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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尘事全文阅读

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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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捕快之死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会有是是非非,是非之间,就会出现正义与邪恶的争斗。

    很多人都认为庙堂之高与江湖之远,是离我们很远的两个彼端。其实江湖和庙堂,就在我们身边。

    六扇门就是一个在庙堂与江湖之间,左右都逢源的部门,这个部门,据说从唐朝贞观年间就开始建立,维护着朝廷的威严和江湖的安宁,维护朝廷威严给六扇门带来的是权力,而维护江湖安宁给六扇门带来的是金钱。

    权力与金钱,岂非正是滋养邪恶的土壤?

    我们的故事,就是从六扇门里开始说起的……

    六扇门里,像端木鹰扬这样人才,是非常少见的。

    在众人眼中,他刚正不阿,从不收贿赂;他武艺高强,单枪匹马破过许多案件;他思虑周全,能看出别人注意不到的疑点。

    望京大户苏图恩家有一祖传玉马,乃先皇所赐,平日妥为收藏,不料竟还是为人所盗。丢失了玉马,若为皇上得知,定会降罪。

    苏图恩为了找回玉马,贿赂了刑部的主事,让他以其他的名义派出差役查探,主事让端木鹰扬负责调查此案。

    不到三日,端木鹰扬便将玉马找到,并完整无缺地带了回来,只是偷盗玉马的人却已被他所杀,据端木鹰扬的解释,是为了防止玉马被损坏,所以没有留下活口。

    即立此功,上司便准备升他的职,所有同僚俱无异议。

    然而,他却死了,死在一件看似毫不起眼的小案子上。

    京城靠近东门的地方,是城内穷人的集聚地,也是偷盗斗殴常发的地方。这里酒馆药铺青楼当铺林立,颇为繁华,各种商品的物价也十分低廉,是穷苦老百姓做买卖的地方。

    临近傍晚,衙门接到报案,说是一家姓林的药铺掌柜,被几个人围殴,本来就是衙门派几名捕快便可以解决的事,不料几名捕快到了林家药铺询问时,掌柜的硬是不承认被殴打。捕快没法,只得回来结案。

    结案时,正好端木鹰扬在场,暂缓了结案,决定亲自去看看。

    结果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刚开始衙门也没有重视,以为端木鹰扬也没查到什么结果,可能到别处喝酒去了。可是第二天早班时,端木鹰扬还是没有回来,派人到他家里询问,家人也说一夜未归。衙门这才晓得出事了,主事派出多名差役外出寻找。

    两日后,在城外的虎丘,找到了端木鹰扬的尸体。

    端木鹰扬是被人一剑封喉杀死的,以他的武功而论,能够直面端木鹰扬而封他的喉,纵览整个武林,也没几个人能做到。

    刑部六扇门里最得力的人出了事,所有人马都派遣出来查探此案。

    辛劳了十多日,也找来了许多外地的江湖人士询问,可没有一人能提供出什么线索。凶手的作案手法异常高明,并没有留下任何可供查找的蛛丝马迹。

    李觅踪就是这个时候,从冀州刑部被调派过来,接手的端木鹰扬的案子。

    他首先找到了林家药铺的掌柜,林春堂。很快,从林春堂口中问明了当日发生的事。

    当天,有几个纨绔子弟模样的人来抓药,因抓的全是治疗刀伤剑创的药,用量很大,按律例,该上报官府。可是那几个公子哥甚是蛮横,不仅不同意报官,反而将林掌柜殴打了一通,抢走了伤药。

    路人报了案,在捕快到来之前,围观的人中有人告知林掌柜,殴打他的人里有王府的人在内,林掌柜不愿招惹是非,所以在捕快前没有说实话。

    端木鹰扬过来后,略施手段,威胁要把他带回牢里审问,林掌柜无奈,便跟他说明了经过,接着端木鹰扬便离开了。

    按照他的脾气,当时他应该直接去了王府,至于后来怎么陈尸郊外,就没人说得清了。

    看来端木鹰扬之所以遇害,八成是和王府有关。

    王府里住的都是皇亲国戚,位高权重,端木鹰扬一向不畏权势,想进去抓人,结果惨遭杀害。看起来事情很明显了。

    可是李觅踪隐约觉得整件事不会如此简单,端木鹰扬尽管脾气急躁,却也不是莽撞的人,去王府为了这点小事抓人,他未必会如此做。依林掌柜所言,有人告知他其中有王府的人,并未说明是王府里的哪个人,端木鹰扬不会蠢到直接去王府找一个不知姓名的人。

    而王府的人,虽说行事向来霸道,却也不是武林大豪似的霸道,在官言官,即便端木鹰扬上门,以王府的地位,将他赶出去就是了,找个武林高手将之杀害,简直荒谬。

    所以,这件事,看似简单,实则破绽处处,矛盾重重。

    假如林掌柜说谎,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如果林掌柜说的是真的,那一切的发生,是有人想嫁祸王府?还是端木鹰扬得罪了人,被人杀死,却故意混淆视听?

    端木鹰扬之所以会参与此事,完全是偶然的,因为凶手并不知道端木鹰扬会来查案,恐怕在端木鹰扬自己,也没有必然过来查此小小案件的理由。

    李觅踪也找了王府的下人私下打听,并没有听说端木鹰扬在当日上门。李觅踪心道,果然如此,方合道理。

    此案,即没有亲眼所见的证人,亦没有丝毫线索,一时成了无头案。

第二章 初见朱雀

    这日,李觅踪穿一身寻常服饰,在城东暗访了半天,没有结果。

    到了晌午,就近找了家酒馆,点了两个菜,又要了一壶酒。正自一边喝着,一边留意酒馆里来往的人,一个身穿华服的人,惹起了他的注意。

    城东因是穷老百姓聚集的地方,故而大多数人穿着都很简朴,而此人衣衫却是上好的缎子,身旁的桌边放着一把折扇,折扇上挂着一块玉坠,看来亦非庸品。

    此人约莫二十岁左右,手和面部肤色白腻,相貌清秀,一望可知不是寻常百姓,倒像位富人家的少爷公子。

    这富家少爷模样的人,此刻独自坐在一张桌前,桌上放着三副杯筷,四个凉碟,热菜也陆续送来,想来是在请客,而客人却尚未到来。

    李觅踪想起林掌柜所说的买伤药的纨绔子弟,不禁留上了神。

    过不多久,有两人依次到来,坐上了这人的桌子。

    来的两人分别坐这人的两边,观其二人相貌衣着,无论身份还是地位,都仿佛是此人的下人。

    两人分别向这少爷模样的人低语了一阵,这人点了点头,又对两人说了些什么,似乎在安排二人去做事。

    酒馆人多吵杂,三人又是刻意低语,李觅踪集中精力,也未听到片言只字。接着二人埋头吃饭,三人不再言语。李觅踪也一边吃饭,一边暗自留神。

    不久,两个下人模样的人吃罢,匆匆离去。

    这少爷公子模样的人只喝了点酒,并未吃多少。

    李觅踪看他突然站起身来,估摸着他要结账离开,哪知此人径直来到他的桌旁,说道:“请问阁下是否刑部李觅踪?在下想请李大人过来一叙。”

    李觅踪见对方直呼其名,而自己却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无论出于好奇,还是想知道是不是和端木鹰扬案有关,都无法拒绝,便说道:“不知朋友如何称呼?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人说道:“请过来详叙,小弟自然便会告知。”李觅踪让小二将酒菜移到对方这边,在此人对面坐了下来。

    刚刚坐定,便听此人说道:“不知李大人是否为端木鹰扬的案子而来?”

    李觅踪吃了一惊,不知对方身份,一时不敢贸然回答。

    此君说道:“嗯,是我问得鲁莽了,还未说出我的身份。我姓朱名雀,是王府二公子的朋友。即知李大人是端木鹰扬的同僚,在此出现,定是为这事而来。在下斗胆猜测了一下,请勿见怪。”

    李觅踪心下恍然,端木鹰扬案既然和王府有牵连,不论王府的人是否和此案有关,都没有不闻不问的道理。

    素闻二公子精明能干,假如此案和其无关,则为了王府的声誉,必会派人将此案查探到底。假如要是和此案有关,则此人此时出现在此地,恐怕有些来者不善之意。而朱雀这个名字很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这朱雀似乎能洞察他的心思般,说道:“请不要误会,端木鹰扬之死,和二公子绝无干系。我一是为调查此事而来,二是因为最近王府所发生的一件怪事,怕也非是巧合,恐与此事不无关系,所以在此打探。”

    李觅踪很想问问是什么怪事,又觉得王府秘事,外人问询怕是不太妥当,因此欲言又止。朱雀查颜知意,说道:“二公子要我来彻查此事,就是本着无事无可对人言之意,让人知晓王府的清白。所以,王府的怪事,在下也想听听李大人的意见。”

    李觅踪心思都放在朱雀的名字上,一时没有听他说些什么,蓦地心中一动,想起他是谁来。

    前年清明前后,邯郸县曾发生过一起栽赃冤案,邯郸县衙将被冤的人顾升关入大牢,顾升的父亲去衙门伸冤,被叱咆哮公堂,在衙门外戴枷示众三日。

    顾升父亲年迈,不堪受此酷刑,半日下来,人就昏晕过去,知县管老爷却没丝毫怜悯。

    许多人盛传管老爷收了别人的银子,才这般无情。谁知,当夜顾升的父亲就被人调换了。

    翌日一早,围观的百姓发现,戴枷示众的人变成了知县管老爷,县衙的差役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那枷打开,旁人问他怎么回事,他也觉得莫名其妙,说在家里睡得好好的,醒来不知怎么就戴上枷板,出现在衙门口,而顾升的父亲却不见了。

    管老爷认为是顾升捣的鬼,将顾升从牢里提上堂来严审,那顾升却拿着诬告他的人亲笔信,将冤案平反,当场释放。

    顾升被放出来后不久,就传出此事为一江湖中人叫朱雀的所为,至于他如何将人调换,如何拿到诬告信送给大牢里的顾升,就不得而知了,但朱雀的名字却在众人耳中传开。

    又有一事,山东无棣县,有一名叫周正的恶霸,鱼肉乡里,许多人敢怒而不敢言,后来欺负到邻居孙秀才头上。孙秀才和他的房子相邻,周正为了扩大房院,将孙秀才房屋霸占。

    孙秀才欲去报官,被周正半途拦着,当着孙秀才老母亲的面将他的腿打断了,孙秀才的老母亲受此惊吓,加上憋气,回去就病倒了。

    周围的人俱知道此事,但都是敢怒不敢言。

    此事过去了一个多月,当时孙秀才和母亲二人在仅剩一间的屋子里躺着,靠好心邻居送些饭食为生。那周正忽然召集四处乡邻,来到二人之前跪下,当着大家的面,坦诚自己的不是。并相请了大夫给他母子二人治病,又重新给孙秀才盖了大屋,承诺以后不再做欺负乡邻之事。

