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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扬镳     逍遥初唐txt下载     逍遥初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34章 神兵天降

    “这话说的好像老子是个废物似的。”李思文沉吟片刻,缓缓道:“我的今晚子时,你领一千将士悄悄由东门出城……”

    王虎大吃一惊:“袭营?这……,对面可是有十几万人,夜晚大营明暗哨少说放出三里,一千人袭营。怕是都没他们的斥候多!”

    “谁叫你冲进敌营去了?那不是送死么?刚刚我查看过了,已经烘干的炸药包还有四五十个,你带人去挑衅,然后在半路上,他们要是追你们,就在半路找个地方,把炸药都点了,嘿嘿!轰隆一炸,谁也别睡……”

    王虎到底不笨,立马明白了李思文的意思,道:“原来是疲敌之策!”

    李思文摇头:“不止这么简单!是疲敌之策,也是疑敌之策。”

    “何谓‘疑敌’?”

    “咱们这一天都没再用过火药,夜晚忽然来这么一波,如果你是敌军主将,你觉得我还有火药没有??”

    “这……”王虎拿不准,道:“我会觉得,还有,只是不多。”

    “对嘛!这样一来,他们就吃不准咱们有多少!”李思文拍大腿道:“对面虽然声势浩大,但也不过是一盘散沙,只要让他们畏惧,他们就会互相推诿,让其他人先攻击,减少自己的伤亡!”

    “我的目的,就是让他们内讧,就算不能内讧,也让他们多猜忌……”李思文哈哈笑了起来:“我可真坏啊!”

    王虎欣慰点头,道:“你总算是跟侯爷学会了一点儿,这事儿像是侯爷做得出的!”

    “谢谢赞美!离子时不远了,你赶紧去调动人马,准备出城。”

    “好。”

    ……

    这一天注定不平静。

    白天不平静,晚上也不平静。

    子时,夜色愈浓,伸手不见五指。

    王虎集结了千人骑队,马裹蹄,人衔枚,东面的城门悄然打开了一线。

    值得庆幸的是,敌军主将似乎也懂那么一点兵法,居然知道“围三阙一”的攻城手段,三万大军将南北西三面围住,唯独放开了东面,只遣了一些常散军士和斥候在东面严密监视。

    所谓“围三阙一”,就是围住城池的三面,独独放开一面,任敌人撤逃出城。这样做有两种好处,若敌将存了全歼的心思,那么那一面“阙”的地方则必然埋伏下重兵,只待守军撤逃出城后,找个风水好的地方把他们全灭了,若敌将心有顾忌,或是只想达到占领城池的战略目的,那么放开的那一面便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逃生之路,任由守军逃离,也避免了鱼死网破,加重伤亡。

    千人骑队出东城门,无声无息地在夜色下潜行,茫茫沙漠,广袤无垠,避开巡行的敌军斥候和散军并不难,王虎对这里的地形了解,要远超过敌军。他领着骑队从东面绕出十里开外,然后再折转方向向敌营行进,一路放马疾驰。

    夜风呼啸而过,冰冷如水,王虎身着铁甲,迎着夜风,骑在马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回头再看看越来越远的定襄城池,城池的箭楼最上方,借着新月微弱的白光,依稀可见一杆象征大唐的龙旗稳稳地插在箭楼顶上,倔强不屈地迎风招展。

    王虎心头一热,背后就是大唐,作为大唐军人,这就是责任!

    定襄城头一片漆黑。

    所有照明的火把被李思文下令灭掉了,城头笼罩在一片深深黑暗之中。

    放眼眺望远处的敌营,依稀可见零星的灯火,在黑夜里如同萤火虫般闪烁摇曳。

    李思文站在城头,人也笼罩在黑暗中,静静注视着远处的灯火,看不清他的表情,夜空的皎洁月光倒映在他的眼中,像繁星般深邃,闪闪发亮。

    他在等,等结果!他心里清楚,如果他的计策不奏效,王虎和那一千人是铁定回不来了。

    这些人都是因为他的一个决定而死,他不想担这个责任!他害怕担这个责任!

    没等多久,忽见远处敌营的东面一道强光一闪即逝,紧接着传来一阵阵轰隆隆的爆炸声,敌营的火把次第点亮,将营盘照得亮如白昼,大营内人影幢幢,狼奔豕突。一派热闹非凡。

    李思文咧嘴笑了起来,老子的计策果然靠谱!大哥,你瞧见了么,你弟弟也会用计了!

    看着远处敌营乱成一团。李思文不由心塞,如果自己手里能够多出一万兵马的话,此时趁乱由西面掩杀而去,来一出真正的“声东击西”,则敌军必然会吃个大亏,可惜自己的人马太少,杀过去等于送死,一点用处没有。

    将寡兵少,便只能闹点动静了。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欸?李思文脑袋上面冒出一个问号,咋还不停呢?也就五六十个炸药包,能炸这么多次么?

    忽然,他看见夜空中,好像多了无数的星星。

    他瞪大了眼睛!

    他的眼泪流了下来!

    是飞球!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

    定襄危急,李牧心急如焚,他担心李思文搞不定,更重要的是,他担心李思文的性命!

