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何谓众生相
“该死！可恶！”
朝小雨从宿舍的房间里睁开双眼，旋即便张牙舞爪般的大喊大叫。
她仅穿着一件清凉的睡裙，婀娜的躯体在跳动间时而显露，抹抹白皙的皮肤，似是羊脂般透着光华。
宿舍里还有一人，也是和她同住了两年的陈露露，见着她忽然如此，不由微微疑惑发问：
“小雨，怎么啦？是不是没有抢到车票？”
临近暑假，回程的车票愈发紧张，陈露露便猜测朝小雨是因为此事而生气。
她连连安慰，但朝小雨依旧一眼不发，仅是看着窗外的来往人群，以及广播传来的歌谣，一时沉默。
这是一处现代社会，科技程度约莫二十一世纪初期。
此处也是朝小雨在读的学校。
窗台下是一道水渠，潺潺流水流入心中，声声夏蝉鸣叫，似在洗刷着朝小雨的郁郁心情。
“沈炼，我要见你。”
而这一刻，朝小雨突然看着室友陈露露，说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
“小雨，你在喊谁啊？”
陈露露愣了一下，以为朝小雨并没有和自己说话。
但下一瞬间，朝小雨就如同疯了一般，忽然再次急剧地大喊大叫起来：
“沈炼！你出来！我要见你！”
一道道巨大的声响，似是将整个寝室都回荡笼罩，而起还顺着窗外，传到了宿舍下的学生行道上。
许多下课沿路回寝的人，都听到了朝小雨的呼喊，不由频频侧目。
陈露露见此，连连试图捂住朝小雨的嘴巴，却发现对方的力气格外大，怎么也拦不住。
“你不是无处不在吗？怎么不敢见我？”
朝小雨甩开陈露露的阻拦，声音渐渐变小，仿佛心神失落，话语也腾起一丝死意。
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看着远处幕幕人群，再无了言语。
而就在这时，一直回荡在耳边的蝉鸣与流水声，忽然停了。
“沈炼！”
朝小雨突然站起身来，话语里带着一丝惊喜。
她看着周遭一切静止的事物，看着所有如同被强行定格风雨声色，眼眸中的眷恋之色，倏地腾起。
室友陈露露，已是化作了一个男子。
若段真在此，便能认出这就是朝小雨一丝记忆画面里的人。
他身穿白衣，黑发随意束住，面带微笑，看着朝小雨，缓缓道：
“小雨，这次你又失败了。”
他似是有着世间最柔和、最温柔的声音，平缓而有力，沁入人心，连绵不忘。
“这个…不能怪我，主要是那个段真太可恶了！”
朝小雨见到这个被她唤作沈炼的白衣男子，见得对方这温柔平和的声音，本是有些气恼的神色顿时一缓。
她慢慢挪步走到沈炼的面前，脸色露出一丝小女儿态，但也睁着轻眸，脉脉看着这个男子。
这不知多长时光的记忆中，她见到对方的次数，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我很想你。”
朝小雨缓缓抚摸着沈炼的手臂，眼神中落寞再次腾起。
“喜欢这个时代吗？”
沈炼也托着她的手掌，目光含笑。
他看着周遭一切凝固的现代社会，神色有些莫名。
“我…还是喜欢以前，下一世，让我从青玄开始吧。”
朝小雨感受着沈炼的心跳，忽地将他挣开。
她连连退后几步，似是想到了什么，目色中的落寞愈发浓烈。
“好。”
沈炼见状，也不阻拦，仅是单手一挥。
整个属于二十一世纪的科技时代，霎时倒转。
时光长河倏地腾起，化为一幕幕奔腾无尽的咆哮源头，将光阴倒转到不知多远的过去。
天河倾灌，神道林立，仙道众生。
他们在念动之间，就回到了久远的仙神时代。
入眼所见，便是一座重峦叠嶂，泼墨卷云般的山峰。
上古仙山，青玄。
大地高空，河流川云，层层而过，连绵不息。
“青玄…”
朝小雨身上的现代化睡裙，霎时变成了一件流云素衣，云鬓卷起，眸光冷清，似是一尊遗世独立的女仙。
从未来时代中回眸，竟是没有一丝违和之感，仿佛她从前便是这个年月的人。
“我还有机会超脱吗？”
而就在这时，朝小雨看着沈炼的眸子，语气平淡却又带着落寞之色。
“会的。”
沈炼沉了一瞬，默然吐出两字。
朝小雨听见她的声音之后，却是突然凄厉的笑了起来。
漫漫长河，席卷而过，化为团团涟漪中的时光，飘摇不定。
青玄山巅，两人观云海、观时光、观天地，一时无言。
“你来之后，现在的我还是我吗？”
不知过了多久，朝小雨的凄婉落寞才渐渐收敛。
她再次看向沈炼，眼中流转出最后一丝哀求。
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但祈求对方不要道明。
山间的风，也开始慢慢趟过，显得愈发的沉静和死寂。
沈炼张了张嘴，却是没有说出那个答案。
“我就知道，你不会骗自己的…”
朝小雨最终道出一声轻叹，整个人如同青烟一般，散入时光末端。
超脱之人，有众生相。
何谓众生相？
整个无穷远无穷大无穷极限的青玄之界，所有存在、所有非存在、所有幻想、所有非幻想，皆是在其众生相之内。
众生便是沈炼，沈炼却又不是众生。
所以朝小雨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在沈炼的世界里超脱的。
沈炼唯一能为她做的，便是将她送去其他诸天万界，送去其他的全能宇宙，送去其他的混沌母河。
然后在其内沉浮无数轮回，寻得那一丝几乎为零的超脱之机。
不然只要沈炼进入这一界，自然可以见到朝小雨，但那个朝小雨，其实也就是沈炼自己罢了。
他唯一做不到的，便是让朝小雨在自身的世界超脱。
除非他愿意放弃一切。
“我骗不了自己。”
沈炼看着朝小雨散入了时光长河，不由轻轻一叹。
他固然可以在念动之间将朝小雨提升到临近超脱的极限，即便是收拢过去现在未来、道蕴覆盖诸天万界也只仅是随手之为。
但对他、对朝小雨来说，并无任何意义。
只要他显化世间，这一切都是假的，一切的众生都是他，但他又不是众生。
朝小雨在这一重重诸天万界里的轮回生灭，已经过了不知多少时光了。
“以我之名，令朝小雨与世同周、万劫不磨、轮回不寐。”
最后一瞬里，沈炼看着这一处时光长河，轻声开口。
这是他为继续投入其他诸天万界的朝小雨，做的最后一件事。
旋即，他便一步迈出，离去了这方世界。
踏在那一切都只能以自身而原点的莫测地带中，他突而想去那个万界楼看一看。
有几位超脱者，正在其内论道。
“周阳，李越，陈昂…”
念头一起，沈炼便知晓了此时有哪些人在万界楼内。
旋即，他迈开脚步，缓缓前去。
……
第三百一十五章 凡有所念，必有回响
呼啸的九天罡风，在万丈之遥接而涌动，似是道道利刃，将这一截足足七千里之巨的太始山脉悉数笼罩。
段真闭目盘膝，足足横空三十昼夜，方才睁开了双眼。
唰拉！
他的眸中似是带着一丝闪电，将周遭一切尘埃烟云击的粉碎。
远处的大邪王，也已将桃神与恐怖神王的躯体一同炼化，所有的力量都注入了那对漆黑弯角之中。
而那五大不朽丰碑其一，也被他抗在肩上，散发着缕缕不可磨灭、不可损坏之意。
“总算有把趁手之器了。”
段真感受着人形大邪王愈发平缓的气息，单手一招，便将其化为刀形，持在了手上。
他轻轻触摸这幽蓝色长刀，看着上面细密的齿轮流转，以及一颗颗尘埃大小的暗色鳞片，心中生出一股满意的情绪。
自从在仙秦第一纪将大邪王损坏之后，他一直没有着手修复，很长时间内都是以身代器，攻伐敌手。
此番凭借永恒国度的本质，将大邪王孕育而出，并且还斩出了风云世界一切武道底蕴留驻于刀身，一时间，他的整个神魂都变得极为纯净起来。
以往的段真虽说凭借玄元无极印承接万法万念，但人的意识终是有极限。
随着他修为的增长，那些繁杂心意和念头也在不断拖累着他。
这一次成功斩出万法万念，此后他的武道就只剩下了一门总纲，两式攻伐手段。
总纲依旧是原始之章，其内包含玄元无极、玄元道一两印。
而两式攻伐手段一为肉身、二为刀式。
成住坏空、须弥山倒，此为肉身攻伐的极限，无论他用拳、掌、腿、爪，还是身体上的任意一个器官、一处肌肉都可以发挥全力。
甚至他运转精神力，同样能够将这一式肉身攻伐手段击出。
这是他从修行以来，结合一切武道的见闻、底蕴，彻底演化的杀招，而且会随着他未来修为的继续提升，变得越来越强大。
不过这一击之下，全部心神都会耗费大半，短时间也难以再次使出，所以乃压箱底的杀伐手段。
而刀式，则是玄元无上、众生入劫。
这一刀需要持住此刻的刀形大邪王，方能发挥出最恐怖最极致的力量。
刀光一处，敌手便会看到三灾九难、天人五衰、无穷劫数霎时而起，并且真切地遭受到打击。
这两门攻伐手段，段真通过与此界大禅寺、太上道的功法对比，自觉已经丝毫不在其之下了。
即便是真空大手印、天道封魔剑等杀招，都没有他这两式来的强大。
毕竟适合自身方能最好，即便是太上道祖师“太”来运转须弥山倒，也未必能强过段真。
“肉身力量依旧未能超过精神力…”
而体悟了一番自身之后，段真忽而摇了摇头。
一直以来，无论修为提升到何种程度，因玄元定清诀产生的精神力也随之而长，而且还永远快肉身修为一线，仿佛没有止境。
他现在的原始之光覆盖之下，便可以笼罩方圆三千里之内的一切，而且不是简单破坏。
似是有了一种天眼通相差无几的能力，事无巨细，就连地上的砂石都能秋毫入心。
“普通周天境的极限是笼罩方圆五千里且明察秋毫，但那些王体似乎可以跨越万里之巨乃至更多。”
段真思索了一会，想到了当时在星月城对决那四人时，其中两名王体身内的气息。
似乎他们的体质，天生就比别人强大许多倍，无论是经脉的宽广程度，还是丹田识海的范围，都远超旁人。
“仅能入劫而已。”
对比一番，段真微微摇头。
王体无论多强大，入劫的难度丝毫不会轻松多少，光是内劫就要对应体内的诸多窍穴之神，越强大劫难越恐怖。
即便是桃神这种九劫巅峰的状态，段真也推测对方过不了第一劫。
三千劫境是地界武者修行最为特殊的一个阶段，一入劫内，便彻底与前五境区别开来。
这是生命本质的一种跃迁，若按照当年血神君邓隐所在的蜀山世界，那可是天仙的层次。
段真推测他至少要在此界成就阳神与粉碎真空，方有把握引劫入体。
“希望外劫仅限于青渊地界…”
想着想着，段真突然心里一跳。
三千劫境的内劫起于体内诸多窍穴之神，外劫起于自身同天地间的种种联系。
他若是在青渊地界入劫，应当没什么太大的劫难。
但若是将他穿行的这几个世界都算进去的话，那劫难将会强到无边。
龙蛇世界链接星河时代，风云世界是主神目光笼罩之地，仙秦第一纪还有始皇帝的过去身留驻、孟奇的未来身也曾来过。
还有阳神世界…
细想下去，段真灵觉深处都起了一丝危机感，修为到了他这种程度，自然能感觉到什么。
他的三千劫，恐怕会遭遇地界历史记载以来最凶邪最难以渡过的危机。
“多想无益。”
最终，段真摇了摇头，不再思索此事。
修行至此，已是退无可退，况且他也不会再退。
区区劫难，还动摇不了他一丝一毫的心神。
“从今往后三百年，众生之网悬天，大邪王监察人世！”
下一瞬，段真抓住刀形大邪王，身体的气息倏地逼近九劫巅峰，一掌托住了七千里之巨的太始山脉！
紧接着，他将淡金色的众生之网扔到这一州上空，霎时将其放大到几千里之遥。
无数的众生之念，像是烈火中的柴料一般，将这张巨网不断扩大。
收拢的念头越多，众生之网覆盖的范围越大！
而大邪王则脱手而出，遁入网中，如同一尊运转维系的核心，提供着无尽的运算和推演之力。
大禅寺三经都被一举糅合，未来之主的推演能力自然也会留存在大邪王体内。
它现在就像一尊集合万法万念、集合一切运转推演道行的神灵，足以承接百万、千万人的念头。
“凡有所念，必有回响。”
段真俯瞰大地，平静出声。
旋即，整个人便跃出了这万丈高空，化为无形无质的流光，进入了中土大地。
而从这一日起，世人只见那万丈高空上的悬空山脉，却再不见了太上道主段真。
有人说他与邪祟一战重伤不治，遁世转身重修了。
也有人说他一战顿悟，突破到了神话传说里的阳神之境。
还有人说他去了遥远的天外天，并且在另一方天地继续征战。
诸多传闻，诸多故事，便开始在中土九十九州不断流转。
而那方悬在九空之上的巨大山脉，也成了天下修行人最为向往的仙山宝地。
……
第三百一十六章 横世三百年，众生皆礼赞
“听说了吗？咱们玉京城的散花楼这些日子里来了个大才女，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生的极为俊俏，许多公子哥一掷千金，只为同美人对饮共酌呢！”
“散花楼？那地方一顿饭便是我等月余的银子，我可不敢去。”
“害！没让你去，我俩站在门外，看一眼就走！那才女总要出门的嘛！”
“合该如此！快去快去！”
玉京城北，一座不大客栈内部，稀稀落落地坐着一些食客，正在随意地交谈着。
这些日子以来，城中的散花楼来了个大才女，生的也美貌非凡，乃城内的一个热事儿。
散花楼可比他们现在小酌的这个客栈名气大太多，那是玉京第一楼，号称当代大乾的天子、以及那位名头正盛的军机大臣洪玄机，也曾去过。
“掌柜的，银子放这了！”
那两个叫嚷着要去散花楼外蹲点的汉子，将三块印着大乾通宝的铜钱仍在桌上，便匆匆离去。
作为这间客栈的常客，他们自然与掌柜极为熟络。
他们也不知道何时寻到了这家客栈，但只觉的名字颇有几番诗意，酒水廉价且爽口，便成了这里的熟客。
