱们去对付洞中七位老人,自然是对咱们热情招待,等到他要抢夺咱们好不容易找到的财宝时,自然是凶相毕露,那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朱重阳叹道:“奇不奇怪,我去见松风观走一趟不就知道了,反正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伏隐问叶乘风:“你怎么说?”

    叶乘风道:“朱大哥说得没错,反正这里距离松风观有没有多远,咱们就去一趟又如何?”

    伏隐道:“那好,就让重阳这小子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咱们兵发松风观去也!”

    三人随即拨转马头,向松叶峰行去。

    来到松叶峰下,伏隐和叶乘风两人留下看守马车,朱重阳下了马,施展轻功向松叶峰上赶去。

    到了松风观外,两名小道童正在打扫道观门前的落叶,也就是松针,朱重阳客客气气地问其中一名小道童:“请问贵观观主猛虎道长在吗?”

    那名小道童点了点头:“观主就在里面,居士找他何事?”

    朱重阳不过是随口一问,想不到猛虎道长竟真的在里面,忍不住愣了愣。

    这名道童接着问道:“不知道你找我们观主有什么事?居士跟我说一下,我好进去通报。”

    朱重阳道:“不必麻烦了,我自己进去找他就行。”

    说着,他就要进入道观。

    另一名道童笑道:“你还不知道我们观主在什么地方,怎么去找他呀?”

    朱重阳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地问道:“请问小道长,不知道猛虎道长在什么地方,还请指点。”

    这名小道童说道:“我可以跟你说我们观主的所在,但你要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朱重阳有些哭笑不得,这两名道童年纪都不过七八岁上下,想不到却人小鬼大,故作老练,他看到其中一名小道童有些脸熟,对他说道:“我记得你,你忘了,几日前我跟猛虎道长比试过剑法,当时你也在场对不对?”

    这名道童这才记起朱重阳来,他点了点头道:“我想起来啦,那天你跟我们师父比剑,后来你赢啦,对不对?”

    朱重阳笑道:“不错,那就是我,你想起来啦。”

    这名道童想起当日的事,原本欢喜地神色忽然变了,他说道:“你来了就好,你不知道,后来我们跟观主提起此事,他却矢口否认此事。”

    朱重阳没有听明白,他问道:“你们观主否认了什么事?”

    道童道:“他否认曾和你们几人比试过,还将我们训斥了一顿,吓得我们再也不敢在观主面前提起此事。”

    朱重阳愕然道:“怎么会这样?”

    道童看了看道观里面,仿佛怕猛虎道长忽然出现教训他似的,他看四周并无猛虎道长的踪影,这才对朱重阳说道:“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要跟我们观主说,否则我又少不了一顿责骂。”

    朱重阳道:“我不说,你快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道童低声回答道:“这还用说吗?我们推断观主是因为输给了你们,心中生气,因此让我们谁都不要提及此事。”

    朱重阳失笑道:“哦,竟有此事?不至于啊,你们观主猛虎道长为人豁达,心胸开阔,又怎会这么想的?”

    小道童见他似乎不信,有些心急地说道:“偿若不是这个原因,那又会是因为什么呢?”

    朱重阳道:“我进去会一会你们观主不就知道了?快说吧,你们观主此刻在什么地方?”

    小道童道:“我们观主现在在道观后面的一间竹屋里炎魔丹砂呢,你一会千万不能跟我们观主说我们这么说他。”

    朱重阳道:“你且放心,你看我像那种多嘴多舌的人吗?”

    说完,他不等道童再找他啰嗦什么,直接走进了松风观。

    穿过前后三进院子,他从后门出了松风观,在松风观后面的山坡上果然见到一间简陋的竹屋,竹屋四面透风,竹子做的墙聊胜于无,与其说是竹屋,倒不如说是竹亭更为恰当,猛虎道长正坐在竹屋内用一根石棒棒在石臼内搅动,那是一望可知,看来他真是在研磨丹砂。

    见到猛虎道长,朱重阳更是感到奇怪,猛虎道长得到了这么多金银财宝,他不就此离开这里,隐姓埋名做个富家翁已经令人难以索解了,如今他竟然亲自在这里研磨丹砂,那就更令人想不通了。

    丹砂就是朱砂,是道士画符炼丹之必需品,但丹砂又非如何贵重之物,以猛虎道长现在的财力来说,就算买上一间屋子的丹砂也是足够,他又何须浪费时间自己在这里做这无聊之事浪费时间?有这功夫去做点别的事不是更有意义么?

    然而更令他意想不到的事还在后面。

    猛虎道长听到有人来到附近,他抬头看了一眼,手中依旧不停地在研磨着,他随口问道:“你是何人?怎能擅闯松风观?”

    朱重阳愕然道:“道长这么快就忘了我了么?”

    猛虎道长道:“什么这么快就忘了你?你究竟是谁?”

    听到猛虎道长的回答,朱重阳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禁不住一股凉气从后脊梁骨升腾而起,他问道:“这么说来,道长还是头一次见到我?”

    猛虎道长道:“不错,你究竟是谁?”

    朱重阳道:“五日前,在下偕同几位好友前来拜访过猛虎道长,难道猛虎道长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听到朱重阳的问话,朱重阳推断他即便记不得了,也会因为好奇而问问自己什么情况,令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是,猛虎道长听到他的话,忽然暴怒,非但不问他究竟,反而将手中用来研磨丹砂的石棒抬手向朱重阳脱手砸来,朱重阳见他一言不合就动手,来不及去想其中究竟,先伸手将石棒接下,准备问明究竟。

    但猛虎道长将石棒砸向他只不过是开始,随后猛虎道长大喝道:“好小子,原来是你在戏弄本道!”

    他一边呼喝着,一边抽剑而出,向朱重阳刺来!

    朱重阳不明究竟,心中只想着,这道长疯了,自己前后两次见过他的面,一次是他来松风观拜访,想要问问无欲道人的底细,另一次则是在闯王宝藏所在的山洞内,无论是哪一次,猛虎道长都不该忘了他才是,他跟着喝道:“有话好好说!道长且慢……”

    可是猛虎道长哪里理会他,他挺剑就像朱重阳要害刺来,朱重阳无可奈何,只能拔出玄武剑作对。

    双方长剑相击,只听叮的一声轻响,猛虎道长的长剑竟然被玄武剑削断!

第七十六章 难以启齿

    朱重阳记得猛虎道长的剑乃是足以和自己的玄武剑不相上下的,怎的这么轻易就将他的剑给斩断了?

    猛虎道长的剑虽然断了,可他怒气不减,手持断剑还在向朱重阳攻去。

    朱重阳一边抵挡,一边说道:“道长请住手!这中间定有重大的误会……”他之所以这么说,除了心中起了疑心外,更因为今日猛虎道长所用的剑法和当日他和猛虎道长所用的剑法大不相同,不同不是剑法增强了,而是减弱了。

    等到猛虎道长的断剑再被朱重阳给削断,只剩下一个剑柄后,他还将剑柄掷向朱重阳,被朱重阳轻轻巧巧地将剑柄挑开,猛虎道长还想空手来战,被朱重阳一剑抵在他咽喉处道:“在下并不想跟道长作对,请道长冷静一下!”

    猛虎道长虽然被朱重阳制住了要害,但还是悍然骂道:“冷静?冷静你奶奶个头!你们做的好事!还想让本道冷静?”

    朱重阳听他所言,完全是摸不着头脑,他还剑入鞘,表示自己对他没有敌意,他这才说道:“我们做了什么事?还请道长明言,恕在下听不明白。”

    猛虎道长听他这么说,更是以为他在讽刺自己,气得脸色苍白,只是碍于对方锋利的长剑已经高出自己太多的剑法,方才不好发作。

    朱重阳见状更感惊讶,他心知这中间定有天大误会,只是自己连是什么误会都不知道,他说道:“在下这是和道长第三次见面,怎会做出什么对道长过分的事?”

    猛虎道长虽是有道之人,但此刻盛怒之下,也不顾什么道长的形象,口中骂道:“放屁!放屁!你是第三次见到老子?老子却是头一次见到你,这不是活见鬼了么?”

    朱重阳仔细梳理他和猛虎道长前后见面的经过,心中疑惑越来越重,他说道:“在下朱重阳,第一次来到松风观拜见道长时,观中许多人都是亲眼所见,难道道长不知?”

    猛虎道长脸色阵红阵白,他说道:“你说的来到松风观前来拜见我,可是五日之前的事?”

    朱重阳默默算了算,他和伏隐等人前来拜见猛虎道长,正是在五日前,因此他点了点头道:“不错,而且在下等人还和道长切磋了几招,这些情形不少贵观的弟子都是亲眼目睹的,在下又岂敢虚言相欺?”

    猛虎道长脸色胀红道:“胡说八道!五日前我正是因为你们的戏弄,被关在……关在一个地方一日夜没能出来,又怎会见过你们?”

    朱重阳听他说话断断续续地,知道这其中必有难以启齿的事,他不便深究,但是对于猛虎道长当日并不在松风观中多了几分信任,他心中隐隐想到了一种可能,心中跟着怒气升腾,他问道:“不知道道长当日不在松风观,可有人能够证明此事?”

    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问话,不料似乎又戳中了猛虎道长的痛处,他怪叫一声向朱雀扑来,被朱雀轻轻巧巧地躲开了,朱重阳怒道:“你干什么?”

    猛虎道长也是怒气冲冲地说道:“好小子,本道岂容你这么羞辱?”

    朱重阳莫名其妙地说道:“我羞辱你什么了?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要出手,你不是我的对手,何苦做这无畏之争?”

    猛虎道长似乎觉得他并不像在故意戏耍自己,讪讪地问道:“你当真不知那日我遭遇了什么事?”

    朱重阳断然道:“我自然不知,若是在下有意相欺,叫在下不得好死!”

    猛虎道长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朱重阳见偿若自己不说,他对自己的疑心终究不能尽去,他坦然道:“在下姓朱名重阳,乃是大侠朱雀之子。”

    猛虎道长怔了怔,似乎听说过朱重阳的名头,知道他为人正派,绝不是会戏弄自己的人,他这才叹道:“此事说来太也丢人,那日本道下山想去一户人家送镇府的符纸,结果半途中遭人暗算而昏迷了过去,等到醒来……”说到这里,猛虎道长是欲言又止。

    朱重阳却认定这件事十分关键,他问道:“道长醒来后又怎的?”

    猛虎道长看了他一眼,接着恨恨地说道:“醒来后已是第二日清晨,本道发觉……本道发觉自己赤身**躺在一张床上,旁边竟然还有一名青楼女子……他奶奶的,老子被人暗算之后,竟然被送到了青楼中!”

    听到猛虎道长离奇的遭遇,朱重阳既感到奇怪,又感到好笑,但他自然不会表露出想笑得表情,否则猛虎道长更会误会他在嘲笑他,至此他也明白了猛虎道长为何一经他提起当日之事,就恼羞成怒,看来他是将自己当成暗算他的人了,而且松风观中的道童问起他当日的事,他懵然不知之余,自然是怕他的遭遇被弟子知道,失去了观主的威严,因此对弟子大加斥责,不让他们提起此事。

    朱重阳想到这里,刚要跟猛虎道长说明当日的情况,可他转念一想,心中更是感到不对劲,偿若眼前这位猛虎道长没有撒谎,那么他和伏隐等人当日见到的猛虎道长又是何人?

    难道是旁人假装的?

    能够假装成猛虎道长瞒过他们这并不奇怪,能够将整个道观的人都瞒住,那才是细思之下,让人心中发寒之事,唯一的解释就是那日他们见到的猛虎道长是易容帮的人假扮的。

    也只有易容帮的人才能够化妆得如此惟妙惟肖,就连熟悉猛虎道长的人都能瞒过。

    可是如果那日见到的猛虎道长是易容帮的人,他又怎会识得勾心长?他仔细回思那日的经过,越来越感觉那位“猛虎道长”是假的,至于他识得勾心长,只怕也是因为此人为了更容易模仿猛虎道长,而在松风观中躲藏了很久,以模仿猛虎道长的一言一行,那么他知道猛虎道长和四节门掌门雨虹道长的关系,也就不奇怪了。

    猛虎道长见他低头沉思,忍不住问道:“当日戏弄我的偿若不是你们,又会是谁?”

    听到戏弄二字,朱重阳更是感到易容帮的人计谋安排之巧妙,他们之所以将猛虎道长送进青楼,还花钱请来青楼姑娘侍寝,绝非是好心让猛虎道长来一场艳遇,而是让他事后也不会提起此事,谁要是提起此事,猛虎道长不免会跟谁发急发怒,大发脾气,他的弟子不就是不敢再过问当天的事么?

    这易容帮的人心思如此缜密,真是让朱重阳又是佩服又是警惕。

    想到这里,朱重阳叹道:“戏弄道长的自然是另有其人,而且这些人道长也招惹不起,我劝道长还是忍了这口气,就此别再追究了。”

    猛虎道长听朱重阳这么说,人一时怔住,他愤然道:“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件事让我如何能忍得下去?”

    朱重阳道:“戏弄道长的人,只怕连我朱重阳也得罪不起,道长又有多大能耐能跟他们相斗?”

    猛虎道长一脚踩在一块石头上,石头被他踩得陷入泥土中,和泥土持平,这一脚力气之大可见一斑,这个举动显得猛虎道长心中何等不忿,却因此也知道朱重阳不会骗他,戏弄他的人他也得罪不起,他说道:“那人究竟是谁?本道向来不会和人结下仇怨,他为何这般戏耍老子?”

    朱重阳安慰道:“他这么做的目的并非针对道长,而是别有所图,他不过是利用了道长而已。”

    猛虎道长道:“我不明白……”

    朱重阳想起一事,问道:“那位戏弄道长之人曾跟在下说过,当年的闯王李自成曾经在松风观住过一段时日,不知道有没有这件事?”

    猛虎道长瞠目不知所对,他问道:“什么闯王李自成?他怎么会来我这个道观居住?”

    听到猛虎道长的回答,朱重阳知道那个假的猛虎道长所说的话简直没有一句可信,他为了引自己入瓮,编造出了种种让人信以为真的假话,将自己和伏隐等人骗得团团转,目的自然是要借助他们之力,将闯王宝藏取到。

    唯一让朱重阳感到欣慰的,是他们至少还给了自己几箱子宝贝。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怕也不是因为他们真的大方,而是怕自己跟他们拼命,否则他们哪有这么好心。

    猛虎道长问道:“这件事跟闯王李自成又有什么关系了?”

    朱重阳知道从他这里再也问不出什么别的线索,便跟他说道:“那人胡言乱语,当不得真,道长不要深究,他们扯的谎言没有一点意义,目的只是骗了我们几人为他卖命罢了,事已至此,道长还请看开些,在下还有事去做,就此告辞!”