    后来据周正酒后透露,此事也是一名叫朱雀的人所为,至于怎么做的,就不太清楚了。

    此类事情还有许多,李觅踪以前听过便算,以为是无知乡民道听途说,又或者朱雀是杜撰的一个人,寄托弱小民众良好愿望而已。

    没想到今日真的见到了朱雀本人,一位公子哥模样的年轻人,更不知他和王府公子如何会有了关系。

    想到这里,面上神色不免肃然起来,耳听得朱雀说起了王府的怪事,越听越奇,不禁把朱雀本人的事放在了一边。

第三章 夜半歌声

    距此旬日之前,一天晚上,大约子时前后,下人都已经休息,二公子晚睡,正在书房看书,忽然听到后院有女子唱歌的声音传来,声音细微,歌词几不可闻,隐约听到是一首妻子思念亡夫的曲子。

    说到这里就需要讲一下王府的格局。

    王府乃先王赐地自建,占地有四十多亩,东西朝向,大门在东边。除了王爷所在的大院之外,其余由六个独立的小院子组成。每两个院子并列,以大门为中轴,分列两旁。算上最西首的大后院,前后共有五进。

    二公子所居虽说是小院子,已经比寻常富人家的院子大得多。

    因为二公子素喜清静,院子位置处在最后一进的北边,即整个府邸院落的西北角。院子是个四合院,最西边是主楼,主楼由上下两层构成,是二公子平日生活的地方,一楼是客厅,二楼是书房。主楼北边是几个小妾所住的屋子,南边是仆佣的住宿之地。

    和二公子比邻的西南角的院子本是五公子所居,可是由于五公子在十三岁那年因病去世,所以那个院子此后一直空着,无人在内。

    二公子听那歌声凄婉,未知何人所唱,声音陌生,应该不是平时所见之人。二公子打开书房的后窗,月光所照,在他的小院子的后院,一眼望去,并无人影。

    歌声隐隐,似乎是从王府的大后院所传来。

    那里二公子平时也没少去,王府大后院是个花园,中间有一个池塘,四周种满花树,池塘的中间有个亭子,池塘边上还有一座假山,平日里二公子在这里喝茶看书,或者和朋友下棋,周围绿树成荫,春暖夏凉,真正是个惬意的所在。

    但此时夜半,本应无人的后院里却传来女子的歌声,细思之下,让人毛孔悚然。

    二公子立刻叫醒了几个仆佣,打着灯笼到后院查看,却没发现有人。那歌声也不见了。

    二公子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便回去就寝。哪知第二天夜里,歌声再次传来,这次仆佣也都听见了,不待二公子呼唤,几个人又去查看,歌声随即消失,依然没有看到什么人。

    这下仆佣间都传言是闹鬼了。二公子却不信邪。第三天晚上又是如此。

    第四天晚上,二公子直接在后院点着灯等着,可是到了半夜,却不再听闻歌声。以为此事就此罢休,第五天夜里,二公子又听到歌声,不胜其烦,便派几个佣人在大后院守着,自此方无声音。

    本来这事也不算什么怪事,可是在后院看守的仆人里,其中有个叫张北城的,突然离奇死去,说是离奇,是因为当时他正和其他人说着话,突然倚在凉亭的柱子上,不再言语,旁人以为他睡着了,在他身上一推,他随即跌倒在地,这才发现他已经死了。抬回屋里查看,身上也没有伤痕,何况众目睽睽,突然死去,其余的佣人都不敢再去后院,都说是被鬼害死的。

    其后那歌声又时有时无地传来。

    二公子和朱雀说了此事,觉得此事甚是蹊跷,二公子相信根本不是鬼魂作祟,而是人为。既是人为,则当有所求而来,不会如此费力却无因由。

    接着又发生了端木鹰扬被害的事,莫名其妙地和王府产生牵连。所以二公子让好友朱雀前来调查。

    李觅踪听后,问道:“那张北城是否旧疾发作?”

    朱雀说道:“这个张北城我也认得,身子硬朗,绝非是有病的样子。”

    李觅踪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二公子说得没错,这件怪事人为的可能性比较大,是有所图而来,只是所图尚未说出,可是二公子既然认为此事和端木鹰扬被害有关,当有因由。

    对于朱雀所说的话,他感觉其中一定有所隐瞒,可是又没有证据直指其非,何况王府总有些不足与外人道的事,自己也不方便多问。

    李觅踪问道:“不知兄台这几日可曾查探出什么眉目?”

    朱雀说道:“若说一点也没查到,就有负于二公子所托了,此事恐怕和白莲教有关。”

    “什么?”李觅踪吃了一惊,说道,“不知兄台何出此言?”

    要知道白莲教是一股逆反的势力,在朝代更替之际,往往是其兴起之时。每每能蛊惑人心,推翻朝廷。而新朝成立之后,白莲教便消匿于朝野。

    几个朝代中都有君主是出身于白莲教的,但他们登基以后,又往往去大肆残杀白莲教众,恐怕都是为了脱离白莲教的控制。

    朱雀说道:“现在的武林中,能杀死端木鹰扬的,不在少数,能正面杀死他的也在所多有,可是一剑封喉,剑势之凌厉狠辣,无需第二招的,江湖上寥寥可数。而据我所知,这几人当日应都不在京城。而据探子所报,最近有一批白莲教的教众在附近活动,却没发现什么高手,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李觅踪说道:“白莲教中藏龙卧虎,教中不乏无名高手,他们行事不爱张扬,所以大都不为江湖所知。不过你认为此事和他们有关,可有什么依据?”

    朱雀说道:“我听说发现端木鹰扬的差役所言,他死后尸身是跪着的,而且面朝南方,这和传说中白莲教的行刑有些相似”

    李觅踪点了点头,说道:“也不排除有人故意这样做,端木鹰扬在六扇门里所查过的案子,似乎没有和白莲教有关的,白莲教为何如此大费周章,设计相害一名衙役”

    朱雀说道:“我也想不通,是不是和他暗中行事的勾当有关?这且搁下不说,关于王府发生的怪事,我已查出一些眉目。”

    说到这里,朱雀有些犹疑不决,是不是要向李觅踪坦白说出,但终于下定决心,接着说道:“王府后院夜半出现的歌声,似是白莲教的一种邪术,但歌中所言亡夫冤死似有所指,我便从有可能被冤杀的犯人查起。我向刑部打听了半年内被处决的犯人,属白莲教徒被诛的有九人,罪名却不是和此有关,几乎都是犯下十恶不赦的的罪,皆不似有冤屈在内。疑有含冤的,只有一位姓周的官员,被人密奏助贼谋逆,全家都被株连。端木鹰扬也参与过此事,所以我怀疑端木鹰扬被害,应和此案有关,难道调查周家的案子时,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周家和白莲教也扯不上关系啊。”

    李觅踪似有所悟,二公子嫉恶如仇,又爱打抱不平,为周家鸣冤的,可能是株连周家时漏网的子女,希望由二公子为他们做主,能够翻案昭雪。

    可是为什么却装神弄鬼,又杀死了二公子的下人?

    一时还是想不通其中的道理。而自己和端木鹰扬虽然同在刑部做事,可是并非互相统属,又听说他为人刚直,是以从未怀疑过他。

    李觅踪沉吟了一会,说道:“端木鹰扬生前来过这里,接着便再无人见过他,所以,你怀疑他是在这附近被害,然后被人连夜抛尸郊外,很可能周家未伏法的亲人也在周围,所以派人调查此地?至于药铺打人的事,我看恐怕也不是偶然。”

    这倒提醒了朱雀,他心中一动,觉得药铺的林掌柜恐怕不仅仅是一个掌柜这么简单,是需要去调查一番。

    朱雀说道:“你是刑部六扇门的人,在旧案的调查上方便些,希望你能想办法查出密奏周家背后的人,这个人应该是个关键,以及端木鹰扬在调查周家时到底做了些什么,还有,周家当时诛族的名册应该还在刑部,你顺便查一下周家有谁侥幸未死,那么王府的奇事也就有了着落。咱们各自行事,分头调查,相信一定可以查到一些线索,将这些所有的事串联到一起。”

    李觅踪有点迟疑地答应了,朱雀虽不是他的上司,毕竟是王府二公子方面的人,实际上有差遣他的权力。

    朱雀知道他看出自己有所隐瞒,也不说破,两人约好了再联络的方法,便分头调查去了。

第四章 追查冤案

    当晚二更时分,月色晦暗,朱雀潜入了林家药铺。

    这个时辰,药铺里应不会有什么人,即使有人,也就是铺子里的伙计在看守药房,此时也应已熟睡,可是药铺的后院却有灯光透出。

    朱雀展开轻功,悄无声息地潜入屋后,从窗户缝隙向里张望,正看到一位老者跪在一张案台前,看身形正是药铺的林春堂林掌柜。

    案台上放着无生老母的塑像,塑像前面有个香炉,香炉上点着五根香,香烟袅袅,带着一股神秘的气氛。

    无生老母正是白莲教所供奉,那么这个林掌柜果然是白莲教的人,端木鹰扬遇害和他脱不了干系。

    林掌柜旁边站着一个妙龄女子,腰悬宝剑,等林掌柜起身,低声吩咐了他几句话,朱雀隐约听到“周……蝶……公子……”等几个字,具体什么内容却听不清楚。

    林掌柜闻言频频点头应是,说到后来,林掌柜恭送姑娘出门离去。看两人的关系,这女子应也是白莲教的人,身份当在林掌柜之上。

    等这妙龄女子出了药铺的门,朱雀便悄悄地跟在后面。

    这女子一路来到城墙边,然后翻过城墙出城,接着来到城外的虎丘。

    朱雀正小心翼翼地跟随其后,要看她到什么地方去,哪知过了虎丘,这女子忽然回头,对他叱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一直跟着本姑娘?”说着拔出了腰间宝剑,遥指朱雀。

    原来朱雀跟踪她,早被她发现,到了这里才点明,想是动了杀机,想灭自己的口。

    朱雀冷哼一声,说道:“看来端木鹰扬是你们白莲教所害,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朝廷命官!”