    李思文是他的义弟,来到这个世界上,真正第一个相知相交的人,虽然他很不靠谱,但是李牧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他,他是真的把李思文当成是自己的亲弟弟看待。

    刚好,骆驼谷有他奇袭同娥大军的时候,留下来的飞球和剩余的一批炸药包,这时候正好排上用场。李牧让李孝恭带领大军,他自己则连同选出来的五百死士,乘坐飞球,带着炸药包赶回定襄。

    天可怜见,刮了一阵西北风,三天跑死马的路程,一天就到了。正好赶上王虎带兵出去,王虎的炸药一响,李牧的炸药也扔了下去,只不过王虎是半路扰敌,而李牧是在天上,直接挑能瞧见的最大营帐扔。住大帐篷的,肯定是仆从军的高层,炸死一个,敌人就少一员将,比炸小兵划算多了。

    直到所有的炸药包都用完了,飞行大军才乘风离开。只留下了满是残肢断臂的营盘,定襄城头上,火把已经点亮,李思文站在龙旗下面,声嘶力竭的喊,李牧见他还活蹦乱跳,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兄弟一场,死也死在一处!

    飞球一个个落下,地面的将士把他们接住,李牧从竹篮下来,李思文早已等在这儿,一把抱住了他。

    “大哥……”李思文哭得已经没了人样,根本不顾及自己的形象:“我顶不住啊,大哥……我顶不住啊!”

    “你做得挺好啊!”李牧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看,你都会用计谋了,夜晚袭敌营,此计堪比诸葛,对自己有点信心。”

    “我没信心……”在李牧面前,李思文从来不充什么大头蒜,他哭够了,对周围的将士道:“好了,我大哥回来了,你们听他吩咐,什么事也别找我了!”

    甩手甩得倒是干脆利落。

    李牧让李思文回去休息,他在飞球上的时候,眯了一会儿现在还不算太累。安顿好了他带回来的将士,李牧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这时王虎也回来了,李牧吩咐王虎,把自己的云龙旗挂在城墙上,随后命令,今天参战的所有将士,立刻休息。王虎还担心,敌军会夜袭,李牧却摇摇头,他有信心,只要他的云龙旗挂在城头,敌人在没有了解清楚情况之前,是断然不会进攻的。

    他们不敢!这便是李牧的威名,这威名不是谁赐予,是覆灭的突厥,薛延陀,他们用鲜血浇灌出来的!

    当得知李承乾负伤,李泰也来了定襄,李牧气不打一处来。

    但旋即,他也没发火。毕竟崔望之前隐藏的太好,就连李孝恭也未察觉,更不要说李承乾这个雏了。而李泰会来定襄,也有情可原,不能怪他们。

    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定襄他们是不能呆了。一旦定襄城破,两个皇子都死在这里,他将会成为千古罪人。所以,李泰和李承乾,他们必须得回去。

    李牧立即吩咐,让人把李承乾的腿固定好,派人用飞球把他们送出去,只要送到马邑,就有人可以接应,他们也就安全了。

    李承乾誓死不走,拿弯刀抵在喉咙处,坚定地看着李牧,他瘸了腿,嗓门没受影响,扯着脖子喊道:“大哥,我堂堂太子,岂能临阵逃脱?你让我走,我这一辈子也活的不快活,我会恨你一辈子!你要是非得让我走,好,我就死这儿,你把青雀送回去,让他当太子,我不干了!”

    李泰闻言跳脚:“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当不了临阵逃脱的太子,我就能当了?再说我还是大哥的弟子,岂有恩师有难,弟子脱逃的道理?你是太子,身负家国,你走,我留下!”

    “你放屁,我是你兄长,我是太子,我说了算,你滚回去当太子,我要与定襄共存亡!”李承乾说着,痛哭流涕:“你们知道有多丢人吗?我还未交战一次,我、我自己摔断了腿……哇、我是个废物,我还有什么用啊!”

    “行了,你俩别哭了。”李牧听得烦躁,道:“留也行,听话就行。你俩都没打过仗,绝对不能添麻烦,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在这个院子别出去……”李承乾张口要说话,李牧瞪眼过去:“没有讨价还价,敢说一个不字,立刻打晕送走!”

第1035章 托付

    兄弟俩齐齐闭上了嘴巴,李牧叹了口气,拍拍李泰的肩膀,道:“你照顾好你哥,还有,也别光闲着,战死的袍泽名字,你做个记录,他们都是为了家国而死的,此战过后,朝廷当抚恤才是。记住他们的军功,这是我交给你的任务。”

    李泰重重点头,道:“弟子谨遵师命!”

    李承乾叫道:“大哥,你也给我个任务,我腿断了,手没断啊,你让我做点什么,我不能闲着啊!”

    李牧看看他,道:“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感受。这座江山早晚是你的,好好想想,未来要做个什么样的皇帝,才能对得起这么多人,为了这个国家慷慨赴死!”丢下这句话,李牧转身出去。大战在即,他没空跟这俩孩子多说废话。

    ……

    高句丽,辽东城,唐军正在打扫战场,焦土黄烟,残垣断壁,可战场上却洋溢着一片喜悦。

    虎尊炮一到,局面登时打开了。虽说虎尊炮奈何不得辽东高城,但李世民自有办法。他在城外铸造了高台,高台高过城墙,把炮运了上去,自上而下开炮,敌军甚至都不敢露头,露头即死。趁着敌军不敢露头之际,李世民派出飞球,带兵上了城墙,一鼓作气攻破了辽东城。

    虽说,这只是一场胜利,距离彻底覆灭高句丽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全军上下都心里清楚,高句丽不足为虑了。因为已经找到了办法,其他城池,如法炮制即可。

    火药,虎尊炮,飞球,彻底改变了战争的形态。

    而这些东西,全都是李牧发明的。

    李世民不禁想,如果这些东西,有朝一日用在大唐的城池,大唐是否能抵挡?