    猛虎道长道:“朱大侠的为人,本道也听人说过,所以本道才对朱大侠毫不隐瞒,这件事对本道来说自然是件丑事,还望朱大侠替本道遮掩则个。”

    朱重阳自然信誓旦旦地答应了他。

    回到松叶峰山下,伏隐和叶乘风两人都等得有些焦躁了,伏隐更是说道:“你小子怎么去了这么久?你再不回来,我就要上去找你去了。”

    朱重阳叹道:“此事一言难尽,咱们先离开这里,路上再说。”

第七十七章 街头异事

    这一次他们不再停留,而是直奔汉口而去,准备去找李秋蝉,化解他和四节门的矛盾。

    启程后,朱重阳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将他在松风观的见闻告诉了伏隐和叶乘风,两人听到他们之前所遇到的猛虎道长竟然是假的,无不感到惊讶,伏隐更是惊得差点从马上跳下来。

    叶乘风喃喃地说道:“怪不得一个松风观的观主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将咱们耍得团团转,我也感觉假的猛虎道长就是易容帮的人假扮的,旁人哪有这个本事?”

    伏隐则恨恨地说道:“真他奶奶的防不胜防,这易容帮的人就近在眼前,咱们却懵然不知,可恨咱们还在满世界地找他!易容帮的狗贼真是太不将咱们放在眼里了!”

    朱重阳道:“这就叫做艺高人胆大,我看他们是明知道咱们在找他们,他们还敢主动露面,这说明他们对自己的易容本事十分自信,唉,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真正的猛虎道长根本就不知道关于闯王的任何事,偏偏咱们被他哄得信之不移,说出来也真够丢人的。”

    伏隐道:“此后咱们再和什么人打交道,一定要核实一下对方的身份,别免得再被易容帮的人给骗了,重阳,你来说说咱们小的时候曾一起做过什么事?”

    朱重阳听他这么问,先是一怔,接着醒悟他是想让自己证明一下自己的身份,他笑骂道:“去你的,老子是谁还用证明吗?信不信老子用大衍剑法一剑把你斩下马去。”

    伏隐道:“你先别笑我,经历了这回猛虎道长一事,我是变得疑神疑鬼了,我看若是不能将易容帮给毁了,只怕以后我看谁都不像他本人。”

    叶乘风忽然说道:“咱们既然知道了那假的猛虎道长是由易容帮的人假扮的,倒也有一件好处。”

    伏隐问道:“什么好处?”

    叶乘风道:“至少咱们知道了闯王宝藏那四十多箱宝贝的去向,只要找到了易容帮的人,咱们就能将那些金银财宝给夺回来。”

    朱重阳点了点头:“这一点也算是足以聊以**了,只是咱们要想找到易容帮的人都不太容易,找到他们后能否夺回这四十多箱金银财宝,只怕更是难上加难,咱们走着瞧吧。”

    伏隐道:“你小子对什么事一向都是信心十足地,今次这是怎么了?”

    朱重阳道:“或许咱们以前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总感到这世上并没有真正能难倒咱们的事,可是最近面对易容帮的人,感觉咱们总是束手束脚的,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他们人数多,武功高,智谋也比咱们高,更重要的是,这些人行事没有顾虑,不像咱们瞻前顾后的,咱们想要他们为少林寺的付出相应的代价,只怕绝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他说的这些伏隐倒是挺认可的,他点头承认道:“单单他们行事不择手段在,咱们就要输给他们一筹,这一点主要是咱们顾虑太多,唉,此事的确万分棘手,咱们却还要迎难而上,且易容帮也并非咱们唯一头疼的事,我看咱们还是先将易容帮的事抛在脑后,先将李秋蝉的事处理好再说。”

    三人晓行夜宿,每到一地打尖,三人必须留一人在马车上看守珠宝,一路上虽有小毛贼想要打他们马车的主意,自然都是铩羽而归。

    这一日,他们平平安安地来到岳阳,岳阳最有名的地方就是岳阳楼,犹记得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说过: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不知激励了多少人。

    只是三人哪有登楼赏景的心情,一路上他们小心翼翼地看守着珠宝,好不辛苦,此刻来到岳阳,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找到洪门弟子,将这些财宝托付给他们,好落个无事一身轻。

    令三人想不到的事,岳阳乃是一座古城,更是一座大城,城中熙熙攘攘的人,人的脸上有没有写字,如何能够找到洪门的人?他们这一批珠宝不再少数,偿若所托非人,自然一件难以挽回的事。

    朱重阳让伏隐和叶乘风两人先去找一家客栈下榻,看守好几箱珠宝,自己则出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洪门的人。

    在岳阳,朱重阳有几个朋友,但他不能确定这些人是否听说过洪门,因此也不能决定去找谁去帮忙才是,他又想去找丐帮的弟子,想借助他们的本事,来找出洪门的人,但又回思一想,自己不愿将这些珠宝托付给丐帮,却好要委托他们去找洪门的人,这岂非让丐帮做了冤大头?

    想来想去,朱重阳还是决定先去找一位名叫裘君豪的朋友,看看能不能打听到关于洪门的消息。

    走在岳阳府的大街上,朱重阳见只要是男的,又非和尚道士,人人都梳着大辫子,看起来十分怪异,当然他自己也是如此,自从朝廷颁布了剃发令之后,谁敢不遵循此令,就会掉脑袋,掉脑袋还是剃发,显然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后者。

    许多心向前朝之人,宁可选择出家做和尚,也不愿留那怪异的、不男不女的长发,因此在新朝,向佛之人中更多了许多英豪。

    走着走着,朱重阳看到不少乞丐聚集在一起,当中围着一位年轻人,隔得远了,朱重阳看不清年轻人的相貌,但他推断这个年轻人多半就是刘成祥,也就是新任的丐帮帮主,否则怎会有这么多丐帮弟子簇拥着?

    朱重阳心中大喜,连忙冲了过去,来到附近后他才大失所望,这年轻人并不是刘成祥。

    丐帮弟子公然在大街上聚集,已是十分罕见之事,路过的行人无不侧目闪避,朱重阳来到丐帮弟子附近,几名丐帮弟子立刻警觉地盯着他,其中一人更是带着嫌弃的口吻对朱重阳说道:“丐帮商量大事,闲杂人等请让开!”

    虽然此人说话带了个“请”字,但其中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让朱重阳十分不爽,但是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开,以他的功力,想要听到丐帮弟子在这里议论什么,根本无需靠近,偿若他亮出自己的字号,这群丐帮弟子多半会向自己道歉,只是朱重阳觉得没有这个必要罢了。

    走了十多步远,兀自能够听到丐帮弟子在小声议论着什么人过大寿的事,商量着要送什么礼物才好。

    朱重阳心中自嘲,原来丐帮弟子变得如此会结交,像自己这般交往遍天下的人,也没有听说江湖中哪个德高望重的人要过寿,看来自己这一段时间因为深陷四节门和闯王宝藏的事情当中,对于武林中发生的事有些耳目闭塞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马上的人还呵斥着:“让开!让开!”

    朱重阳听马蹄声在大街上疾驰,丝毫不顾忌百姓的安危,不禁扭过头去看看是什么人这么猖狂,他扭头一看,原来是一队官兵,这队官兵全都带着斗笠一般的帽子,帽子上顶着一撮红缨,看起来也是有些不伦不类,自然是眼下最令汉人痛恨的“辫子军”了。

    “辫子军”就是官差衙役官兵一类的统称,自然也是百姓背后对他们的蔑称。

    在朱重阳的心目中,辫子军通常都是满人,也就是女真人,但随着满人坐稳朝廷的时日越长,为了更好的统治汉人百姓,他们满人人手不足,只能招募一些汉人进入官府,以汉人来治理汉人,对于这类愿意帮助外族人来欺辱汉人的人,朱重阳十分鄙夷,认为他们跟汉奸并无不同。

    这群辫子军骑着马耀武扬威地来到附近便放慢了脚步,纵马向丐帮弟子聚集之地慢慢走去。

    朱重阳心中警惕起来,难道是丐帮弟子在此聚集,惹来的这些官兵?

    偿若这群辫子军对丐帮弟子不利,他朱重阳势必不能坐视不理,因此他停下脚步,准备看看丐帮弟子如何应对,偿若双方谈不拢打了起来,他朱重阳自然要帮着丐帮的人。

    让朱重阳怎都想不到的是,这群官兵见到丐帮的人,竟然拱着手对那位年轻的丐帮弟子笑道:“恭喜恭喜呀!”

    那名年轻的丐帮弟子连忙拱手回礼:“多谢熊大人,想不到消息传得这么快,熊大人竟然也听说了。”

    那名领头的熊大人下了马,笑道:“丐帮新选了你小子做堂主,我这个做哥哥的怎能不来贺喜?”

    朱重阳心中更感惊讶,丐帮弟子的头目向来都是丐帮中德高望重之人,尤其是帮主,不知要经过多少重考验才能当上,刘成祥年纪轻轻就接掌丐帮乃是形势使然,汪九成伤重而死,死前没来得及指认下一任帮主,以至于让丐帮落到四分五裂的地步,丐帮弟子推举刘成祥做统一的丐帮帮主,乃是不得已而为之。

    除了帮主外,每一处丐帮分堂的堂主,更是由当地丐帮中的老人来担任,为的就是让当地的丐帮弟子能够对他言听计从,便于管理,这位年轻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德高望重,也绝非武功高强,不知道他怎么能够当上丐帮岳阳分堂的堂主。

    而看他和官兵称兄道弟的样子,更是难以令人索解,江湖上的人,向来刻意和官府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别说丐帮了,就算是普通江湖中人,也不会公然和官府走在一路,所以朱重阳觉得丐帮弟子并不是真心如此,不过是糊弄官兵以图自保的一种手段而已。

第七十八章 酒馆大汉

    这名年轻人说道:“我柳青河能有今日,一者是帮主器重,二者也少不了熊大人平时的照顾,眼下兄弟当了堂主,此后咱们哥儿俩一起发大财!”

    熊大人哈哈大笑,就在熊大人大笑时,柳青河对旁边的一名丐帮弟子使了个眼色,这名弟子立刻从怀中掏出两锭银元宝递给熊大人。

    熊大人假意推辞:“柳兄弟,柳堂主,你这是做什么?”

    柳青河笑道:“这是给熊大人……哦不,是熊大哥以及诸位官府的兄弟买杯酒水喝,在下做了堂主,大家自然都要沾沾喜气。”

    熊大人哈哈大笑道:“既然柳兄弟这么说,那我就不跟你客气啦,我还有事,咱们改日再一起喝酒!”

    柳青河恭送熊大人上了马,一直目送着熊大人一行人走出了很远,这才回过头来接着跟那帮丐帮弟子交谈,仿佛刚才的那一幕没有发生过一般。

    朱重阳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得无以复加,看来自己认为丐帮不过是和官府打马虎眼的推断也站不住脚了,这个叫做什么柳青河的年轻人和官府之间的关系大出自己的意料。

    丐帮怎么会变成这样?刘成祥接任丐帮帮主之后,朱重阳一直认为丐帮会在他的带领下,重新恢复威望,在武林中好好干一番事业,想不到丐帮非但没有长进,反而变得越来越不成话了。

    偿若是丐帮前任帮主汪九成还在世的话,见到如今丐帮的样子,定会气得口吐鲜血,偿若见到丐帮分堂的堂主在大街上公然和官兵称兄道弟,坦然行贿,只怕就算不一掌将其击毙,也会立刻将他驱逐出丐帮。

    朱重阳之前还心存幻想,看看能不能将财宝委托给他们,就算不信任他们,让他们帮着去找洪门的人应也不算什么,毕竟他和刘成祥的交情渊源流长,两人的父辈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侠义之人,朱雀和刘苏儿的交情更是非同小可。

    然而见到这一幕,他的心立刻沉了下去,偿若将这批珠宝交给他们,只怕堪比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就在他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时,丐帮弟子见到他一直看着他们,一名丐帮弟子警觉地向他喊道:“小子,看什么看?找死么?”

    朱重阳大怒,但他旋即压下愤怒,摇了摇头,转身走开。

    经过这件事,朱重阳不仅对丐帮感到十分失望,自己心情也变得十分糟糕,他随便走进一家酒馆,要了酒菜,准备借酒消愁。

    他还记得许多年前,自己跟父亲朱雀一起从太湖的家赶往西域的经历,那时候的他顽劣不堪,父亲为了他,不惜带着他万里迢迢地赶去西域,让师公北斗先生来教导他,感化他。

    在去西域的路上,丐帮弟子如何帮助他们,如何行侠义之事,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到了西域之后,他也经常听父亲以及伏缨和叶不凡等人讲述丐帮这个天下第一大帮的轶事,丐帮帮主汪九成又是如何了不起,将丐帮中的黄衣派和青衣派合二为一,让丐帮声名大振,丐帮纪律如何森严,丐帮弟子如何忍着饥饿而将粮食分给百姓等等各种往事,再看今日丐帮的行事,简直是判若两个帮派。

    就算是以前的邪门魔教,至少也都是不屑于跟官府来往的。

    酒菜送上,朱重阳自酌自饮了几杯酒,心中对于丐帮如此不争气而感到痛心,尤其是他想起父亲朱雀和丐帮前任帮主汪九成之间的生死交情,对于丐帮的堕落更是无法视而不见。

    朱重阳想着自己的心事,完全没有留意酒馆中几名喝多了酒的食客发生了争执,其中两人还打了起来,跟他们各自喝酒之人还算理性,并没有帮着两人打斗,而是竭力劝着自己人。

    然而酒疯子又岂是随便能够拦下的?一名喝多了酒非要对方受到教训的人,被自己这边的人拉回来后,屁股还没坐稳,听到对方还在哪里挑衅叫骂,盛怒之下直接冲进了酒馆后厨,从里面抢出一把菜刀来,就要活劈了对方。

    见到此人挥舞着菜刀,就算是和他一起吃酒之人都不敢靠近,酒馆里一些胆小之人都吓得尖叫起来,朱重阳这才从自己的心事中惊醒过来。

    看到那人挥舞着菜刀已经来到对方面前,举刀就要砍下,对方也是喝得酩酊大醉,见到对方菜刀看来,不但不知道闪躲,反而迎面而上,朱重阳相隔较远,就算现在出手,似乎也来不及了。

    眼看着一场惨案不可避免,朱重阳一拍桌子,桌子上快笼子里的筷子跳将出来,朱重阳用真气裹住跳起来的筷子,向那名手持菜刀之人射去。

    就在他还不知道这几根筷子能不能阻止惨案的发生,另有一道劲风闪过,只听叮的一声,那名手持菜刀之人手腕一痛,手中菜刀掉落在地,也就在这时,朱重阳扔出去的筷子才打到此人身上。

    见到这名醉汉手中的菜刀掉落,与他同桌吃酒之人立刻上前死命将他拉开,接着有人付了酒钱,几个人合力将此人拖走了。

    另一桌人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刚才那醉汉挥舞菜刀砍来时,他们也都吓得不敢靠近,眼看和他们一起的醉汉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小命,他们也慌忙结了账,带着醉汉匆匆离去。

    掌柜的命令店伙计将菜刀捡起来送到后面,又让小二好生收拾,看着掌柜发抖的身子,显然他也被吓了个够呛,若是他的酒馆里惹出了人命案子,他岂非也要惹上一身麻烦?