放目望去，客栈的牌匾上写着五个大字：
醉也不归楼。
右下方还写着一个极小的“赵”字，显然是掌柜的姓。
青山山外酒，醉也不归楼。
随口一念，倒是朗朗上口。
“诶！还少了一枚！”
年轻的掌柜从柜台内钻了出来，看着桌上的三块铜钱，朝着扬长而去的两人大喊。
但那两人去了已是一会，早就不见了踪影。
“哈哈哈哈！那两个懒汉又跑了，我说掌柜的，下次他们再来，你不让他们进来便是！”
“对啊，本就薄利，还要占你便宜，我是你就忍不了！”
“嘿嘿，我看掌柜也不差这一两枚铜钱。”
客栈内还有十多人，见到此状，不由笑了起来。
有为掌柜抱不平的，有朝着掌柜打趣的，也有自顾自喝酒的。
空气里，一时腾起了快活的气息。
“生意越来越难做咯。”
掌柜听着众人的话语，不由摇了摇头。
他也不恼怒，脸上依旧带着一丝随意。
只是将三枚铜钱一次排开，站在门前看了一会天空中的流云。
身后的酒客们见掌柜不搭腔，便继续攀谈，说着说着，他们又说起了散花楼的事：
“那两个懒汉说的没错，散花楼那个才女，确实好看，不过…我还知道更多。”
“嘿！我也知道，其实那女人，是太上道的圣女吧！”
“嘶！太上道？休要胡说！你怎么知道？”
“这难道是什么辛秘之事吗？你出去街上转转，这事已经传开了。”
酒客们开始叽叽喳喳地聊起了此事，而本是没什么情绪的年轻掌柜，闻声忽地一笑：
“各位，赵某这里也有些关于太上道的事，不知可愿一听？”
他随手提了一壶酒，走到了客栈大堂内的一处台前，斜斜倚靠，颇为懒散。
“赵掌柜，众生之网笼罩天下，凡有所念，必有回响。太上道的威名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你莫不是还知道些别的小道传闻？”
一名敞开衣襟的汉子，闻言不由出口笑道。
他仅穿着粗布短打，指甲间都有些许泥土，显然是做着苦力活。
但其身上的皮肉结实，呼吸也格外绵长，竟然是将练筋层次的高手！
而且细看下去，这客栈的大部分人，竟然都不在他之下！
“众生之网给予天下生灵一个修武修道的机会，自是了不起。”
赵掌柜微微一笑，也不在意对方的质疑，而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说到太上道，自然离不了三百年前，太上道主横杀桃神的事…
当年一战之后，中州大地的生灵，每逢入睡之时，便会见到一个巨大的金网。
初时还没人觉得有何异样，但直到一尊鬼仙凝魂失守，坠入了梦境之后，那金网的秘密方才有了显现。
那金网内，竟然蕴含着无数的功法典籍，无论修武、修道，皆是应有尽有！
此事一出，整个中州都沸腾了起来，无数人开始在梦里见到那张金色巨网，也尝试获得其内的功法典籍，但除了最初的那尊鬼仙之后，无人再可有所得。
与此同时间，天下突然多了许许多多的陌生高手，之前从未听闻，就如同一夜之间崛起。
他们所用的功法，也与当世极为不同，似是一些威力并不强大的元气武道，但其内蕴含着种种武道心意，出其不备间，竟都有着不小的威力。
前朝皇帝，便运转监天司，将这些突然出现的高手一一排查，最终，发现了其内的玄妙。
原来这些人的功法，都是从梦中的金色巨网里获得的！
天下再次哗然，而且自那尊鬼仙第一次发现的几年之后，本只有中州生灵入梦能见的金色之网，已是扩大到了五六州之地。
又过了十年，前朝监天司，终于发现了如何从众生之网内获取到那些奇特的功法典籍。
他们从所有得到功法之人身上，总结出了一个共同点，那便是意愿！
这些人，都有着极为浓郁的变强意愿！
他们或是被同辈欺凌、或是被宗族冷落、或是被敌手侮辱，但又没有任何能力去摆脱现状。
有些人是王宫贵胄里的一个养马奴才，有些人是商贾富人家中的奴隶，还有些人是家道破落的寒门子弟。
这些人的身世虽然都有所不同，但毫无疑问都是处于一种极为艰难的困境之中。
他们没有办法靠着自己的力量摆脱局面，但内心生出却有着一团不曾熄灭火焰。
那是想要变强，想要改变的火焰！
这，便是监天司所说的“意愿”之意。
凡有此意愿之人，皆能在那金色巨网中见到无数的功法典籍，而之后，又会见到一尊头生双角、面容模糊的男子。
那男子似是周身有着无穷无尽的恐怖威压流转，光是见到，便会将人吓的心神失守。
但若是在对方的威压中，坚持一段时间，便能得到一门功法。
坚持的时间越久，所获得的法门越强。
这便是众生之网，最初的力量。”
掌柜说了一段很长的话，旋即喝了口水，微笑地看着众人，继续开口：
“世间有想要变强之人，数不胜数，但能在梦中见到那头生双角、面容模糊男子的，十不存一。
能在对方威压逼迫之下坚持的，又去大半。
久而久之，虽然金色巨网已经开始笼罩到了数十州之地，但真正能从其内获取好处的人，依旧少之又少。
但前朝皇室，自然不会对这种事懈怠。
他们几乎举国之力，集合了几十尊鬼仙，欲要在梦里窥出那尊头生双角男子的来历。
但那之后，所有的鬼仙都疯了。
他们的念头全然被撕裂成了虚无碎片，连带着肉身都开始崩溃。
直到这时，前朝皇室之人，才知道了对方的无敌力量。
那之后，又过两百年，金色巨网彻底笼罩到了中土九十九州之地。
直到那一刻，那尊面容模糊、头生双角的男子，才彻底显露了真容。
那竟然是太上道主段真！
那时前朝已经摇摇欲坠，但关于太上道主之事，依旧存于典籍画像之中。
消息甫一走漏，天下皆是沸腾了。
而那些因为太上道主段真所摆脱困境、成功崛起的众人，皆是将其奉为祖师，日夜供奉。
而段真的面容显化之后，所有人都发现从那一日起，只要入梦，便能见到太上道主相。
只要撑过最短的十个呼吸，便能获得一门足够练到筋骨的功法！
之前所需的强烈意愿，似是没了束缚，进而化为了在道主的威压下坚持的时长。
坚持的越久，所获得的功法愈发强大。
听闻太上道的宙极之钟、太宇之塔，甚至都留存于巨网之内。
芸芸众生，凡有所念，必有回响。
那张金色巨网，便被所有人称为了众生之网。”
赵掌柜说到此处，微微一叹。
一旁的众人，也是连连点头，这些事，他们也只是知晓，但并没有一个完整的脉络。
没想到这个赵掌柜竟然对众生之网的发展这般了解，倒是给他们好好的细说了一番。
“礼赞道主！”
“礼赞道主！”
一时间，在座的众人，除了赵掌柜之外，皆是微微起身，口里默念礼赞之意。
他们都是穷苦出生，若无众生之网中的功法，此世可能都难以接触到修行。
“嘿！赵掌柜的，你不是要说圣女吗？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众人见话题跑偏，接而打趣。
而赵掌柜也摇摇头，目光中带着一丝笑意：
“关于这个太上道的圣女，你们可有所不知…据我所闻，太上道一代只有一尊道主，一位圣女，谁要是娶了她，那么便能靠着裙带关系，得到太上道的一切！神兵功法、丹药典籍、乃至美人抱怀！”
“…”
“结账！结账！”
“掌柜又在说胡话了！”
“今日酒钱暂且赊账！”
众人听得赵掌柜说了大半天，没想到最终却说出了这番话。
一时间，竟是忽而起身，连连跑走。
他们自然有自知之明，那太上道的圣女，怎可是自身能够亵渎的？
况且当今世人皆是受了一分太上道主的传法之恩，岂能够无有敬畏？
哗啦啦！
众酒客一轰而散，而赵掌柜也不去追赶，就这么默默地喝着酒。
“段真…却是比我高明太多。”
良久后，他摇了摇头，踏步走出了醉也不归楼。
仰头看天，那七劫鬼仙之下的一切存在都无法看见的众生之网，便在他的眸中渐渐显露。
整个中土，整个九十九州的所有一切，都处于网内。
无穷无尽的众生之念，正在为这张巨网提供着力量，而巨网内还坐着一尊头生双角的男子，那便是世人所称的太上道主段真。
但他却是知道，那仅仅是段真的一把武器而已。
“洪易还能出世吗？”
赵掌柜收回视线，突然心有疑惑。
按照现在的轨迹，太上道圣女怎么也看不上洪玄机了吧？
而这方世界的天命之子洪易，还能否顺利诞生？
“算了，再等一甲子，等段真离开，我也走了。”
赵掌柜摇了摇头，这一刻，他终于感觉不该来到此界。
头顶的巨网，就像一座囚牢，硬生生把他困在此地足足三百年。
……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世间无人可画你（二合一）
玉京城，散花楼。
花萼生辉，群香纷迭，九重之高台，伫于其上能观到皇都的轮廓。
这座名满京城的天下第一楼，不仅历史悠远追溯到大周皇朝，而且名人遍至，门前鞍马川流不息。
大周时期，这里就是中土九十九最负盛名的酒楼，听闻大周太祖征战天下之际，亦曾在此流连忘返。
到了如今的大乾，据民间传播的小道消息，当今那尊刚刚登临大宝未多时的天子杨盘，也曾莅临。
似乎改朝换代的历史洪流，都没有让散花楼衰败下去。
王公贵胄、富人商贾，多流连于此。
一则为了散花楼的底蕴，毕竟两朝皇帝都曾留驻，自是要沾一沾天子气。
二则，便是为了其内那些让人看花了眼的优伶艺伎们。
不得不说，后者才是所有来访之人心中最为期盼之事。
不同于寻常青楼花巷之所，散花楼自创立以来，其内的所有女子便从不卖身。
即便天子坐堂前，亦是只能见得其琴棋书画之绝艺，仅可远观、不可亵玩。
这个规矩，这一两百年，都没有被破坏过。
是故世人皆谈，散花楼背后的底蕴，恐怕令人难以想象。
这些日子里，原先的花魁苏幕遮，不知是身子抱恙还是另有他事，竟谢绝了诸多宾客、不再露面。
一时间，所有欲要见得花魁的来客们，皆是颇有微词。
但很快，散花楼新的花魁，便于五天前登上了九重高塔。
她面上蒙着一丝轻纱，横坐抚琴，似是清泉流水，珠落玉盘，直直荡入人心深处。
那如广寒仙子捧起瑶池水落的曼妙音律，即便是宫商角徵羽不识半分的粗鄙之人，都能从其内听出玄妙，如痴如醉、如梦似幻。
而且这琴音，不仅悬于散花楼内外，还如清风拂过大地一般，传遍了方圆百丈之地。
是故，整个玉京城都沸腾了。
托众生之网的力量，当今天下所有人都有机会修武、修道，即便无法在道主相前坚持多久，但也能获得一门最基础的炼体之法。
眼界开阔之后，自是知晓了这散花楼新花魁的不凡。
据一些修为高深的恩客分说，光是这一曲广寒天音，恐怕都有着不下于普通鬼仙的修为。
而后，又有人冒险运转神魂，跃上九重高台观其容貌，竟是神魂失守，嘴里呢喃乱语。
无论众人如何发问，都只余“天仙”两字。
一时间，所有人对这个替换了苏幕遮的新花魁，趋之若鹜。
貌若天仙，修为高绝，音律轻灵，无论哪一种，都如同夜空中的星光一般，吸引着豪客富贾。
听说有几尊年轻的逍遥王爷，些许承着祖辈蒙荫的衙内，以及当今那位炙手可热的军机大臣洪玄机，都来到了此地。
至于这新花魁的名字，早在民间传播开来：
梦冰云。
……
“冰云，昨日初见你，一时心难自持，正是给你画了一幅像，今日特意带来。”
精致错落的高台楼阁之内，一个样貌英武，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的男子，正持着一幅画像，递给了软塌前的一个女人。
他目光诚挚，指节修长有力，周身的气息似乎带着一股把握天下一切力量的韵味，肤色透着华光，嘴齿开合间，竟还有一丝淡漠的清香。
体肤如玉，身透清香，这是肉身修至换血洗髓的武圣、方能有的境界。
而且其周身的那股莫名武道心意，已经像是伫立在了武圣中期，将拳意熔于一炉的表现。
这个人，便是当今大乾天子身边的大红人，年方二十出头，便位于正二品大员的军机大臣，洪玄机。
“这幅画，我很喜欢。”
而就在洪玄机将画卷递出之后，这个被他唤作冰云的女子，则是细细看了一番。
随后，她闭上了眼，嘴角轻轻勾起，似是月牙的尖儿，令整个温香楼阁的光线都明艳了起来。
一颦一笑，清冷与俏皮接连而现，似是一尊月光下的仙子，又仿佛是流连人间的精灵，令人见之难忘，见之长思。
坐在对面的洪玄机，修长的指节轻轻捏动，一时间竟有些拿捏不住气血。
这般美人，恐怕世间无一男人能够不为所动。
“可惜我画技未有乾道子那般出神入化，这画中之人，却是比不得眼前之人的万一。”
洪玄机见到梦冰云轻笑，眼中微微一定，接而开口。
原来的他，从不相信一见钟心之事，但昨日陪着几个无所事事的逍遥王爷入此，却是只感过往所见的女子，竟都如此不堪。
而且他敏锐的发现，自身这修武以来一贯的坚定道心，竟是落下了对方的一丝痕迹。
“洪大哥莫要谬赞，乾道子乃中土画圣，小女不过一烟花柳巷之怜人，怎配得上入他之画。”
梦冰云抚了抚发丝，将这幅洪玄机所画之像收好，旋即替对方添了盏茶。
“若冰云愿意，我这便将乾道子请来。”
洪玄机看着对方白如羊脂般的柔夷，心里微动。
他修行以来，自是没有接触过笔墨纸砚，在朝廷内自是被那些穷酸文臣看不起。
但这一年来，他亦是开始接触诗书典籍、琴棋画艺，是故也知道乾道子在画道上的水准。
心念一动，他便拍了拍手，在门外候着的小厮便立马推门附耳旁听，旋即出了楼阁。
为博美人一笑，洪玄机已是有些唐突，竟不惜落下一个人情、真的令人去邀请画圣乾道子。
“小女在此，谢过洪大哥了。”
梦冰云眨了眨眼，看着洪玄机这般作态，忽而双手轻拂膝前的古琴。
下一刻，丝丝青竹绕梁之音，便这么回荡而起。
洪玄机闭目细听，时而点头，似是被这琴音击到了心灵深处。