    或许也是抵挡不住的,而且,谁知道李牧会不会有新的发明?今儿有虎尊炮,明儿有龙尊炮,只要他在,有朝一日能发明出来一炮就轰碎城墙的炮,李世民也毫不意外。

    “留……还是不留……”

    李世民喃喃自语,他是真的有些怕了。

    “报……!”

    变了调的声音传过来,高公公立刻迎了上去,还没等他说话,一个东厂番子跌跌撞撞跑进来,一头栽在地上。他手里抓着一道急奏高举,人已经咽了气了。

    李世民赶紧把急奏拿起来,登时脸色大变。

    “该死的门阀,该死的博陵崔氏,竖子敢尔!”

    高公公眼尖,看到了奏折的内容。朝廷八百里加急快报,博陵崔氏反,侯君集不得不带江南之兵迎战,阻敌于洛阳城外。目前看来,他们是攻不破侯君集的防守的,但是在另一面定襄,博陵崔氏坐拥十万骑兵,正在猛攻定襄城。一旦攻破定襄,长安将直接暴露在铁蹄之下,侯君集只有两万人,无法做到左右兼顾,大唐危矣!

    李世民紧咬牙关,气得浑身发抖:“此战过后,朕必诛杀崔氏九族!传令!”

    李世民的声音都在发颤:“焚城撤军!”

    “陛下……”

    “撤军!”

    李世民不甘的怒吼,传遍了营盘。

    一声令下,三军齐动。李世民的目光转而望向西面,喃喃道:“李牧,李牧……你小子,一定要给朕守住定襄!”

    嘴里这样说,李世民心里也没底。

    李牧的兵力他心里有数,几个月之间,连连创造奇迹,但面对数倍之敌,他不敢想象,李牧如何能再赢,除非他真的把一炮能轰碎城墙的武器发明出来!

    ……

    发明是别想了,没有那个时间,也凑不齐那些材料。

    当初为了保密,所有的火药,都是在长安城的东城兵工厂制造的。定襄没有足够的材料,所以火药都做不出来。李牧检查了一下库存,现有的受潮的火药都烘干,勉强能有一百多个炸药包的量,就算一个炸药包炸死一百个人,也不过是一万之数,敌军还有**万,于事无补。

    李思文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李牧身上,指望他能创造出奇迹来。李世民也把希望寄托在李牧身上,希望他能创造出奇迹来,但是李牧自己心里清楚,这次怕是没啥奇迹了。

    他没有时间,没有材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能做的,就是坚守。坚守两日,等李孝恭大军来到,他相信,三万大唐精锐骑兵,足以击垮对面这些仆从军。

    但前提是,他能坚持到才行。

    与李牧的悲观相对比的是定襄城上下的乐观,李牧实在是创造太多奇迹了,他们相信只要有李牧在,定襄城就不可能易主。甚至得知李牧回来了,定襄城上下,昨夜都睡得非常香甜。

    这种被极度神化夸大的想法,无疑是最危险的,可李牧偏偏无法说服他们,因为他心里清楚,就是这股士气支撑,否则这座城就垮了。

    昨夜敌军损失不小,怒气值肯定已经累计满了。可想而知,下一次攻城,必将是一场无比惨烈艰难的恶战,李牧不知道,这场恶战,会带走多少性命。

    或许,也包括李牧自己。

    “一旦城破,立即用飞球把太子,魏王带走、”李牧对李思文吩咐道。

    李思文点头,道:“大哥放心,我早安排了,我有一种西域蒙汗药,无色无味,一旦城破,我就药翻了他们,保证一觉睡到长安城!”

    “我让你送他们走。”李牧看着李思文的眼睛,道:“还有弟妹和孩子,你们一起走。”

    李思文一愣,旋即恼怒:“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李思文指着李牧,大叫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直做英雄,我就得当狗熊?你是我大哥,我是你兄弟,这时候我要走了,我还是人?”

    “你必须得走!”李牧没有理会李思文的暴躁,依然平静,道:“你忘了,我还有家人呢。别人照顾,我不能放心,如果我战死了,你得帮我照顾家人。”

    “我……”李思文摇头拒绝,道:“别说这种话,我不听!我照顾不好,独孤九,李重义,唐观,你那几个弟子,太子、魏王,谁不能照顾,谁都比我照顾的好,你说啥也没用,我这次是绝对不会走的!”

    李牧不理会他,继续道:“如果我战死了,有几件事,你要记得。你嫂子巧巧手里,有一道我早就写好的奏折,你献给陛下,里头有我想对陛下说的话。另外,告诉你的嫂子们,我已死,她们都还年轻,不必为我守寡,若遇到良人,尽可托付。我那三个孩儿,在我娘那儿,早就备好了一份家底,他们吃用一辈子也花不完,当爹的,也就只能做到这些了。我的其余财产,不管是什么,只要是我名下的,你可做主打理,所得皆用于这次战死的袍泽,照顾他们的家人,记住他们的功勋……”李牧看向李思文,道:“你能做到么?”

    “我都说了,我……”

    “你若不听我的话,你便不是我的兄弟!”李牧扭头不去看他:“滚!”

    “哥!”

    “滚!”