    酒馆里很快恢复了宁静,朱重阳却看向另一桌上的一名大汉,刚才抢在他筷子击中醉汉之前,就是他首先出手将醉汉手中的菜刀打落的,这名大汉一脸络腮胡,虽然喝酒喝得满脸通红,但神智还算清醒,刚才他出手解决了这场争斗,却像个没事人似的,继续喝着酒,只不过这次他是直接对着酒壶喝,朱重阳这才发觉他桌上的酒杯没有了,看来他刚才就是用酒杯打在醉汉的手腕上的。

    掌柜的在收拾妥了之后,匆匆来到朱重阳身旁道谢,他说道:“若非好汉出手,就要闹出人命来了!这顿饭我请了……”

    朱重阳笑道:“刚才我虽出手,不过阻止那场打斗之人却不是我,而是他!”

    说着,他指了指那名大汉,在这种事情上,他还没有冒领功劳的必要。

    掌柜的显然眼力不够,只看到了朱重阳拍桌子,扔筷子,却想不到打落菜刀的另有其人,他看到那名大汉,立刻走过去道:“燕大侠,原来刚才是你出手化解了这场危机!小人瞎了眼,竟误人了别人。”

    朱重阳心道,原来这大汉姓燕,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了,否则掌柜的不会知道他的姓氏。

    姓燕的汉子淡淡地说道:“我打碎了你一只酒杯,也算是将功抵过了,我出手可不是想要卖人情给你。”

    掌柜的唯唯诺诺地说道:“是是是。”说完,似乎不想再跟这大汉多说,转身就要离开。

    但这大汉却似乎又跟着说道:“刚才你误认为是那位客人的功劳,要请他的客,怎么轮到我,你就连屁都不放了?难道我出手,就不值得你的感谢了?”

    朱重阳听这大汉前言不对后语,前面说不是想卖人情,后面又要掌柜的感谢,简直是莫名其妙。

    掌柜的苦笑道:“不知道燕大侠想要小人怎么表示感谢?”

    大汉道:“你刚才说感谢那位客人,就是这顿饭你请了,我也不多要,我这顿饭你请了便是。”

    朱重阳看到这大汉桌前不过放着一盘子卤水豆腐,一盘子蚕豆,外加三壶酒,值不得几个钱,想不到这大汉武功高强,外表豪迈,却如此这般斤斤计较。

    掌柜的听他这么说,连忙答应:“这还不是小事么?你这顿饭我不收你钱就是,以前的那些酒钱……”

    大汉神色一变道:“我姓燕的又岂是少人钱的人?以前的酒钱先挂在账上就是,我也不让你少,只今日的饭你请。”

    掌柜的连连答应,看得出这大汉穷困潦倒,在这里赊酒也非一回两回了。

    大汉见到掌柜的答应,脸上浮现出笑容来:“既然如此,这顿饭我可不能再小里小气的,否则可真对不住掌柜的一番情义,小二,酒再上十壶,烂牛肉送上一盆,你们店里招牌羊肋骨也来一份,另外再添两样小菜送上来。”

    听到大汉趁机“狮子大开口”,掌柜的脸跟着又拉长了。

    大汉还笑问:“怎么?这就有些不舍得了?刚才我若是不出手,你店里惹出血案,你这酒馆只怕也开不成了,所付出的代价可不止这一点酒菜吧?”

    掌柜的哭笑不得,只得对店小二说道:“快去准备,还愣着干什么?”

    店小二连忙安排去了。

    朱重阳见到这大汉的言行,心中生出好感来,此人武功高强,喜欢喝酒,路见不平也会出手相助,落魄潦倒,却又不以武力仗势欺人,有了机会也不放过,实在是一位真性情的好汉子,他有心结交这位姓燕的大汉,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这位姓燕的爷们欠了酒馆多少酒钱?”

    掌柜的说道:“总有十多两银子了,他有钱就还一些,没钱就记账,我们这小本买卖……”

    朱重阳打断他的哭穷,摸出一块二十两的银元宝扔到柜台上,对掌柜的说道:“他的酒帐我来付了,今日这一顿,也算我请了。”

第七十九章 籍籍无名

    掌柜的想不到朱重阳出手这么大方,喜不自胜地说道:“那我就再给两位添些本店的特色菜,不知道两位还要不要再添几乎酒?”

    朱重阳刚要拒绝添酒,那位姓燕的大汉已经长身而起,向他这边走来,口中说道:“怎能不添酒?你见过老子干吃菜不喝酒的么?”

    掌柜的连连说道:“是是是,我这就让人去添,让人去添。”

    大汉道:“添什么添?你将你们酒馆里私藏的那几坛子酒给我们送两坛过来,既然有人请客,你怎么还替老子扣扣索索的?”

    掌柜的咋舌道:“那几坛子酒一坛子可是二十斤的,燕大侠,那两坛子酒就是四十斤,只怕醉不倒你,也要撑坏了你。”

    大汉冷笑道:“老子还没听说酒能撑坏人的,若是老子醉死了,那也算是死得其所,哈哈,哈哈,又不是少你钱,还不赶紧送酒送菜过来?”

    掌柜的看他一副已经喝得半醉的样子,不想再跟他分辨,连忙让店小二去取酒来,同时肚中腹诽道:反正你的酒钱已经有人帮你算清了,你醉不醉死关老子何事?

    朱重阳见他酒量惊人,可是转念一想,他忽然想起当年乃父跟他提起的,丐帮前任帮主汪九成就是一位酒量豪迈之人,而且汪九成嫉恶如仇,行侠仗义,极有魄力,将丐帮整顿得好生兴旺,在朱重阳的印象中,那汪九成高大威猛的样子,和这位姓燕的大汉相差仿佛,便即释然。

    大汉来到朱重阳桌子对面坐下,他一改之前玩世不恭的酒鬼模样,脸色一沉道:“小子,你这么讨好老子,究竟有何企图?”

    朱重阳万万想不到自己花钱请他吃酒,帮他结算了酒钱,反而落得他一声臭骂,他心中认定这中间定有什么误会,因此也不生气,而是淡淡地说道:“在下钦佩你刚才出手助人之意,这且在其次,阁下酒量恢宏,让在下对燕大侠心生好感,故而如此,在下行事向来也是凭喜好随性而为,并没有什么企图。”

    大汉左瞧瞧他,右看看他,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他说道:“你当真不是受那姓李的所托,前来赚我的吧?”

    朱重阳愕然问道:“什么姓李的?我不明白。”

    大汉似乎并没有因此释疑,跟着又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朱重阳虽然因他对自己的疑心有些不满,还是没有瞒他:“在下姓朱,名重阳,不敢请教阁下姓名?”

    大汉先是点了点头道:“姓朱,名重阳,朱重阳,朱重阳……”接着恍然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人称朱大侠的朱重阳?”

    朱重阳谦逊地说道:“什么大侠不大侠的,不过是朋友给在下脸上贴金罢了,似燕大侠这等人物,方才称得上大侠二字。”

    大汉听到朱重阳的话,脸竟然有些发红,他苦笑道:“朱大侠莫要骂我,你既然是朱大侠,自然也就不可能是姓李的请来对付我的人了,对了,在下姓燕,燕子的燕,名叫燕北寒,刚才朱大侠哪一手掷筷子的功夫可俊得很呐。”

    朱重阳本想问他什么姓李的要跟他过不去,转念一想,两人不过初次见面,这么发问不免有些唐突了,偿若对方不想说,自己问了也是白问,偿若自己想要告诉自己,那么不用自己去问,他也会主动告诉自己的,因此他打消这个念头,转而说道:“燕北寒,好名字,单听名字就令人想到北国寒峭凌冽的冬季,然而在下有一事想不明白。”

    燕北寒道:“朱大侠何事想不明白,请说便是。”

    朱重阳道:“以阁下的身手,以及这副豪杰模样,在江湖中当非籍籍无名之辈,然而以在下见识之宽,交接之广,却未曾听说过燕大侠的名头,岂非异事?”

    燕北寒道:“朱大侠且莫再称呼在下为什么大侠了,这不是捧我,而是骂我来着,朱大侠叫我燕二便是,在下在江湖中声名不显那是有原因的,之因在下不喜参与江湖纷争,也不大和江湖上那些有名无实之辈结交,有时候遇到看不过去的事,胡乱出手,也不会说出自己的名字,所以在江湖上籍籍无名,岂非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朱重阳道:“原来如此,行侠仗义做好事而不留姓名,大侠二字,你燕二当得!”

    燕北寒听朱重阳如此称赞他,十分欢喜,这时店小二和跑堂的伙计两人一人抱着一坛子酒送了上来,两人将酒放在桌上,接着退在一旁却没离去,好像是在看燕北寒如何能将这两坛四十斤酒给喝完。

    燕北寒揭开一坛酒的泥封,对朱重阳道:“在下好酒,有时候喝多了还发酒疯,算什么大侠?就连小侠也算不上,咱们喝酒!”

    说着,他抱着酒坛子,给朱重阳和自己各满上一碗,接着他端起酒正要喝,瞥见酒馆的伙计就在身旁,他冷冷地说道:“你们二人不去忙活,难道是想留在这里偷听我们说话不成?”

    店小二和伙计两人连忙走开。

    朱重阳陪他喝了一碗酒,这酒和之前酒壶中的酒果然不同,酒壶中的酒味寡淡,坛子里的酒酒味醇厚,酒水挂壁,带着一点金黄色,无论是闻起来,还是喝到嘴里的口感,都是朱重阳从来没有喝过的美酒滋味,他盛赞道:“想不到这小小酒馆中,竟有这般好酒!”

    燕北寒听他夸酒,由此认定他也是酒道中人,他笑道:“你不晓得,这坛子里的酒我也是第二次喝到,上次喝到已是一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也是别人相请,平时我也喝不起这酒,今日算是敲了你的竹杠了,还望朱大侠不要介意。”

    朱重阳哈哈一笑,一扫之前因为丐帮弟子堕落而生的闷气,他说道:“两坛酒又算什么,燕兄若是喜欢喝,在下就将这酒馆中所有的酒都买给燕兄喝就是,那也算不得怎么一回事。”

    燕北寒大为感激,但他却摇了摇头道:“我燕二谢过朱大侠的好意了,我也希望将这酒馆里的好酒都喝完,只可惜现在不行,我身有要事,就要离开岳阳了。”

    朱重阳道:“既是如此,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燕北寒道:“在下遇到过许多名不副实的所谓的名门正派,侠义中人,都没有朱大侠这般洒脱,我只遗憾没有早点结识朱大侠,以至于令我燕二感到人生犹如虚度。”

    朱重阳道:“燕兄客气了,对了,不知道燕兄有什么事,能够连美酒都不喝,也要赶着去做?问的唐突了,燕兄莫怪。”

    燕北寒道:“这算什么唐突了,我要去汉口走一趟,有一趟死约会非去不可,否则我就留下和朱大侠一起醉上他几日。”

    朱重阳笑道:“恐怕燕兄有所不知,在下也正好要去汉口一趟,咱们正好顺路。”

第八十章 朋友受辱

    燕北寒愕然道:“竟是这么有缘分?”

    朱重阳哈哈笑道:“天下之事,正是无巧不成书,来,咱们喝酒。”

    两人各自喝了一碗酒后,燕北寒问道:“不知道朱大侠可是当真去汉口?”

    朱重阳道:“这个自然,我更想不到燕兄也是要去汉口,咱们正好顺路,回头让店家多带几坛子酒,咱们路上喝,正好在下有架马车,可以多放几坛。”

    燕北寒还是有些难以相信会有这么巧合之事,他问道:“不知道朱大侠去汉口干什么,是从那里坐船再去往别处么?”

    朱重阳摇了摇头:“在下的目的就是汉口。”

    燕北寒道:“不知道朱大侠去汉口所为何事?”

    朱重阳虽然觉得他问个不休有些啰嗦,也并没有多想,他说道:“我去汉口乃是为了去找一个人。”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燕北寒刚来到自己桌前询问自己是否受姓李的所托,自己加以否认得事,他心中一动,心道不会这么巧吧?他接着说道:“在下去汉口要找的人正是姓李。”

    说完,他仔细观看着燕北寒的神色。

    燕北寒闻言身子一震,他说道:“朱大侠要去找的人可是八卦门的掌门李秋蝉?”

    朱重阳连忙承认:“不错,难道你也……”

    燕北寒更加感到不能置信,他点了点头:“不错,和燕某定下死约会的,正是李秋蝉,不知道朱大侠去找他又是为了何事?难道是受他之邀前去助拳的?”

    朱重阳听他对自己说话的口气忽然起了戒备,连忙否认道:“不不不,我去找李秋蝉,为的是朋友所托,去化解一段仇怨,劝说李秋蝉不要再去找我那朋友的麻烦。”

    燕北寒愕然道:“那李秋蝉十分固执,肯听朱大侠相劝?”

    朱重阳叹道:“事情棘手就棘手在这一方面,他肯不肯听我相劝是一回事,此行我必须要劝得他放下仇恨不可,冤冤相报何时了,偿若现在他不肯收手,恐怕在不久的将来定会酿成大祸。”

    听到朱重阳的解释,燕北寒终于放下心来,他说道:“朱大侠并非受他所邀就行了,偿若朱大侠是帮着他来对付我的,那么此行我只好爽约了。”

    朱重阳问道:“不知道燕兄和那李秋蝉又有何矛盾?”

    燕北寒道:“有何矛盾?此事说来话长了,你知道我燕北寒不喜欢参与江湖纷争,既然和他起了争执,那自然不是小事。”

    虽然是说来话长,但两人喝着酒,燕北寒还是将他和李秋蝉之间的粗略跟朱重阳说了。

    就在一年多之前,燕北寒在武昌府嘉鱼县会见一位朋友,这位朋友也同样好酒,又十分热情好客,燕北寒受到了极好的招待,只是他当时家有老父,不便久留,在朋友家住了旬日,这才依依不舍地辞别,离开之前,两人还约定了今后再见面的事。

    燕北寒正是岳阳人士,母亲去得早,家中只有一位年近七旬的父亲,正所谓父母在,不远游,燕北寒是孝顺之人,自然要回去照顾老父。

    怎料就在他刚离开嘉鱼县城门时,朋友家的下人匆匆赶来喊住了他,说他朋友正受人欺辱。

    燕北寒的这位朋友祖上乃是铁匠出身,原本以打铁做农具为生,后来盘下一间铺子做兵器铺,乱世之中买卖兵器的人络绎不绝,他们家竟因此发了财。

    到了燕北寒朋友这一代,他已经不再亲自打铁,靠着祖上的声誉,在周围府县开了数家兵器铺,各铺子均请了人来维持,日子过得极是清闲,燕北寒之所以结识这个朋友,也是因为他要将自己的刀给卖了,准备换些酒钱。

    说到这里,燕北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朱重阳理解一个人的酒瘾上来之后十分难挨,别说卖兵器,有的人甚至坑蒙拐骗在所不惜,燕北寒这么做,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且说燕北寒听说了这位刚刚招待过他旬日的朋友受人欺辱,那还了得,他当即随着这名下人赶了回去。

    来到一家兵器铺子,燕北寒果然看到他朋友正在铺子门前趴着,一名年轻人傲然站在他朋友身前,用一只脚踩在他朋友背上,口中嚷嚷着:“让你亲自动手,那是瞧得起你,既然给你脸你不要脸,小爷偿若不给你点教训,你也不知道小爷的厉害……”

    围在兵器铺附近看热闹的人不少,但是这些人不过是普通百姓,而那名殴打燕北寒朋友之人显然是练家子,谁人敢上前劝说?