“哈哈哈哈！青竹浮跃，流水曲觞，好琴！好琴！”
洪玄机的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由睁开双眼。
入眼处，便是一个年约四五十的长髯中年，一身袍子随意披落。
这便是画圣乾道子。
他视线移开，便看到了对面的梦冰云已是收琴而坐，正含笑看着自己。
“我睡着了？”
这一刻，饶是洪玄机修为瑧至武圣中期，也不由起了一丝惊愕。
他自觉仅是微微顺着琴声闭目凝神，却没想到过了这么久。
他看向沙漏中的流逝，竟是在开合之间，失神了足足三个时辰！
“乾兄，洪某唐突了。”
念及此处，洪玄机微微拱手，朝着乾道子告罪。
“哈哈哈！梦姑娘琴音通仙，洪老弟入迷也是常理！我还得多谢你邀我前来，不然平日里可难见梦姑娘一面。”
乾道子抚着长髯，似乎也在回味着梦冰云的琴声。
他被世人成为画道之圣，琴棋书画本就乃艺之一道，触类旁通下，自然比洪玄机更理解梦冰云的琴音。
“梦姑娘，我听你之琴音，虽然轻灵回转，但通曲似是带着一缕愁绪，不知是为何而愁？”
乾道子看了看洪玄机，想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朝着梦冰云发问。
别人听不出这个散花楼新花魁的曲子，但他却能听出深意。
这琴音之内，竟然带着一种浓浓思愁，似乎在思念乃至爱慕着一个求不得的人。
年岁过半百，乾道子自是人精一个，怎么会看不出洪玄机正在追求梦冰云？
所以他问的委婉了些，也给了双方一点颜面。
这散花楼新花魁的倾慕之人，可根本不是洪玄机。
看了这位二十出头的天子红人，怕是要失望而归了。
“画圣意境，实乃非凡。”
梦冰云见乾道子微微点破，也无任何情绪。
她轻轻抬手，从衣襟内衬里拿出一张手绢，将其摊在了桌上。
素白绢布上，俨然绣着一个走在山间的男子。
他似乎随意漫步在大千山河之中，逢山过山、逢水渡水，时而停驻、时而忘返。
针绣之力，无法将其独有的气韵留驻于绢布中，却也让乾道子乃至洪玄机，微微意动。
“这…这是道主？”
乾道子有些疑惑地看着手绢上的男子，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男子与中土众生每日入梦时见到的太上道主段真极为相似，但头颅上那对收合一切道蕴的双角，却是没有被绣上。
甫一见到，乾道子似乎都有些不敢确认。
“冰云，你从何处得来这般亵渎道主之像？”
而洪玄机却是皱了皱眉，不仅是他，当今中土众生皆要承道主的传法之恩，这手绢上的男子虽然与道主极为相似，但却失了那一对弯角。
这种行为，便是如同将一尊手脚完整的佛相画成了残缺，是一种极为亵渎的行为。
这世间众生百年来，只要入梦，便能见到太上道主相。
其样貌身形，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连洪玄机自己家中都高挂着一幅道主之相，日夜焚香膜拜。
他知道民间也有许多人恶意篡改道主的原相，自是对这种做法深恶痛绝。
没想到冰云也是这般不识礼法、不懂传道之恩的人么…
一时间，洪玄机见到梦冰云拿出残缺的道主之像，之前对她的好感竟然消了些许。
“亵渎道主，自是万万不敢。”
梦冰云见到两人的表现，微微摇头：
“不过这便是小女子入梦之时，见到的道主样貌，是故心神留存，将其绣在了手绢上而已。”
“不可能！世人皆知道主相！其之尊角，岂能有失？”
洪玄机眉头皱的更深，眼里都起了一丝不确信和质疑。
这么多年来，世人皆看到的是道主头生双角的全相，何以梦冰云就看不到？
“洪大哥若是不信，可请画圣临摹此像，便可有所分晓。”
梦冰云不与其争辩，依旧云淡风轻，反而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乾道子。
红卷楼阁内的气氛，忽地静了下来。
“或可一试。”
就在这时，乾道子却点了点头，从袖口里拿出纸笔。
这纸笔隐隐透着墨色华光，似是极为不凡，并非凡物。
作为画中之圣，便是以此纸笔为器，畅舒心中之意。
他铺开白纸，悬提笔端，便见那墨染自然涌出，呼吸间便侵染在了整个毫毛之上，却如有吸力一般，并不滴落。
这便是鼎鼎有名的人仙级法器，春秋笔。
笔落之下，可画春秋。
“乾某一生所画道主之像，不下数百，但从未画过无角之像。此番为之，实乃不尊，还望道主恕罪。”
而在乾道子落笔之前，还微微朝着极北之处躬身，似是在看着那天空尽头悬浮三百年的太始山脉。
那里听说便是太上道的山门，也是道主参玄之所。
但几百年来，无论人仙、鬼仙，皆是无法靠近。
那一处天空似乎化为了绝域，世人仅能看到轮廓，却难以飞至尽头。
“乾兄，何必？”
洪玄机见到此状，不由出声阻拦。
他是极为尊道之人，性格上也十分刻板，自是不想让乾道子画出这等亵渎道主之像。
可乾道子见着梦冰云的手绢，却只觉念头连动。
仿佛无角，方才是道主的本相。
他没有再顾洪玄机的阻拦，径直落笔。
呼呼呼！
楼阁之内，细微的风声忽地吹拂。
春秋笔点下，墨色径直流淌化出，将周遭的白纸印出色彩。
起笔龙蛇、工笔勾勒，渐渐将道主的身形画了出来。
不得不说，乾道子的技艺比洪玄机高了不知多少倍。
光是简单的一个转合，就直白地带出了道主神韵。
一个逢山过山，逢水渡水的男子，渐渐跃然于纸上。
天边的流云，穹顶的星月，人间的山河，都成了他的陪衬。
仅是随着他出现，又随着他留驻罢了。
渐渐地，随着画内色彩充实，梦冰云早已起身，瑧着皓首而望。
而洪玄机也心有所感，本是皱着的眉头，开始舒缓，眼底还起了一丝不可置信。
无角的道主相，竟然看着更有神韵！
而且乾道子的画技也足够将其内的韵味道出，让人无端升起这才是道主原相之感！
轰轰轰轰！
空气中似是起了重重低微的轰鸣，如有无数鬼神汇聚、盘旋于此。
而乾道子的脸色也愈发苍白，豆大的汗水从身上不断泌出。
他越是描画，便越觉得心神念头、肉身血气都开始被不断抽空，仿佛真切地在画着一幅道主原相！
咚咚咚咚！
极剧烈的心跳，忽地从他胸膛里炸起，就连一旁的洪玄机与梦冰云都听了个真切。
难以想象此刻的乾道子心力消耗，又是何等之巨！
“要点睛了…”
突然间，洪玄机和梦冰云不由微微捏了把汗，因为乾道子所画的道主，已是到了最后一步！
一切山河、一切风雨、一切星云，乃至那个男子，都已完成！
只剩下眼眸之处，还未有落下！
这是点睛之笔，一幅画像里最神韵、最浓聚之处。
轰轰轰！
就在这一瞬间，楼阁之上的高空之中，忽地炸开了重重雷鸣。
云层霎时席卷，黑压而至，仿佛触手可及，令人透不过气。
仅是一幅画，居然就能引发这般诡异的天象！
“之前乾兄画了几百幅道主像，都没有引发过任何天地异象，何以今日便是如此？”
洪玄机看着天边急速卷来的乌云，乃至那重重暴雷，心里忽地一跳。
他心中无端生出了一个颠覆常理的想法，莫非这无角之相，方是道主的原身？
“哗啦！”
豆大的雨点，似倾盆而落，冲刷着整座散花楼上下起了水汽。
而这一瞬，洪玄机和梦冰云已经顾不得太多，仅是死死地看着乾道子身前的白纸。
此时此刻，春秋笔的墨染，已是点到了道主的双眸！
唰拉！
而就在这一瞬间，乾道子的手掌，却倏地一震！
“不好！”
一时间，楼阁内的三人皆是心里大急，乾道子这一颤抖，春秋笔竟然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朝着白纸坠落而去！
这幅即将成形的道主画像，就要被墨色污染了！
“乾兄，稳住心神！”
毕竟是武神中期的肉身，洪玄机在春秋笔落地之间，轰然一动。
他的身形本就极近，十分之呼吸里，便稳稳地伸手，整个掌心一合，让染着墨水的笔尖刺到掌内。
而接稳之后，他便连忙转身，死死护住墨汁，不愿让这将要成形的道主画像被其污染。
扑通！
可下一瞬间，他却忽地一愣。
那画圣乾道子，竟然脚下一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乾兄！”
这一刻，洪玄机握着春秋笔，踏步而过，感知着乾道子的气息。
“画圣当无事，只是心力耗尽，昏了过去。”
梦冰云先洪玄机一步，将乾道子的状态感知完毕，微微摇头。
“无事就好…”
洪玄机见状，也是吐了口气。
可下一瞬间，他的眼底便浮起一丝极为浓郁的遗憾，看向梦冰云时，发现对方亦是如此。
乾道子昏迷，这幅道主之像，却是无法画成了。
似这般含着道蕴法理的画像，必需一气呵成。
若中途有所停顿，即便是画中之圣，亦是难以维系。
“可惜了。”
梦冰云再次摇了摇头，眼神中似是带起了失落。
她挪步前行，看着没有被点缀双眸的那尊道主，似是跨越了一段时光，看到了当年将自己救起的那个少年。
一时间，竟是再不言语。
“冰云莫要失落，当今世间，无人可画道主。”
洪玄机看着佳人陷入愁绪，只觉一阵心怜。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知道无角之相才是道主原身，念及方才错怪了对方，心中顿生一股自责。
他微微上前，欲要趁机搀扶，但下一瞬便被梦冰云躲过：
“洪公子，你还是叫我梦姑娘吧。”
她这一个步伐端的是极为灵动，竟然连洪玄机都没有把握住气机。
“这…”
洪玄机见状，一时愣在原地。
“红鸾，送客。”
梦冰云微微出语，便见到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俏生生地从门后走来，朝着洪玄机作了个礼。
一时间，洪玄机被梦冰云这番变脸弄得极为诧异和不解，可念及乾道子昏迷，以及佳人脸上的冷意，只得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女人心果真如同海底针，饶是他洪玄机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亦是难以理解。
“既然如此，洪某今日便先离去。”
最终，洪玄机微微抱拳，便单手扛着乾道子，离开了这重楼阁。
他拿得起放得下，改日再来便是。
天边的乌云和雷鸣，静默无声，悄然散去。
只余些许雨后新晴的水汽，弥漫其内。
梦冰云抚了抚发丝，起身站在了这张白纸之前，忽而伸出手抚摸了起来。
她柔夷拂过，按在了那画内未落眼眸的男子身上，似是隔着画像，化为了一声轻叹：
“这世间，无人可画你。”
......
月末总结兼单章推书
三月份请假一天，偷偷鸽了一天，最终写满了二十九天。
更新还是有些乏力，但至少恢复了很多状态，那种码字的激情又回来了。
过年那段时间，一是很忙，二则是心里起了懈怠的情绪。
因为码字这种事，真的是要持续不断地去迸发灵感，才有动力。
一直空想，一直将思绪停滞住，久而久之，这种动力就少了，以至于很多东西根本写不出来。
比如我的一个作家朋友，每天晚上和他头脑风暴一下新书的点子，我甚至还给他想了好几个开局，但他就是不肯开写。
我总结了他的想法，应该就是失去了动力。
所以说码字写文还是要一直憋着心里的那一团火，让它持续燃烧。
不过我倒是很少有卡文，毕竟大纲一直在修修改改，每天看看大纲不存在剧情卡住，顶多是行文稍微疏懒点。
而且五万字的大纲也算比较多了吧。
不瞒各位，大结局的最后一句话我都准备好了，如果哪天我不写了，就把大纲发给各位看看，
这些设定、脑洞、人物我都随手记载在上面，以及关于诸天流大罗拥有的一些特异、突破时空成环的猜想、时间线统一后如何再介入、如何让人跌落一证永证、全知全能的推翻...还有后续的一些出场人物、去往的世界、地界的秘密、地界之上的来源等等...
没准还可以给一些想从老读者走向萌新作者的书友一点灵感。
......
而至于过年那段时间为什么懈怠也有原因，首当其冲的就是成绩太差。
这本书从开书到现在，竟然神奇地避开了大部分推荐位，可以说大家能看到这本诸天之书，都是缘分。
同期的几本书，六频、三江、小封推，文字推全上了。
而我就默默地留在了原点。
不过我也没有气馁，毕竟很多事求不得。
大家别觉得我是因为命硬学不来弯腰而没有去向编辑求推荐位，其实我求了，可惜未果。
但我还是很想继续写下去，因为大家还在默默看着这本书。
后来写着写着，我突然发现同期的几本书、推荐至少比我多三、四个甚至更多的书，竟然都在被我慢慢超过！
即便没有什么曝光率，但我也开始慢慢赶超了！
虽然现在还是扑街的状态，可我已经很满意了。
谢谢各位的支持，百万字临近，我也会继续保持更新！
接下来又到了推书献祭环节，上次献祭之后气运大幅度增长，趁着月末再来一次：
1.《你有种就杀了我》，听日的新书，写小世界的那个，索仔真乃人生赢家...
这本书的设定我觉得很有意思，主角被敌人杀死之后，马上就会夺舍掉对方的躯体，从而成为对方。
细想之下，简直可以写无数个小剧场，而且只要脑洞够大，所有故事都可以串联起来。
现在还是本幼苗，我只看到了三十章，总体感觉都很不错。
听日的文风偏日漫，各种梗很多，对人物性格特别是女性角色刻画的很到位。
各位书荒可以看看他的小世界其乐无穷，已经完本了。
好啦，献祭之事，多则遭遇反噬，这次就只献祭一本啦！
明天下午开始限免，欢迎来看~
......