    李思文瞪眼看着李牧,见他不理会自己,愤愤然下了城墙。

    “行,你当英雄,我当狗熊!什么兄弟啊,动不动就让人滚,我拿你当大哥,你拿我当兄弟了么你?李牧,你混账……”

    一边走一边骂一边哭,李牧的眼睛,也湿润了。

    ……

    清晨,天刚亮,太阳还没从地平线升起来,敌军大营便倾巢而出。

    这一次的阵式跟以往没什么不同,事实上攻城时只需要队列,并不需要什么阵式,攻城的手段无非架梯,撞门等等,这些手段老套但有效,世上没有永攻不克的城池,只要攻城一方有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充足的粮草后勤,以及一个智商正常脑子基本不犯抽的主将,城池必然有被攻破的一天,自古无例外。

    今日攻城跟以往几次都一样,可是进攻号角吹响之前,城头上的守军将士看着城外静静列队的敌军,心头忽然闪过几分不安。

    敌人仍旧是同样的敌人,阵式仍是以往的阵式,可是今日敌军列阵静立时,却多了几分不一样的东西,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无形中却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杀意,沙漠里的炎风卷集着沙粒在城外空地上肆虐,敌阵顿时隐没在漫天的黄沙中,一股肃杀之气伴随着沙尘,弥漫在定襄城外上空,远远望去,仿佛一支索仇的鬼魅从幽冥黄泉里爬出来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李牧站在城头,眼皮猛跳几下。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今日,恐怕是定襄最艰难的一场守城恶战,胜与负,生与死,便只在今日见分晓了。

    守军将士们的脸色也变了。

    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他们知道确实不一样了,敌军刚列好阵,他们便感觉一股浓浓的杀意充斥四周,明明是同样一支军队,可今日却仿佛完全换了人似的。一股难以言喻的惧意不知不觉间侵袭众将士心头。

    很快,敌人中军阵内擂响了大鼓,紧接着,悠长的牛角号低沉呜咽,回荡于茫茫黄沙之中。

    随着敌军前列一名将领厉声暴喝,整支队伍向前跨了一步。动作整齐划一的一步踏出去,发出轰的一声巨响,连大地都仿佛抖颤了一下。

    仅仅这股气势,已令城头的守军变色了。敌军使用了主力,李牧早就想到了,这十来万人,不可能都是一盘散沙。

    李牧见势不妙,这样下去很危险,恐怕敌人还没冲到城墙下,己方的士气已被敌人的这股威势消磨殆尽。

    于是李牧锵地拔出腰侧尚方宝剑,斜举遥指向天,厉声喝道:“记住!我们的脚下。是大唐的国土,是大唐的城池!大唐万胜,任何胆敢进犯的宵小,必将被我大唐雄兵撕碎!众将士,备战!”

    随着李牧的吼声,众将士终于恢复了些许精神,李牧话音落地,众人手中长矛长戟一齐朝地上狠狠一顿。发出轰然巨响。

    “大唐,万胜。万胜!”

    “弓箭,上前!”

    “火油烧起来!擂石,滚木,全搬上马道!”

    “下面的城门堵死!”

    “…………”

    一连串军令发出去,城头将士们的士气渐渐恢复的同时,众人也开始忙碌起来。城头马道上只见人影来往不休,而数百名弓手则站在箭垛后拉弓搭箭,遥指城外敌军。

    城外,进攻的号角已发出,敌军列阵走了几步后。战鼓的节奏徒然加快,而敌军的脚步也变得越来越快,与战鼓的节奏保持着高度的一致,离城墙还有一里时,鼓声顿时如雨点般急促起来,敌军的阵式已渐渐散乱,各自朝城墙奔跑起来,人群忽然一齐爆发出一声厉吼,吼声未落音,数丈长、刚做好还带着毛刺的云梯已重重架在城墙上,无数敌军如蚂蚁般朝城头攀爬。

    “钩镰上,把梯子给我顶下去!”

    内城阶梯下,李思文满头大汗,指挥着军士搬运擂石和滚木,最后索性咬着牙,独自扛着一根大圆木桩走上城头。

    各自奔忙,各自为自己挣命。

    轰隆几声巨响,点燃了几个炸药包,墙下顿时多出无数尸首,两丈方圆内非死即残,清理出一片诡异的空旷之地,死去的敌军以各种姿势躺倒在地,伤者抱着头满地打滚,哭嚎着求救,而后面,又一批前赴后继的敌军将刚才清理出来的空地再次填满,仍旧是云梯架上城头,仍旧是不要命攀爬冲刺。

    攻与守都竭尽全力,都为了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李牧喊得嗓子都嘶哑了,神情更是从来未曾有过的凝重,甚至焦急。

    今日,是定襄最艰难的一天,也是他人生中最艰难的一天,今日将决定定襄和他的生死。

    攻城开始不到半个时辰,所有守军都感到了吃力,哪怕仍有炸药包不时解围,守军将士仍感到这一仗打得很艰苦,敌人似乎已完全豁出去了,将西域人蛮横拼命的劲头发挥得淋漓尽致,哪怕是中了刀眼看不活了,临死前也非要拽住一名守军,拉着他一同掉落城墙下。

    半个时辰,伤亡惨重!攻守之战双方几乎都在用人命填充,不幸的是,守军的人数显然比攻城的一方少多了,不知伤了多少,死了多少,可城头和城下,守军将士的尸首分明已堆积得越来越多,死状十分惨烈。

第1036章 援兵

    快支撑不住了,城头好几次出现了险情,差点被疯拥而上的敌军占领,用无数人命的代价才堪堪夺回来。

    一个时辰过去,城头愈发险象环生,敌军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一批接一批往城头攀爬,前赴后继,蝗虫掠地般疯狂,惨烈。

    李牧身躯已有些摇摆,他太累了,累得连说话都没了力气,汗水顺着额头流下,迷糊了眼睛,视力变得模糊起来,耳畔嗡嗡直响,能听得到各种刀剑相击和惨叫哀嚎声,可那声音仿佛隔了一层迷雾,好像是从遥远的另一个世界传过来的一样。

    脚下微微一个踉跄,李牧差点栽倒时,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李牧回头一看,竟然是独孤九!