    燕北寒看到朋友受辱,当真是比他自己受辱还要气愤,他当即冲过去和那名年轻人厮打起来。

    话说那名年轻人武功倒也不差,燕北寒和他交手了数十招这才将他制服,制服了这目中无人的年轻人后,燕北寒并没有怎么羞辱他,只是让这名年轻人也趴在地上,让他朋友在年轻人身上踩了几脚。

    燕北寒的朋友乃是商人,商人以和为贵,不愿招惹是非,本不愿以牙还牙的,但是燕北寒非让他如此,他不得不在那名羞辱过他的年轻人背上轻轻踩了几脚。

    这名年轻人显然是娇生惯养的之徒,心高气傲,被燕北寒这么当众羞辱后,羞愤难当,燕北寒倒也没有怎么为难他,臭骂了他几句,向他身上吐了几口吐沫就放他离去。

    此人临走前恨恨地说道:“有种你们就别跑,等小爷回来,若是发觉你不在,小爷定会一把火将这铺子烧成白灰!”

    众人都觉得这年轻人有些不识好歹,对方饶了他,他还敢说这话,偿若燕北寒发起火来,岂非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好在燕北寒气量颇宏,并没有跟他一般见识,这种人他见得多了,临走时说的几句狠话那是为了找回面子,当不得真的,因此看着他骂骂咧咧地走了。

    等到周围的人散去,燕北寒拉着他朋友进了屋,他问朋友究竟怎么回事。他的朋友告诉他这人带来几张图纸,上面是一些机括暗器的部件,这人让铺子里的人照图打造,铺子里的伙计见到这是杀人的利器,按照律例要上报官府的。

    说到这里,那名年轻人就开始发脾气,非要他打造出来不可,但铺子里的伙计做不了主,只能找燕北寒的朋友来,想不到燕北寒的朋友来到之后,这人却让他朋友亲自打造,他朋友好言解释,自己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抡过铁锤打铁了,另外这也是违禁之物,他们不敢接这个生意。

    年轻人闻言暴怒,显然他的忍耐也到了头,不但开始在铺子里闹事,且开始羞辱燕北寒的朋友来,好在燕北寒朋友的下人知道燕北寒本事高强,此刻还未走远,便偷偷溜出去将他喊了回来。

    燕北寒的朋友苦笑道:“这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忍一忍也就是了,你来了将客人打了一顿,只怕此事不大好了结。”

    燕北寒知道他是担心那名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回来找他的麻烦,便自告奋勇地说道:“此事既然是我惹出来的,就由我来替你摆平,咱们又不理亏,怕他怎的?”

    在燕北寒的心中,那年轻人吃了亏,知道了燕北寒的厉害,多半不会再回来。

    当天晚上燕北寒就留在了兵器铺,以防那年轻人真的来烧铺子。

    半夜十分,那名年轻人果然来了,只不过他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一名道士打扮的高人前来。

    说到这里,不用燕北寒介绍,朱重阳也知道那位道士打扮的人就是李秋蝉了。

    不料燕北寒并不让朱重阳猜测道士的身份,而是问道:“你可知道那年轻人是谁?”

    朱重阳道:“是李秋蝉的徒儿?”

    燕北寒摇了摇头:“若是他徒儿,此事倒也好说,那年轻人是他的亲生儿子。”

    朱重阳讶然道:“什么?”

    毕竟在普通人的心里,道士和尚通常都是不会娶妻,自然也不会生子的。

第八十一章 阴差阳错

    燕北寒苦笑道:“就是因为他是李秋蝉的亲儿子李东阳,所以他才敢这么豪横,儿子受辱,自然由老子出面摆平。”

    朱重阳问道:“后来呢?后来李秋蝉又是怎么放过的你,而定下了这个一年之后的死约会?”

    燕北寒道:“儿子武功不行,老子武功倒是不错,据说李秋蝉还是什么八卦门的掌门,的确有两下子,我刚一开始不知道他武功这么高明,和他在卯夜的大街上动上了手,结果没用十多招我就落在了下风,又过了二十多招,他一剑将我的刀给挑飞,然后用剑指着我的脖子问我,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没有?”

    朱重阳知道李秋蝉这么问,那是准备取燕北寒的性命了,身为一个门派的掌门人,自然要显得有些气度,一旦李秋蝉说出自己为了的心愿李秋蝉就会痛下杀手,而燕北寒的这个心愿,则由他李秋蝉去帮着他完成。

    眼下燕北寒既然还活着,那就说明李秋蝉当时并没有杀他,那是为什么呢?

    朱重阳道:“燕兄现在还活着,是否当时有人仗义出手,阻止了李秋蝉?”

    燕北寒摇了摇头:“嘉鱼县又不是什么大地方,且在半夜三更之际,哪有什么人能阻止得了他李秋蝉?”

    朱重阳更觉奇怪,他说道:“然则燕兄现在不还是活得好好的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燕北寒道:“别说你现在都觉得惊讶,当时我更是以为必死无疑,李秋蝉用剑指着我咽喉要害的时候,他儿子李东阳还在一旁说风凉话,说什么你白天不是挺能得么?怎么现在如何如何了?我虽然命悬李秋蝉之手,也忍不住喝骂道,原来你小子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偿若没有你爹,你又算什么东西?……”

    在燕北寒骂了李东阳之后,李秋蝉冷冷地说道:“废话少说,你再不说你有何未了的心愿,本道这就送你去见阎王了。”

    燕北寒知道自己再怎么也躲不过这一劫,干脆放弃了求生的希望,他沉声说道:“在下也没什么未了的心愿,只是家中还有一位老父亲,他身体不好,眼下卧病在床,须得我去照料,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未了的心愿。”

    听到燕北寒的话之后,李秋蝉忽然沉默下来。

    一时空街寂寂,唯有李东阳催促的声音:“爹,这小子羞辱儿子,你快杀了他!”

    李秋蝉听了儿子的话,反而收回了剑,剑入鞘后发出呛的一声。

    李东阳见状连忙问道:“爹,你为何……为何不杀了他?”

    李秋蝉道:“此人是个孝子,自己命在顷刻,还能想着自己的父亲,这样的人很令人敬佩,不该就这么枉送了性命。”

    李东阳不忿道:“那又怎样,爹,他如此羞辱孩儿,必须要杀了他,方解孩儿心头只恨!爹,他羞辱了我,也就是羞辱了您,羞辱了八卦门呀!”

    李秋蝉闻言,心中有些犹豫不定。

    燕北寒则对李秋蝉道:“原来阁下是八卦门的人,失敬失敬,在下是此刻方知。”

    李东阳仗着有他爹撑腰,对燕北寒道:“我呸!你现在倒来叨扰了,你白天那股神气劲哪儿去了?”

    燕北寒叹道:“偿若你有你爹五分本事,三分气量,事情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李东阳道:“你现在再说这些岂非已经迟了?爹!我……”

    李秋蝉打断儿子的话:“你闭嘴!”

    李东阳见他爹动了怒,不敢再说什么。

    李秋蝉对燕北寒道:“孝敬老人之人固然难能可贵,但爱子之心更是人皆有之,你得罪了我儿,我本该取了你的性命,但我念在你一片孝心的情况下,就让你先回家一趟,跟老父道个别,我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后就算令尊贵体痊愈,想来你也有足够的时间找人照顾他了,一年后你到汉口来找我,偿若到时候你的武功足以胜过我,我就饶你一命,否则你便須为得罪我儿付出代价!”

    燕北寒想不到李秋蝉竟肯放他一命,这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秋蝉道:“我相信你是一条言出必践的汉子,怎么样,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燕北寒道:“多谢阁下留下我一年之命,在下一年之后,准时去汉口找你们赴约,死约会,只要我不死,就一定会前去践约!”

    李秋蝉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示意李东阳跟着他一起走。

    可是这么一来,李秋蝉的儿子李东阳却不愿意了,他说道:“爹,到时候他偿若不来怎么办?”

    李秋蝉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似他这等人物,答应下来的话就会一定做到,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承诺过的事扭头就忘了么?”

    李东阳似乎还有些不死心,他说道:“可是爹根本就不知道他的为人……”

    李秋蝉道:“等你何时知道像他这么知道孝顺父亲,也就会懂得做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说完,李秋蝉再不理会儿子,自顾离开。

    李东阳狠狠地瞪了燕北寒一眼,口中说道:“走着瞧!”

    说罢,向他父亲追赶过去。

    燕北寒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知道李秋蝉父子远去没入黑暗中,他才渐渐回过神来。

    说到这里,燕北寒对朱重阳道:“偿若去年李秋蝉一剑将我刺死,朱大侠此刻也听不到我在这里跟你讲述这些事了。”

    朱重阳听到这里,感到事情还是十分蹊跷,他说道:“偿若事情只是如此,你又怎么会怀疑我是李秋蝉找来对付你的人?”

    燕北寒道:“你听我将后来的事说完就明白了。”

    在这件事之后,燕北寒连夜赶回了岳阳老家,准备在这一年里好好照顾老父,顺便安排自己的后事,偿若他父亲病愈,身体安康,那么他必须要安排他人来照顾父亲。

    为此,燕北寒和岳阳的朋友整日待在一起,想看看谁是可以托付之人,但是他平日结交的大都是些酒肉朋友,这些狐朋狗友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还可以,若是让他们来照顾父亲,那简直相当于让他把父亲推入火坑中。

    就在他愁苦之际,他遇到了一名从外地来岳阳的南天门的弟子希梦白,这位南天门的弟子为人坦诚,武功不错,不像在江湖中待久了的老油子,燕北寒刻意和他结交,希望他到时候能稍微照顾一下父亲。

    为了讨好希梦白,燕北寒带着他遍游岳阳景色,甚至对老父亲的照料都有些疏忽了,希梦白果然十分感动,两人甚至结拜为兄弟,在燕北寒的刻意讨好下,希梦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以后照顾他父亲的请求。

    到了彼时,燕北寒还觉得命运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然而现实和计划总是有着残酷的距离,这段距离就像是老天给他开的恶意的玩笑,就在燕北寒安排好了照顾父亲的人选之后,他父亲的病情却忽然恶化,燕北寒遍请名医,将家中积蓄都花得七七八八还是没能挽回老人家的性命。

    燕北寒的父亲就这么去世了。

    在安排好父亲的后事之后,燕北寒百无聊赖,整日和希梦白两人一起饮酒作乐,醉生梦死,毕竟他要在一年之约后将会赶去汉口,将自己这条命交给李秋蝉。

    就算燕北寒这么打算,但现实仍旧不肯放过他。

    跟他约定一年之约的事李秋蝉,可是李秋蝉的儿子李东阳却咽不下这口气,再加上他担心就算燕北寒信守承诺前去八卦门赴约,到时候李秋蝉偿若心软杀不了他又如何?再说了,在李东阳的心中,燕北寒会不会前去汉口赴约还难说得很。

    为此李东阳教唆了八卦门李秋蝉的大弟子吕千水前来找燕北寒的晦气。

    那一日,燕北寒和希梦白两人正在岳阳楼附近的酒家喝酒,吕千水找上门来,燕北寒和吕千水打了起来,两人武功势均力敌,难分上下,但希梦白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和燕北寒联手将吕千水击退。

    吕千水对李东阳夸下了海口,说他一定能收拾得了燕北寒,想不到半路冒出来一个希梦白,让吕千水铩羽而归。

    但吕千水也非是知难而退之人,燕北寒和希梦白是两人,吕千水也找来一位高手,两人对两人,燕北寒和希梦白便处在下风,燕北寒本想和吕千水等人拼了,反正早晚是个死,长痛不如短痛,拼了这条命,省得惦记那一年之约。

    只是燕北寒若是这么拼了性命,留下希梦白可就倒了霉了,为了希梦白,燕北寒只好听从希梦白的建议,两人打不过就逃,向南天门所在的沧澜江逃去。

    在希梦白的心目中,他的师父曹忘机武功应是天下无敌,对付吕千水两人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此后的一段时间,燕北寒和希梦白两人在前面逃,吕千水两人则在后面追,一路打打停停,终于来到了南天门门户附近。

    燕北寒也佩服吕千水的执着,想来应是吕千水想要讨好李东阳,等到李秋蝉卸任八卦门的掌门后,李东阳会站在他这一边,支持他做掌门人。

第八十二章 赴死之约

    来到沧澜江畔,曹忘机见到自己弟子竟会遭人追杀,一怒之下宰了吕千水,吕千水的朋友吓得屁滚尿流,侥幸逃过一劫,回去将这件噩耗告诉给了李秋蝉。

    后来便有了李秋蝉和曹忘机势不两立的情形。

    听到这里,朱重阳方才明白吕千水的死因,方才知道李秋蝉为何会和曹忘机结下深仇,原来这一切竟都是由李东阳那小子惹出来的祸事。

    朱重阳听到这里,对燕北寒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完全可以不去找李秋蝉送命的,你隐姓埋名,找个地方一躲,那李秋蝉又将去哪里找你?”

    燕北寒叹道:“事情哪有这么简单?且不说我已经答应了李秋蝉,他当日饶我不死,大丈夫不能言而无信,二来,他李秋蝉的八卦门之所以和南天门的曹忘机结下仇怨,归根到底也就是我燕北寒惹出来的事,当初我若不是想要将老父亲托付给他人照顾,也就不会结交希梦白,不和他结交,又怎会害得他跟着被吕千水追杀,以至于给南天门惹来这场凭空祸端?”

    朱重阳道:“这么说来,你是准备去八卦门,将杀死吕千水的事给扛下来了?”

    燕北寒点了点头:“此事因我而起,自然是由我来解决,希梦白是我结拜兄弟,南天门便是我结拜兄弟的门派,除此之外,我在南天门待过一段时间,将我如何跟李秋蝉之子李东阳结下仇怨,如何跟希梦白结交,等等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他们,希梦白非但没有怪罪我,反而为了让我去汉口的时候能够保住性命,恳求曹忘机曹掌门教了我一套剑指天南的剑法,当然,我燕某用刀,曹掌门便化剑法为刀法,让我领悟颇多,此刻我去找李秋蝉,自信能够接下他百十招,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胜过他。”

    朱重阳叹道:“你此番前去,只怕是凶多吉少,若是在李秋蝉大弟子吕千水被曹忘机杀死之前,他说不定会念在你言而有信的份上饶过你一名,眼下他最钟爱的大弟子之死,你也脱不了关系,新仇旧恨相加,只怕他绝不会放过你,你不过跟曹忘机学了数月的武功,那李秋蝉好歹也是一派掌门,又怎会不是你的对手?我看他绝不会放过你。”

    燕北寒苦笑道:“不管他放不放过我,我都要坦然面对,我若是做了缩头乌龟,不用别人来指责,我自己都会看不起我自己,管他死也罢,活也罢,我燕某无牵无挂,也算是不负此生了。”

    朱重阳哂道:“既然你这么看得开,你见到我时,怎么还会因为疑心我是李秋蝉找来的人而紧张?”

    燕北寒道:“这自然不同,我默默无闻死在李秋蝉派出的人的手里,自然是心有不甘,死在李秋蝉手中,也算是死得其所。”

    朱重阳叹道:“无论是死在谁手中,都没有死得其所这一说,令尊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燕北寒不知他为何忽然谈论此事,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是独生子。”

    朱重阳又跟着问道:“那你有儿子没有?”