第三百一十八章 少年踏步，天上人间
很多年以后，梦冰云漫步大千，都会想起第一次见到段真时、那个遥远的傍晚。
当时，她作为北州一个惨遭破灭的小家族嫡女，正孤身一人躲避着仇家的追杀。
她记得那天的夕光很美，但格外凄厉：
“小妮子！挺能跑啊！”
残阳如血，映衬在身后几个追袭的蒙面男子身上，白惨惨的刀刃斜劈空挥，带出道道破空之影。
梦冰云咬牙奔袭，可脸上的悲戚和痛苦，比三日滴水未尽的身体更加刻骨铭心。
一夜之间，全家上下三十余口人，上至耄耋祖父、下至襁褓胞弟、中至至爱双亲，全部死绝。
在北州福临行省安分守己的梦氏家族，就只剩下了她一人。
“为什么？”
梦冰云回到家中，看到那些被随意丢弃、似是破布碎片般的亲族尸体，只觉心尖都忽地绞痛。
鼻中闻到的，是刺鼻的血腥味和远处火苗燃烧的焦臭味。
可她还没来得及落下一滴泪水，明晃晃地长刀就从视线里划过。
所幸在众生之网的笼罩下，她亦是有着不俗的修为，堪堪能躲过了这一击。
随后，就是整整三天的逃袭。
“铛！”
追杀者的长刀劈斩而来，快到如同一道惊雷，直直朝着她的后心落去。
而梦冰云撑着精疲力竭的身体，手腕后扭，被消磨至卷刃的佩剑，侧挡而过。
她的剑式极为刁钻古怪，似是从上下四方密不透风的网格，将身后袭杀的攻击悉数当下。
玄阴十二剑。
这是她入梦见到众生之网时，在道主相前撑过十炷香所得到的一门剑诀。
其内蕴含十二中诡异莫测的剑式，并能养心中一股剑意，甫一使出，如同有无数阴冷到寒彻心神的气息，覆盖敌手。
而且剑法路数极多，无论攻守转合，皆能寻得对手的破绽，迅速做出回击。
这是一门足以支撑她修炼到武圣的剑诀。
若无此诀，她早就被追袭的人杀害了。
“都说梦家嫡女天资极高，能在道主相前撑过十炷香，获得这武圣巅峰级功法，果然有点意思。不枉我等追了三昼夜！”
身后最靠近的那一尊蒙面人见长刀再次被拦下，不由微微一顿，冷声开口。
自多年前道主相真容显化之后，众生不需要再拥有浓郁“意愿”，仅只要在道主相前承接其威压，便能从其内获得一式法门。
即便只能撑过十息，亦可得到一门武徒级的功法。
撑得越久，所获得的功法越发强大，梦冰云撑过十炷香，已是放眼福临行省、乃至整个北州都了不得的天才。
而她的这门剑法，更是号称能修至武圣巅峰，大成之后，丝毫不下于当今天下的十大人仙。
“可你再是如何天资绝世，也未成武圣！三日奔袭，还剩几分气力？”
为首的蒙面男子忽地桀桀冷笑，挥了挥手。
他身后足足五六个男子便同时从怀中拿出一颗血红丹药，连腊皮都没有撕开，便这么直接吞入口中。
呼呼呼呼！
梦冰云本是借力远遁的身躯，倏地停滞了下来。
这几个追杀自己三日有余的人，突然身形猛地加快，成合围之势，拦到了她面前。
“血蟒丹，真是有备而来啊…”
梦冰云看着对方泛红的双眼，以及空气间弥漫出的淡漠血腥味，语气变得冰冷。
没想到这些人还有这等补充气血的宝丹，既然如此，何以不早些使用？
“要不是主人下令活捉你，我等兄弟哪能拖沓这般时日！”
蒙面男子看着梦冰云去路被阻，话语忽地一顿。
血蟒丹虽能大幅度恢复气血，但亦会让人染上一丝疯狂之意。
三日的奔袭追杀，自身六人竟都拿不下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丫头，无疑让他心生嗔怒。
此番竟是说漏了嘴，将自身来历透露了些许。
“主人？”
而与此同时间，梦冰云眼底一寒，似是通过对方的话语明悟了什么。
一时间，她脑海中快速掠过幕幕与自家有仇之人。
“是端木阳派你们来的？”
梦冰云横着长剑，身体散发出一缕缕玄幽气息，周身的血液也开始降至冰点。
玄阴十二剑需得在经脉中养一缕阴冷之气，久而久之，气血的炙热都难以浇灭。
但剑光击到人身之后，那种附骨之疽般的深冷，便会随着血液弥漫到敌手的脏腑，如冰冻七尺之寒，绵延无有止境。
“哼！倒是不蠢。”
蒙面人冷声长喝，也不再开口，而是朝着周遭五人使了个眼色。
下一瞬间，六道漆黑身影，便如运转阵法一般，朝着梦冰云急速冲涌而来。
轰轰轰！
他们脚下的步法极为玄妙，隐隐有风雷之声腾地，霎时给梦冰云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紫气天罗地网阵！
这是众生之网传出的一门合击之法，适用与三到十人的合击，运转如一之下，足足能提升五成的战力。
一时间，梦冰云只见得周遭残影重重，混乱之声此起彼伏，难能见得虚实。
不过看不见，却不代表她无力反抗。
呼呼呼！
似是透着寒意的长剑，倏地朝着身前三寸斜刺，如对着空气出招，晃晃虚打。
可眼前的残影却顿时一滞，霜白剑尖滚过几滴鲜血，连剑身都未侵染，便落到了地上。
玄阴十二剑第一式，天地唯我道。
唯我唯一，心神纯粹。
剑式一出，如有破妄之力一般，看穿了眼前六人的运行轨迹，甚至刺伤了其中一人。
“你…”
而虚实相接的阵法，倏地一凝。
那一个被刺伤的蒙面人，忽而跃出人群，身上肉眼可见般的起了一缕寒霜。
他胸口处的伤口，竟然开始冒起白色雾气，如同被冰雪侵染、蒸腾出的霜冷气流。
一剑之威，连血液都可以冻结。
“武圣巅峰级的功法，果真名不虚传。”
最先说话的那个蒙面人见状，不由啧啧开口。
他嘴上赞叹，但手中的动作丝毫不停。
因为那一剑挥出之后，梦冰云已是身形摇曳，难以维系了。
“砰砰砰！”
五把明晃晃的长刀，霎时从虚中转实，力劈到了她的长剑之上。
哐当！
本就卷刃的霜白之剑，终是承受不住这股远超出自身的力量，被斩了个七零八落。
而梦冰云亦是被一把斜劈而来的刀刃，从肩膀处切过。
她脸色一白，已是感受到骨头都被震裂，半个身子都失了气力。
“今日我死，也要杀了你们这些畜生！”
遭此重伤，梦冰云的眉间却腾起一丝怒火。
她横掌握住这把卡在肩内的长刀，忽地一拔，那刀刃急转而动，划过来人的脖颈。
唰拉！
猝不及防之下，对面这人还未有反应，便被割破了动脉。
滴答！
滴答！
气管的血液似是被一个压力水泵炸开，飞溅而起，染到了梦冰云惨白而倔强的脸上。
“呵呵呵…”
凄厉的笑声，似是与愈发迟暮的残阳映照，彰显着这个女子的不甘和惨烈。
剩余的四个蒙面人，竟是同时眼底一缩，被对方满脸的血滴和气势震慑了一瞬。
可紧接着，这四人便如同恼羞成怒一般，长刀接而划过，似绞肉一般，切在了梦冰云的身上。
一个黄毛丫头，竟然让他们追杀三日，还反杀了两人，这是何等的耻辱？
他们就像疯了一般，不断横劈，将怒火发泄到了梦冰云身上。
铛铛铛！
可未多时，这四人莫名心里一跳，手中的动作急忙停止。
怎的刀刃入体，与往常之声不符？
“你…”
下一瞬间，四人眼中腾起极为浓郁的不可置信，不知何时，梦冰云的体表已经浮起了一层细微的光幕。
他们的长刀，全然都劈在了这光幕之上，进不得一丝一毫。
“罡气？怎么可能？”
这是先天武师方能在体外凝结罡气，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个黄毛丫头身上！
而紧接着，他们亦是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诧异。
仿佛梦冰云自身都不知道这股莫名的罡气，是从而何来。
但下一瞬间，场内的几人，便同时听到了一道淡漠平静的声音。
似是从人的内心深处浮现，回荡无穷，不可阻拦：
“几百年来，你是第一个悟出玄阴十二剑心意的人。”
这声音听着便是一个少年人，但细听下去，却又能感受到其内蕴含着世事沧桑之变幻。
这一刻，梦冰云与蒙面四人皆是心里一跳，下意识朝着声音来源看去。
他们的目光，皆是仰视而望，因为那道声响，是从天上传来的。
白云之上，天罡北斗。
一个身穿白衣，背负双手，漆黑长发随意背束的少年，正从云上，步步落地。
他目光宛如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平静而不起一丝波澜。
身形修长，肤色白皙，隐约有一股淡漠意志，正不断从四周接而回荡。
这一瞬间，梦冰云和蒙面四人，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之感。
她们好像在仰望一片亘古而存的浩瀚星空，古老且静谧。
但群星群河，漫天光影，却都不及眼前这个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从天上踏入人间，步步而行，走到了满身伤痕的梦冰云身前。
在他行进的过程中，那蒙着面的四个杀手，就这么寸寸化为碎片，似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粉碎成了齑粉。
“我…”
脸色惨白的梦冰云，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每日入梦时、见到的道主相，似乎…似乎和眼前这个少年，一模一样。
……
第三百一十九章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我…我叫梦冰云。”
身体上的处处刀伤，以及三日未有合眼的疲惫，已经让这个刚过碧玉年华的女子，难以有所动弹。
但她看着少年的脸庞，却依旧撑着最后一丝气力，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老天爷都在怜惜自己一家的凄惨，才有了道主下凡拯救自己吗？
不对，道主应该比老天爷更大吧…
昏迷前的最后一瞬里，梦冰云脑海里却是一些胡思乱想。
她看到了围杀自己的四人已经化为了尘埃，心里的一口倔强不甘之气，终是散去了。
扑通！
天旋地转，意识归寂。
“梦冰云么…”
少年伸出手臂，扶住了轻若无骨的女孩，眼底多年未变的情绪，却是有了一丝涟漪。
他抬头看着天边四时而动的流云，看着那浮空世间近三百载的众生之网，微微思索：
“已经快三百年了啊…”
良久之后，他收回了目光，盯着眼前这个与未来轨迹相似的女子，忽而一叹。
旋即，他便抱起似细柳般娇柔的梦冰云，踏着虚空，拾级而上。
……
呼呼呼！
鼻尖的湿润和细微药香味，在梦冰云的醒来前便传入了其身体周遭，让她下意识地睁开了眼。
入眼处，是一重仙界般的宫殿。
珠帘席卷，软榻温香，袅袅炊烟从身前七尺之地幽幽腾起，带着一种沁人心脾的气息。
而殿顶的那一道道威严图案，似是传闻里呼啸天地的太古天龙族，那一只只鎏金色五爪，以及修长的龙躯，让人望而生畏。
一盏盏似是南海鲛人泪所化的灯火，长燃在这深重宫殿四处，如要照到永恒。
“这是何处？”
梦冰云连忙起身，看着自己被换上了一件素白长袍，其内的柔软和触感，竟比自己家族里托人从极北带来的雪狐皮袄都要舒适。
她摸了一瞬，便忽地脸色一红。
视线里不远处，原先穿着的那件衣服便被洗了干净、放置在石台之上。
她急忙走上前查看，发现竟然连内衬的破碎都被人缝好，而且还顺着原有的纹路做了修饰。
一时间，梦冰云看着这大到望不见边际的宫殿，不知该做何言。
“我的伤…全好了？”
她在行走之间，便感知到先前三日奔袭的疲惫、乃至深可见骨的刀伤，皆是完好如初。
而且肉身中还带着一股磅礴的生机，仿佛筋骨皮肉微微鸣动，连脏腑都在共振。
一觉醒来，她本是练骨武师的修为、竟然突破到了五脏髓骨，连连跨越了两个境界，成为了先天武师！
她似是不可思议般，连连在大殿中挥出几拳，带起缕缕呼啸拳风，体力却丝毫不减。
而且体内蕴含的那股力量，似是化为了底蕴，能在今后的修行中弥漫而出。
“怎么可能？”
梦冰云被自身的变化震惊，眼眸连连眨动。
虽然她天资绝佳，但修肉身并不能如同神魂一般一蹴而就，十六七岁的年纪，如果不是鬼仙转世，那么再强的天资也要循序渐进。
这一觉醒来突破两重境界，若不是真切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是决然不会相信的。
“梦姑娘，你醒啦？”
而就在这时，梦冰云身边突然腾起一道清脆的女声，宛如稚童，带着一丝俏皮。
可梦冰云却吓了一大跳，娇躯霎时紧绷。
她连连回头，便看到了方才出声的那个人。
“你…你是何人？”
看着这个仅只有自己下巴高的小女孩，梦冰云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她方才虽然有些走神，但靠近三丈之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察觉。
那眼前这个明眸皓齿、年纪堪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是何时到来？
“红鸾就在这里啊，一直在等着梦姑娘呢。”
这个自称红鸾的小女孩，俏生生地开口。
“你叫红鸾？”
梦冰云见到对方的可爱模样，感知着周遭时而浮起的安神长烟，语气稍稍缓和。
这个姑娘，倒是和自己死去的妹妹一般年岁…
“我就是红鸾！红鸾就是我！这是道主替我取的名呢！”
小姑娘见梦冰云问着自身的名字，突然叉起了腰，脸上的神色变得极为得意。
仿佛是因为她取名之人而欣喜和荣幸。
“道…道主？”
可梦冰云却没有顾地小姑娘那一脸快来夸我的表情，而是霎时间脑海闪过一幕景象。
自己昏迷的最后一瞬里，那个从天上踏入人间的少年，真的是道主？
“红鸾妹妹，告诉我道主在哪好吗？”
这一刻，梦冰云拉住红鸾的小胳膊，轻声出语。
无论对方是不是道主，但显然都是救了她。
不然自己这一身近乎回天乏术的伤势，又何以恢复如初？
她很想见见那个少年，亲口道出感谢。
“好呀好呀，道主说等你醒了，就让我带你过去呢。”
红鸾被梦冰云拉住小手，也不避开，而是连连点头。
而紧接着，她就步子一迈，朝着宫殿外走出。
轰轰轰！
这一瞬间，梦冰云只觉手中传来无穷巨力，而自己连反抗的力量都无有一丝，便这么被红鸾拉扯走去。
她耳边传来音爆轰鸣，眸子都被忽而卷起的疾风吹的闭合，就差一丝，便尖叫了起来。
“你…”
直到这一刻，梦冰云才知道为何之前一直没有发现红鸾的身影。
这个十岁出头、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姑娘，竟然是一尊人仙！
她虽然境界未至，但眼力却丝毫不差。
从对方迈步的瞬间，那股周身窍穴都开始震荡的力量，和当年她在南州看到的元门门主一模一样！
武圣换血，人仙练窍！
念动之间，体内窍穴合身发力，这根本就是人仙才能拥有的手段！
“嘻嘻。”
红鸾扯着梦冰云的手臂，嘴角带着丝丝俏皮，发出轻笑。
她跨步之间就走出了几十里，旋即又是足足一炷香的奔袭，令梦冰云眼前晃过云烟般的奇异之物。
“这些是什么？”
梦冰云只觉出了宫殿之后，脚下就再无任何可以踏触之地，而是化为了一团团光华变幻、见所未见的事物：
几百条足足千丈之巨的神龙骨架，横在远空之下，似是在发出无声的嘶吼。
四座仿佛代表永恒、不朽、不可磨灭的庞大石碑，正顶在四方极尽之处，如要撑天。
一艘看不到终点、看不到来路的恢弘方舟，正跃在茫茫大海之彼端，仿佛要走到无有止境的远岸。
还有一重重田亩，里面似是种着粒粒长约七寸的金黄稻米，似神龙的尖牙，透出气血之力。
….