    这女子毫不示弱地说道:“此人卑鄙无耻,死了也是活该,至于说是白莲教所害,你无凭无据,休要含血喷人。”

    朱雀走到近前,说道:“在下奉命调查此事,希望姑娘能跟我走一趟,将事情说个明白。”

    这女子冷笑道:“嘿嘿,我看你和端木鹰扬是蛇鼠一窝,想拿本姑娘,也要看看你的本事。”话刚落音,便持剑刺来,一招剑指天南,剑尖直指朱雀面门。

    朱雀一看到她的出手,便知她的武功和自己相差得远了,待剑到身旁才用折扇轻拨剑身,然后顺势去点她肩上肩井穴,这女子显然没想到他如此高明,立刻变招,剑身横扫,使一招玉女织锦,向朱雀腰间斩来,朱雀待剑刃离身子寸许时才后退一步,剑刃从他衣服前扫过,整个动作显得不紧不慢,实则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女子连续两招落空,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倏地收剑,转身便走,但见她纤足一点,人迅捷如脱兔,顷刻间到了两丈之外。

    她快,朱雀却比他更快。朱雀早看出她打不过便要逃走,也展开轻功,身子跃起,落下来正挡在她前面,这女子差点撞到他身上,吓得立刻止步,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朱雀冷笑一声,便要伸手抓人。

    就在此时,随着一声“住手!”,朱雀感到身后有一股劲风传来,立刻回身防守,只看到一位白衣女子持剑向自己刺来。

    朱雀看着剑势凌厉,不敢怠慢,抽剑将女子的来剑挡开。这白衣女子身随剑转,退往一旁,不再攻击。

    朱雀知道这白衣女子旨在不让自己伤害刚才那个姑娘,并没有背后伤人之意,不禁心中略好感。

    待女子站定,朱雀看到女子容貌,心中忽如被雷殛一般,木立当场,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心中只道:“天下间竟有这般美貌的女子!”脑中一片空白,浑忘了身后还有一位持剑的姑娘,天地间仿佛只有这位白衣女子的存在。

    这白衣女子相貌自然美极,神情却又冷若冰霜。

    月光之下,女子身上像是笼罩了一层光,在朱雀的眼中,她一举一动,一举手一投足,都仿佛带着仙气,虽然是初次见到白衣女子,却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好像有过什么牵连,有过极深的关系,但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在何时,是在何地。

    《礼记大学》上说,诚于中,而形于外,唐朝诗人韩愈也在诗中说道:“曲眉丰颊,轻声而便体,秀外而惠中。”这白衣女子当得上“诚于中而形于外,慧于心而秀于言”二句赞美。至少在朱雀心中是这样的。

    而曹植的“轻云蔽月,流风回雪,皎若朝霞,灼若渌波。”描述的虽然是洛神,但天下间的美是相通的,用在白衣女子身上,也是恰当不过。

    朱雀心中所想,化为喜忧交集的不安,喜是见到美人之喜,忧乃二人形势敌对之忧,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像是发了痴。

    白衣女子缓缓地将剑放入剑鞘,见朱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心下略感不快。

    朱雀身后的姑娘趁他目瞪口呆之际,突然出手,剑尖停在朱雀要害处,朱雀直到剑尖触体,方才反应过来,耳中听得身后的姑娘说道:“被我师姊迷倒了吗?想不到你在此刻还会起色心,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朱雀此时方才魂魄归位,虽然身后利刃加身,却是毫不在意,只向白衣女子说道:“敢问姑娘也是白莲教的么?”

    这白衣女子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冷地说道:“刚才和你相斗的是我师妹,她不是你的对手,相请不要伤害于她。”

    朱雀尚未说话,在他身后剑指他要害的师妹说道:“现在是看我会不会伤害他吧,哼,想捉我回去,你还……”

    话未说完,朱雀忽然身子一动,这位师妹的剑前已经没了人影。朱雀不知用了什么身法,竟然在一瞬间转到师妹的身后。白衣女子看到他的身法,低呼说了一声:“移形换影!”朱雀心道,难得她竟然识得我这门功夫。

    他虽脱出师妹的剑刃加身,却无一丝得意之情,心知今日对白衣女子一见钟情,对此二女已不会强留或痛下杀手。既然如此,则不如留个人情以待他日相见。

    他向白衣女子问道:“姑娘见识高明,未知可否请教芳名?”

    白衣女子摇了摇头,说道:“贱名不足挂齿,阁下一定要和我二人为难么?”

    朱雀也知道她不会告诉自己名字,只是存了个念想,是自己问得鲁莽了。

    明知总是盯着白衣女子甚为失礼,可是目光像是被系在她的身上,心中不舍离去,终究下定决心,向白衣女子抱拳道:“今日看在姑娘的面上,此事暂搁一旁,不过事关人命,在下终究会查探到底,告辞了。”

    说罢,目光狠狠盯着白衣女子,仿佛要将她的容颜刻在心底,足下脚步不停,不知是为了炫耀,还是想摆脱心底自惭形秽的感觉,朱雀倒退着将轻功使到极致,如一只大雁展翅般,逐渐远去。直到二女看不到的地方才转过身来,回城去了。

    这师妹明知自己不是朱雀的对手,对于他的离去也是求之不得,却又不想落了面子,嘴硬道:“哼,要不是他跑得快,哼,哼……”剩下的话也不用多说了。

    她师姊微微一笑,说道:“此人武功极高,你和他比差得远了,还是回去跟师傅再好好练练吧。”

    说罢自行去了,而师妹则赶紧追了过去。

    这二人是师姊妹,师姊伊雪,师妹慕容娇,原不是白莲教的正式教徒,只是她们的师父无影剑殷无形是白莲教中的前辈高手,所以对朱雀误认为她们是白莲教的人,也未和他斤斤计较地分辨明白。

    朱雀失魂落魄地回了城,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心中所想,皆是白衣女子的身影,直到天色发白的时候,方才睡去。

第五章 偶得名册

    翌日,朱雀再去林家药铺,发现药铺关了门,估计是知道自己行踪暴露,所以连夜走了。

    又过了两日,朱雀和李觅踪碰头的时候,发现事情的调查已经有了一些进展。

    周家逆反案,牵扯到当年的亲王谋反,被先王亲自领兵讨逆,亲王兵败被擒后,所有和亲王有关系的人几乎都被灭了九族。

    周家是经商出身,走南闯北,经营不小,进而免不了和各省地方都有些来往,当然和亲王扯不上关系,但是或许曾经和亲王的下人打过交道,做过买卖,以致后来被密奏为亲王谋反提供粮草。

    这里面其实有很大的诬告成分。周家商而优则仕,未曾得罪过什么人,被人诬告密奏,估计是和晋升提拔有关,也就是说周家成了别人升官发财的绊脚石,所以被人陷害。

    以此推断,这个密奏陷害他的人,就应在周家老爷要晋升的职位上,可能性最大。

    李觅踪梳列了三个人的名字,王刚雄,李伯才,孙进忠。这三个人在周家灭门后,都得到晋升,所晋升的位子,周家老爷都有可能被提拔到。

    朱雀也以为然,不过又有些怀疑地说道:“若是此人陷害了周家,却没有得到升迁呢?”李觅踪说道:“这点应该还是有把握的,否则岂不枉费了这么大力气,却成了为别人做嫁衣了吗?”

    朱雀点点头,说道:“可曾查到周家有谁幸存下来?”

    李觅踪说道:“据行刑的名单,周家满门都被都被砍了头,未曾查到有幸存下来的。”

    朱雀又问道:“那端木鹰扬参与周家抄家灭门,可查到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

    李觅踪摇了摇头道:“这个未曾查到,所有抄家捉人,都没有他独自去做的,和他一起办案的同僚所言,并没有什么不妥。”

    这就怪了,朱雀知道端木鹰扬一定做了什么,或者从周家拿到了什么重要东西,才引来被杀之祸,这样才能说得通。

    对此他决定亲自去查探。便让李觅踪再接着查王李孙三人的底细,因为一旦确认是谁诬告周家,则此人也将陷于险地,有白莲教的人为周家幸存者撑腰,谁都不敢等闲视之。

    待李觅踪走后,他招来在城东调查的手下,几人都说道:“城东所有的旅店青楼都去查过,并未见到有什么可疑的人。”

    朱雀估计即使凶手曾在城东住过,在对端木鹰扬得手后,也早就该远走高飞了。

    朱雀让手下继续调查京城以及周边的白莲教,看看能不能查到些什么,特别说明了有两个女教徒,打听下她们的身份。遂告知手下二女的相貌,便让他们去了。

    这批手下都是二公子分派给他的,都是王府的人,所以行起事来分外容易。

    当晚,朱雀换了一身夜行衣,去端木鹰扬家里查探。端木鹰扬家在柳树胡同里,是个并不起眼的四合院。

    夜深人静,以他的身手,自不会被人发觉。从后墙翻身入内,无惊无险来到端木鹰扬的书房。

    自端木鹰扬被杀后,这里应没再来过人。借着月光,可以看到书案上都带着一层浮灰。

    朱雀站在书房里,四周查看,并没有碍眼的东西,心中想着,若我是端木鹰扬,有什么东西要藏起来的话,会放在什么地方呢?

    他顺手拿起案子上的砚台,在手里掂了掂,没有夹层,刚要放下,忽然看到砚台上有个手印,砚台许久没用,布满灰尘,有人摸过,就会留下很明显的痕迹,这说明有人和自己一样,在端木鹰扬死后,也曾拿过这个砚台。可是到底是他家里的人呢,还是别的人,像自己一样,也想找出端木鹰扬秘密的人?