    燕北寒道:“我至今尚未成亲,又哪来的儿子?”

    朱重阳淡淡地说道:“既然你没有儿子,又何来死而无憾?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又是独生子,就此送了性命,你燕家此后岂非要绝后了?”

    燕北寒沉默了一会后说道:“我知道朱大侠劝我乃是一番好意,但一个人活着,总不能将自己的事凌驾于别人的事之上,我强为朋友出头,得罪了李东阳,此后事情变成如今这样不可收拾,难道我能为了自己生儿子,而将这些事放诸脑后,置之不理么?再说了,万一头几胎都是闺女,我岂非还得要等到生出儿子再去承担这些?那不是开玩笑嘛。”

    朱重阳虽然认为这是件严肃的事,但听到燕北寒说到头几胎都是闺女时,还是忍不住失笑道:“就算你去承担这些责任,也不是说非死不可吧?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燕北寒问道:“什么办法?”

    朱重阳道:“我也不知道,既然咱们去汉口的目的一样,不如咱们一起化解他和曹忘机之间的矛盾,又能挽回你的性命,岂不是好?”

    燕北寒听到朱重阳愿意和他一起去,他精神一振道:“有了朱大侠陪同,这事说不定真有可能做到,只不过……”

    朱重阳问道:“只不过什么?”

    燕北寒道:“只不过咱们两人面对他们八卦门整个门派,一旦起了冲突,只怕咱们未必是他们的对手,我燕某命贱,折在他们手中不算什么,若是朱大侠有个三长两短……”

    朱重阳笑道:“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到时候万一谈不拢,就算咱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总也能够逃得掉,在下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再说了,咱们也不是两个人,我还有两名兄弟跟着一起前去,眼下他们就在客栈里等我,咱们喝了这碗酒就去找他们如何?”

    燕北寒实在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两人让掌柜的结了账,朱重阳又跟掌柜的说了自己下榻的客栈,让掌柜的将酒馆中所有泥封的成坛的好酒都派人送到客栈去。

    掌柜的愕然道:“所有的坛装酒?”

    朱重阳道:“不错,怎么,怕我们少了你的钱?”

    掌柜的摇了摇头道:“不不不,小人不是怕客官少了钱,而是怕客官喝不了,小店里成坛的好酒都在地窖里,还有两百多坛,难道客官都要买下来?”

    燕北寒苦笑道:“我们一时也喝不了,就给我们送二十坛吧。”

    朱重阳付了酒钱,安排好掌柜的何时去送,两人这才离开酒馆,去往伏隐和叶乘风两人所在的客栈。

    回到客栈,伏隐和叶乘风两人正在客栈门口等候,他们见到朱重阳回来,这才松了口气,伏隐问道:“好小子,怎么去了这么久,也不捎个信回来,这天都快黑了,你还一身酒气……这位朋友是谁?”

    朱重阳笑道:“这位朋友是谁,咱们进去再说,此事说来之巧,恐怕会让你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进了客栈的房间,朱重阳将燕北寒的身份,以及他跟八卦门和南天门的关系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伏隐和叶乘风。

    伏隐和叶乘风听完后果然一脸震惊,他说道:“咱们之前只知道李秋蝉的大弟子吕千水被曹忘机所杀,没想到此事牵扯到这么多的事。”

    叶乘风道:“那李东阳真不是东西,吕千水可说是被他害死的。”

    伏隐道:“怎么这么说?”

    叶乘风道:“若非他飞扬跋扈,仗着他爹是八卦门的掌门,又怎会招惹燕兄的朋友,又怎会被燕兄得罪,偿若他就此忍了,又怎会有后来的事?他喊来他爹李秋蝉为他找回场子,他爹既然已经和燕兄定下一年之约,他若是不加干涉,去找吕千水为他出气,又怎会让吕千水送了性命?这一切都是这李东阳惹出来的祸事,那李秋蝉偿若是个明事理的人,此事应当就此罢休,所有的罪责都该李东阳一个人承担!”

    朱重阳叹道:“为人父者,哪个不护短?他的大弟子死了,又是亲儿子的错,他怎肯将怒火发泄在儿子身上?自然会找替罪羊了,燕兄是一位,那曹忘机是一位,就连四节门的掌门雨虹道长也是一位,咱们想要说合此事,只怕他也会将咱们看成替罪羊。”

    伏隐道:“不错,只怕咱们跟他们讲道理,他也不会听的,如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他李秋蝉不再去找别人的麻烦,这件事只怕也不容易解决。”

    朱重阳道:“也不是没有解决之道,只看他对他儿子溺爱到什么程度。”

    伏隐问道:“什么意思?”

    朱重阳道:“他大弟子已经命丧黄泉,想必他对自己儿子看得更加重要,咱们与其和他讲道理,我看不如从他儿子李东阳着手更容易解决。”

    伏隐道:“你是说……”

    朱重阳道:“我什么也没说,只说李东阳有可能是他的软肋而已。”

第八十三章 故地重游

    伏隐道:“我向来反对以人为质……”

    朱重阳和叶乘风两人都带着惊异的目光看着他,伏隐接着说道:“别这么看傻子似的看我,我只是说针对好人,像李东阳这种人嘛,自然可以权宜。”

    叶乘风道:“从李东阳着手,必须要仔细盘算好,否则若是弄巧成拙就麻烦了。”

    朱重阳仔细沉思了一会后说道:“这件事我看还是需要燕兄出马。”

    燕北寒断然道:“这件事就是因我而起,在下自然是义不容辞了,需要在下怎么做,请朱大侠吩咐就是。”

    伏隐道:“此事怎么让他出马呢?”毕竟无论什么事,他们都是一马当先的。

    朱重阳道:“咱们出马引诱李东阳犯错,他未必会上当,毕竟他也不认识咱们,若不是燕兄,那吕千水也不至于被曹忘机杀死,我想李东阳此刻必定恨极了燕兄。”

    燕北寒苦笑道:“朱大侠说得一点也没错,那小子恨极了我,却又不敢独自面对我,而且我和他父亲李秋蝉的约定日子已经到了,这小子自然不敢轻易以身涉险,如何将他引诱出来,还要好好商榷一下。”

    当下几人商量了几种方案,准备到时候因地制宜,因势制宜。

    休息了一晚,第二日四人便动身出发。

    离开岳阳后,偶有几个小毛贼想打他们马车上珠宝的主意,自然被他们几人轻易料理了。

    到了傍晚,几人来到嘉鱼县,这里正是去年燕北寒为他朋友出头的地方,若是没有李东阳去找燕北寒朋友的麻烦,也不会有后来的种种事端,来到这里,燕北寒感慨良多,一年之前,他父亲还未病故,那时候的他还不认得李秋蝉父子,也不知道什么八卦门,更没有和李秋蝉等人接下解不开的仇怨。

    思索前尘,恍如隔世。

    伏隐一路上早知道了燕北寒和李秋蝉父子之间的纠葛,所以他问道:“咱们今晚是否下榻你那位朋友家?”

    燕北寒想了想后说道:“我看还是不用了,毕竟这次前来是为了解决和李东阳之间的麻烦,若是被他看出端倪,让他心有不安就非我的本意了。”

    伏隐赞道:“好汉子,那好,咱们就随便找家旅馆住下。”

    当下朱重阳赶着马车,燕北寒坐在马车中,伏隐和叶乘风两人骑着马,四人走在嘉鱼县的街道上,准备寻觅一家合适的客栈,毕竟他们此刻身怀“巨资”,不能随意下榻,至少客栈的规模要大一点,能够容他们停下马车,还能在马车上休息。

    燕北寒坐在马车内喃喃地唱道:“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南有嘉鱼,烝然汕汕。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衎。南有樛木,甘瓠累之。君子有酒,嘉宾式燕绥之。翩翩者鵻,烝然来思。君子有酒,嘉宾式燕又思。”

    伏隐耳朵灵敏,听到燕北寒的几句歌谣,忍不住问道:“你唱得什么?鬼哭狼嚎的?”

    燕北寒哭笑不得地回答道:“这是《小雅·南有嘉鱼》上的诗句,嘉鱼县因此得名。”

    伏隐道:“你别唱了,这么有格调的诗,从你嘴里唱出来真是大煞风景,我看找个姐儿来唱还差不多。”

    两人一边贫着嘴,一边前行,燕北寒透过马车车窗向外看着,故地重游,他心中何止充满感慨,一年前的那件事,就此改变了他的人生。

    就在他口不对心地跟伏隐胡说八道时,他看到沿街的景象,立刻对朱重阳喊道:“停车!停车!”

    朱重阳当即勒马停住了马车,问道:“怎么了?”

    燕北寒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来到街边,他抓着一家店铺的伙计衣领问道:“这里原本是徐记兵器铺,现在他们人呢?”

    这名伙计见到燕北寒凶恶的神色以及他满脸络腮胡的恶汉模样,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店里走出一位掌柜模样的人,对燕北寒喊道:“你是何人?为何抓住我家伙计?”

    燕北寒似乎也感到自己的行径有些过分,他拱了拱手道:“叨扰了,敢问原来这家铺子不是徐记兵器铺吗?怎么现在改了招牌?原来的店铺东家呢?”

    掌柜的说道:“你问的原来是姓徐的,你好好问就是了,干什么上来就动手?原来那家铺子里的人据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人报复,以至于弄得家破人亡,在嘉鱼县待不下去,据说搬到乡下去了,至于具体搬到哪里了,恕我们也不清楚,你再去问问旁人吧。”

    燕北寒心中一寒,他接着问道:“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掌柜的说道:“算起来得有七八个月了,你是那姓徐的什么人?”

    燕北寒对掌柜的问话恍若不见,口中喃喃地说道:“七八个月了,七八个月……”

    伏隐下马将他拉走推入马车,朱重阳见到附近不少人围观,连忙驱马离开了这里。

    尽管燕北寒还没有跟他们说发生了什么事,但朱重阳等人都能猜得出发生了什么事,看来那李东阳受辱之后,虽然拿燕北寒无可奈何,却将气撒在他朋友头上,燕北寒这位朋友不知道会不会武功,就算会武功,只怕也不高,否则也不会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三人都为燕北寒感到难过,看来燕北寒和八卦门之间的仇怨又添了一笔。

    拐了两个街口,几人找到一家名为安居客栈的旅店,朱重阳驱马进了安居客栈的院子,自有伙计前来招呼,朱重阳让伙计不要将马车卸下来,直接喂马就行。

    燕北寒失魂落魄地从马车上走下来,脸上写满了愤恨二字。

    伏隐安慰他:“既然你那个朋友已经搬走了,就说明李东阳还没有赶尽杀绝,你那个朋友多半安然无恙,你也不要过于担心。”

    燕北寒捏紧拳头道:“我好后悔!”

    朱重阳道:“有什么好后悔的?别说是你,换作是我,若是见到朋友受辱,也不能坐视不理,错不在你,我想此事那李秋蝉也做不出来,多半是李东阳暗中搞的鬼。”

    燕北寒摇了摇头:“当时若非我一时冲动,只将李东阳赶走,只怕他也不会有这般下场,徐天长当时就说落过我,说他们做买卖的以和为贵,我羞辱了李东阳虽然一时解了一时之气,却给徐天长带来这么大的隐患!我好悔!是我害了徐兄!”

    朱重阳道:“此事现在再自怨自艾于事无补,咱们先找李东阳询问清楚,将和李秋蝉的事解决以后,你再去找你那位姓徐的朋友去看看。”

    燕北寒点了点头,神色之间显得无比落寞。

    当天晚上,燕北寒也不愿回屋里休息,就在马车上看守着那几箱珠宝,连饭都没吃,朱重阳等人劝了他几句,未果,只得由他去。

    吃过晚饭,叶乘风留在客栈,朱重阳和伏隐则出来转转,顺便帮燕北寒打听一下徐天长家究竟遭遇了什么事,经过伏隐大施银弹,果然找到了知情之人。

第八十四章 赌场寻人

    这人自称曾是徐天长的邻居,他对两人说道:“这徐记兵器铺子不但售卖兵器,还卖各种铁器,实在是嘉鱼县的一户有钱人家,但是自从那日他在铺子里拒绝了一位客人打造杀人机括后,他家就遭了殃,有人说那人不知是少林的俗家弟子,还是武当的高徒,又岂是他们徐家能够得罪得起的?果然,没过几个月,人家就带人来找麻烦了,据说那天晚上,徐家死了五六个人,还有两家铺子被烧成白地,他们报了官,但官府却没怎么上心去查,你想想,什么少林寺的,什么武当派的,官府又哪里敢去查?因此这些杀人放火的案子就这么不了了之了,那徐家的人怕人家再来报复,没过几日就收拾了家当,远走高飞了。”

    此人所谓的知道一些真相,只怕一半是道听途说,一半是自己胡乱揣测出来的,那李东阳乃是八卦门的人,他却说是什么少林武当派的,岂非荒谬?

    但即便如此,伏隐还是给了这人一两银子,打发他去了。

    朱重阳道:“听这人的口气,那徐天长未必就此丧身,死的人说不定是他家的家丁下人。”

    伏隐道:“不管徐天长生死如何,他既然舍弃这里的家业,那是铁了心要躲避祸事去,好让李东阳找不到他的下落,燕北寒去找他,只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朱重阳叹道:“不管怎么说,燕北寒和李东阳的梁子是越结越深了,咱们不但要化解李秋蝉和四节门雨虹道长以及南天门曹忘机之间的矛盾,还要替燕北寒化解他和李东阳之间的矛盾,只怕不是这么容易解决的。”

    伏隐道:“偏偏咱们还带着这么一大笔财宝,唉,我当时真是鬼迷了心窍,去找什么宝藏,如今却成了累赘。”

    朱重阳道:“咱们再逛逛看,看看能不能遇到洪门的人,那样就能甩掉这个累赘了。”

    伏隐道:“若是这样就能找到洪门的人,那么洪门的人非在自己脸上写上洪门两字不可,我看咱们这么瞎逛,比在街上捡到一块大元宝的概率还小。”

    朱重阳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伏隐道:“你向来自诩江湖中朋友众多,去找你朋友啊?”

    朱重阳恨恨地说道:“一来我从来没有这么自诩过,二来我就算在江湖上有几个朋友,但在这嘉鱼县,我尚是首次来这里,哪有什么朋友可言?你若是有什么办法,就赶紧说,时间不早了。”

    伏隐道:“原本有什么事咱们都可以去找丐帮帮忙的,眼下他们不争气,只能靠咱们自己了。”

    朱重阳道:“废话,这还用你说?偿若丐帮靠得住,我还用问你?”

    伏隐道:“你还记得当初咱们在少林寺遇到郑成仁时,他说过什么话没有?”

    朱重阳道:“他说的话多了,你指的是哪一句?”

    伏隐道:“郑成仁说洪门和丐帮不同的地方就在于,洪门的人什么人都有,不像丐帮只有乞儿。”

    朱重阳道:“那又怎的?”