    出兵之前,李牧让独孤九去保护家人,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博陵崔氏已经反了,侯君集领军守卫洛阳,我趁机把嫂子和孩子们都送到了流求(tw),安顿好了我才过来,不用担心!”独孤九尽量用最简单的话,把事情说清楚,一边说,他还不忘拔剑把射向李牧的冷箭挡掉。

    “好!”李牧只说了一个字,独孤九来回奔袭几千里来到定襄,他再劝他走,也是废话了。

    “咦?有援兵!”

    忽然有人大喊。

    “快看城外!有一支骑兵!”

    李牧呆了一下,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箭垛边,眯着眼朝城外望去,果然是一队骑兵,约莫七八千人的样子。

    为首的人,把自己捆绑在了马鞍上,正是乌斯满!在他身后,还有约莫五千人,竖起来的旗号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张’字,正是高昌王,原来张家寨的部众。上一次守定襄城的时候,正是白巧巧预见了张天爱,张天爱带着张家寨的骑兵来迎,没想到这次,他们也没缺席!

    李牧嘴角一勾,一抹淡淡的笑容浮现脸上。

    乌斯满这家伙……

    李牧忽然有点后悔,当初对乌斯满使用的手段了,没想到这厮这么忠心。

    老丈人,果然你舍不得你姑娘守寡!

    危急时刻,这股骑兵横空而出,像两柄尖刀直插敌人中军阵。

    见骑兵从侧翼插向敌人中军,城头上的守军将士们楞了片刻,接着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战机难得!

    李牧眯眼打量了城外战场的形势后,忽然厉喝道:“王虎、苏烈!”

    “末将在。”

    指着城外鏖战一团的战场,李牧道:“快,领三千人出城,把所有的炸药包都带上,配合他们左右两翼进攻,你们从敌军正面直接插过去……”

    二人没有半分犹豫,立刻选择了执行,虽然这个命令,跟送死没啥区别。

    李牧怕他们没明白他的意思,赶紧补充道:“我不是让你们去拼杀,我是让你们去扔炸药包!离敌十丈便点燃使劲扔出去,先给中军造成混乱。然后马上分兵两路,接应乌斯满的侧翼,记住,不必与敌人直接交战,一触即走,在敌军阵外游击。只管朝敌阵中扔炸药包,便是,扔完便马上回城!”

    二人明白了李牧的意思,用通俗的话来说,这叫“趁火打劫”。

    “末将明白!”

    李牧大手一挥:“速速点兵出城!”

    ……

    战场情势瞬息万变。

    前一刻还是敌我殊死的城池攻守战,下一刻便成了两军平原遭遇战,援兵的出现令战场情势发生了变化。

    很快城门开了一条缝,二将着各自领着一千五百人将士从城门内鱼贯而出,趁着敌军与乌斯满所部鏖战一团时,猛然向敌军中部发起正面冲锋。

    如此大的动静。敌军不可能没发现,就在二将领军刚出城门,敌军中部很快便分出数千人的骑队,迎面飞驰而来。

    苏定方和王虎俩人,把兵分成了两队,一队阻敌,保护投掷炸药包的人,另一伙专心点火扔炸药包,手里没拿武器,而是拿着火把,住那么用来点引信。引线凑到火把点燃了,振臂使劲朝远处一扔,轰的一声巨响,迎面而来的敌军顿时人仰马翻。

    巨大的爆炸声,惊了马,迎面来的骑兵,东倒西歪,不少落到马下被踩死了。

    反观大唐这边的马,已经习惯了炸药的爆炸声,相对而言要好很多,至少能控制得住。

    渐渐地,按照李牧的计划,二将分别在侧翼,与乌斯满汇合了。

    乌斯满已经领着自己的骑兵在敌军左右侧翼穿插冲刺了两个来回,敌军未曾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正杀得兴起,回头见苏烈领兵赶到,不禁哈哈大笑,扬起血淋淋的刀遥指苏烈,大叫道:“苏将军,咱俩终于可以比试一阵了,看看谁杀的多!”

    苏烈愣了一下,旋即大笑,道:“好,谁杀的少,谁请喝酒!”

    “一言为定,杀!”

    说完乌斯满一马当先,继续朝侧翼发起第三次冲刺,麾下勇士紧紧跟随其后,骑在马上左劈右砍,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苏定方也不甘示弱,守护在乌斯满的右侧翼,防止他被偷袭。

    王虎则是在另一个方向,和他们俩成掎角之势,一通冲刺杀戮,敌军左右两翼竟被打得溃不成军,纷纷往后撤逃。

    阿木尔阴沉着脸,怨毒地盯着仍在己方军阵中左突右冲的乌斯满和苏定方,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的目光紧紧盯在二人身上,良久,左右侧翼已出现败退迹象时,阿木尔终于从嘴里迸出一句冰冷的命令。

    “左右侧翼收缩。向中军靠拢,中军后队调拨三千人,从左右侧翼后方包抄,合围……”阿木尔说着说着,忽然疯了似的厉吼起来:“……给我把这两支骑队留在定襄城外,把他们碎尸万段!要是放跑了一个,老子把你们剁碎了喂狗!”

    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杀红了眼了。什么草原之王的承诺,早已经忘了……杀死对方,就是目的!