    有了砚台上手印的提醒,朱雀运足目力,在书房四周查看,果然看到几处被人翻找过的痕迹,如果是端木鹰扬的家人来这里找东西,不会仅去翻这些地方,肯定是和自己怀有同样目的的人。

    被人翻过的地方,想来已经没有再找一次的意义了,如果有什么东西被藏起来,这当儿也该被拿走,没有东西的话,自己再翻一遍,也是一样。只能期望在自己之前的人,没有找到什么东西。

    朱雀在书房里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古怪的地方,地下也没有空洞的声音。

    端木鹰扬的书房陈设简单,一张案台,两把椅子,靠后墙两排书柜,书柜左右一边一个,中间有四五尺的间隔,挂了一幅山水画,书柜里放着些经史子集,但书都很新,显然未曾被阅读过,端木鹰扬这般摆设,估计是为了附庸风雅。

    朱雀过去把画掀开,后面是墙,也没有什么暗门。书柜下的柜子更不用说,已被翻过。整个书房一眼看去,并无能藏秘密的地方。

    如此空手而回,又心有不甘,总感觉端木鹰扬应该留下点什么。可是四周找遍,地下也没有,忽然心中一动,抬头向上看去,书房的屋脊由一根大梁和几根横梁组成,大梁是一根一尺见方的松木,离地有一丈半高,一般人没有梯子,很难上去。以端木鹰扬的功夫,上去放些东西不难,更别说朱雀的轻功胜过他不少了。

    朱雀一个纵跃,便抓住了横梁,曲臂向上一看,果然有两包东西,伸手拿了过来,身子落下,将包袱放在了案台上。

    两包东西都由油布包裹,一大一小。打开大的,里面放满了银票,都是一百两二百两大额的,有新有旧厚厚一叠,怕不有上万两。不知道端木鹰扬从何处得来,总之绝不是寻正途得来的,也不是一次得来。

    以端木鹰扬的身份,想来都是从他抓捕的人身上搜刮或者敲诈得来的。朱雀不禁想起那白衣姑娘的师妹说他卑鄙无耻,看来也不一定就是冤枉了他。

    打开那个小的包袱,里面放着一本账本样的册子,打开一看,都是人名地名,第一个写的是张赛儿,这个朱雀是知道的,她是白莲教上一任的教主,造反失败后不知所踪,在她的名字后面写着西湖,下面的一个名字是张玉蝶,后面也写着西湖,其后有殷无形济南府,白公青德州府,刘一刀太原府等等。

    朱雀看得心中怦然一动,这本册子上,所记应是白莲教各首领的名字和所在地,不知端木鹰扬从何处得来。偿若被官府得去,白莲教将有覆亡之祸。

    朱雀不敢多作停留,将两个包袱并作一包,放入怀中,悄然离去。

第六章 公孙堂主

    离开柳树胡同没多远,朱雀就感觉有人在身后跟着,他诈做不知,继续前行。

    当此时街上行人稀少,头上明月中天,月光如水,将朱雀的影子投在地上,影子矮小肥胖,甚是可笑。

    但见这影子在街角忽然加速,转过横巷,消失不见。

    后面跟着的人疾步追来,刚刚追到拐角处,赫然发现朱雀就在这里等着他。

    想逃走已经来不及,追踪朱雀的人相貌猥琐,身材细长,看模样擅长轻身功夫。

    朱雀右手拿着折扇,在左手的手掌上轻轻地拍着,脸现微笑道:“不知阁下跟着我所谓何事?”

    这猥琐的汉子惊疑不定地说道:“我,嘿,明人不说暗话,我是白莲教的人,阁下拿了我教的东西,希望能予以赐还。”

    朱雀哂道:“你偷偷摸摸的跟着我,也算是明人?白莲教是邪教,你既然自称是白莲教的人,已属反贼,我不让你跟我到衙门走一趟已算便宜了你,你竟然大言不惭地想问我要东西?”

    这人听了朱雀语带威胁的话,并不惊慌失措,反而咧嘴一笑,说道:“我相信朱公子不是这样的人,北斗先生的门下,岂有出卖朋友之理?”

    朱雀心中一凛,对方知道他的名字,这不稀奇,让他惊讶的是,此人竟然知道自己的来历,自己的出身一直是个大秘密,自从和王府二公子结交以来,首次被人揭破老底,一时摸不清此人的底细,心中先升起了杀人灭口的念头。

    这人压低声音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场所,咱们换个地方再说,请放心,我不是公子的敌人,此事前因后果,我当向你详细诉说清楚。”

    朱雀带着他来到自己的居所,说道:这是王府的二公子给我安排的地方,只有一个老仆,现在已经睡了,此处再无他人,现在阁下可以为我分说个明白。

    这人说道:“本人公孙白,是白莲教飞鸽堂的堂主。”

    飞鸽堂是白莲教打探消息,联络各处分支的一个堂口,堂下的人据说个个擅长轻功,这个公孙白身为堂主,轻功自然极高。

    朱雀心中一动,说道:“那你今天跟踪我,是故意让我发现的?”

    公孙白老脸一红,说道:“嘿,还是从头说起说得明白。我教的一本重要名册被端木鹰扬取去,怕他向官府告密,因此由猎鹰堂堂主亲自出马,将他宰了,哪知名册并不在他身上。前几日我到端木鹰扬家搜索了一番,也没有找到,这几日,我一直在他家附近观察,希望找到些线索。今晚看到你进屋子也来翻找,竟给你找到了。本来在下也未看出进入端木鹰扬家的人是谁,直到公子展开轻功从他家出来,看到公子的身法我便已知公子是谁,又怕鲁莽招呼,引起误会,因此……”

    朱雀问道:“对于贵教如此重要的名册,如何会被端木鹰扬取去?”心中却道:这端木鹰扬果然是被白莲教所杀,猎鹰堂听字号,就是专门处理捕杀之事,堂主自然武功极高。

    难得的是此事做得隐秘,借助一家药铺掌柜被打的小事,混淆视听,更将嫌疑指向王府,确是厉害。

    公孙白看到朱雀脸上露出钦佩之色,微微一笑,表示这都不算什么,接着说道:“名册本来因故暂放在湖北的周维庸家,谁成想周家被牵连到亲王谋逆之事。其后端木鹰扬参与了抄家,名册是被他偷偷藏起来的,其他人并不知道。也是我带着飞鸽堂查探了许久,才发现的此事。好在期间端木鹰扬还没将名册交出。至于名册怎么被放在周家,这和我教教主的女儿张玉蝶有关,说来也算是我教的一件丑事,本来不足与外人道,不过为了释公子之疑,我便给你说说。”

    周家逆反案的主谋,是周家家主周维庸。

    十多年前,周维庸通过经商,积下了丰厚的家产,虽然银钱无数,但无权无势,恐其家业不牢,便动了当官的念头。先是捐粮两百担捐出个国子监生,其后不久又花了几百两银子,买了个运判的官,真正的官商结合。

    也正因为运判带来的便利,使他挣到更多的银两,有了更多的银两继而升到更高的官,如此相辅相成,终于到了不可收拾的局面。

    周维庸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其三子周书尧不似父亲这样热衷生意官场,而是经常天南海北的游山玩水。

    周维庸对这个小儿子甚是溺爱,银钱不禁,所以周书尧在外时常携带不少银子。一次在杭州西湖游玩的时候,被一伙贼子盯上,在偏僻之地准备杀人劫财。跟随周书尧的两个跟班都被杀了,正准备杀周书尧的时候,正好让张玉蝶碰到,将其救出。

    哪知两人此次相遇,却种下了一段孽缘。

    周书尧回家的时候,将张玉蝶也带回了家,虽然未定名分,周家也基本认可了这个姻缘。只是他们家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张玉蝶是白莲教教主的女儿。

    这本名册是张玉蝶随身携带的,后因教中的事务,不得不离开周家一个多月,名册就放在了周家。

    可是等张玉蝶回到周家的时候,周家上下已经被灭了满门,而名册也随着抄家之后消失不见。

    张玉蝶失了名册,给白莲教造成了巨大的威胁,按教规,本应处以极刑。但因她教主女儿的身份,从轻处理,只是被驱逐出教,同时全力协同寻回名册。

    但张玉蝶因周书尧之死,已变得疯疯癫癫的,所以寻找名册之责,就交由公孙白处理。

    朱雀想起王府的夜半歌声,应为这个思念亡夫的张玉蝶所唱。

    二公子曾跟他说过,他听到歌声里有书尧之音,不知意所何指,现在自然明白是周书尧之意。自己在这点上没有告诉李觅踪,就是怕他知道得太多了,对他本人没有好处。

    自己曾怀疑周家在灭门之时有漏网的子女,哪想到并非周家之人,而是白莲教教主的女儿。

    想到这里,忽然醒悟张玉蝶应该未疯,她知道二公子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如果知道周家是冤案,必会替他们伸冤,她因自己是白莲教教主之女的身份,不宜和王公贵介直接接触,所以用这种假借鬼神的办法,让二公子主动去查明真相。现在自己都被牵扯进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唉……”朱雀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女子实在是太聪明了,却又太不幸了。”

    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大概就是如此了。朱雀又问道:“你如何根据我的身法,看出我师承北斗先生?”

    公孙白说道:“多年前,我为教里去办一件差事,漏了行踪,被敌人围攻,恰逢北斗先生路过,他便出手为我解了围。随后我在他老人家身边服侍了几日,得先生指点了我一些轻功上的法门。因此我一见你翻墙出来的身形,便知道你和北斗先生有着极深的渊源。”

    至此,朱雀再无怀疑,将名册取出,交给了公孙白。说道:“这名册在我这本也无用,给你拿去吧。”

    公孙白接过了名册,便要离去,忽然又回过身来,递给朱雀一块铜牌。

    朱雀接过一看,铜牌上一面用阳文篆刻着一朵莲花,另一面刻着两句诗:“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

    耳听公孙白说道:“这是本教圣物,圣莲令。公子拿着它,遇到我教教徒,持此令牌吩咐什么,都容易去办。”

    朱雀推辞不受:“即是贵教圣物,我如何能收……”

    公孙白说道:“公子将名册还给我教,便是我教的恩人,这令牌公子留着吧,说不定有用到的时候。”

    朱雀心中一动,想起了张玉蝶之事,便不再坚持。

    公孙白像是想突然想起一事,说道:“我教中两位小辈,言语上曾得罪过朱公子,请不要介意。”

    朱雀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白衣女子的绝美的容颜,忍不住问道:“这二人是贵教的什么人?”

    公孙白说了伊雪和慕容娇的身份,朱雀在心底默默念了几遍伊雪的名字。

    公孙白见他不再说话,便向他告辞,说了句:“后会有期!”

    话刚落音,人已到了门外,轻功施展出来,果然非同小可,片刻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第七章 看破红尘

    天亮之后,朱雀去了王府,将半夜唱歌的女子和周家逆反案之间的关系,告诉了二公子。

    二公子回道:“若找到张玉蝶,你就告诉她我会查清周家的事,如果确系冤案,我会禀奏皇上,给她一个交代。最近皇上对白莲教的追查缓和了许多,只有匪首处绞刑,从众只是杖责。可即便如此,你也尽量不要和他们有过多的牵扯,否则通了篓子,我也难以居中说话,你可接着查清谁才是周家案背后的始作俑者。”

    朱雀和李觅踪再次碰头的时候,李觅踪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据他根据王刚雄,李伯才,孙进忠三人的调查,都不似密奏周维庸的人。

    按此推断,其他能够直接上奏皇上的,唯有锦衣卫的人了。

    如果当真是锦衣卫的话,那么就是奉了东厂的命令,接着往上查,最大的可能就是皇上自己要除去周家。

    这件事查到了这里就成了死胡同。至于皇上为何要除去周家,谁敢去揣测圣意?