    伏隐道:“不管是丐帮还是洪门,他们都需要打听消息,丐帮打听消息的办法有很多,就是让丐帮弟子蹲守在酒楼,客栈或者青楼等地方的门口乞讨,观察来往之人,跟店里的伙计或者茶壶搞好关系,凭借这些人,丐帮才能对城中之事了如指掌,是也不是?”

    朱重阳道:“不错,你思路清奇,接着说。”

    伏隐得意地说道:“你八成忘了,郑成仁说洪门的弟子有许多家境优渥的,偿若洪门的人要这些人去打听消息,你猜他们会去什么地方?”

    朱重阳道:“你说的酒楼客栈或者青楼赌场等处就是打听江湖消息的绝佳场所,他们要去,自然不会只像丐帮弟子那样守在门口,而是进去和里面掌柜的,或者东家或者姑娘去打听。”

    伏隐道:“不错,只不过酒楼客栈么,只有吃饭睡觉时才会去,唯有像青楼赌场等地方才是他们常去的地方,眼下正是饭饱酒足后,他们该出动的时候了。”

    朱重阳道:“想不到你竟能想到这一点,那么咱们是该去青楼好呢,还是去赌场好呢?”

    伏隐道:“令尊和家父两人似乎都没有青楼运,只怕咱们两人也好不到哪儿去,青楼就免了,正好咱们身上有的是钱,不如就到赌场去碰碰运气。”

    尽管伏隐提的建议也不怎么靠谱,毕竟聊胜于无,总比在大街上乱碰乱撞要好一些,朱重阳当即答应和他去赌场去转转。

    然而此时朝廷和官府禁赌,想要找到一家赌场也非是他们想象的这么容易,两人随便找几名路人打听,却连一点关于赌场的线索都没有打听到。

    朱重阳道:“看来你的提议似乎也不易做到。”

    伏隐心有不甘,他说道:“历来嫖赌不分家,找不到赌场咱们可以找到青楼,在青楼候着,只要有人想进去,咱们就拦着打听,我就不信打听不到。”

    这一招果然凑效,在嘉鱼县这种小地方,青楼虽然不好找,但比之赌场容易多了,问了几名路人,遭了几个白眼,终于在一位青楼常客口中打听到了嘉鱼县几家青楼的位置。

    两人连忙赶过去。

    天黑之后正是青楼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又岂是晚饭之后,进出青楼的人简直可说是络绎不绝,嘉鱼县乃是鱼米之乡,尽管大富大贵的人不多,但手头有几个闲钱的人大有人在,正所谓饱暖思**,饭饱酒足后,青楼自然是最好的消遣。

    两人抵受住青楼姑娘邀约的诱惑,来回问了几名打算去青楼寻快活的客人,很快打听出来几家赌场的位置,两人没有停留,立刻赶了过去。

    因为官府禁赌,所以赌场都设立在民宅中,外面看不出异样,只有经人介绍才能找到这里,实际上,官府对于赌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不在大庭广众之下聚众赌钱,再向官差孝敬一些月例,他们便不去过问。

    两人进了赌场,有看守赌场的人前来盘问,幸而他们打听的人之中又一人自保了名号,让他们去赌场的时候提他黑虎的名头,看场子的人听到他们是黑虎介绍的,没加留难便让二人进去了。

    这家赌场甚是简陋,不过是一间院子,一排屋子,几间屋子里都挤满了人,人人围在桌子前神情激动地赌钱,每间屋子里赌的都不尽相同,有的在赌牌九,有的在赌骰子,有的在赌六博,有的在赌马吊,尽管赌法不同,但这些人的热情都差不多,大呼小叫,赢得希望赢更多,输的想要翻本。

    自古以来,赌场中出了赌具有变化外,赌钱的人始终没有什么改变。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选了一间赌牌九的屋子走了进去。

第八十五章 打马吊

    相对于其他房间里赌客的吆喝声,这里稍显得安静些,当然,开牌时,赌客捏住两枚牌九时,口中还是不由自主地喊着自己想要出现的牌面。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来此的目的并非赌钱,而是试图找到洪门的人,因此两人在踏入房门的一刹那,就开始在屋子里寻找那些并非专心赌牌的人。

    可是两人巡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像是洪门的人,两人进来后不赌钱,反而不断在赌客身上瞟,很快惹起了赌场打手的注意。

    朱重阳知道两人偿若不赌两把,只怕寻人的大计也会跟着泡汤,因此他和伏隐两人只能时不时随着某张桌子上的闲家下上两注,两人的心思都不在牌九上,输输赢赢,最后具体是输还是赢他们也没有盘算,反正输赢也不多,好歹打手们对他们两人的疑心尽去。

    很快,两人在每张桌子前都下了几注,他们每到一桌前,都会仔细查看赌客的神态,看看下注的人里有没有特别奇怪的,比如下注特别小,并不在乎输赢的,但两人每张桌前都逗留了一会,却连一个可疑之人都没有看到。

    这间屋子里的赌徒对牌九的狂热绝非作伪。

    朱重阳故意说道:“牌九有什么好玩的?咱们去玩骰子,岂不来得更直接些?”

    伏隐也点了点头道:“那咱们就去玩骰子,牌九的门道太多,我也嫌麻烦,还不如掷骰子比大小来得痛快。”

    两人这一番做作,自然是说给赌场打手们听的,好让他们对自己不起疑心。

    离开这间屋子,他们又去了另一间掷骰子的屋子,依之前的办法,两人一张桌子一张桌子地寻找,也一样没有发现异常之人。

    随后两人又换了一间屋子依样而为,一直到他们找到了打马吊的这间屋子,才算有了些发现。

    马吊是一种纸牌,这种赌具是刚刚兴起没有多久的一众赌钱法门,之因比其他的赌法更为有趣而迅速广泛地传播开来,打马吊非要四个人不可,四人围坐一张桌子,每人拿八张牌,三家闲家合力对付庄家,誓把庄家拉下台,庄家则竭力维护自己庄家的地位,四人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

    在其他屋子里,赌牌九或者骰子,赌场都有人参与其中,打马吊却不同,赌场只抽花红抽油水,并不参与其中,因为若是遇到打马吊的高手,赌场也会跟着赔钱,不如只抽赌成稳赚不赔。

    屋内有六张桌子,也就是二十四人在打马吊,这些人显得比较沉稳,不像其他屋内的人大呼小叫的,他们一边打着牌,一边先聊着江湖中的事,很多都是穷极无聊的小事。

    两人来到这屋,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都不会打马吊,再加上打马吊必须四个人,所以两人也凑不成局,不过赌场不限别人跟着下注,若是下了闲家,赢了便由庄家赔付,若是输了钱自然也输给庄家,反之亦然。

    为了不惹起在座的人的怀疑,两人装模作样地跟着下了几注,他们一边看着这些人出牌,一边留神场中的人,有一张桌子上的一名赌客引起了两人的主意,此人所在的桌子是屋内六张桌子里赌注最小的,这人年纪不大,约么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其他赌客最年轻的也都在不惑之上。

    此人之所以引起两人的注意,并不仅仅因为他年轻,还因为他善于聆听,除了同桌的人谈论着江湖上的一些趣闻外,他还注意着其他人谈论的事,只是他表现得并不太着痕迹而已,可是他的一举一动落在朱重阳和伏隐这两个有心人的眼中,自然瞧得明明白白。

    有了目标后,两人也并不急于去找年轻人问话,毕竟在这等场合里也并不合适,两人耐心等候,等这名年轻人赌完后再找他。

    赌场里的人大都有着极大的毒瘾,大部分人赌钱,几乎都是以前赌钱输了,所以想要翻本,可赌马吊的人有不少都是有钱之人,这一点无论是从他们的气度还是穿着,都能够看得出来,这些人赌马吊有的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不单单是为了钱而已。

    一名赌马吊的人说道:“周保平,你天天来打马吊,你也不怕你家小妾空守闺房,心中好比这天儿,冬天去了,开始干什么了?到时候你头顶多了一顶帽子,岂不……”

    此人说话并不算隐晦,什么冬天去了,那就该发春了,所谓头顶多一顶帽子,自然是暗指他的妻妾偷人。

    那名叫做周保平的人笑骂道:“去你的,老子在这里玩马吊,家中女人寂寞,你郑三郎家中媳妇就不寂寞了?你小子只怕都快能在河里长寿了。”

    几人哈哈大笑,谁都知道那周保平是在反骂郑三郎是王八,这种粗俗的话听得朱重阳眉头大皱。

    偿若这些人说的只有这样不登大雅之堂的玩笑话,那么不但他们打听不到江湖中声名讯息,那名年轻人怕也不是为了探听消息而来,偿若他不是为了探听消息,那么他自然也不可能是洪门的人了。

    幸而另一张桌子上的人说了件正事,那人说道:“我听一个亲戚说,前一段时间少林寺里死了不少僧人,他们对外说的是寺里发生了疫情,这些人都是染了疫病而亡的,但是又不太像,唉,这件事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有人胆敢去少林寺捣乱杀人,那么这人还有什么不敢干的呢?”

    另一人说道:“你别胡说八道了,少林寺是什么地方,咱们天下武功最厉害的人就在少林寺,谁敢去撸虎须?那不是自寻死路么?我看少林寺多半是真染上了什么疫病,你胡乱说话,小心得罪了少林寺的弟子们。”

    那人哂笑道:“我看你才是小心过了头,少林寺都是和尚,怎会来这种地方赌钱?既然他们不会来,又有谁会知道我在说他们?”

    另一人冷笑道:“少林寺弟子都是和尚?我看你才狗屁不懂,人家少林寺中自然有和尚,这叫做出家弟子,还有一部分是俗家弟子,并非都是和尚,艺成下山之后,他若是不说,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少林弟子,小心这屋里就有少林寺的人,听到你在背后这么议论少林,岂不找你麻烦?”

    那人嘴硬道:“他们来找我麻烦?难道我袁某会怕他们么?”

    又有一人说道:“平白无端的,你又何必惹祸上身?须记得祸从口出,哎,我手里还有一张万万贯的宋江!哈哈,赶紧掏钱!”

    朱重阳和伏隐对视一眼,两人都想得到他们说的少林寺死了人,就是少林寺在丢了《洗髓经》时,那八名看守经书的武僧被杀一事。

    看来这里的人倒也不只是胡说八道。

    在这些人议论纷纷时,朱重阳留意到那名年轻人对这几人说的话都十分留神,分心之下,他那把牌便输了,但是他并不在乎,掏出银子给了庄家,另外两名闲家都对年轻人埋怨不已:“你怎么的出的牌?害得我们也跟着输钱。”

    年轻人连忙解释道:“我本来就不怎么擅长打马吊,还不是你们缺一人,非要我补上不可,你们输了钱,难道我就没输么?打马吊本来就是有输有赢的,又有什么好说的?”

    那人说道:“你手中这么好的牌还能输,那就不是会不会打的问题了,而是蠢,是笨,是无能!”

    年轻人也不再反驳,只是笑笑道:“算我失误了吧,也没必要纠缠不清!”

    几人说着,又接着打了下一局马吊。

    看着年轻人还没有停手的意思,朱重阳和伏隐两人也只能假装下注,阴差阳错下,两人竟然稀里糊涂地赢了不少钱。

    又赢了几把后,两人装作赢够了钱,不再继续跟着下注,转而离开了这间屋子,离开了赌场。

    离开赌场之后,两人并没有走远,而是藏身在赌场不远处等候,等候年轻人玩够以后出来,两人再对其进行询问。

    等过了午夜,快要到三更时,年轻人终于从赌场中出来,他离开赌场后,左右看了一眼,然后沿街向北行去。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见状连忙自后跟了上去。

第八十六章 童叟无欺

    年轻人显然想不到会有人跟着他,径直向他家中行去,不知道他今晚是赢了钱,还是因为打听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所以开心地哼着曲儿。

    嘉鱼县到了后半夜,各户人家都黑灯瞎火的,唯有天上阴暗的月光照出一点光明,让朱重阳和伏隐能够隐约看到前面年轻人的背影。

    走到偏僻一点的地方时,两人忽然加快了脚步,一个施展腾云功,一个施展踏月功,两人轻轻巧巧地追上了年轻人。

    年轻人在两人靠近时生出警觉,但已经迟了,以朱重阳和伏隐两人的轻功,追上年轻人自然易如反掌。

    看到朱重阳和伏隐,年轻人警惕起来,他问道:“你们是谁?为何拦着我?”

    朱重阳笑道“别害怕,我们只是想问问你一些事情。”

    年轻人警惕地看着两人,忽然醒悟了似的说道:“好啊,你们不就是在赌场里跟人下注的那两人吗?怎么?钱输光了,想要劫财?”

    朱重阳摇了摇头:“别误会,我们只想问你几个问题,说不定咱们还是朋友呢,阁下可是三点水的门派?”

    洪门的“洪”字就是三点水旁的,朱重阳不想说得太明显,因此用三点水来替代。

    这名年轻人道:“我是不是三点水旁的门派,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朱重阳听他这么说,心中认定他多半就是洪门的人,不禁感到喜出望外。

    伏隐道:“我们问你话你就好好回答,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年轻人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听你们这么说,好像你们两人很厉害,吃定了我似的,嘿,我怕你们两人知道我的身份后会吓得屁滚尿流!小爷没空搭理你们,告辞了!”

    说罢,年轻人身子一纵,整个人冲上来旁边一户人家的屋顶,看来这名年轻人的轻功还不弱。

    只可惜年轻低估了朱重阳和伏隐两人的轻功,就在年轻人刚刚站上屋顶准备开溜时,朱重阳和伏隐两人也跟着上了房顶,并拦下了年轻人的逃走的方向。

    年轻人这才知道这两人都不是好惹的,他再次尝试逃出两人的阻拦,自然也都是以失败告终。

    没办反,年轻人只好又跳回街上,朱重阳和伏隐两人也跟着跳下,两人分别站在年轻人前后,以防他再逃走。

    年轻人有些疑惑地说道:“你们究竟想要知道什么事?”

    朱重阳问道:“你的名字,先说说你的名字。”

    年轻人道:“我姓武,名叫劳业!好了,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

    伏隐口中喃喃地说道:“武劳业?武劳业……好小子,你这是在骂我们,要我们喊你吾老爷么?”

    年轻人笑道:“这可是你喊的,我可没有逼你。”

    朱重阳也听出来他是在讨自己便宜,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和伏隐两人捉弄江湖恶人时候的场景,他笑道:“看来你真是将我们两人当成冤大头了,你再不老实回答我们的话,我可要让你吃些苦头了。”

    年轻人听到朱重阳的威胁,眼珠子咕噜噜地一转,似乎又要开始撒谎,朱重阳不等他胡编乱造,已经伸手抓住了年轻人手肘处的麻穴,手肘后面的麻穴十分脆弱,哪怕不小心碰到,都会让整条胳膊又酸又麻。

    朱重阳又是可以出手抓住年轻的麻穴,以他内力之深厚,自然会让年轻人体会到极度酸麻之感,他竭力忍住,但终归没有忍住,口中呻吟出来,朱重阳笑吟吟地说道:“怎么,还不说么?”

    年轻人希望用另一只手将朱重阳的手给打开,但朱重阳武功不知道高他多少,很快连他另一只手也给拿住,年轻人怒道:“我又没有的罪过你们,你们为何要这样对我……哎呦,你快放手……哎呦……”

    朱重阳道:“你是没有得罪过我们,但你对我们胡说八道,这可不行,还不老实回答我的问话?”