种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物，便从梦冰云的眼前，急速划过。
“这个是太古龙族的骨头，那个是镇压神王的不朽丰碑，还有破碎的造化之舟，还有龙牙米…好多好多呢！”
行进之间，红鸾似是看出了梦冰云眼底的震惊，忽而俏生生地开口：
“不过，这些都只是道主一百年前的收藏而已，现在他都看不上啦！”
红鸾的声音，如同充满着魔力，让梦冰云心神一时难以接受。
这些东西，她以往只在神话传说中听到过，没想到却在此刻得见。
莫非今日，真的要见到道主真身了？
“道主…”
这一刻，席卷的狂风，也没能熄灭梦冰云心里忽而浮起的种种思绪。
她捏着红鸾的小手掌，不自主地紧了紧。
一时间，忐忑紧张、不安慌乱，以及莫名的羞涩和期待，涌上心间。
她突然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犹记得昏迷前一瞬时，道主似是抱住了自己。
“到啦！”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时，红鸾的声音适时响起。
梦冰云连连回神，定眼一看，便见到了一座幽林翠竹环绕、流水曲觞涌动的庭院。
吱呀！
简朴的木门一推而开，入目处，便是那个白衣临尘的少年。
“你醒了？”
少年的声音依旧平静，眸光也似清潭、不起一丝涟漪。
但梦冰云此刻，已是不敢直视对方，连忙低下了头。
这既是对道主真容的敬意，亦是掩饰自己脸上忽而腾起的红晕。
……
第三百二十章 “握住此剑，便是我道圣女。”
幽玄竹林，小河流水。
梦冰云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感受着周遭时而轻抚的风，忽而有些恍惚。
横世三百年的太上道主，现在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脸色微红，但并非是因为起了什么情愫，仅是一种得见传说的激动而已。
对于她、对于中土九十九州的所有人来说，眼前的道主都是传说、神话中的存在。
上古有圣皇治世、镇压蛮荒魔神，中古有诸子立心、传礼法于天下，而如今之世，便是道主传法，为众生之修行提供了机会。
无论处于何等地位，无论修为资质如何，只要入梦，便能见到道主相，见得一门法。
这几百年来，许多人便因为道主的馈赠，从微末中得到了一丝出头的机会。
也有许多原有的世家贵族将阴谋论传开，甚至连皇室都说道主是在汲取众生的信仰之力。
但无论如何抹黑，无论如何编排，这传法于天下的壮举，却是不容置疑的。
即便道主需要众生的信仰之力，那又如何？
单凭梦冰云自身的感受，若无这门入梦时得到的玄阴十二剑，她可能永远只能修炼家族的功法，这一世能否破入武圣，还未尝可言。
所以她脸上浮起的红晕，仅是极为激动罢了。
“谢过道主救命之恩。”
这番思绪之闪过了几瞬，梦冰云就马上俯身要拜，朝着眼前的少年行礼。
可她身形却定在了下空，如何都跪不下去。
“嘻嘻，道主最不喜欢别人下跪了。”
红鸾清脆的声音从她的耳边响起，定眼一看，道主也正微笑地看着她。
“我道不兴跪礼。”
平和清澈的声线，微微响起，似是有着温暖人心的意味，让梦冰云终是起身。
她仍是躬身行了一个长礼，表达着自身的感激和谢意。
虽说道主不图她回报什么，但梦冰云自身还是将这份恩情藏在心中，永远铭记。
“你的天资很高，若不是悟出了玄阴十二剑的剑意，我也感知不到你。所以你无需谢我，一切都是你的缘法。”
梦冰云听着道主微微赞赏的语气，心中闪过一丝欣喜，但旋即立刻再次躬身，道：
“无道主传法之恩，便无冰云今日。”
“试试这把剑。”
少年摇了摇头，手中忽而出现一把木质长剑。
其似是桃木所制，通体长三尺三寸，细看之下却没有木质独有的原色，反而还带着一丝暗金。
梦冰云刚将视线看去，便听见了一声长剑出鞘之音。
噌！
清脆空灵的拔剑之声，根本不像寻常木剑那般沉重，而是如同一把霜冷九州的落星寒铁、锋利到似要切开万物。
“桃神七绝剑！哇呀呀！这可是桃神的肉身做的！”
而就在这时，一旁的小姑娘红鸾见到此剑，眼睛都瞪得老圆，小胳膊小腿连连舞动，似是极为惊讶。
桃神七绝剑？
梦冰云见红鸾这般样子，心里莫名一跳。
传闻几百年前，连绵数州之地、足足几万里之遥的太始山脉，便是在一次巅峰强者对决之中，被人一掌顶到了九重天穹。
而那一战的两尊强者，其中一名是眼前的道主，另一名就是那尊威势滔天的桃神。
听闻当年一战，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星河倒转。
最终道主合众生之力令石头发芽，这才一举将桃神彻底灭杀。
这些记载，被后人描绘的如同神话，什么中土沦陷，宙宇倾倒都写的有声有色，这些自然一听便是润色过了。
但其内的绝大部分的事件，都是真实。
比如那连绵几万里的太始山脉，至今都还空了一大截。
而天穹之顶端，亦是有着太上道的浮空神山。
梦冰云不知道史书中记载的那些事迹究竟有多少真实，但至少知道桃神当年的修为。
那是一尊鬼仙九劫巅峰、差一步就要成就阳神的超级强者！
这样的人，即便当世众生都能修武修道，亦是一个都没有！
这把剑，是用桃神的肉身制成的？
这一瞬间，梦冰云不由感到微微眩晕。
以九劫巅峰为引，太上道主所炼而出的长剑，该有何等恐怖绝伦的威势？
“道主…我…”
梦冰云小声地吞了吞口水，已经不太敢抬头直视这把桃神七绝剑。
要知道她这辈子摸过最好的剑，才仅是先天武师级别的而已！
那还是当年家族大比获胜之后，族长特意将佩剑借她使用了七天。
那段时间，她近乎是抱着长剑入睡。
“握住它，你就是我太上道当代圣女。”
可这一刻，少年的声音却变得极为淡漠。
他的眸光不再似方才那般平和，反而带上了一种漠视一切、忘却一切的韵味。
周遭的空气，霎时变得冰冷起来。
呼呼呼呼！
本是和煦的微风，忽而开始起了重重肃杀之意，如秋刀横扫、激起彻骨深寒。
梦冰云只觉肉身所有毛孔，都在这一刻颤抖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碧玉年华的梦冰云，心里无端被这股冷冽的气息冲击，整个人脑海里霎时腾起一幕幕流光般的虚影。
烈火硝烟，横尸遍野。
一同长大、天天跟在自身之后的妹妹，含辛茹苦、护佑着自己长大的父亲母亲，虽有摩擦斗气、但关键时刻依旧不可分割的亲族同胞…
死了，全部死了。
她仿佛看到了妹妹那绝望而失神的眼眸，听到了父母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让自己逃跑的吼叫，闻到了那一缕缕焚烧而起、焦臭血腥的混乱气味。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一家上下横遭惨祸？为什么这些劫难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唰啦啦！
彻骨深寒的气流，顺着玄阴十二剑的运转之势，极速涌入了梦冰云五脏六腑、四梢七窍。
她就像失了神一般，愣在了原地。
但周身那股盘旋而起的剑意，已是愈发的深刻凝重。
“噌！”
下一瞬间，她便猛地踏前一步，握住了那把桃神七绝剑！
“我不甘心…”
强烈的意愿，在这一刻将她的一切敬畏、所有顾虑，全然打消。
木质的长剑，就这么被她彻底握在手中，并且似乎被其内的思绪引动，开始涌现出那股沉寂几百年的恐怖力量。
七情之惧恐，六欲之苦痛。
轰轰轰轰！
梦冰云眼前一晃，就感到脸上被道道刀刮般的罡风刺入，而视线里的一切，便化为了一尊从未见过的莫名存在。
那个人，脸上带着一张惨白的面具，仅用朱红勾勒出双眼，猩红的眸子，透露出无穷无尽的诡异。
桃神！
这一刻，梦冰云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见到了当年那尊九劫巅峰的恐怖神灵，一时间所有的心头之意愿，骤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股光是看上一眼，就要陷落到无有边境的九重魔渊之威，便是道主当年对抗的敌人吗？
“桃神…”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梦冰云突然轻抚发梢，绝美的脸庞上浮现起一丝坚决。
下一刹那，她便抓着手中的长剑，悍然挥去！
……
第三百二十一章 有情道、忘情道、无情道
“圣女姐姐！你又在发呆了！”
散花楼内，九重高楼。
红鸾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将梦冰云的思绪，从久远中拉回。
她看着这个十岁出头的人仙小女孩，眼底的所有杂乱情绪化为宁静。
过往在道主身边修炼的短暂日子，虽清冷了些，但也比人间的红尘浮世更让她欣喜。
“红鸾，你觉得方才那两人，谁更出彩？”
梦冰云轻轻一笑，低声发问。
她的气质空灵若仙，即便上一代散花楼花魁苏幕遮，亦是远不能比。
不知道主让自己来这等场所，又是何意？
她看了一眼桌前燃起的长香，记起了当时道主说她若是入世，或可来散花楼呆一段时间。
“那两个人？我没看诶！只是觉得都好弱！”
红鸾叉着腰，眨了眨眼，似是在回想着刚才离去的洪玄机和乾道子。
可饶是她如何思索，却都没有在心中留下一点印象。
即便是武圣中期的洪玄机，在她眼里也根本算不了什么。
“你呀，忘了道主让你保护我吗？”
梦冰云轻轻敲打了一下小姑娘的头，笑骂道。
“唔！不准打我！”
红鸾气鼓鼓地扭开头，在桌榻前转了起来，似乎再次回忆着方才的两人。
紧接着，她便拍了拍手，仿佛灵机一动：
“那个老头倒是没什么，但那个叫洪…哎呀不记得了！那个人对圣女姐姐不怀好意呢！”
“我看到他每次看向你的时候，眼睛里都会出现一种令人厌恶的感觉。”
红鸾掰着手指头，似乎在数着这种目光出现过多少次。
但最后她好像放弃了一般，道：
“数不清啦！”
“不怀好意、令人厌恶的感觉？”
梦冰云听得红鸾开口，微微点头。
作为女子，她哪里感受不到洪玄机那种几乎要迸发而出的强烈占有欲。
这种目光虽然没有夹杂什么淫邪，但也是让她微微觉得不喜和唐突。
毕竟算上日子，她们见面到相识，才短短两日罢了。
“圣女姐姐觉得麻烦，我现在就去揍他！”
红鸾见到梦冰云眉头轻皱，不由挽起了衣袖，露出了白嫩的胳膊。
入世之前，道主可是叮嘱让自己保护好圣女姐姐，她一定要事无巨细、不能让圣女姐姐受一丁点委屈。
“无妨，还不至于此。”
梦冰云摇了摇头，压下了红鸾的提议。
她此番入世修行，只是听从了道主的话，来到散花楼短暂停驻而已。
这仅是她的第一站，也并不会呆多久。
也许三个月，也许半载，她就会离去。
入了太上道门之后，她才发现自家门派就只有寥寥几人。
红鸾乃道主收养的一个小女孩，并不知晓来历。
而她听闻自身还有一个师兄，似乎唤作李虎，道主三百年前就将其收入了门下，此刻正在天外天中央大世界游历。
她曾在入门大典时见过对方，周身的那股气息，恐怕比红鸾这个十岁人仙的小丫头强出了不知多少。
传闻这个李虎师兄当年也被道主扔到人世间浮沉了许多年，最终才召回山门，开始修行。
先入世，再出世，似是太上道的一个传统。
“那我就饶了他啦！”
红鸾见得梦冰云都不在意，便也没多说什么。
她走到了散花楼这九重高塔之顶，看着天边的流云，又发起了呆。
而梦冰云则是从衣衬里拿出了一卷古籍，将桌前的熏香微微移开，细细研读了起来。
这是道主让她入世之前，赠予的一门功法：
太上忘情录。
听闻自上古阳神“太”建立太上道门以来，这门功法便是作为一本磨炼心境的基础，一直传了下来。
其内拥有者一股立于太上之道的心境，被唤作“太上忘情”。
忘情而至公，得情忘情，不为情绪所动，不为情感所扰。
天之至私，用之至公。
这是一门将自身的心境，提升到超出天人合一的层次。
到了这般境界，便能够得法而忘法，反而留驻一切法。
“人真的能忘掉一切情吗？”
梦冰云拂过古卷内的文字，默默回想起了那个站在幽玄庭院、将桃神七绝剑递给自己的少年。
不知道主，是否忘却了一切情感呢？
回想起段真的眼神，梦冰云只觉其内蕴含着所有世间生灵拥有的喜乐哀思，但对方气息变化之时，那种感觉又如高远的天意，不可捉摸不可理解。
她也不知道段真到底处于一种什么状态，但只觉对方是真心传法于自身，一时也不再多想。
或许有情忘情无情，皆是道主一念罢了。
清幽的楼阁内，灯火渐渐燃尽，而入世第一站的散花楼之行，却让梦冰云感到有些应接不暇。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消息，中土第一画圣入了九重高楼，还为新花魁着画一幅。
散花楼门前，便挂着这幅如月宫仙子入凡尘的画像。
一时间，本就被梦冰云琴音吸引的玉京城众人，在见到这画圣着画之像后，全然沸腾了。
王公贵胄、富人商贾、豪门子弟，挤破了脑袋般地想与美人畅谈。
散花楼门外的车马，都足足排到了数里外的街心。
不少人甚至斥重金买一个位置，还因分配不合、大打出手。
这般情形甫一出现，玉京城内的那些文人大臣顿时忍不住了：
“妖女乱国！妖女乱国！这女人仅一青楼艺伎，何以引得整个玉京轰乱？我等定要禀报皇上，让散花楼收敛着些！”
“吴兄说的没错！这样下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我中州之民、都是些流连烟花巷柳之辈？定要杜绝！”
“明日我便起个折子，上呈天听！”
“同去，同去！”
“…吴大人，您排在散花楼的位子，被人抢了…”
“什么？岂有此理！何人如此大胆！快快带我过去！”
“吴兄，你…!”