    朱雀知道李觅踪查到这里,已萌生退意。他为此事辛苦了一场,也是难得,朱雀便成人之美,将端木鹰扬为白莲教猎鹰堂所杀之事告诉了他,只没提出名册之事,说猎鹰堂之所以杀他,因为他贪污枉法,如此好让他回去结案。

    李觅踪自是感激不已,又担心地说道:“若是白莲教杀了朝廷命官,又抓不到凶手,不知道刑部会如何善后?”

    朱雀提点他道:“刑部对于无法捕捉的凶手,难道还没有自己处理的方法吗?你回去据实禀报即可,我说此事一定会这么过去的。”

    李觅踪经他这么一提点就恍然而悟,想朱雀道了谢,回头便带着卷宗回冀州去了。

    根据公孙白告诉他的位置,朱雀轻易地找到了张玉蝶。

    张玉蝶一身素缟白衣,相貌清美,并不像想象中的疯癫模样。

    朱雀本就猜到她的疯癫都是假装的,为的是离开白莲教,为夫报仇,如此苦心孤诣,着实令人钦佩。

    张玉蝶不识朱雀是何人,开始什么话都不愿说。直到朱雀将圣莲令拿出,张玉蝶方才相信了他。

    朱雀相劝她不需要再去王府闹事了,二公子已经着手调查此事。不过此事甚是棘手,因为如果是皇上钦定的案子,皇上贵为天子,金口玉言,是很难翻案的。

    张玉蝶说道:“我一介女子,只想为夫家伸冤,并非惹事之人。只希望能讨个公道,现在既然已经如此,我只好等候诸位消息便了。”说完,眼睛红了,在朱雀面前,她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泪来。

    这女子,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柔弱,而心志之坚更胜于大多数的男子。

    朱雀问起她如何整夜在王府后面唱歌,却无人影之事,张玉蝶说道这都是小事,白莲教有许多方法可以做到,和江湖上传音入密类似。

    朱雀又问起张北城之死,张玉蝶也不隐瞒地说了,人是她下手杀害的。主要是怕王府二公子仍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便毒杀了一名奴仆,以成其势。

    朱雀见她视人命如草芥的行事,心中不寒而栗。白莲教之所以被称为邪教,除了蛊惑人心起兵造反之外,确有让人感到邪门的地方。

    张玉蝶说道:“若没有别的事,未亡人不便久留贵客。希望朱雀能够回去向二公子解说一二,我所作所为,都是万般无奈之举,二公子雅量,当能原宥我这许多莽撞的举止。”

    朱雀点了点头,看她凄苦的神色,实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诸事已遂,便告辞离去。

    不久,二公子进宫,将这一切禀明了皇上,皇上叹张玉蝶为奇女子,只是错入了邪教。好在如今她已不是邪教中人,对她便不再追责。

    而周家之案却是已成定局,皇上金口玉言,岂能可以更改的?翻案之说则无需再提,只是命人将他们的尸骸好好安葬,以抚慰张玉蝶。

    对于这样的结果,张玉蝶虽然不尽满意,但也无可奈何。人死如灯灭,以前的种种柔情蜜意,都随着周书尧的离去而化为回忆。

    了却了此事之后,张玉蝶回了杭州,在西湖湖畔的一座尼姑庵中,落发出家,法号了尘。此后长伴青灯古佛,诵读经书,与白莲教再无来往。

    西域仓央嘉措知张玉蝶事后,曾作诗曰:

    曾虑多情损梵行,

    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张玉蝶既已离去,王府也恢复了安宁。

    朱雀便向王府二公子辞别,并将王府金牌还给了他,二公子接过金牌后,沉思了一会,又递给他,说道:“这金牌你留着吧,日后在江湖上行走,未知有何凶险,有了这块金牌,危难之际,可以随时差动衙门里的人为你办事。”

    朱雀点了点头,将金牌放入怀中,二公子说道:“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方能相见,朱兄准备去哪里?”

    朱雀说道:“我在江南有些好朋友,数曾次邀我前去,都被我拒绝,此间事情即了,我也正好趁机到那边散散心。”

    二公子说道:“我真羡慕你,自由自在,可叹我虽贵为皇亲国戚,却也不是随处可去。”

    朱雀说道:“你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王公子弟的身份,这是否景色总是对岸的好呢?”

    和二公子说笑着,他的心神却早已飞到那草长莺飞、烟雨朦胧的江南。

    可是世事难料,温润的江南还没去成,他却先到干燥荒芜、廖无人烟的沙漠中去了。

第一章 沙漠小镇

    无尽的沙丘起伏延绵,大地的边缘和遥远的天际连在一起。

    一阵风呜咽着吹过,扬起漫天风沙。风沙过后,四周一片死寂。

    烈日下,空气中弥漫着燥热,沙子都好像被太阳炙出了烟。

    在这仿佛人间地狱的地方,竟然还有一个小镇。

    镇上有十几户人家。

    镇子里居然还有一口水井。整个镇子就是围着这口井建起来的,所以这个地方被称为沙井镇。

    镇上还有一家旅店,一家茶馆。

    传说这个镇从唐宋和西域有了贸易以来就一直存在着。十几户人守着这口浑浊的井,向来往的旅客兜售水和食物。

    朱雀和他唯一的伙伴,一匹骆驼,一起来到附近几百里内唯一的镇子的时候,正是黄昏时分。大漠孤烟直,朱雀站在骆驼背上,从极远的地方就看到这里有炊烟,却走了半天才到。

    沙漠确实太难行走了,以朱雀这样的武功,也似乎到了忍耐的极限。

    最先去的当然是茶馆。店掌柜兼伙计送上来一碗茶,浑浊的水里漂浮着几片碎树叶一样的东西,这就是茶了。

    朱雀先问明:“多少钱一碗?”

    店伙计回答:“十两。”

    这个价格在其他地方可以买一口井了,但在这里竟然只能买一碗茶。

    还是十分难喝的像马尿一样的茶。

    朱雀拿起碗,一仰脖子,连茶带水一口气喝完,连茶叶也在嘴里嚼嚼,一起都吞下了肚。

    “拿着,”朱雀从怀里摸出一张百两的银票,“再来一碗。”

    店伙计又给他满上,又是一口喝光。

    朱雀杀了渴,说道:“行了,找钞。”

    店伙计问道:“找什么钞?”

    “我给你一百两,十两一碗,你不是要找我八十两?难不成你这是黑店?”

    “客官,您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这是百年老店,童叟无欺,一碗茶十两黄金,黄金白银一兑五,两碗茶二十两黄金,折算下来正好是一百两白银,还用找什么钞?”店小二一口气说下来,中间无丝毫顿挫,显然这话是经常说惯了的。

    朱雀不怒反笑:“好好,是我不对,没有问个明白,请问这里有客栈吗?我要歇歇脚。”

    “您看,斜对面就是家客店,虽然只有一个房间,可是最近客人少,客官您来得正是时候,可以独自一人睡一屋。”

    朱雀牵着骆驼走了过去。

    刚开始还不明白这店伙计说的一人睡一屋是何意,等到了就明白了,原来整个旅店就只有一间屋子,一张床。有了客人,老板都不睡屋内。屋外有个棚子,店老板就睡在棚子下面,没有客人的时候他才在屋里睡。就是这么小的一个旅店,竟将老板养得肥肥胖胖的。

    “多少钱住一晚?”

    “不多不少也是十两。”肥肥胖胖的店老板说道

    “十两白银?”朱雀吃一次亏学一次聪明,提前问好。

    “当然,你以为是什么?十两沙子?”胖老板说话有些冲。

    毕竟不像水是必须品,旅客不一定非得睡在床上。所以在这个地方,旅店的价格还算公道。

    “骆驼呢?”朱雀要为老伙计安排好。走了这么远的路,骆驼也需要吃草和补充水。

    “骆驼一天二十两,管饱。”

    朱雀点了点头。就这样,终于安排妥了。

    这里的人脾气似乎都不大好,朱雀也不以为意,在那张勉强能躺下的床上睡了。

    入夜后,四周一片漆黑。

    但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平静地过了一夜。

    第二天,朱雀见到了整个镇上唯一的一口水井,他围着水井看了半天,似乎对之很有兴趣。

    早上和中午吃的都是自己带的干粮,可还是到茶馆花了五十两银子喝了一碗茶。

    旅店的胖老板从起床后就一直跟着他。

    朱雀问他为什么跟着。

    胖老板回答:“反正客店住满了,也没有别的事。”

    朱雀不再理他,转而对着这口井又横竖看了几遍,不仅是这井,朱雀对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十分感兴趣。但镇上的人们却仿佛只对他感兴趣。

    胖老板跟着他走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请问客官今天要离开吗?”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不,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

    胖老板又跟着问道:“要住多久?”

    朱雀说道:“什么时候不想住了,自然会走,你不会想赶我走吧,咦……”

    朱雀话未说完,眼睛忽然盯着前面发直,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惊奇的事物。

    胖老板顺着他的视线向前看去,却什么奇怪的事情也没有看到。

    未等他先发问,朱雀已经自言自语起来:“奇怪,奇怪,真奇怪。”

    胖老板问道:“敢问,有什么奇怪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朱雀指着前面路口的一条干瘦枯黄的狗说道:“你看这条狗,奇不奇怪?”

    胖老板问道:“狗有什么奇怪的?”

    朱雀笑道:“这里的人胖如猪,我不奇怪,一碗茶要五十两银子,吃不胖才怪。可是有这么富有的主人,狗却这么瘦,你说奇怪不奇怪?”