    年轻人竭力抵御着手肘处的酸麻,口中说道:“我姓田,名叫田逢春!哎呦!我已经告诉了你实话,你还不放手?”

    朱重阳非但没有放手,反而加重了点力道:“你小子武功还不错,说,你是什么门派的人?”他不是不相信年轻人的名字是田逢春,相反,他正是知道了田逢春只有在被他拿住麻筋时,他才肯乖乖说话。

    田逢春酸麻得额头都冒出冷汗,他表情有些狰狞地说道:“在下……在下是源流门的人,只是……只是这源流门并非什么武功门派,而是我们用来买卖江湖线索的一个门户而已。”

    朱重阳有些不信,他说道:“源流门?那是干什么的门派?偿若不是教你武功的门派,你的武功又怎能练到如今这个地步?”

    田逢春道:“我在加入源流门之前已经有些武功的弟子!”

    听到田逢春不想撒谎的样子,朱重阳心中十分失望,原来他说得三点水的门派,指的就是洪门,想不到这田逢春竟然会是什么源流门的人,这可真是误认冯京是马良了。

    伏隐自然也是大感失望。

    朱重阳放开田逢春,失望之情写在脸上。

    田逢春道:“看来你们是认错人了,不过你们能够知错就改,那么我也跟你们两位计较,若是换成别人,问我几个问题,至少要花费数十两银子才行,现在你们若是没什么再需要问的,我可要走啦!”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豁然明白源流门的含义,也明白了田逢春的来历,伏隐道:“源流门,嘿,你小子原来是以买卖江湖消息为生的,是不是?”

    田逢春道:“不错,现在你们知道认错了人了吧?”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伏隐还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这么说来,江湖上无论是大小事,无论什么门派,你都是知道的了?”

    田逢春笑道:“那是自然,偿若不知道这些江湖上发生的事,我还做什么买卖?”

    伏隐道:“既然这样,我想知道……”

    田逢春打断了他的话:“你想知道什么,最好先跟我谈好价钱,否则别等我跟你们说了之后,咱们又因为价钱的事相互扯皮。”

    伏隐恨恨地说道:“好小子,看来刚才对你麻穴用的劲道还不够大,现在就敢跟我们谈价钱来了。”

    田逢春道:“我们源流门就是以此为生的,不将消息卖给你们,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另外你以为我们打听到这些江湖消息,不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么?难道你们还想一毛不拔地就知道我们掌握的秘密不成?”

    伏隐猛地抽出流萤剑来指着他道:“问你什么你就好好回答什么,你的这条狗命就是我们问你话的价钱!”

    田逢春此刻变得十分硬气,他说道:“我有你们想要知道的事,你们出钱我就告诉你们,你们若是以死相逼,嘿,这可坏了江湖规矩,我宁死不说,你杀了我吧!”

    朱重阳知道他现在有所凭籍,知道他们两人现在为了问他问题,暂时不会杀他,所以才有恃无恐。

    伏隐怒道:“看来你小子以为我们真不会杀你?”说着他举起了流萤剑。

    朱重阳连忙拦住他,然后对田逢春道:“那好,你说说我们问你的事能值多少钱?”

    田逢春道:“一件事二十两银子,两件事四十两,我要得不多,你们若是不答应,休想我会告诉你们。”

    伏隐和朱重阳两人合作管了,他们共同对付别人时,往往由他来唱黑脸,朱重阳唱白脸,两人一软一硬,往往能够摆布得对方言听计从,而这位田逢春则是个唯利是图的生意人,显然不吃他们这一套,伏隐只好受了凶狠,对田逢春道:“好,一件事二十两银子倒也不算贵,只不过偿若你回答不出来呢?”

    田逢春自信没有他回答不出来的事,他傲然道:“偿若回答不出来,我自然不会收你们的银子。”

    伏隐看了朱重阳一眼,朱重阳将信将疑,掏出二十两银子递给田逢春道:“第一件事,我们想知道在嘉鱼县洪门弟子的所在。”

    田逢春道:“我还以为你们要问什么了不得的事呢,原来是为了找洪门的人,洪门的人经常来我这里买卖消息,他们现在就住在民丰街的益寿堂,这二十两银子算是我的了吧?”

    朱重阳想不到这么轻轻巧巧地就打听出洪门的所在,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田逢春道:“不知道两位还有什么要问的?”

    伏隐道:“那洪门的人当真是在民丰街的益寿堂?”

    田逢春道:“童叟无欺,若是他们不在那里,我田逢春愿意双倍退还你们的钱。”

    朱重阳尝试着问道:“既然如此,我这里还有二十两银子,我想问问你,易容帮的人在何处,你可知道?”

    田逢春听到易容帮三个字,变得错愕起来。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见到他的神色,都跟着紧张起来,偿若他真的知道易容帮的事,那么他们也不用再千里劳苦奔波了。

第八十七章 暗器灭口

    伏隐问道:“不错,易容帮的事,你知道多少,不妨都说出来看看。”

    田逢春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他看着朱重阳手里的银子,并没有表现出兴奋之色,而是缓缓摇了摇头。

    尽管知道田逢春未必会回答出来,但两人还是觉得有些失望。

    伏隐冷笑道:“你不是说江湖上的事你没有不知道的么?怎么,你不会连易容帮这三个字都没有听说过吧?”

    田逢春傲然道:“江湖上的事我自然是无所不知,只不过……”

    伏隐问道:“只不过什么?”

    田逢春叹道:“只不过易容帮的人以及他们做的事,都算不得是江湖上的事。”

    朱重阳道:“哦?怎么说?”

    田逢春道:“世上之事分为三种,要么是在庙堂上,要么是在江湖上,要么是在这两者之间的普通百姓,这易容帮却脱离这三者之外,简直可说是修罗地狱中的人物,他们化身千万,无从捉摸,他们若是想要做官,便能杀了一个官员冒充之,如果想要有钱,随便找一个富家翁取而代之,只怕和这些人最亲近的人都无法发觉,易容帮的人并不多,却似乎无处不在,想要找他们时似乎掘地三尺也找不到,想要远离他们时,他们又似乎就在身边,两位这么问我,我甚至怀疑两位是不是易容帮的人冒充的,找我来不过是探探口风而已,我们源流门上下就算遇到疑似易容帮的人犯的事,就连打听都不敢去打听,又哪里会知道他们的所在?”

    伏隐道:“看来你这二十两银子是赚不着了。”

    田逢春道:“小的宁可不赚这些银子。”

    三人僵持了片刻,朱重阳和伏隐两人一时似乎都没有什么好问的。

    田逢春道:“两位若是没什么好问的,小的就暂且告退。”

    朱重阳道:“慢着!”

    田逢春道:“不知好汉还有什么想要问的?”

    朱重阳想起少林之事,问田逢春:“少林寺在不久前遭逢一次劫难,我想知道是谁下的手。”

    田逢春这次则痛痛快快地从朱重阳手中接下这锭银子,对两人笑道:“原来你们拐弯抹角地问我易容帮的事,原来是要打听这件事,只怕你们想错了,少林寺一案并不是易容帮的人下的手,而是另有其人。”

    伏隐问道:“此人是谁?”

    田逢春对两人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这人就是……”

    刚说到这里,一阵急促的破空之声向三人射来,朱重阳和伏隐都是江湖经验丰富的高手,听到破空之声,就知道有暗器袭来,两人连忙抽剑打落暗器,但暗器不但多,而且力道强劲,两人竭力抽剑抵挡,方才将射向他们的暗器打落。

    这阵密集的暗器,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都生出十分熟悉之感,世上之人能将暗器发射得如此厉害的,只有两个人,一个自然是暗器之王叶不凡了,另一个则是他们熟悉的叶乘风!

    此刻叶不凡远在西域,别说他不在中原,就算在中原,以两人和他的关系,叶不凡也不可能向他们两人下手。

    既然不可能是叶不凡,那么向他们射出暗器的,唯有叶乘风了。

    朱重阳和伏隐如此猜测,除了因为这些暗器无论数量,速度和力道等,除了叶家父子之外,别人再无这般手段,还有一点,那就是暗器都是钢针,这正是叶家父子两人最爱用的暗器,盖因钢针十分细小,便于大量携带之故。

    至于叶乘风为何要对他们两人暗中下毒手,他们自然无暇去想。

    面对这么多暗器,想要自保,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都使出最拿手的剑法,将自己周围全都用剑护住,剑法可说使得滴水不漏,周围光线昏暗,两人谁都不敢大意,暗器和他们宝剑撞击,发出珠玉落玉盘的叮叮当当之音,声音虽然好听,却带着勾魂摄魄的杀气。

    暗器射了一阵子才隐去。

    朱重阳和伏隐被暗器震得手臂发麻,两人无不骇然,他们虽然知道叶乘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却怎都没想到叶乘风的暗器竟然高明到这种程度。

    就在两人心中惊疑不定时,朱重阳转过身来,骇然发现田逢春正捂着自己的喉咙呵呵连声,他一把拉开田逢春的手,这才发现叶逢春咽喉中了两枚钢针,这两枚钢针全都只留下一点针眼,可见钢针暗器已经没入他的咽喉要害。

    伏隐见状立刻醒悟暗中袭击他们之人目的并非要杀他们,而是要杀田逢春灭口!

    此人若不是早就隐藏在附近,那就是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等到田逢春正要说出去少林寺行凶之人的性命时,才蓦然发难,将他杀了灭口。

    想到这里,伏隐大怒,连忙向暗器发射过来的方向扑去,朱重阳在后面喊他,他也没有理会。

    朱重阳留下来企图尝试能不能救田逢春一救,就算救不得他的性命,能够让他缓一口气,将凶手的名字说出来也好。

    只可惜田逢春所受的致命之伤是在咽喉,朱重阳往他体内输入大量的内力,也只不过让他多遭受一些痛苦而已,田逢春缓缓倒在地上后,挣扎了一会,方才死去。

    朱重阳站起身来,看了看四周,寂静的夜晚,整个嘉鱼县安静得犹如旷野,天空中星月黯淡,仿佛昭示了如今这个不幸的局面。

    安静的长夜,偶然传来的狗吠声让朱重阳有一种错觉,那就是方圆数十里地范围内,除了他和田逢春的尸首外,再无别人。

    这当然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没过多久,伏隐怏怏而返,朱重阳问道:“没有追上?”

    伏隐道:“没道理的,我朝暗器发出的方向追出去十多里地,别说能不能追上,我连对方的鬼影子都没有看到,还提什么追上不追上的?”

    朱重阳点了点头道:“我就料定会这样。”

    伏隐愤愤地说道:“好小子,你既然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怎么不早跟我说,让我白白跑了这么远?”

    朱重阳道:“我喊你,可惜你理都不理,又怎能怪我?”

    伏隐转变口吻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追不上那个凶手?”

    朱重阳道:“你想想,敢当着咱们两人的面杀人的,又极可能是去少林寺盗经行凶的高手,又怎会让你轻易地给追到?人家在出手之前,只怕已经想好了退路,不是你找不到凶手的影子,而是凶手很有可能就没有走多远,在他得手之后,只怕就在附近的房屋院子里躲了起来,你跑这么远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伏隐道:“既然是在这附近的房屋内躲起来了,咱们一家一家地去找,我就不信找不到!”

    朱重阳苦笑道:“这周围的人家何止数百家,你去哪里去找?既然你连凶手的影子都没见到,又怎么分辨哪个是凶手?”

    伏隐回答不出来,他说道:“照你这么说,凶手不是叶乘风了?”

    朱重阳道:“一开始我也以为是他,后来想想却感到有些不大对劲,那凶手未必是他。”

    伏隐道:“偿若不是他,还有谁有这么高明的暗器手法?难道是叶不凡叔叔?他从西域回来了?”

    朱重阳道:“说不定也有可能是中原新晋的暗器高手,只不过咱们孤陋寡闻,没有听说过而已。”

    伏隐摇了摇头,否认了这种可能性:“偿若有这种人,怎么可能会默默无闻?有这种身手的人,又怎么会甘于平静?而且除了叶叔叔之外,谁还有这种能忍受十多年寂寞的人,只为苦练暗器?”

    朱重阳道:“蜀中唐门的人,不也是暗器好手世家么?说不定人家门内出了一个修炼暗器的奇才,毕竟大千世界,什么人没有?”

    伏隐再跟着否认这种可能,他说道:“蜀中唐门的暗器中极少用钢针,他们的招牌暗器就是淬毒铁蒺藜,还有飞刀袖箭飞蝗石等等,反正我还真没听说哪个唐门暗器高手是用钢针的,而且他们的暗器全都有毒,否则他们也不会带着鹿皮手套来发射暗器了,而今晚这些暗器,你自己看看,可有淬毒的?我看你并没有什么否认叶乘风就是凶手的证据,只是不想相信这一点罢了。”

第八十八章 含沙射影

    朱重阳想了想,承认道:“你说的这点我倒也无法否认,只不过我总觉得不想,否则他为何要对付咱们,又为何跟咱们作对,要将田逢春杀之灭口呢?浑没有道理啊。”

    伏隐想到了一种可能,他说道:“你想,有没有可能叶乘风已经被人掉了包,毕竟咱们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叶乘风了,偿若易容帮的人伪装成他的样子,只怕咱们也不易发觉。”

    朱重阳闻言打了个寒噤道:“别瞎说,就算易容帮的人冒充了叶乘风,又岂能将他发射暗器的本领也冒充了?”

    这一点不容反驳,伏隐道:“偿若不是这样,那他为何要跟咱们作对呢?”

    朱重阳道:“我看未必是他,他从西域来到中原没多久,根本就不认识这田逢春,咱们在中原待了这么久,也没有听说过源流门这个门派吧?他又怎么可能知道,还因此杀人灭口呢?”

    伏隐道:“是不是他暗中下的手,等咱们回到客栈一问不就清楚了,万一凶手不是他……”

    朱重阳道:“什么万一凶手不是他,凶手是他的情况才是万一。”

    伏隐道:“行了,你就别跟我抠字眼了,凶手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

    朱重阳道:“不管他是谁,我看此人和少林寺一案都有着极深的关系,说不定在少林寺盗经杀人之人,正是今晚杀田逢春灭口的人,因而咱们只要找到少林一案的凶手,也就**成找到了今晚的凶手。”

    伏隐道:“看来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你说着田逢春说的话是不是真的?难道入少林寺行凶之人竟真的不是易容帮的人?”

    朱重阳叹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推断,偿若田逢春是在胡说八道,那么他也不会被人杀了灭口了,我看田逢春的话有九成可信。”

    伏隐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如果少林寺一案的凶手不是易容帮的人,咱们这一段时间为了寻找易容帮所费的功夫也都白搭了。”

    朱重阳道:“咱们别在这里探讨这些事了,小心隔墙有耳,咱们处理了田逢春的尸体,这就回去吧。”

    伏隐从地上捡起他们问叶逢春关于少林寺一案问题时给他的二十两元宝,田逢春当时还没来得及将这锭元宝放入怀中,就被突如其来的暗器给杀死,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田逢春也不能例外。

    既然人都死了,再要银子又有何用?伏隐又将田逢春身上另一枚二十两的银子,以及他身上自己携带的一些银两都给取出,这才将他的尸首带出城外,在一片树林中,将田逢春的尸首掩埋了。

    回到客栈,叶乘风和燕北寒两人都在睡觉,燕北寒睡在马车车厢里看守珠宝,他们认识燕北寒并没有多久,他们便放心让他看守珠宝,这是因为几人都觉得燕北寒不是那种监守自盗之人。

    果然,燕北寒和银子都好好地待在车厢里。

    伏隐那是一刻都等不得,他冲进叶乘风的房间,将他从床上拉起来。

    叶乘风睡眼惺忪地问道:“是伏大哥?现在什么时辰了?天亮了?”