……
不说散花楼外闹出的各类杂事，九重高楼内却是一片云淡风轻。
梦冰云每日只接见一人，仅是奏一曲古琴，便不再见客。
她自不是来卖艺，抚琴也仅是为了体悟心境修持。
今日里，洪玄机又来了。
这个年纪轻轻就位极人臣、修为瑧至武圣中期的青年才俊，正将手中的一封契约，递到了梦冰云的面前：
“冰云，我替你赎了身，随我走吧！”
洪玄机眼中露出一丝炙热和期待，指节都微微捏紧，彰显着心底的情绪。
……
第三百二十二章 被砸晕的洪玄机
青烟袅袅，升腾而上，将这散花楼九重高塔之内映衬的如同仙境。
洪玄机自信地看着眼前的绝世佳人，修长有力的指节似是在掌握着世间一切力量流转，正在形成一种极为特殊的拳意。
作为当今大乾最年轻的武圣，以及皇帝身边最受重视的能臣，他并不是什么泛泛虚名之辈。
无论带兵打仗，单打独斗还是心机算计，都可以说是盖压同辈不知多少。
朝内还有传言，大乾皇帝不日便要给洪玄机封侯。
自大乾立国以来，异姓侯一个都没有。
这是前所未有之事，消息甫一放出，整个朝野上下俱是震动。
一尊二十四五岁的侯爷，一尊年纪轻轻的武圣，这是何等概念？
虽说洪玄机两年前就迎娶了一名正妻，但在这个时代看来，好男儿三妻四妾、便是本事。
穷苦之人，连妻子都讨不到呢。
只要洪玄机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念头，整个玉京城上下便会有不知有多少的王宫贵胄、富人商贾赶着将自己待字闺中的女儿下嫁于他。
即便是倒贴钱财，他们亦是心甘情愿。
毕竟等待洪玄机封侯之后，即便是他的一个小妾，也是大乾侯府夫人，身份地位骤然高出不知几何。
所以今日的洪玄机，话语里全然都是满满的自信和绝对的把握。
他不相信这个世间还有女子会拒绝自己，而且在他心灵深处，本就把梦冰云看得低了一分。
在他眼里，说一千道一万，眼前的这个绝世佳人也是散花楼内的一个花魁，仅是一名艺伎罢了。
他自觉主动为对方赎身，还提出了求亲的意愿，已是有些折辱自己的身份了。
“洪公子，你这是何意？”
然而就在这一瞬，他便见到梦冰云将这份赎身契约，推了回来。
素白的指节，微微抚动，但脸上的一丝恬静，却正在慢慢消失。
“冰云，散花楼虽清幽，但仍是烟花巷柳之地，我不愿你一直呆在这种地方。”
洪玄机见状，心里微动，言语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其他：
“我想带你走，我想娶你。”
他真挚地看着梦冰云，眼中毫无任何退却和动摇，就如同他的拳意，浩荡无穷。
呼呼呼！
袅袅升起的熏香之烟，竟在这一刻渐渐凝固，仿佛被一重力量静止。
“洪公子莫要说笑，小女贱籍出身，哪配得上你。”
梦冰云此时眼眸中已是带上了一丝漠然，但话语依旧平缓。
“入我洪家，虽做不得正妻，但往后也是侯府夫人，岂有贱籍之说？”
洪玄机继续开口，似是在同梦冰云畅想未来的美好愿景。
然而梦冰云此时，却没有再出一言。
周遭的气氛，倏地沉寂了起来。
“冰云，你莫非不愿意？”
洪玄机看着对方的表情，一时也感到自身有些急了，于是乎话语微微缓和。
这三个月下来，他几乎花了许多代价登上这散花楼之巅，就为了与梦冰云相见。
虽然每次仅是听着对方奏完一曲便离开，但内心深处的那一丝情种和极强的占有欲，却是愈发深重。
他不相信世间还有女人会拒绝自己，也不相信对方不动心。
“一曲终了，洪公子还是请回吧，你的夫人还在家中等着你。”
然而盏茶过后，梦冰云微微摇头，连视线都没有看向洪玄机，语气也带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尤其是在说出其夫人二字时，还带上了极细微的鄙夷。
“冰云…你…”
“红鸾，送客。”
洪玄机怎能听不出这一丝细微的情绪，但当他正要再次开口时，就听到梦冰云的话语。
帘子后踏步走出一个十岁出头的女童，正俏生生地看着他，并且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个小女孩，他见过几次，每次对方出现时，也到了一曲终了之际。
但这一次，洪玄机却不想走了。
“冰云，你是否有所芥蒂？夫人那边，我会去与她分说，虽给不了你正妻之名，但在家中保你不受任何偏见。”
洪玄机话语虽依旧平和，但眼神中却迸发出一缕缕华光，肉身都开始极细微的震荡，如同在释放着自身的力量。
他虽然不是衙内，但心中的傲气和自负，根本不是那一群承祖辈蒙荫的子弟所能比拟的。
此番折身诉求，竟然受到拒绝，简直是前所未有之事。
从来都是他洪玄机被美人倾慕、主动上门来投，无论当前的正妻，还是其余几个暗地里的情妇，皆是如此。
而且那些女人的身份地位，不是大罗派圣女，就是瑶池教内定的未来掌教。
甚至当今大乾一个王爷的娇美妻子，也主动朝他暗送秋波。
梦冰云不过一个散花楼花魁，怎敢拒绝他？
一时间，年轻气盛的洪玄机，已是有些愠怒。
他看着梦冰云的眼光，亦是泛起了一股威压，无比霸道的心意，霎时而起。
今天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更要答应！
撕拉！
空气中倏地腾起了重重如同磨转般的拳意，仿佛虚空中跳出了一个巨大的轮盘，正在缓缓转动。
突而腾起的疾风，划过梦冰云的发丝，将她的眼帘吹拂。
武圣中期的力量，便这么毫不掩饰的从洪玄机身前迸发而出！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梦冰云周身遭遇的一切压力，倏地一顿。
一个十岁出头小女孩，朝着她跨出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
那股磨转之意，那股浩荡拳势，霎时被这个小女孩悉数挡下。
“圣女姐姐都让你走了，还在这鼓着眼睛干嘛？”
红鸾叉着腰，稳稳地站在洪玄机对面，语气有些好奇。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子，突然要把眼睛鼓的那么大。
而且周遭还发出一种令人不喜的感觉。
于是乎，红鸾下意识伸了伸手，朝着洪玄机点去。
那白嫩的小指头，轻飘飘、软绵绵，似是没有任何力道。
但就在这一瞬间，洪玄机却发现视线内的一切，全然消失了！
轰轰轰轰！
空气在这一刻被抽离成虚无，光色声影霎时一空！
他的视线内，便只看到了这一只白嫩的指头，正以一种无法阻拦的速度，朝着自己点来！
“怎么可能？！”
洪玄机只觉上下左右，十方地带全然没了一丝一毫的退路，而且自己武圣中期的肉身，竟然都动弹不了分毫！
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场域，在对方伸手之时，彻底将他笼罩！
“砰！”
最后一刻，他只来得及将双掌上抬，就觉被一重太古神山横撞而过，整个人被点出了九重楼阁，朝着几里、几十里外的大街，轰然撞去！
轰轰轰轰！
他仿佛变成了一颗巨大的炮弹，就这么从散花楼被投掷而出，冲向了极远之处。
刷啦！
尘埃漫步，烟硝四起。
这一幕声势极为浩大，再加上散花楼此时受众人关注，刚一发生，便被所有人注意到了。
“快看！楼顶炸了！”
“真是眼拙！那分明是有人被扔出去了！”
“咦？那个人的样子？似乎很像…洪…”
“洪玄机！那不是近来传言即将封侯的大能臣吗？”
“他被人从散花楼顶扔出来了？”
“快去看看！”
一时间，一些目力强横，修为地位丝毫不弱的人，便看到了散花楼顶处，那个似是被人扔了出去的洪玄机。
他们一路追去，便看到在城北之带，本是属于醉也不归楼门前的一处空地，此时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人形坑洞。
尘埃弥漫中，久久不见有人爬起。
“他晕过去了！”
“快！捞上来看看！”
赶来看热闹的一干人等，正要把洪玄机捞起，却发现不远处的醉也不归楼，忽然走出了一个年轻俊秀的男子。
看起打扮，似是这家酒楼的掌柜。
“诸位，我来吧。”
年轻的掌柜，单手忽而一抬，那被砸到地面深处的洪玄机，就这么直挺挺地悬了上来。
……
第三百二十三章 “诸天生死轮？还算入得了眼吧。”
“轰！”
洪玄机猛地从昏迷中转醒，周身霎时荡起重重浓郁气血。
他扫视四周，便看到了远处坐着的那一个俊俏青年。
以及青年身前一颗格外引人注目的蓝色圆球。
“你是谁？”
洪玄机语气冰冷，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凶意。
他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阵阵痛意，回想着那被人一指点出几十里外的场景，心神霎时沉到了谷底。
他远远没有想到，那个呆在梦冰云身边、看似只是一个侍女的小女孩，竟然是一尊人仙！
而且那股强大的力量，仿佛周身窍穴都已经凝练完毕，几乎快要达到一窍通百窍通的程度！
当今之世有众生之网悬垂于天，所有的肉身、神魂境界都清晰可知。
洪玄机自然知道这种程度意味着什么，那个叫红鸾的小女孩，竟然已经快要瑧至人仙巅峰，几乎和一般的六劫鬼仙相差无几了！
而他现在的一身力量，顶多堪比刚刚渡过一重雷劫的鬼仙。
两方相差，近乎天壤之隔！
那轻轻的一指，对他而言简直就像被一座巍峨浩瀚的山峰撞上，整个人连一丝一毫的气劲都未能运转，径直便晕厥了过去。
他不是没有见过人仙之威，但即便是当今天下的十大人仙高手，都已经年过百岁。
听说南州元门的那未门主，更是三百年前就开始修行，到如今已快要走到大限了。
十岁的人仙，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身体会，他只会当做笑话罢了！
“你似乎很疑惑。”
而就在洪玄机一边冷声出语，一边心中惊骇回想之时，那个年轻俊俏的男子，忽而开口。他的声音很平稳，带着一种独有的磁性，气质极为柔和，似是春风拂面。
话语一出，就连洪玄机都微微愣神，原有的那些杂乱心绪都平和了下来。
“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把你一个堂堂大乾军机大臣、未来即将封侯的武圣一指击出几十里，也怪不得你有所疑惑。”
男子继续开口，可这一次仿佛将洪玄机的羞恼直直勾动，令对方再次脸色一沉：
“你知道什么？这里到底是何处？”
洪玄机身子一动，就要踏步上前。
眼前这人虽然令他有些看不透，但也仅此而已。
似他这般自傲自负之人，岂容得了别人在他面前故作玄机？
砰砰！
他双脚猛地一踏，仿佛要运转一重震劲，将此处的地面践踏粉碎。
可下一瞬间，他便发现这足足能将周遭几十上百丈笼罩的一脚，仅如同平缓的踏步一般，落到了地上的石块之上。
那看似有些破碎的石面，连一丝一毫的震动都未产生。
“这…”
见到此状，洪玄机如不信邪一般，忽而双手一握，一股重重威压之意，霎时腾出。
咚咚咚咚！
极剧烈的心跳炸响，从他的胸膛中激荡而出，化为幕幕天鼓轰鸣。
而他的手中开始浮起一股巨大的磨盘，仿佛合转六道，收拢三界。
那磨盘极大，其内又如同有无数的细小齿轮，正在不断消磨、不断旋转。
细看下去，这磨盘无时无刻不在转动，而那一道道细微齿轮里，亦是有着许许多多的生灵！
仿佛在这一刻，洪玄机变成了一尊执掌生灭流转的神王之王，而这磨盘内的一切，便是被他消磨、轮转的诸天神灵！
众生拜神神拜我，生灭诸天生死轮！
这一式拳意，乃洪玄机糅合了自身所修一切法，并且正在化为最根本之意的一式杀伐手段！
也是他未来能够纵横大千、中央世界，横扫拦路一切敌手的唯一拳意。
此时还仅是一个细微的轮廓，却也有了那股执掌诸天神灵生灭的恐怖意味！
轰轰轰轰！
巨大的磨盘甫一出现，周遭便腾起了一重重低啸嘶吼，仿佛有无数的神灵在朝拜那一尊万神之王。
就连远处的那个俊秀青年都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什么较为期待的事物。
但他依旧没有动弹哪怕一丝一豪，仅是好奇而已。
“装神弄鬼！”
洪玄机见状，脸色再次泛起冷意，便悍然一推，将这代表诸神生灭的巨大磨盘，推到了对方面前。
只消一个刹那，他便有信心将这人绞成肉泥。
“诸天生死轮，还算入得了眼，可惜未推演到大成。”
然而就在他近乎将一身气血挥发到极限、甚至还超常运转出这一式拳意时，那个坐在远处的俊秀青年，突然点了点头。
下一瞬间，洪玄机就看到了那男子本是随意放置的手掌，忽地微微抬起。
呼呼呼呼！
近乎要将他血肉割裂的重重罡风，霎时冲涌到周身一切地带。
洪玄机只觉耳中听到了小千世界爆炸的巨大轰鸣，而双眼也感到有些温热，竟是被这股罡风，刺出了鲜血！
紧接着，一个大到难以想象**，便从那男子身前跃出。
似乎是一尊朝阳，从视线尽头的海平面跳跃而起。
沉闷悠远、古老深长的吟唱，倏地响彻天地万物心灵深处。
恍惚之间，洪玄机放下了双手，愣愣地看着那男子身前，眼中凭空浮起一丝骇然和惊愕。
这一刻，他只感到一枚通体流转着六重晦涩气流的巨***，正悬挂在无有止境的天穹深处、并以一种磨灭苍生的力量，缓缓旋转。
六重气流，如同横压六道轮回，弗远无尽、无有始终。
而**之内，一道道通体闪烁着金光、神威浩荡无穷的人形身影，正在朝着最中央、最中极之地吟唱、礼赞！
“这是我的拳…”
看到这枚巨大的**，以及其内的漫天神灵礼赞之景，洪玄机只觉方才自身推出的那一式磨盘，竟然显得如此可笑。
他那微不足道的一拳，怎敢称得上生灭诸天生死轮？
轰咚！
一切拳影，一切金光，随着他斗志的消沉，散的无影无踪。