    胖老板的脸突然涨红起来,还没说话,真正奇怪的事出现了。

第二章 红缨公子

    又有一位旅客来到了沙井镇。

    许久没人来的沙漠里的孤镇,迎来了第二位客人。

    这人来时的动静可不小,骑着一头通体白色的骆驼,骆驼身上挂着拳头大的驼铃,远远的,人未到,驼铃声先到。

    细看此人,也是和朱雀刚到时差不多,灰头土脸,一身憔悴,但见他腰间缀着一把宝剑,看剑上富丽堂皇的剑饰就知道,这绝不是一把普通的剑。

    绝不普通的剑也绝不会悬挂在普通人的身上。

    所以此人绝不简单。

    这个人朱雀仿佛是认得的,朱雀对他在此出现,也没有什么惊异之色。

    而此人看到朱雀,却显得很是尴尬,主动走了过来:“想不到你也来了。”

    “嗯。”朱雀微笑道,“我却想到了你会来。红缨公子伏缨要是不来,我才感到奇怪。”

    伏缨的妙手空空之技名闻江湖,其实就是独行大盗。做这一行的,敢于独自一人做事的,剑法当然也要相当不错。

    和朱雀打过招呼后,伏缨也去了茶馆。

    没多久,茶馆里传来茶碗打碎的声音,茶馆的伙计也被人从茶馆里丢了出来,扔到了大街上的沙土堆里。

    虽然面对朱雀时显得有些尴尬,但面对漫天要价的茶馆伙计,伏缨可绝不是好惹的。

    被丢出茶馆的伙计也不大喊大叫,只是自行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躲在一旁,偷偷向茶馆里瞧着。

    又过了好一会,伏缨才喝饱了水出来,茶馆的伙计这才敢躲躲闪闪地回去了。

    朱雀看伏缨喝饱水满足的样子,便走上前去,准备和他说说话,谁成想伏缨离开茶馆没几步,忽然像喝醉了酒般,踉踉跄跄起来,没等朱雀上去扶着,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茶馆里的茶肯定有古怪。

    朱雀且不去查看伏缨的情况,先进了茶馆,问茶馆的伙计怎么回事。

    茶馆的伙计告诉他:“这镇上的井水,有一种沙碱在里面,人是不能直接饮用的,只能先用一种叫沙莉草的叶子浸泡一下才能喝。这种草很难寻,所以茶水也贵。这家伙”他指着门外晕倒的伏缨说道,“不给钱,还打人,自己盛了水喝,不知要用沙莉草先泡一下,所以晕倒了。不过不要紧,过一个时辰左右就会自己醒过来。”

    朱雀将伏缨带回旅店,将白骆驼也一并交给旅馆胖老板打理。

    那茶馆伙计说得没错,一个时辰后,伏缨醒了过来,以为自己被茶馆伙计下了蒙汗药,还要过去打人,被朱雀拦住了。

    晚上伏缨在旅馆外面的棚子里睡了一夜。

    到了天亮的时候,伏缨来找朱雀,说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来这里,是因为宝藏的事,你要是也去,咱们一起,找到宝藏,你我平分,现在就出发。”

    朱雀说道:“不急,再等等。”

    伏缨问道:“等什么?”

    朱雀指着镇子外面的远处,说道:“你看”

    伏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几匹骆驼带着沙尘,向这边赶来。

    又是一批人到来,沉寂多年的小镇上,忽然热闹起来。

    这次来的有五人,五虎寨的五个首领,当然也是冲着宝藏来的。

    这些人都知道有宝藏,那么都是从哪里得到消息的呢?

    朱雀和几人所知道的消息说出来,原来都和江湖上的一个游侠张三有关。

    张三手里有一张藏宝图,可是宝藏太远,他懒得去冒这个风险,于是就将藏宝图一千两一张出售给他们。朱雀的这一张倒是没花钱,是因为张三以前欠朱雀一个人情,就用这张藏宝图抵了。

    现在看来,藏宝图不止一张,不知道张三一共卖给多少人。

    几人把从张三手里得到的藏宝图都拿了出来,放在一起,仔细一看,全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连纸张都是一样的。

    根据张三的说法,有一名从西域过来的传教士,似乎是什么基督教的,曾路过这个宝藏,后来遇到流寇,身上银子都被抢光,人也被打成了重伤。

    张三在路边看到了他,找了大夫给他医治,可是伤势太重,大夫也无力回天。临终前,传教士将宝藏的位置告诉了张三。张三后来手绘了藏宝图。张三知道信洋教的人不会说谎,宝藏肯定不假。

    据那名传教士所言,宝藏价值巨大。而他自己又不想千里迢迢地到大漠受苦,所以靠着出售藏宝图,赚了不少银子。

    人人都以为除了自己,没有别人知道宝藏的消息。哪知张三不知卖了多少份藏宝图出来,想起张三的卑鄙行径,都对他大骂不已。

    晓得真相的五虎寨的首领们,都要立马赶过去,要占个先机,赶在别人前面找到宝藏。

    朱雀劝阻他们,说道:“大漠路途凶险,多一个人结伴就多一些活命的机会,咱们再等等,我估计还会有人来,到时候一起出发也不迟。”

    几人唯唯诺诺的答应着,晚上也在镇子上过了夜。

    谁知第二天一早,只有伏缨还在,五虎寨的几个人已经连夜悄悄地出发了。

    这下,连伏缨也忍不住了,劝说朱雀要早点赶去,免得被别人抢了先,肉吃不着也罢了,别连汤都喝不上。果真如此的话,这连日来所受的苦可就都白搭了。

    朱雀摇摇头说道:“既然宝藏巨大,他们几个人也未必拿得完,再等等吧。”

第三章 杀机初起

    两人在镇上又待了几天,果然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有凤尾帮的副帮主秦雄,江淮帮的二把手赵乾坤。

    凤尾帮和江淮帮都在江淮一带,两帮不但有生意上的来往,和其他帮派相抗衡时,也是共同进退。二人私下又是结拜兄弟,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此次携手到来,想来是有找到宝藏,富贵同享之意。

    接着,铁拳门的韦杵,柳刀门的冯一川,三湘派的水明月,相继到来。甚至还有名门正派的人物,昆仑派的昆仑双秀,穆青山,穆青水兄弟二人。

    两人招呼众人说道:“我兄弟二人家在昆仑山脚,本来应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哪知竟被你们捷足先登。”

    细说起来,也是因为二人在中原遇到张三,买了藏宝图。

    最后一波到来的是三个和尚,因常,因慧,因念。在长安白马寺出家,虽不是少林和尚,但白马寺是武林中鼎鼎有名的藏龙卧虎之地,谁都不敢小觑了三人。

    这三个和尚对武林中人甚是客气,和每个人都招呼一遍。

    又等了两日,不再有人来,几人决定即刻出发。

    养足精神的骆驼,驼峰也高隆起来。每人一匹的骆驼上都挂满了清水,尤以伏缨的白骆驼上带的水最多。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藏宝图标记的地方行去。

    伏缨在路上得空,悄悄地对朱雀说道:“这三个和尚恐怕不是什么好人。他们自称白马寺的,我看不大像,说不定是哪个杀人庙里的野和尚。和尚哪有这么贪财的,还出来寻找宝藏?”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我也觉得这三人有些不对劲,不过从三人步法上来看,应该是在白马寺学过武艺。找不到宝藏还好,一旦找到了,一定要提防他们暗箭伤人。”

    大漠白天炎热难当,一行人都在清晨和傍晚赶路,中午就找个背阴的沙丘休息。在沙漠里不能贪时间赶路,否则热晕了头,会走得更慢。朱雀一路观察,提前出发的五虎寨的几个人,脚印什么的,一丝也看不到,自是风吹过后,沙子将五人路过的足迹都掩盖了。

    当天晚上,明月当空,满天的星星似乎特别繁密。

    大家都各自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歇息。沙漠里的夜晚和白天仿佛两个季节,白天炎热如三伏盛夏,夜里又寒冷似三九严冬。大家都用毯子裹住身体,靠着骆驼睡着。

    大约三更时分,一声短暂的闷哼传来,朱雀第一个惊醒过来,忙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看方位,依稀记得是铁拳门的韦帮主在那边。

    紧接着,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惊醒了过来。练过武的人,平日睡觉的时候都特别警醒,何况是在这茫茫沙漠里,四周寂静无声下,些微声响都显得特别突兀。

    朱雀注意到韦杵的人还在那里躺着,没有起身。朱雀走过去,拉开盖在他身上的毯子一看,确实是铁拳门的韦杵,只不过已经没有了呼吸。

    几个人围着韦杵,纷纷议论,外面看不到伤痕,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朱雀脱下他的衣服,寻找死因。三湘派的水明月是女子,转过身去不敢看。

    耳中只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脱衣服声,忽然,听到众人都倒吸了一口气,水明月忍不住也回过头来,但见韦杵的上身左肋下,有一个窄小的伤口,伤口上没有多少血。

    从伤口的形状来看,应该是被一柄细长狭窄的剑刺入。

    朱雀道:“这伤口直通心脏,一击致命,杀他的人是个高手。奇怪的是血流的不多,这个位置中剑,剑抽走后,血应该喷出来。除非……”

    柳刀门的冯一川问道:“除非什么?”

    朱雀皱着眉说道:“除非剑上有剑气。剑气在伤口中留下,将血逼住,不至于喷出,随着剑气的消失,血才慢慢流出来。杀他的人是不想自己被喷出来的血溅到身上,或者留下可以追踪他的痕迹。”

    说罢,朱雀转身将大家都仔细看了一遍。

    伏缨问道:“杀他的人难道就是我们中的一个?你最先起来的,可曾看到是谁?”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我本来想看看是不是有脚印告诉我是谁下的手,可现在……”

    他不用接着说完,众人也都明白怎么回事。现在大家都围了过来,韦杵周围都是脚印,每个人的脚印都有,再也分不清凶手的脚印了。

    既然分不清是谁,几个人互相看着对方,脸上都带着怀疑警惕的神情。

第四章 谁是凶手

    昆仑派的两兄弟穆青山穆青水说道:“我们两人离他最远,不会有这么快的速度,杀了人又回去而不被发现,所以韦帮主不是我们杀的。”

    朱雀点点头,说道:“不是你们杀的。”

    柳刀门的冯一川说道:“我只用刀,从不用剑,身上也没有剑,更不可能是我杀的。”

    朱雀说道:“也不是你杀的。”

    秦雄和赵乾坤说道:“我们两人都在一起,离你不远,如果使我们杀的,你应该知道。”

    朱雀说道:“也不是你们杀的。”

    接着,不等其余几人分辨,朱雀指着水明月说道:“不是你。”接着指着伏缨说道:“也不是你。”

    这么说来只剩下自称白马寺的三个和尚嫌疑最大。

    三个和尚刚想说话,朱雀已指着他们说道:“人也不是你们杀的。”

    三个人连声念阿弥陀佛,朱雀既然这么说了,也无需他们再解释了。

    朱雀说道:“这么高明的杀人手法,在咱们几个人里,只有我可以做到,可是人也不是我杀的。”

    所有的人都排除了,总不能使韦杵自杀的吧,这种情形连想想都觉得荒谬。几人都疑惑地看着朱雀,不是这些人里的某个人杀的,难道是鬼怪作祟?