    当敌人中军帅旗下的战鼓节奏徒然加快时。苏定方心中一沉,急忙下令回城,他没忘记李牧的命令,不可与敌接战,一触即撤。

    招呼完自己麾下所部,苏定方又大声朝前方不远处的乌斯满招呼了一声,乌斯满回头看了眼已经与敌人接触上的张家寨的人马,摇了摇头,扭身杀了回去。

    苏烈是袍泽,张家寨的人也是袍泽,他不能抛弃。

    苏定方大急,但是二人之间已经被阻断,刚刚占便宜,是因为突然暴起,现在听战鼓声便知此刻敌人已反应过来。并且做好了充分的部署,待到敌军调集大部包抄合围,今日绝逃不出生天了。

    见乌斯满没有听从军令的意思,而不远处黄沙滚滚,显然敌军包抄合围的骑队已冲杀而来,苏定方纵然着急。却已无法顾及他了,咬了咬牙后,苏定方在敌军合围之势尚未形成前,和王虎合在一处,领着麾下所部飞快脱离了战圈,朝城门疾驰而去。

    至于乌斯满……

    骑在马上的苏定方苦涩地摇摇头。

    此番援兵虽然加起来也有一万多,但是面对数万大军的合围,怕是凶多吉少,纵然逃得命去,其麾下族人勇士怕也是损失惨重,几近覆没。

    城门开了一线,苏定方和王虎领麾下将士策马进城,城门一直开着,片刻后,发现乌斯满仍未脱离战圈,城门终于重重地闭上。

    李牧站在城头,城外战场上发生的一切皆看在眼里。

    他不能坐视这只人马覆灭,他欠不起这个人情,他也没法跟张天爱交代,更对不起乌斯满这份忠心。李牧点燃了一个烟花,这是撤退的信号,乌斯满知道是什么意思。

    眼下合围之势还没有彻底完成,还有一个口子,撤退是能撤走的。

    只是,对定襄的帮助也就到此为止了。

    李牧原本准备将这支骑兵接应进城,日后守城时可作为一支出其不意的奇兵,夜晚出城寻机而战,袭扰,破营,游击……这一万多骑兵对他有大用,坚持到李孝恭回来不成问题,可是现在,这支骑兵已指望不上了。

    乌斯满看懂了李牧的信号,张家寨的人马调转马头,往回撤了回去。但乌斯满带的人却没走,仍然在厮杀着。

    李牧牙关紧咬,城墙上的将士们,也都虎目含泪。此时此刻,他已经明白了乌斯满的选择。

    不知过了多久,李牧忽然看见乱军中忽然杀出百余骑,浑身浴血,如同刚从地狱逃回阳间的鬼魅,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后面敌军不死心地再次朝他们包抄而来,乌斯满就在其中,他向城头望了一眼,狰狞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扯着脖子喊道:“侯爷,不要忘了答应过我的事,我的那些兄弟,给他们一个良人的身份,让他们好好的活!”

    “侯爷!”

    乌斯满喊了一声,带着数十人逆流冲了回去,很快便淹没在了敌军中。

    李牧亲眼看着乌斯满的人头飞起,被一个敌军士兵拎着炫耀,他的眼角渗出血来,放声大叫!

    “老子让你死啊!!!”

第1037章 绝境劝降

    李牧便要跳下城墙,独孤九死死抱住他,把他往身后将士怀里一推,身形微动,人已经飞了出去。半空中,他扭身闪过一支箭,伸手抓住了,咬着牙,使尽了全身的气力,投掷了出去。箭画出一道残影,钉在杀死乌斯满的骑兵的喉咙上。旋即,独孤九踩着往城墙上爬的一个敌人的脑袋,又飞回了墙头上。

    李牧的意志力已经简直到了极限,睁着眼睛昏了过去。

    敌人鸣金,如潮水般退了下去。城外这一战结束了,说不上谁胜谁负,敌我双方的损失都不小,仔细算一算,终究还是敌军吃亏比较大,炸药包发挥了他们应有的作用,至少带来了数千的伤亡。

    城外黄沙渐渐散去。微风徐来,飘送的空气里似乎都带着几许血腥味道。李牧已经醒了,他的眼角都是血迹,乌斯满的死,让他明白了,原来目眦欲裂这个词是真的……

    “苏烈,去清算一下我军伤亡。”李牧疲惫地说道。

    苏定方早已统计完了,道:“我和王将军带的人马,只有一百多人负伤,死了二十五个。张家寨的人马刚与敌人接触,便奉命撤退了,估计死伤也不大,但乌斯满那边……他带来的几千人恐怕都……”

    李牧嘴唇微颤,他深吸了口气,道:“如今我们守城的将士总共还剩多少人?”“算上乡勇,还剩不到五千人。其中有些重伤的……”苏定方的神情有些黯然。

    李牧苦笑:“一天就折损过半……大军至少还得一日,也就是说,等大军来了,运气好,咱们正好死光!”所有人沉默,这话,怎么接?

    ……

    城外,敌军战阵仍未撤去,反而重新列好了阵势,经过刚才一场大战后,敌军的气势似乎更强大了,遍布漫漫黄沙里的阵式里。散发出直冲云霄的肃杀之气。

    李牧仿佛已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顺着箭垛的土砖慢慢瘫倒坐在地上。敌军的撤退,竟然不是撤退,而是休整,他们又要攻城了!在这座四顾无援的孤城里,李牧已完全看不到希望了。

    “大哥,你打起精神来啊,你这样,我们怎么办?”李思文不知何时又来了,李牧看看他,苦笑,道:“我在想。我该选择一种怎样的死法,才能让自己死后的形象显得高大伟岸一点……”

    李思文捂住耳朵:“死什么死,谁说会死?咱们不会死!这不还有几千弟兄在吗?”