而这时，那个仅是抬手就弄出这般恐怖景象的男子，终是站起了身子。
他的眸光带着一种玩味，但洪玄机却再也不敢有所忽视。
之前的红鸾虽然强大，可洪玄机却依旧能知道那般力量的极限究竟在什么程度、也有将其打破的信心。
可眼前这个男人，竟然让他莫名感到恐怖与无力。
这个人，似乎只比每日入梦时见到的道主相弱上一丝了！
“先前多有出语不逊，玄机在此，向前辈行个不是！”
电光火石之间，洪玄机就躬身行礼，朝着眼前的男子沉沉开口。
今日一番变化，已让他一贯以来自负自傲、心高气盛，遭受了极大的冲击。
一时间，只能放下身段，暂且忍受。
……
第三百二十四章 “礼赞道主。”
醉也不归楼深处，虚无的风化肆意吹拂，冲击着洪玄机此刻仍未能平复下来的心绪。
短短的一天，他先是被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一指点出几十里地，旋即又遇到了一个近乎与每夜入梦时见到的道主相气息相近的神秘男子。
一时间，饶是他如何自负自傲，都只得低下头颅，聆听着此人的话语。
这一身傲骨，全然只能缩在一团，不敢再显露出一丝一毫。
“我姓赵，你可以叫我赵掌柜。”
赵舟看着洪玄机前倨后恭的模样，微微颔首，轻声出语。
“见过赵前辈。”
洪玄机连连拱手，心里却是在急速回想着当今天下有哪一尊赵姓的超级高手、超级世家。
念动间，他也不着痕迹地看着对方的模样，似是要将赵舟铭记在心灵深处。
“你不用想我是何来历，此界历史并无我。”
可就在这一刻，赵舟似是看穿了洪玄机眼神中的闪烁，忽而轻笑。
他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将此语道出，眼中的平静如同看遍了浮生万千，不再以物己所动。
“此界历史并无他？”
洪玄机闻声微微一顿，忽而想起了天外天中央大世界的一些传闻，正要开口，却莫名心里一跳。
这个神秘男子口里说的此界历史，其内的“此界”，究竟为何意？
若是中央大世界来客，何须如此用词？
霎时间，洪玄机到了嘴边的问话倏地卡住，差点没能拿捏住气血，泌出了几滴冷汗。
他不敢再胡乱猜想，但心中那种念头却愈发盘旋，仿佛今日要知晓一个震惊天下的消息。
“洪玄机，本为中州洪家堡落魄嫡子，六岁时，其母身患重病不治而亡。十五岁入大乾军营，短短五年间，从武生突破至武圣初期，参与云蒙边关大战，大小七十六战，无有败绩。后入玉京城，加封二品军机大臣，与乾帝一同赴海外神风国寻造化道造化之舟，未果.后迎娶大罗教圣女赵飞儿为正妻，产有一子洪熙。于大乾四十三年，加封候位，封号温武。”
就在洪玄机愣神的刹那，赵舟便自顾自地说了一番似是简述过往的话语。
他每道出一句，洪玄机的脸色就变化一分，直到最后一句“封号温武”说尽时，一直低着头的洪玄机，终于忍不住将目光投射而上。
这个神秘的赵掌柜，竟然把他这一生的过往说了个通透！
从军时的经历，这些算不得什么，仅是有心查探便都能知晓罢了。
即便是未来那温武候之位，皇上也早就跟他提过。
但关于长子之事，却是任何人如何查探都无法做到。
无他，只因他的正妻如今才身怀六甲，肚子里的孩儿还没有出生！
洪熙这个名字，也只有他自身有所思索，还未来得及告诉他的妻子！
怎么可能？
此人莫非能探究到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赵…赵前辈，这是何意？”
洪玄机话语里透着浓浓地不可思议，一时竟有些语序不达，只得开口。
“你的命运已经注定，这二十年间，本该属于你。”
可赵舟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微微抬起了手。
轰轰轰！
霎时间，洪玄机便见到一幕流光，轰然将他笼罩。
呼呼呼呼！
他的视线仿佛看到了这二十年间的风云变幻，乃至一重重未来之景象。
那些光怪陆离之景，似是真实立于未来，只等时光蔓延而过，便能发生！
他看到了未来中，自身横扫云蒙帝国，并且将封山三百年的大禅寺一举剿灭，还成功助皇上寻到了造化之舟。
而散花楼的梦冰云也将情丝缠绕于他，两人结为连理。
之后又诞下一子洪易，他的修为也瑧至了人仙，放眼天下都可去的。
这虚无变化之间的未来景象，显得极为顺利，也极为符合他现今的愿景。
一时间，洪玄机像是陷入了沉沦，久久愣在原地。
“洪易…洪易！”
可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大喝一声，眼中的重重未来景象霎时破碎。
一切的画面，停留在那混沌交汇的虚无空间中，被洪易一指点杀、真灵陨灭之像。
在未来的时光中，他竟然被亲身儿子杀了！
“这便是你的未来，你觉得如何？”
赵舟见得洪玄机清醒了过来，眼神里再次腾起一丝玩味。
他很想知道此刻洪玄机内心的想法，也想了解对方知晓未来后，当会如何。
“赵前辈…莫要与在下开这般玩笑。”
可待得洪玄机平定心神之后，他却并未如赵舟所见一般、陷入了各种情绪困境，而是恍然一笑，朝着赵舟再次拱手。
很显然，这番未来，他根本不信。
“你觉得我在同你开玩笑？”
赵舟语气变得有些生冷，周身的压力渐渐散发出来。
但这一次，洪玄机面对这般不可抵抗的威压，却是直起了身子。
他目光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却退，道：
“既非玩笑，那在下这未来几十载时光中，为何不曾见得道主？”
洪玄机坦言明确，目光里也没有半分退缩。
他本来见得这近乎真实的未来一生，心灵深处已然有所动摇。
但恢复清新之后，却发现了其内一个极为重要的事情。
未来时光中，众生每日入梦时，都看不到道主相、感知不到道主的传法。
这对于他而言，是极为违和与诧异的。
众生之网，悬挂于天。
凡有所念，必有回响。
这是中州乃至天下九十九州所有生灵都知道的事。
从来如此，从今如此，往后亦是如此。
他在未来中无法感知到道主相，即便其中如何真实、如何贴切，却也不再相信了。
这世间，岂还有人能颠覆道主的力量？
眼前这个神秘男子，莫不是道主的对头，类似典籍里记载的那般域外天魔？特意来争夺道主法统的？
这一瞬间，洪玄机心中突然对赵舟起了一丝鄙夷。
原来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便是要诓骗他背弃道主？
“若无他事，恕洪某暂且告退！”
洪玄机见赵舟一时没有回答，心里更是确认了无比。
一时间，他竟然就这么昂起了头颅，一扫之前的恭敬。
这个神秘男子再强，在他心里也弱于道主。
而且光是这种鬼祟的手段，便远远比不过道主的坦荡和无私。
要知道众生之网横世三百年，一切传法传道，皆不求任何回报。
仅是这般气度，就是这个赵掌柜远远不能及了。
“赵前辈，就此别过！”
见得赵舟没有回应，洪玄机见势立马转身开门，一番动作极为快速，竟是没等对方的答语，便离开了这处屋落。
这个过程中，他心中念着道主的名号，只觉顿生无尽力量，竟毫无任何阻拦！
吱呀！
他踏步而出，看着身后的牌匾，只觉今日的阳光格外和煦。
那股冥冥中将要覆灭的晦涩之感，就这么一扫而空，再无丝毫。
“就凭你，也敢于道主比肩？”
他低声朝着楼内出言，话语里透着浓浓的不屑。
“礼赞道主！”
随后，他又微微出语，对道主的感念，又增几分。
……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不是阳神，压过阳神
“赵舟！你就这么让他走了！”
醉也不归楼深处，横在赵舟身前的蓝球菲伏，忽而大喊大叫。
它看着微微失神赵舟，周身荡出一重重蓝光，却发现赵舟依旧没有回神。
仿佛洪玄机那句话语一出，他就陷入了深层次的愣神，连思绪都停滞了下来。
呼呼呼呼！
那即便世界毁灭都无法影响到的醉也不归楼，此刻却仿佛略过了赵舟的身影，没有在第一时间庇护到他。
神魂念头，在刹那之间顺着洪玄机的话语，被一个莫名的力量捕捉。
“该死！众生之网怎么能侵入此地！”
菲伏仅是看了几个呼吸，周身的蓝光便愈发浓郁。
它不敢相信赵舟竟然在此刻失神，而且还被那悬垂高空三百年的众生之网捕捉到了。
一时间，它急的接连旋转，却也不敢对赵舟进行什么帮助。
因为此刻赵舟的一切神魂念头，已经顺着这天地间莫名的脉络，涌向了高空。
菲伏推开醉也不归楼的大门，隔着门外，便看到天空中那一重重明灭不定的淡金色巨网深处，有一尊头生双角、周身十丈的魔神，突然站了起来！
虚空中霎时传来道道嘶吼咆哮，似是将天地席卷至虚无，但有极为隐晦，只有少数处于七劫以上的存在能够微微感应。
“万法万念大邪王…”
菲伏盯着那尊代表段真一切法一切念的神器之王，连忙将大门合上。
“赵小子，你一定要挺住啊！”
一时间，菲伏也没有想到帮助赵舟的办法，只得守在他的身边，为他护法。
……
唰拉！
赵舟的耳边传来阵阵虚无嘶吼，仿佛空间在此时裂开，幕幕光影，晦涩不定的肆意变幻。
视线一直在上升，看不到边际，看不到终末。
“着了道…”
这一瞬间，赵舟看着自己的神魂之身，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三百年来不曾离开过一次醉也不归楼，刚刚碰上洪玄机，便发生了这种事情。
没想到这段真，竟然有着这般算计！
他回想着见到洪玄机后发生的一切，忽然想起当时对方从散花楼砸落而出时，那个极为巧合的方向。
凭什么方位如此准确，就径直入了自身的醉也不归楼？
恐怕他将洪玄机捞起来的那一瞬间，段真的力量就隐隐锁定了他。
“何至于此？几百年来我都老老实实，安心等洪易出世，我就走了啊！”
一时间，赵舟心里不由腾起一丝怨念。
这一趟阳神世界之行的生意，简直是他游走诸天万界以来，最亏的一次。
刚一进入时，就碰到了菲伏这种不靠谱的圆球，自身也还仅是武圣的修为，一些天地灵物之所，根本去不了。
而等他成就人仙，正要出门搜刮一些宝物时，众生之网早就将整个中州都覆盖了！
冥冥中的感应里，只要一离开醉也不归楼的范围，必有滔天力量倾灌而下。
这一番下来，他竟然没有在阳神世界完成过一笔交易，就连离开的“路费”都没能凑齐！
自掏费用不是不行，但这样太亏了，即便是他也不愿承受。
所以只能等待洪易出世，等待这方世界时间结束，方才能免费离开。
最终，赵舟只能认命，就当来此界磨炼一番修为吧！
可令他远远想不到的是，就因着此番疏忽，才刚刚在洪玄机面前扮了一次前辈高人，居然就被段真将神魂念头牵着而出、流转到那众生之网深处了。
呼呼呼呼！
刺骨的罡风，宛如一道道生冷刀痕，切割在赵舟的神魂之体。
周遭的虚空节点，似是化为了九十九州合围的巨大网格，时时刻刻在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威压和力量。
仅是一眼，赵舟便从其中看到了心神都无法承受的重重意念，无论凶邪魔念、无论至刚至善，一切种种，似是如同漫天星河从宇宙中徜徉而过，奔赴无垠，浩荡无限。
众生之网此刻的力量，已经积累了三百年之久的众生之念，那不知多少人的念头思绪，每每入梦时，便能在其内不断冲涌回荡。
先不说如何承受，赵舟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将这般繁杂晦涩的念头一一梳理。
他只觉即便是十尊未来无生经凝练的未来之主，都算不尽这般难言的念头。
更何况还要反传众生一门法，并根据对方所能承受的威压来界定。
这等心念算力、这等力量流转，恐怕一般的阳神都做不到！
“了不起。”
即便此刻正在被段真拉入众生之网内部，但赵舟见得这巨大的虚空网格之后，心中仍然起了一丝敬佩。
这些事，他连想都难以想到，可段真却做到了。
而且一旦悬天，便是足足三百年之久。
“他若是要杀我，这次也只能亏掉了…”
赵舟心里苦笑，他倒是不怕死，反正大不了耗费上个世界的收获，直接离去罢了。
一两次的伤筋动骨，他还是能够接受的。
轰轰轰！
而就在此时，他的神魂已经被拉到了众生之网的最中极之地。
这一处地带，玄妙到不可言说，仿佛是大千世界和中央世界的交汇之点。
而且其内有着一重重急速流过的光，似是时光凝形，化为了光点飞向寰宇尽头。
他甚至看到了成千上万颗宛如星辰般的巨大念头，正从这些光点里不断跃迁，如同朝阳从海平面深处升起，化为映照整个世界的蓬勃之力。
这是阳神的念头！
“他已经成就阳神了么…”
这一刻，赵舟心里忽有所感，众生之网横世三百载，成就阳神算不得过分。
但这些念头，似是带着些许死意，并非段真给他流露出的那股意味。
莫非还没有成就阳神？
“赵道友，三百年来，终愿现身一见。段某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而就在这时，赵舟就看到了这些光点的深处，有一人的声音，忽而传来。
唰拉！
这些似是代表时光凝形的浩瀚之沙，这一枚枚太古星辰般的阳神念头，以及覆盖视线尽头的淡金网格，倏地震动起来。
它们似乎在哀鸣嘶吼，如同承受不了其人的力量，只得不断凝聚，不断抵抗。
轰轰轰轰！
虚无间的脉络化为了根根血管般的形状，金光急速奔行流传，为来人的行动提供磅礴支撑。
仅是一句话语，仅是一个起身，众生之网似乎都在轰鸣，都在咆哮！
下一瞬间，赵舟便看到了头生双角的人形大邪王，朝着他走来。
“不是阳神，压过阳神…”
见到这与段真一模一样的双生神器之王后，赵舟的心里便莫名腾起了这股念头。
直至如今，他感觉仅是一把属于段真的武器，也不再是自身能够抗衡的了！
“...见过段道友。”
这一刻，赵舟张了张嘴，话语里尽是苦涩。
......