    朱雀说道:“自从离开沙井镇,我就感觉似乎有人跟在我们后面,我用了几种方法来查看,都没有发现。现在看来,不是我疑神疑鬼了。”

    伏缨问道:“若有人跟着我们,那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朱雀说道:“也许是不想我们找到宝藏。也许此人认为他不是我们几个人的对手,所以才杀一个算一个。”

    几人面面相觑,让他们和人比武厮杀,都是武林中人,明知不敌也不会气馁。可是现在面对的是一个看不见的敌人,仿佛幽灵在侧,不禁让他们感到脊背发凉。

    朱雀蹲在韦杵尸身旁仔细看了许久,忽然说道:“凶手应该精通沙行之术,他一路尾随我们,趁我们休息时在沙子下潜行到此,然后从沙子里出剑刺死的韦杵。杀人得手后,又立刻从沙里离去,所以才在外面看不出异样。”

    朱雀话没说完,穆青山穆青水兄弟二人一起抽出宝剑,在四周的沙子里乱刺一通,连伏缨冯一川也是低头查看,仿佛脚下会突然刺出一把剑。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找了,人肯定已经离去了。”

    水明月怀疑地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人怎会从沙子里爬出来杀人?别胡乱说话吓唬人。”

    朱雀说道:“别说沙行之术,陕北的土行孙家,在泥土中都可以来去自如。我看,你们都没注意到,韦杵韦帮主被害的时候是向左侧着身子睡的,伤口就在左肋。”

    冯一川沉吟了一会,问道:“为什么不会是他中剑之后又转过了身呢?”

    朱雀说道:“心口中剑后,瞬间就会死亡,不会中剑后还有力气翻身,另外,你看他身下的沙子,除了刚才检查伤口时的翻动,就没有别的痕迹。”

    几人都相信了朱雀说的话,沉默起来。虽说这一行人,抱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想法到这里来,可是此刻他们除了面对自然的神秘莫测之外,还要面对暗中凶人的伤害,心底隐隐升起后悔之意。

    朱雀说道:“在沙子里爬行,需要消耗极大的体力,这次凶手要是躲起来,不会这么快便来。从今天开始,以后休息的时候,大家围在一起,将个人的刀剑都插在沙子里,一起警觉,这样他便很难再次用这种方法行凶。”

    第二天早上,朱雀和几个人一起刨了个沙坑,将韦杵草草掩埋,然后接着上路。

    刚从沙井镇出来的时候,几人还热闹地谈笑,现在忽然少了一人,对于前方的生死未卜,大家似乎都失去了说话的**。

    接下来几天,倒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第五章 五虎寨人

    沙漠里骄阳似火,一行人除了休息,就是行尸走肉般向前走。忽然,伏缨指着前面说道:“你们看。”

    朱雀和几个人连忙赶过去,沙子里半掩埋着几个人的尸体,尸体已经干瘪,这是失去水分后皮肤褶皱所致。

    其中二人甚至头脸血肉模糊,似是被鹰鹫所啄,本来很难看出原来的模样,但朱雀和伏缨已从他们的服饰看出来,这几人就是比他们早出发的五虎寨的五人。

    这几人武功也不弱,随身携带的水囊里还有些水,不可能是口渴而死,就是突发疾病也没有同时死去的道理,肯定是被人杀死,或许和杀害韦杵的是同一伙人所为,甚至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每个五虎寨的首领尸体上除了一道剑痕外,并没有别的伤痕,可以确定都是被人一剑杀死。

    朱雀看到伏缨和其他人都露出兔死狐悲的神情,知道大家对于凶手的武功,都起了畏惧之心。

    大伙儿本来还担心被别人抢先找到宝藏,现在却为自己的人身安全栗栗自危起来。

    同是武林中人,自不能看着同类暴尸沙漠,不用朱雀吩咐,男人都开始挖坑掩埋。

    在掩埋五虎寨的老大的时候,忽然从他身上掉落一块玉,伏缨拿在手里,对着阳光观看,玉的质地非常纯净,触手冰凉,显然是块上佳的美玉。

    几个人围着观看,穆青山忽然说道:“这样的玉,似乎只有皇宫里才有,难道这几个人已经找到了宝藏,玉是从那里取到的?”

    听了这话,其余的人都霍霍而动,想着就快找到宝藏,多日来的辛劳得到回报,都兴奋起来。

    朱雀冷静地说道:“这玉应该不是从宝藏里取出来的,藏宝图上离这里还有十多天的路程,来回就是一个月,时间上也来不及。何况他们若真的到了宝藏处,怎么会只拿一块玉?”

    尽管判断不是从宝藏处取到的玉,但众人由此想象,对于宝藏里会出现的宝贝,更是向往不已,恨不能肋生双翼,马上赶到。

    伏缨将玉顺手放入自己怀里,众人都没有在意。

    草草掩埋了五虎寨首领的尸体,秦雄将他们的剑插在沙里,就算是墓碑了。

    众人继续出发。朱雀回望这里,前几日还相见的几条汉子,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黄沙掩盖,就像留在沙子上的足印,被风吹过,了无痕迹。不禁想起了一句诗,身逐塞鸿来万里,手披荒草看孤坟。可是这里连荒草也没有。

    不久之后,这里会随着沙丘的起伏,改变形状,势必将再也找不到他们的位置了,朱雀暗自感叹生命的无常,世事的无情。

    继续前行,等待着众人的,又将会是什么样的事情呢?

第六章 疑惑难明

    离发现五虎寨的人尸体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天傍晚,伏缨走在前面,忽然翻身跃上驼峰,手在眼上搭帐篷,向前方看去,仿佛看到了什么,脸现惊恐的神色。

    众人包括朱雀在内,看到伏缨的脸色都是心中一凉,跟着向前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伏缨纵身从骆驼上跳下,展开轻功,疾驰向前十多丈远,然后蹲在沙子上仔细看着,朱雀也随后就到,看着沙子,也是心中一凛。

    原来沙子上有着淡淡的脚印。

    脚印非常浅,若非伏缨眼尖,是很难发现的。脚印应该是在不久前留下的,因此虽然风吹沙掩,依然可以看到一点,再往前去,仔细看,判断应该不是一个人的脚印,而是很多人的脚印,以及骆驼蹄印。

    几个人聚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心中都担心着一件事:这些脚印就是他们自己留下的。

    穆青山首先打破沉默:“这些脚印恐怕就是我们自己的,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咱们现在的方向就是走错了,从而兜了一个圈子。”

    穆青水从怀里掏出地图,接着说道:“咱们从沙井镇出来,已经有九天了,如果方向对的话,我估算过,以咱们每天行进的速度,大约再过十天左右就可以到。现在既然兜了个圈子,我们已经无法确定现在的位置。”

    江淮帮的赵乾坤从怀里摸出一个罗盘,前后看了一下,说道:“一路我们都跟着太阳东升西落的方向判断,加上我这个罗盘,不应该偏离这么多,以至于转了个圈的。”

    朱雀和伏缨面面相觑,心底都想到同一件事:如果没有兜圈的话,前面的脚印是怎么出来的?难道还有别的人也走在这条路上?

    他们在沙井镇待了十几天,从沙井镇来人是没有可能了。所以,不能排除有人在故意误导他们。

    朱雀说道:“继续往前走,如果是别人误导我们,不去理会,自然会走到目的地,如果胡乱怀疑,只会自乱阵脚。”

    话是这么说,朱雀心底也隐隐担忧,如果真是不自觉地在兜圈子,那么粮食和水,在这无边无际的沙漠里,都会成为致命的因由。

    果然,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朱雀看到了插在地上的剑柄,他立刻走过去拔了出来,正是五虎寨人的剑,他们在埋葬五虎寨众人时插在沙子里做墓碑的剑。

    这下,众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江淮的赵乾坤开始大骂这鬼沙漠。

    三湘帮的水明月也似乎没有了骑骆驼的力气,从驼峰间滑了下来,瘫坐在沙子上。她是此行的唯一女子,遇到这些诡异的事,承受能力本来就比男人弱,能撑到现在不崩溃,已经算是很坚强了。

    朱雀也似乎没了主意,突然,他跳下骆驼,开始挖起沙子。

    伏缨以为他疯了,想去拉他,被朱雀反手甩开,继续挖沙子,并且对伏缨说道:“你也来帮我挖。”

    伏缨不敢拂逆他,只好陪着他发疯。

    沙子里果然还是五虎寨首领的尸体。沙子干燥,尸体并没有腐烂,和他们刚埋下的时候没什么不同。

    伏缨忍着气问道:“看过瘾了?还是你想挖出别的东西?”

    其余的人也紧盯着朱雀。虽然烈日炎炎,青天白日,但对朱雀怪异的行径,都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如果连朱雀都会疯的话,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更可怕的是朱雀看着沙子里的尸体,突然笑了起来。

    众人心中都道:“完了,疯了。”

    但朱雀非但没有疯,还能很清楚地说话:“这是他们的尸体。”

    伏缨安慰他道:“是的,我们都知道。”

    接着朱雀说的话众人就听不懂了:“可是这不是我们埋的。”

    燕尾帮帮主秦雄说道:“不是我们埋的?你疯了还是傻了还是不记得了?你忘了你也跟着抬了尸体放进沙坑的,三位大师也是在旁看着的吧。”

    白马寺三僧点了点头,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朱雀说道:“我记得很清楚,是你们忘了。”

    水明月这时也站了起来,疑惑地说道:“我虽然没有有份出力,你们埋的时候,我也在旁边看着,难道连我也记不清了?”

    朱雀说道:“我记得很清楚,你们看,我们埋的时候,先埋的是老三,接着老四老五老二,最后是老大,老大身上的玉还是最后埋的时候掉下来的,但现在我先挖出来的是老四的尸体。”

    其他人恍然大悟,有人一路跟着他们,趁他们走了后,把尸体挖出来,然后绕个圈子,在前面埋下,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在原地兜圈子。

    但是,会是谁花这么大的力气在这茫茫沙漠上做这事的呢?这么做又是什么原因呢?