    伏隐冷冷地说道:“没有。”

    叶乘风又问道:“既然没有天亮,咱们干什么起这么早?”

    伏隐道:“我且问你,你今天晚上出去过没有?”

    叶乘风道:“出去过,怎么了?”

    伏隐脸色一变道:“出去了?你去了哪儿?”

    看着伏隐脸色不对,叶乘风连忙说道:“我出去是因为肚子饿了,在外面的馄饨摊子上吃了两碗混沌,怎么了?”

    伏隐心中缓和了些,他摇了摇头道:“没怎么,除了出去吃馄饨外,你可还出去过?”

    叶乘风摇了摇头:“我担心燕北寒会带着珠宝逃走,因此没怎么睡觉,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床边盯着燕北寒,过了子夜后,我困得眼皮子打架,便没有再盯着他,而是来床上睡觉,想不到还没刚睡下多久,就被你叫醒了。”

    伏隐仔细看了看他,又翻看了一下他的鞋子,还伸手摸了摸他的被窝。

    叶乘风感到伏隐今晚有些不同寻常,他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伏隐道:“你被窝是暖和的,说明你好大一会没有出去过,唉,这就怪了。”

    叶乘风问道:“什么怪了?”

    伏隐道:“这件事明天再跟你说吧,我和重阳两人忙活半宿,也没有精力再跟你说,现在就要回去睡觉了。”

    叶乘风此人并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他点了点头道:“伏大哥和朱大哥都辛苦了,早点歇着吧。”

    伏隐走出叶乘风的房门,朱重阳正要准备回房间睡觉,伏隐见状忍不住问道:“你不想知道叶兄弟怎么说的么?”

    朱重阳道:“不想。”

    伏隐问道:“为什么?你这家伙不是一向都是好奇心强烈的么?”

    朱重阳道:“我好奇心强烈又怎的?我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叶乘风的嫌疑被排除了,还问个什么劲?”

    伏隐愕然道:“我什么表情?”

    朱重阳道:“你什么表情又有什么重要的?只要你没有愤世嫉俗地和叶兄弟打架,我就知道不是他,你小子又是个沉不住气的人,我还多问什么?”

    伏隐道:“你……”

    朱重阳拉开门走了进去,又关上了门,显然没有兴趣再跟他闲扯。

    翌日起床吃了饭,伏隐将夜里之事跟叶乘风简要地说了。

    叶乘风听完经过后对伏隐道:“原来两位大哥都在怀疑是我干的?”

    伏隐道:“不错,由不得我们不去疑心,那人的暗器是在是太厉害了,除了你和令尊之外,我们还想象不到谁有这么高明的暗器手法。”

    朱重阳在一旁说道:“是你怀疑,可别算上我。”

    伏隐道:“你小子就会假撇清,我就不信你连一点怀疑都没有过,你小子只是不想承认这一点而已。”

    这点朱重阳到不否认。

    叶乘风听朱重阳和伏隐两人虽然怀疑到他,但现在坦然承认这一点,所以他也并没有生气,他仔细询问了两人那些钢针发射后的情形,然后低头沉思。

    过了一会,伏隐忍不住问道:“难道这江湖上,除了你们叶家,竟还有别人暗器不淬毒,还能有这般威力?”

    叶乘风摇了摇头:“不可能,偿若江湖中有这样的人物,我不可能不知道,我从西域来中土的路上,也打听过不少用暗器的高手,还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暗器高手啊。”

    伏隐道:“既然不是你们,又不是别人,难道是我们见了鬼了不成?就算是我们见了鬼了,那田逢春又是怎么死的?”

    叶乘风道:“我听了两位大哥对暗器的描述,心中想到了一种可能。”

    伏隐问道:“什么可能?”

    叶乘风道:“我感觉那暗器并非是人发射的……”

    听到叶乘风的话,伏隐和朱重阳对视一眼,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暗器不是人发的,难道还是鬼发的不成?

    叶乘风一看两人的神色,就知道两人误会了他话中的含义,他说道:“我说暗器不像是人发射出来的,而更像是机括之类的巧器发射出来的。”

    听到叶乘风的解释,朱重阳有些恍然地说道:“你是说……”

    叶乘风道:“八成是机括暗器,我听父亲说过,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在一位姓胡的巧匠家中做过下人,这位姓胡的好像是叫……叫胡什么工的。”

    朱重阳接着说道:“胡不工!我也听家父提起过此人,不过此人好像是已经去世了许多年了……”

    叶乘风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胡不工,他虽然已经去世了几十年了,但他以前制作出来的机关巧器还都存留了下来,这个暗器好像就是他制作出来的暗器之一,叫做什么含沙射影的!”

    朱重阳道:“原来如此,偿若是机括暗器发射出来的,便能解释得通了,那人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暗器高手,只不过靠着机括巧器,他奶奶的!”

    叶乘风也认为大有可能,他说道:“看来就是如此了,好了,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咱们接着赶路吧。”

    几人收拾好车马,这便离开了嘉鱼县。

    离开嘉鱼县之后,朱重阳和伏隐两人走在前面,叶乘风骑马跟着后面,燕北寒自然还是坐在车厢里。

    走着走着,燕北寒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他说道:“咦,这个方向好像不是去汉口的啊?”

    朱重阳笑道:“谁说现在要去汉口了?我们现在要去找一帮朋友。”

第八十九章 诗剑双绝

    燕北寒愕然道:“什么朋友?”

    伏隐神神秘秘地说道:“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自然是和车厢中这几箱宝贝有关的朋友。”

    燕北寒倒也不是多嘴之人,听到伏隐这么说,只好闭口不言。

    叶乘风自然知道是谁,所以他自是跟在后面不闻不问。

    据田逢春所言,洪门在江夏县有一处堂口,具体的方位都有了,当然,朱重阳和伏隐对此还是存疑的,毕竟那田逢春所言是真是假还有待证实,他们只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前去。

    来到江夏县后,几人立即向田逢春所说的地方赶去。

    这里是一个巷子,巷子两旁住着不少寻常百姓,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且田逢春所说的位置既不是巷子口,也不是巷子尾,而是在巷子中间的一座宅院。

    巷子虽然宽,可是进了一架马车之后,两旁就没有多少富余,伏隐和叶乘风的马只能一前一后地跟着。

    来到这家院子门口,门上也没有牌匾,门外也没有人把风,看起来和寻常人家并无什么不同,伏隐下马前去敲门,敲了几声之后,从里面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谁啊?”

    这个“啊”字拖得挺长,看不出此人有什么警觉的样子,难道田逢春真的只是在骗他们?

    伏隐答道:“是原来的朋友,请开下门。”

    又等了没多久,一位渔民打扮的中年男子过来将门打开,之所以说他是渔民打扮,是因为此人穿着防水的皮窦库,腰间围了个大围裙,袖子卷到手肘,身子背后还挂着一个斗笠,手上带着些血迹,似乎之前正在杀鱼。

    这人相貌忠厚,浑不像是洪门这等江湖门派中人,此人看着外面又是马车又是骑马的,露出疑问的神色:“你们来找谁?”

    此人这么简单的一问倒将他们给问住了,他们能说是找谁呢?若是说找洪门的人,对方偿若不是洪门的人,岂非鲁莽了,他们对于洪门的这个堂口又不认识什么人,一时倒也难以措辞。

    朱重阳怔了怔后说道:“我们此次前来拜访,为的是找郑先生的。”

    那人答道:“我们这里并没有什么郑先生,也不是教书的学堂,几位只怕是找错了地方。”说着,此人就要关上门。

    伏隐见状忙到:“慢着!”

    那人停住问道:“还有什么事?”

    伏隐道:“我们要找的乃是洪家村的大兄弟郑先生,难道阁下也不认识么?”

    这人显得有些不耐烦,他说道:“我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你们还啰嗦什么?”

    听到此人的回答,伏隐也跟着心凉了下来,看来那田逢春不过是个骗子,为的自然是要骗些银子,可笑他们竟然相信了这些。

    朱重阳听到此人的回答,不但心没有凉,眼睛却反而亮了起来,因为他看到此人一只手扶着门,另一只手却做了一个向下的三的手势,他推断这应是洪门自己人之间问询的手势,他们虽然不懂,但朱重阳却认为此人八成就是洪门的人,他拱了拱手道:“是我们来得鲁莽了,没有事先知会,只是我们身有要事,要找洪家村的人,郑先生不在,有他的亲朋好友在也行,我们有一件关于洪家村的事,说完就走。”

    那人有些犹豫,门后又传来一个人的声音道:“且问问来者何人,找郑先生什么事。”

    这人跟着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找郑先生又有什么事?”

    朱重阳没有回答此人的话,因为他觉得门后那个声音十分耳熟,正在思索那人的身份,这人定然和他见过面,却没有说过多少话,而且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单凭声音,他一时没有想起来,因此他扬声道:“在下朱重阳,里面那位朋友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的。”

    那人讶然问道:“阁下真是朱重阳?”

    朱重阳笑道:“自然是我,朱重阳三个字又有什么好冒充的?”

    很快一个人的身影从开门的“渔民”身后冒了出来,此人见到朱重阳后,又惊又喜地说道:“果然是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阿来,快请他们进来,他们不是鹰爪孙的人,都是好朋友!”

    给他们开门的叫做阿来的“渔民”将门打开,请他们进来。

    也就在此时,朱重阳看到那人一副秀才模样的打扮,立刻想起他的身份,他说道:“果然是你,诗剑双绝杜晚晴!”

    杜晚晴号称诗剑双绝,他做的诗是一绝,剑法为一绝,因此有此称号,此人身材瘦长,若不是腰袢悬挂长剑,真让人难以将他和习武之人联系起来。

    几人来不及叙旧,先将车马开进了院子。

    这座宅院从外面看起来并没有多大,进去后才发现院子极为开阔,一架马车和两匹马驶进去,也不显得什么,原本除了阿来和杜晚晴两人外,似乎看不到其他人,但几人下了马之后,不知从何处走来几个人,恭恭敬敬地将马车和马接手了过去。

    杜晚晴对朱重阳等人道:“请!咱们进屋说话。”

    进了屋子,杜晚晴让阿来去沏茶,几人客气一番,分宾主坐下,杜晚晴问起伏隐等人的身份,朱重阳一一相告,杜晚晴寒暄了几句,问道:“你们几人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朱重阳道:“说来你也未必知道,杜先生可听说过田逢春这个人?”

    杜晚晴茫然地摇了摇头:“没听过。”

    朱重阳道:“我们就是听了他的指点,才找到这里的。”

    杜晚晴闻言色变道:“此人是什么人?怎会知道我们的所在?”

    朱重阳道:“我也不清楚,杜先生,听说你一向独来独往,怎么加入了洪门?”

    听到洪门二字,杜晚晴脸上再次露出不自然的神色,他说道:“这么说来,你们是知道洪门的事了?”

    朱重阳点了点头:“何止是知道,这位叶乘风叶兄弟还是贵帮郑帮主的结拜兄弟。”

    听到结拜兄弟几个字,杜晚晴竟然离座而起,来到叶乘风身前准备下跪行礼。

    叶乘风连忙阻止道:“杜先生这是干什么?休要如此,真是折煞小弟了。”

    杜晚晴连忙摆手道:“叶少侠既然是我们帮主的结拜兄弟,自然是和我们帮主无异了,我们见到帮主时,自然要如此行礼。”

    叶乘风道:“千万别,你们帮主是你们帮主,我是我,我并没有加入贵帮,所以也受不得杜先生的大礼,杜先生若是执意如此,在下只能回拜了。”

    听到叶乘风的话,杜晚晴这才行了洪门之间的躬身礼,这才回到座位上。

    经过这一打岔,朱重阳自然知道了杜晚晴就是洪门的人。

    杜晚晴坐下后,又看了看朱重阳等人,这才苦笑着说道:“诸位千万别觉得我们小心过了头,在我杜某加入洪门之前,乃是朝廷抓捕的钦犯,我也是因为此事才加入的洪门,刚才给你们开门的阿来,就是怕你们是官府辫子军的人,所以才不敢相认。”

    朱重阳问道:“杜先生乃是江湖豪杰,怎么会跟官府牵扯上了?”

    杜晚晴道:“这件事还要从前年发生的一件事说起,武林同道跟我杜某脸上贴金,送杜某一个诗剑双绝的称号,其实在下受之有愧,诗么不过是遣兴时胡乱做的,剑法更搬不上台面……”

    朱重阳道:“杜先生实在是太谦虚了。”

    杜晚晴摇了摇头:“都是年轻时不知收敛,前年,我做了几首诗,和以前的旧事结成了册子刊印了出来,其中有几首诗隐约缅怀了前朝,结果遭人举报给了官府,官府认定我杜某是反贼,于是派出官差来捉拿我,我护送家人离开时,不免出手伤了几名官差,这么一来,事情就变得不可收拾起来,官府一面上报了我杜某的事,一面在各州府进行缉拿,在下安顿了家人后,本准备投案说个清楚的,毕竟我那几首诗做得比较隐晦,未必就会因此犯了死罪,也多亏了洪门之人的阻拦,我才没有主动投入虎狼之窝,否则我这条命都要搭进去了。”

    朱重阳问道:“这又是为何?为何你投案自首是进了虎狼窝?”

    杜晚晴道:“朱大侠有所不知,在下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殊不知眼下官府中的人为了升官加薪,不惜污蔑一些人是反贼,好因此立功,别说我此刻是被官府缉拿之人,就算我没有伤那几名官差的性命,只因那几首缅怀前朝的诗句,他们就足以将我定成重罪,好换取功劳。”

    伏隐恨恨地说道:“好个不讲理的官府!”

    杜晚晴摇了摇头:“官府若是讲理就不是官府了,现在汉人成了满人的奴才,还帮着满人对付自己族人,真是提起来都让人愤恨不已!”

    朱重阳道:“杜先生因此投入了洪门,对于先生和洪门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杜晚晴点了点头,他心有余悸地说道:“你们说你们是从一个叫做什么田逢春的人口中得知洪门分堂的所在,不知道此人又是怎么知道的?此人现在又在何处?”

    朱重阳宽慰他道:“此人是个以贩卖江湖消息为生的人,据说他是什么源流门的,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在下也不甚明了,眼下此人已经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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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尘事介绍:
诡秘的江湖,荒诞离奇的传说,刻画着武林中不为人知的一面。绝世剑客,名门闺秀,武林大豪,空门隐士,独行大盗,江湖浪子,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庙堂,在闹市,在深山,在沙漠,在怒海,上演了无数惊心动魄而又扣人心弦的精彩故事。江湖尘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尘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尘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