    李牧摇摇头,懒得解释。

    “若无意料之外的援军到来,破城便在今日……”李牧喃喃道。

    李牧无力地指了指城外严阵以待的战阵,叹道:“敌军已经疯了,下一轮攻城绝对会不计后果,不惜代价……”

    “怎么看出来疯了……”李思文不服气地望向城外,这一望,两眼顿时直了。

    严整肃杀的战阵后方,徒然留出一大块空地,空地上二十余处地方堆满了人,蹲在地上摆弄着一堆长长的零散木头,仿佛搭建积木似的,木头渐渐越搭越高,最后成型。

    李思文眼直了,城头上的守军将士也眼直了,一股不安惊惶的情绪缓缓弥漫城头四周。

    “这……他们在搭个啥?”

    李牧有气无力地道:“抛石机,他们在拼装抛石机,真看不出来,突厥人也会机关术了!”

    李思文咬牙:“一定是崔望,崔家传承千年,有会机关术的匠人也不足为奇!大哥,怕什么,若投石头,也砸不中几个人!”

    “这东西虽然名叫‘抛石机’,但它抛的并不一定是石头,再说,这茫茫的草原,哪有石头?”

    “那他们会抛啥东西?他们又没火药!”

    “没火药,他们还没别的么?”李牧心里已经凉了,他不敢说出来,他怕自己说中了。

    一个时辰后,黄昏,敌军战鼓擂响,再次开始攻城。

    这一次没有千军万马如潮水般涌来,首先发威的果然是那些抛石机。

    长长的机臂在半空中重重划出半道弧线,顶端一个个黑乎乎的东西投掷而出,疯狂地朝城头砸去。

    李牧果断下令,守军将士全体躲起来,只见半空中数十个黑色的土罐狠狠砸在城头马道上,然后,摔成粉碎。

    李牧神情愈发苦涩,果然,被猜中了。

    数十个罐子在城头全摔得粉碎,罐子破碎后,里面装的液体飞溅而出,守军将士顿觉不妙,大家都闻到一股怪味,一名战场经验丰富的年长老兵使劲抽了抽鼻子,然后勃然变色,大喊道:“是火油!狗杂碎,他们要焚城!果然是疯了!”

    这些火油,便是崔望给阿木尔的杀手锏。早在战事开始之前,他们就运过来了,本打算攻打长安时再用,但是现在定襄打不下来,还有什么长安的事儿了,阿木尔已经疯了,不管崔望阻拦,一定要用!

    此时阿木尔的嘴角勾起,咧出一个残忍的弧度,他缓缓策马而出,也不说话,慢条斯理将一支点燃了的箭矢搭上弓弦,拉成满月,最后嗖的一声,火箭不偏不倚射上城墙。

    西边整面城墙已被陶罐的火油浸透,遇火则燃,轰的一声,烈火焚城,日月变色!

    ……

    绝境,真正的绝境,眼前皆是焦土与尸首,放眼望向前方。城外仍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敌军,列阵于城外三里,静静看着这座余火未熄的城池。

    在火焰升起的时候,李牧便断然下令,全城大撤退。这一幕让李牧有些恍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情景。

    唯一有点例外的是李思文,上次撤退的时候,他是昏迷撤退的。但是这一次,他是清醒的。他最终还是执行了李牧的命令,迷晕了李承乾和李泰,率领定襄百姓大撤退。

    将士们没有走,青壮们也都留了下来。他们扒下来死去将士的甲胄,拿上他们的武器,默默站在了城墙上。

    李牧没有说任何话,他尊重了这些人的选择。

    不能退,定襄是大唐的门户,而且城池坚固,如果退,退到哪儿?马邑?马邑的城墙,可抵挡不住敌军的铁蹄!

    最终,加上所有青壮,一共留下了一万人。

    他们要面对的,是至少八万敌军。

    没有火药了,没有奇迹了,只剩下正面硬碰硬的厮杀。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场,凶多吉少!

    大火烧了一夜,火焰燃烧的时候,战斗也没有停止。敌军趁势攻城,攻势前所未有的猛烈,又有无数袍泽与敌人厮杀力竭战死、烧死。到最后人越来越少,战力越来越弱。李牧不得不亲自武器亲自杀敌,两军阵前,谁管你是谁,他的背部也被划了两道长长的刀口。

    独孤九倒是仗着武功,没有负伤,但是他的体力也告罄,脸色煞白,手腕无力地下垂,不自主地哆嗦。

    王虎伤得更重,因为他一直处在指挥的第一线,任何一处垛口出现危急,往往是他第一个冲上去,然后不计生死的厮杀,现在浑身上下已没一块好肉,从头到脚布满了一道道数不清的刀口伤痕,靠着垛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一万守军已经死了六成,城头布满了尸首,有敌人的,也有袍泽的,可悲的是,活着的人已没力气将袍泽的尸首抬下城头,因为太累了,他们留着力气喘气,留着力气应对下一波攻势。

    太惨烈了,李牧回想起昨夜的战斗,为了不拖累袍泽,受重伤的人根本不求救,他们会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扑到一个敌人身上,俩人一起摔下城墙,同归于尽。

    这股不要命般的打法,才能在大火焚城之下,仍保住定襄没有失陷,敌人越打越胆寒,士气越打越低落,大唐的守军似乎变成了一个个不要命的疯子,跟这样的疯子交战,谁不胆寒惊惶?