    朱雀看着无尽的远处,过了一会,说道:“有人这么做,就是不想我们找到那个宝藏。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们为了达成目的,已经杀死了六个人。这批人如此残暴,我们自然不会让他们的目的达成。”

    伏缨人也不笨,只是在茫茫沙漠里,突然遇到解释不通的事时,一时转不过弯,这时明白了原由,脑子也清醒过来,说道:“既然如此,那反而说明咱们走的方向是对的,这样他们才能在咱们前面动些手脚。若真是走错了,也不会碰到他们的机关。”

    朱雀点了点头:“因为我一路上老是想着五虎寨的人,突然遇难,心中对他们提早离开沙井镇,而没有阻拦住,感到歉意,更对韦杵死在我身边感到愤怒,所以能立刻想到这个破绽。”

    伏缨知道五虎寨的人是自己偷偷溜走的,估计还怕走慢了,不能先找到宝藏,哪知先走是先走了,却是走到了阎罗殿。而朱雀应该是知道他们偷偷溜走,怕引起误会,认为朱雀阻拦他们别有居心,所以当晚终究没有出面,任他们离开。

    既然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众人都暗自松了口气,继续向前行。

    可大家心中都明白,这批隐藏在沙漠阴暗处的人,定然不会就此罢休,前方必然会有更棘手的问题等着他们。

第七章 大漠风暴

    沙漠里的风,就像江南黄梅季节的雨,突如其来。

    小点的风,自然对这些江湖人士产生不了什么影响。但当风沙暴来袭之时,武功高强如朱雀这般,依然能感到天地之威的不可抵抗。

    明明刚才还是平静的沙漠,忽然一股看不见的疾紧的先头风吹过,来过几次大漠的穆青山忽然大声呼喊道:“不好!风暴就要来了,大家赶紧围成圈,把骆驼都系在一起,别让它们跑散了!”

    凤尾帮的秦雄和江淮帮的赵乾坤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俩久在中原,从没领略过沙漠中风沙暴的厉害,心中不禁觉得昆仑派的人有些大惊小怪:不就是风么,有什么值得大呼小叫的。

    直到二人看到朱雀也立刻下了骆驼,和几人凑在一起,方才意识到不大妙,也赶紧跳下骆驼,往众人走来。

    可就是这么一犹豫耽搁,狂风已经到来,带起的沙尘立刻将众人裹在其中。

    风力之大,秦雄连脚都迈不开,风沙扑面,有如刀划,头脸之上,已不知被细沙划出几道口子。人也被风吹得打横,几十年苦练的马步发挥出效果,双腿定住,想凭功力和风抗衡,但脚下沙子柔软,吃不住力,小腿陷入沙里,人也被吹得匍匐在地,手里牵着骆驼的绳子没有抓住,只听得骆驼一声嘶鸣,丢下主人发疯了似的跑了个无影无踪。

    秦雄心下暗暗叫苦,食物水和兵器都在上面,没有这些东西,如何在沙漠中挨得。终于勉励站起来去追,蓦地,又一阵风卷来,秦雄人被抛上了天,只来得及大喊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这边赵乾坤也好不到哪去,骆驼也跑掉了,但是他比较机灵,没有爬起来,人蜷成一团,苦苦抵御风沙,狂风怒号,也听不到别人的动静,隐约传来秦雄的呼声,听不到在喊什么,短暂的声音瞬间就消失了。整个人仿佛处于阿鼻地狱,狂风灌进衣服,外衣都被风扯烂。

    整个风沙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来时突入其来,去时倒也匆匆。

    风沙过后,像是沸腾了的沙漠终于平静下来。

    几乎被埋在沙里的赵乾坤站起身来,耳口鼻中都是沙子,吐了半天感觉还有,仿佛嗓子眼里都是沙子,怎么吐都吐不干净,眼里的沙子顺着眼泪流出,终于能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顾不得将身上的沙子清理干净,立刻四处查看。

    不远处朱雀伏缨穆家兄弟都在,每人手里还都牵着骆驼,甚至水明月也在,只是和他一样,骆驼跑了。

    还有白马寺的和尚,还有冯一川,大家身上都盖着厚厚的沙尘,衣衫破烂,像是一群叫花子,和他一样也在呕吐嘴里的沙子。

    赵乾坤刚想松一口气,突然顿住,因为他接着发现秦雄不见了。

    赵乾坤和他最是要好,立刻展开轻功四处查看,终于在数里远的沙子里,找到了秦雄。

    秦雄的人倒插葱般陷入沙里,上半身整个被埋住,赵乾坤抱着他在外的两条腿将他提了出来,才发现他已经死了。

    赵乾坤抱着秦雄的尸首,坐在沙地上嚎哭起来。

    众人上去安慰了几句,赵乾坤却只顾自己哭着。

    最后由朱雀带着众人一起挖了个沙坑将秦雄埋了,也将他的剑插在沙子里。

    白马寺的和尚跟着在秦雄坟前念了一遍往生咒。

    之后,赵乾坤站在秦雄被埋的地方,久久不愿离开,嘴里还喃喃自语着什么。

    众人都为他感到难过,但又毫无办法,只得任他自己待着。

    天色渐黑,赵乾坤回到了众人身边,却是和谁都没有说话。

    众人把风沙过后的物品放在一起清查,秦雄,水明月,冯一川和赵乾坤的骆驼都跑丢了,上面的食物和水自然也没有了,现在只有朱雀,伏缨,白马寺和尚和穆家兄弟的骆驼还在,但是水囊破了几个。

    这样算下来,每人能分到的水只有以前一半的分量。

    大家商量节省着喝,到了藏宝地应该是勉强够的,藏宝图上标明宝藏附近有个水源,到时候就能得到补充了。

第八章 古城显现

    第二天早晨,伏缨还没睡醒,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快看,那是什么。”

    伏缨还以为是在做梦,后来又听到朱雀的声音,才清醒过来,他爬起来一看,朱雀和水明月站在一个沙丘上,面向西方注视着,伏缨也跟着看过去,立刻呆住了。

    在离他们不远的西边,一座古城的遗迹显露出来。昨天看的时候还没有,一觉醒来就在朝阳下出现,仿佛一个神迹。想来一定是昨天傍晚巨大的风沙暴,将掩盖在古城上的风沙刮走了,所以显露出来。

    众人兴奋不已,尽管离那古城的残垣断壁还有一段路程,但是多数人都要立即出发,连早饭都顾不得吃了。

    这古城看着没有多远,却足足走了半日才到。

    到达古城遗址的时候,正是晌午时分,骄阳又烈,众人都是又累又热,但看着近在眼前的荒废城池,又来了精神,要到里面去看看,最好能找到些水或者宝物,就不虚此行了。

    众人进了古城,发现古城里破败无比,很多房间里都是半屋子的沙子,外面屋瓦墙壁虽然破烂不堪,但屋内许多地方依然完好无损,墙上也刻着不少花纹,朱雀认为这些花纹其实是文字,只是谁都不知写的什么。

    搜索了半天,找遍了几十间屋子,什么值钱有用的东西都没发现,众人聚在一起,眼光都放在了最西边的一座城堡形状的屋宇。

    如果说每个城市都有一个城主,那么那座屋宇就应该是城主居住的地方,其他的地方都应只是平民的房子。

    于是众人决定放弃搜寻其他地方,直接去那堡垒不像堡垒,宫殿不像宫殿的地方。

    路上,伏缨肯定地说道:“这里应该是一座弃城。”

    朱雀问道:“何以见得?”

    伏缨说道:“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穆青山疑惑地说道:“这里估计有几百年都被埋在沙子里,怎么可能还有人?”

    伏缨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说活人的人,而是说,如果有人被埋在下面,尸骨总能看到吧,我去看的那些屋子,别说人的尸骨,连牲畜的尸骨也没有。”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表示没有发现。

    朱雀适时地问道:“所以?”

    伏缨得出结论道:“所以在这个城镇被沙子埋住以前,城里的人就应该都搬了出去。所以,我猜前面那个大房子里,也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众人听了都觉得有些道理,所以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可是既然到了此地,自然谁都不甘心白跑一趟,决定到前面看看清楚。伏缨也跟着过来,他虽然这么想,可也不希望自己猜个正着。

    众人来到这城堡之前,才发现这个城堡保存得非常完整,远胜于其他应该是平民的房子。

    走到近处后,更是能够感到城堡的宏伟。无论是厚厚的墙垣,还是石头做的屋顶,都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风沙的侵袭,而显得破败。

    要不是四周洪水一样的沙子,众人在石门前都要先敲敲门,以确认里面有无人在居住。

    城堡的大门是石头做的,异常沉重,朱雀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穆家兄弟两人过来帮忙,还是推之不动。合三人之力,就是铁门也该推开的,但现在,门无一丝动静。

    伏缨猜道:“是不是门里也都是沙子,所以你们推不动?”

    朱雀一想不错,走到墙边上,展开壁虎游墙功,翻过了门墙,向里一看,忍不住失笑,原来这门是向外开的,怪不得向里推不动,可是门外面又没有把手,想来开门关门都是由里面进行。

    朱雀打开了门,让众人进来,门内是一个偌大的主院,前后纵深有数十丈,也被沙子半掩。最后才是屋宇。

    看这规模,城主绝不是一般人。屋宇高大异常,倒像个缩小的宫殿。只是这宫殿皆由石块石板构建,风格粗犷,远没有中原宫宇的精致,想来沙漠苦寒之地,建筑都以抵御风沙为主,实用性远过于观赏性。

    几人迫不及待地打开主殿大门,这门也是向外开的,但门上有了把手,没费什么力气就打开了。

    骆驼不方便进屋,就留在院子里,穆青山怕骆驼再走失,将它们的缰绳都系在了一起。

    虽然外面烈日炎炎,但是一进了这屋子,登时感到清凉许多,整个小宫殿里放满了木头做的桌子椅子,也许是沙漠里空气干燥的原因,这些桌椅都没有朽烂。

    整个屋子的周围好像没有窗户,所以显得阴沉沉的。

    伏缨在里面转了一圈,说道:“有窗户,但是全都关闭着,所以这里一粒沙子也没有。”

    众人转了一圈,果然发现这里面干净得有些不合情理。

    小宫殿后面是堵屏风一样的石墙,冯一川走到墙后一看,招呼大家道:“这里还有个门。”

    大家一起跟了过去,穿过那道门,后面又是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两间屋子,两间屋子中间有一条通道,通道尽头是一个拱门,从拱门看去,后面屋顶重重叠叠,不知道还有多少屋子。

    这里简直是城里的一座小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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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秘的江湖,荒诞离奇的传说,刻画着武林中不为人知的一面。绝世剑客,名门闺秀,武林大豪,空门隐士,独行大盗,江湖浪子,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庙堂,在闹市,在深山,在沙漠,在怒海,上演了无数惊心动魄而又扣人心弦的精彩故事。江湖尘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尘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尘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