第三百二十六章 第二个特殊阅读任务
煌煌昊日，高垂于此界大千世界极高点，挥洒无尽光明于生机，流转世间。
赵舟抬头凝视，似乎看到了昊日里的那一尊上古九劫高手“商皇”。
只不过在这一刻里，即便是商皇的昊日之力，亦没有他眼前之人来的震撼磅礴。
呼呼呼呼！
非气非物、非虚非实的众生之网内部，人形大邪王承载着段真的意念，终于显化在了他的面前。
入此界三百载，两人终是相见。
“太始山脉已同我之本体升入此界起源之地，却是没能给赵道友一方茗茶之所，还望见谅。”
人形大邪王看着即便是神魂念头升空、力量也依旧稳稳定在九劫的赵舟，含笑开口。
他此刻的气息亦是九劫层次，甚至还没有当年的桃神朝小雨更接近阳神之境。
但周身那股若有若无的场域，似是将整个中土九十九州一举笼罩，念动间便是苍茫大势涌动，威能压迫的赵舟神魂都不自主地颤抖。
没有人知道他这三百年来累积到了什么程度，但光是众生之网笼罩中土，覆盖不知几何之数生灵，便是普通九劫鬼仙连想都难以想象的情景。
“喝茶饮酒讲故事，我已历过三百年，不喝无妨，不喝无妨。”
赵舟看着人形大邪王的十丈躯体，话语里带起一丝自嘲。
这三百年来，他除了之前离开醉也不归楼、将洪玄机一把捞起之外，可谓是真真正正没有出过一次门。
茶酒之类，是真的不想再喝了。
他看了看四周似是天地脉络般的淡金色网格，便一拂神魂所化之衣襟，缓缓坐下。
躲了段真三百年，今日既然终是相见，他也所性放开。
况且三言两语所见，段真似乎对他并无恶意。
人形大邪王见状，也是缓缓收缩身体，恢复常样，亦是与赵舟对立而坐。
他虽然只是段真的一把兵器，但此刻段真的部分念头都流转于其内，所思所言亦是同正体一般无二。
“不知赵道友，从何处来？”
人形大邪王盯着赵舟看了一会，也没有过多的言语，便这么径直开口发问。
他眸光中似是闪烁着一重又一重的虚幻光影，如同时时刻刻都在进行着极为繁杂的推演与计算。
“我从来处来…”
听到这句话，赵舟下意识就想抖个机灵，但马上便压下了这一丝情绪：
“自是于段道友一般，从他界而来。”
“他界是何界？”
“诸天万界。”
“诸天万界…”
人形大邪王点点头，对于赵舟的来历，他其实早就有所猜测。
这些人光是一看就知道不是此界土著，而是其他世界来客。
无论桃神朝小雨、夏阳、赵舟，乃至那个和赵舟一起躲在醉也不归楼的人，都是如此。
“此界修炼之道，除彼岸之外，并无特殊之点。赵道友因何而来？”
人形大邪王斟酌着语气，目光看向赵舟。
这三百年里，他可以说是洞悉了阳神世界的绝大部分秘密，但纵观这一纪元，乃至之前的多个纪元，都应当算不得什么特殊罢了。
毕竟诸天万界何其之大？凭什么一个阳神世界就能引得几个其他世界来客？
而且…
人形大邪王的视线在虚空中微微停滞，甫一见到赵舟之时，他的眼前便出现诸天之书的火焰小字。
那是特殊阅读任务。
自当年先天五太世界短暂一行后，这么多年来，这个任务又再次出现了：
寻找位面大商人的账本。
人形大邪王记忆犹新，第一次特殊阅读任务，是寻找太初记录者。
“我不知道。”
赵舟看着人形大邪王似是有一瞬间的愣神，嘴上的话语却没有停滞。
归根结底，他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阳神世界。
而根据菲伏所说，他们几个似乎是因为三个不可知的存在而来？
只是这么多年了，这些不可知的存在为何不主动出手？
“这样么…”
人形大邪王微微颔首，头颅上的两个弯角透着黑色金属光泽，显得极为生冷。
一时间，两人却也没有再开口，就这么平静地对视。
淡金色的脉络网格，每分每瞬都在急速流动，仿佛人的血管一般，蔓延到天地尽头。
“既然如此，今日是段某唐突，赵道友可自观一番众生之网。”
又过了十个呼吸，人形大邪王却突然站起了身子，朝着赵舟微微点头。
随后，他就这么转身踏步，竟是一步步走到了高空之巅，再次坐镇众生之网深处了。
这番举动，就连本来准备好各种托词的赵舟，都不由一愣。
“就…就这么简单？”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离去的人形大邪王，心里顿觉一身气力打在空处。
闹了这么大的阵仗，困了他三百年，只问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离开了？
不用做过一场？
“让我自观众生之网…什么意思？”
赵舟有些不能理解段真此番举动的意义所在，但也下意识顺着对方离去前的视线看向了周遭的无穷网格脉络。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那些本只是有着一重重急速流动的淡金网格，霎时腾起了无数密密麻麻的鎏金小字。
念动之间，赵舟的脸色，勃然大变！
轰轰轰轰！
仿佛虚空在这一刻燃烧了起来，幕幕咆哮席卷的繁杂文字，倏地冲涌十方无尽之地。
眼前似是炸开了足以天花乱坠、地涌金莲般的重重异象，直直如同有一个浩大苍茫的意识在高空之巅出语。
太上丹经，宇、宙二篇…
大禅三经，过去、现在、未来…
神风桃神，七情之惧恐、六欲之苦痛…
还有云蒙鲲鹏掠天诀、精元神庙三界元气炮、玄天观暗皇真经、太古天龙练窍术、造化天经…
一门门属于阳神世界的顶尖法门，乃至完整的修炼传承，霎时化为无穷无尽的光幕，就这么直截了当的显露在赵舟的眼前！
众生之网内的一切法，亦是如此！
那些如同时光凝练成沙烁的光点，那些仿佛沉重到不可直视的巨型阳神念头，亦是一分千万，将所有道蕴流转，全然敞开！
“这…”
赵舟下意识地敞开了念头，开始体悟着这些几乎笼罩涵盖阳神世界一切功法的浩瀚文字。
而他的内心深处，却不自主地起了一丝震惊和诧异。
这段真，为何要如此？
莫不是要补偿他蹉跎的三百年？
“系统，给我全部记录！”
但此时此刻，即便有什么阴谋，赵舟也决然不会放弃这般大好的机会。
刹那之间，他便直接开启了自身商人系统的记录功能。
即便是九劫层次的力量，也无法一时间记下这般浩瀚如云烟的功法典籍。
而系统记录，无疑更快更安全。
九天高空之巅，赵舟便沉寂在这金色小字海洋之中，渐渐将一切法门，收拢入心。
……
“特殊阅读任务完成！”
“宿主已寻到位面大商人的账本，开始发放奖励。”
而就在这个过程之中，高坐于众生之网深处的人形大邪王，突然露出一丝了然。
他体会着自己的识海，感觉到一个约莫巴掌大小的红色卷轴，忽而凝聚化形。
诸天之书的内部空间里，那张处于书柜外的长桌之上，便又多了一物。
“原来太初记录者，就是这么找到的…”
念头分离，遥遥感念。
段真神魂垂落长桌，看了一眼依旧保持在桌子前原地不动的肉身，便将视线看向了桌面。
漆黑封门的书籍旁，一块紫色的三尺小镜与红色卷轴放置一旁。
“位面大商人的账本。”
段真将镜子移开，拿起这个红色卷轴，凝神看了起来。
……
第三百二十七章 诸天万界有多少个？
撕拉！
轻薄的红色卷轴，展开后仅一丈有余，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内蕴无尽。
段真捏着这纸面上的纹路，似乎轻轻一用力，便能将其撕开。
商人的账本，自然是用来记账所用。
里面的内容，霎时如走马观花一般，在眼前不断变幻。
那竟然是赵舟的信息。
“三国时期…末日时代…龙蛇世界...风云争霸…”
纸面上闪现出了赵舟一路走来的所有历程！
那些世界，那些人，有些竟然与段真相互重叠，而且毫不干涉地继续演化。
龙蛇世界与风云世界，赵舟竟然也去过！
“平行宇宙么？”
段真皱了皱眉，他自然知道这番说法。
所谓平行宇宙，便是在原有宇宙中，衍生出的无数种可能，而每一种可能，又单独衍生出一个全新的宇宙。
比如一个人今天出门若是左脚先迈，那迈出左脚的这个人，便会在这个过程中演化出一个全新的宇宙时空。
若他是右脚先迈，亦是如此。
循环往复，若要追溯下去，这等平行宇宙的数量恐怕无穷无尽。
若此番理论确切属实，恐怕此刻的段真，也有无数个。
他们会在不同的时间点、过着不同的人生。
处于龙川大劫时，身死道消的段真、在龙蛇世界突破暗劲失败后的段真、在风云世界里无法度过邪王十劫的段真、在大荒山脉翻身时陨灭的段真…
诸多种种，无穷无尽。
而且这并不知追溯在过去，立足于当下，甚至还会蔓延到未来。
也许有一尊伫立在时光尽头的段真，已经攀登到了修行的尽头，正在路的终点回眸而望。
“无数时间线…”
这一瞬间，段真通过观察赵舟的过往，虽然有所感触，但心境却丝毫没有变化。
他对这种层次的力量，实则早有明悟。
当年在仙秦第一纪世界遇到孟奇，便同对方探讨了这个问题。
孟奇作为未来世收束无穷时间线的临近道果存在，过去现在未来都是唯一的。
无论在任何一个时间点于他相见，见到的都是最巅峰状态的元始天尊。
可凭什么段真能看到他弱小时刻的过去？
而且不论孟奇，龙蛇世界的王超，亦是如此。
未来世的王超，根本不是一般去往龙蛇世界的人能够干涉的。
就连诸天之书当时都重启了一次世界线，段真方能继续进行。
“即便有无数个我，那又如何？此时的我，必然能走到终点。”
段真垂下眼帘，继续看着赵舟的过往，内心一丝一毫波澜未起。
不说他内心的那份坚定，光是原始之光的凝成，就不会再他起任何外魔动摇心神。
我若坚信，顽石便可发芽。
这种从八十万亿细胞、心灵之光深处衍生的力量，根本不会让他退却一步。
“唔，把god首领带去三国时期了？”
段真缓缓看完赵舟的前半生，神色中却是带着一丝笑意。
对于god首领这个人，他并无太多反感，反而还带着一种欣赏。
没想到在赵舟去往的龙蛇世界中，竟然通过开启两界通道，将god首领带去了三国时代。
一尊见神不坏巅峰、天人合一大圆满的强者，恐怕在那个冷兵器、古武术称霸的时代，将会迸发出最为璀璨的光辉。
“菲伏、夏阳…”
而段真的目光继续浮动，便看到了赵舟进去阳神世界之后，直至目前的一切见闻。
他的视线，便停留在了菲伏之上。
这个蓝色圆球，正在说着关于多元者、终极者、全能者的话语。
以及对于世界的分级：
收束无数平行时间线，糅合单体宇宙内的一切过去现在未来，从初始到终点无处不在，一证永证，单一一人可比拟八级世界，即为多元者。
“多元者？”
见到这番描述的瞬间，段真立马想到了一世之尊世界的彼岸，这种状态和境界，几乎一模一样。
而后面的终极者、全能者，终是让段真神色微动。
“一人等同整个诸天万界，便是全能者。”
见此信息，段真也不由深深吸了口气。
饶是他早有想象，但也没有想到会是这般情景。
若菲伏没有诓骗赵舟他们，那么这所谓的诸天万界，即全能宇宙，也并不是唯一的。
“诸天之书，诸天万界有多少个？”
而就在此刻，段真突然朝着四周轻声开口。
他放下了红色卷轴，缓缓打量着自己保持凝固状态的肉身，若有所思。
如无意外，他已然知道了自己并不是在单一一个诸天万界游走。
他行走的每个世界，都是不同诸天万界里的世界！
这比平行宇宙、平行时间线的概念更为浩大，而且更为超然。
“叮！”
这一次，诸天之书却没有提示权限不足。
它仅是轻叮一声，似是在计算，又仿佛是在整合。
朦胧不定的纯白之气，微微在其内浮动，席卷到了没有尽头的书柜之顶。
“四十一个。”
然而没能段真等待多久，诸天之书就给出了答案。
菲伏口里所说的全能宇宙，也就是诸天万界，有四十一个！
“大道无涯。”
直到这一刻，段真终是平复了那一丝涟漪，目光中的神色愈发凝实。
观得赵舟的过往，竟在无形之中了解了这般浩大的世界。
他一时想起了自身所在的青渊地界，乃至苏淳安口里所说的浮屠地界一元之数。
不知地界，是处于哪一个层阶呢？
而就在这时，段真突然心有所动，伸出手掌将放置在长桌上的三尺紫镜，忽地对着红色卷轴一照。
“倒要看看谁更胜一筹。”
段真左手持镜，右手将红色卷轴拉长，让镜面正好丝毫不乱地将整个卷轴纸面照过。
几乎在霎时之间，两个同为特殊任务时获得的奖励物品，倏地变幻起来。
呼呼呼呼！
三尺镜面，陡然闪烁起无数光影，仿佛在照出红色卷轴内的一切。
而卷轴的纸面亦是散出一层层薄膜状的红光，如同将镜面的折射都吸收一般，对冲抵消。
重重流淌浮动的微风，在这长桌上渐渐升起。
“有意思。”
段真感受着这两股力量的冲击，松开双手，任由其盘旋对立。
但无论如何，所有威能都仅收拢在长桌之内。
漆黑封皮的诸天之书，就这么静静地躺在正中央，似是在镇压一切、又似毫不在意。
撕拉！
段真足足等待了半个时辰，便听到一道巨大的布昂撕裂声倏地腾起。
只见那紫色小镜猛地激射出一道光线，将红色卷轴撕裂而开，从中而碎！
但段真也看到了镜子上方的石壁里，微不可查地生出一道缝隙，虽然极小，但亦是被他看在眼里。
轰轰轰！
细微声响在长桌之上接连爆发，那撕裂开来的卷轴却依旧存有灵性，直直顺着紫镜的裂痕里钻去。
一时间，两方竟然争斗了起来！
“太初记录者的虚影比位面大商人的账本还是强了一筹。”
段真饶有意味地看着两个小东西在长桌上腾跃，也渐渐品味出了其中的高下。
紫镜一击就能撕裂卷轴，但却无法将其磨灭，虽然高出一筹，但亦是有限。
不过这只是虚影罢了，而且位面大商人也只是个账本。
“伤儿…”
但见到紫镜强出一筹，段真却如同睹物思人般，想到了那个在先天五太世界的孩子。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毕竟只要阅读点数足够，他随时都能再次去往那个世界。
什么时候离去，什么时候便能再回。
对于伤儿来说，连一瞬间都没有过去。
“等我能横扫整个先天五太世界，方可再去。”
段真摇了摇头，当年光是从那一方阴影般的巨型大陆掠过时，他都能感觉到那个世界的强大和浩瀚。
按照菲伏的世界划分，至少都处于第九级的终极宇宙，甚至就是一个完整的十级全能宇宙也说不定。
毕竟主神空间横跨的那一片光海，在段真心里基本也等于全能宇宙了。
他至少要达到全能者的水准，即一人等同诸天万界的程度，回去后才有意义。
待得他拥有了全能者的伟力，那一方诸天万界，谁还敢欺负伤儿？
“我要让我的孩子，过去、现在、未来，永远无敌。”
段真踏步走向长桌，将两个还在不断腾跃的物品按住，目光坚定，沉声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