    城里城外已破败得不像样子,敌人投掷的火油太多了,李牧甚至怀疑,长安城的国库里面,有没有这么多的火油。该烧的全烧完了,大火熄灭后,唯剩满目疮痍,凄凉无比。

    敌人已经被吓破了胆,任凭主将如何呵斥,也不敢进攻了。见此情景,敌军不得不鸣金,扔下了满地的尸首,再一次退了。

    抬眼望去,城头正中那面代表大唐的龙旗,仍在迎风飘展飞扬,龙旗旁边,李牧的云龙旗也竖着,只是已经残破不堪了。。

    其实,仗打到这个地步,结局已没有悬念了,大军再快,也至少还得半天能到。而敌军的下一次进攻,城头上的守军已经无力应对了。

    下一次敌军擂鼓的时候,就是死亡降临的时候。

    李牧看向东方,此时此刻,他很想你自己的老婆们。

    孩子们,终究你爹不是个好父亲,没能等到你们懂事,看着你们成家立业……

    眼泪无声地落下来,李牧抬手抹掉。已经都这个时候了,还哭个屁了。

    “留在这座城里,后悔吗?”李牧的声音很遥远,仿佛隔着一层穿不透的迷雾,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不悔!”昏迷半天的苏定方忽然睁开了眼,大声嘶吼着。他的意志也许都已经迷离了,但是语气仍然坚定!

    城墙下,传来崔望的喊声。

    “李牧!如果你能听见我说的话,请给个回应!你的能力,阀主十分看重,如果你愿意效忠崔氏,阀主将既往不咎,待立国之日,愿奉宰相之位!考虑一下,阀主保证,如果你愿意投降,往日恩怨一笔勾销!命只有一次,阀主怜惜汝才,不可自误啊!”

    李牧已经很疲倦了,半边身子无力地倚靠在城墙箭垛上,听到这种话,也没力气骂回去了。

第1038章 死生

    “侯爷,听一句劝告吧?定襄已不可守,守不住!李世民早就猜疑于你,房玄龄更是想把你置于死地。这次就算你守住了定襄,你也是功高盖主,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何苦?留着有用之身,投效我主,荣华富贵只会更多,不会少半点!天下任你驰骋,岂不快哉?可是若你今日死了,那便死了。世间所有一切,与你再无干系。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的孩子!”李牧烦不胜烦,扶着城墙站起身,环视身旁袍泽,大声道:“弟兄们,敌军说,放我们一条生路,你们说……退不退?”“不退!”喊话的人一个瘸了腿的兵,他错过了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机会,窝在死人堆里等死。但他的语气,却万分的坚定。“不退!我们是大唐军人,守大唐的城池,我们不退!”“不退!凭什么要我们退?要退也是他们退!”“对,不退!”最后,乱纷纷的表态如涓水入海,汇聚成异口同声的惊涛骇浪。“不退!不退!不退!”仿佛巨浪拍岸,余波不息,坚毅倔强的声音在茫茫沙漠中震荡传扬。

    崔望站在城墙下面如土色,脸色不由自主地苍白起来,远处敌军前阵的军士被大唐守军的怒吼声震得一阵骚乱,整个前阵队列竟生生被吓得退了两丈才止住。

    李牧哈哈一笑,扶着云龙旗的旗杆,厉喝道:“听清楚了吗?要战便战,勿复多言!崔望,你最好斩下我的头颅,否则,我必杀你全家!”

    “李牧!这种时候了,你还敢大言不惭!”

    谈判破裂,敌我之间已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你死我活而已。

    “杀,一个不留!”

    军令已下,号角吹响,前阵轰然向前推进。

    李牧站在城头惨笑连连,怕死,舍不得死,可终究还是义无返顾地死去,因为身上沉甸甸的责任,还有数千逝去袍泽们的遗愿,以及……胸中久抑回荡的一股不平之气。

    “战——”伤痕累累的苏定方站直了身子,厉声吼道。

    轰!

    箭上弦,戟平举,黄沙似雾,金戈如钩。

    看着步步逼近城墙的敌军,李牧也捡起自己的尚方宝剑,仰天长啸:“陷阵之志,有死无生!兄弟们,同去矣!”

    “同去矣!”

    ……

    血战!厮杀!

    防线已崩裂,败势如山倒,敌军已经登上城墙,这一次,再没人冲上去把他们打退了。不断有人抱着敌军跳下去,但即便是一对一,剩下的这几个人,也掀不起什么浪花了。

    “杀!”

    一阵金铁相击的脆响,王虎格挡住一个人砍来的刀,使出全身的力气,砍在了对方的脖颈上,鲜血喷射,但他也被另一个人刺中腹部,仰面而倒。

    苏定方杀死伤了王虎的人,气喘如牛,显然也到了油尽灯枯之时,所余力气已是强弩之末,唯剩一股不屈的精气,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

    “杀——”

    独孤九忽然暴起发难,瘦弱的身子腾空而起,半空里如旋风般打转,掠起一片雪白的剑影浮光,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李牧身前近丈方圆竟被他清扫一空,双脚落地,独孤九脚步一个趔趄,蹬蹬退了两步,止不住去势仰面跌倒。他已经脱力了,实在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又一股敌军踩着袍泽的尸首疯拥上前,贪婪的目光死死盯着李牧。

    在他们眼里,李牧是军功,是厚禄,是奖赏,志在必得。

    独孤九跌在地上,面容惨白得吓人,脸颊痛苦地不停抽搐,侧过头望向李牧,独孤九惨然一笑:“对不住了……大哥,这辈子我只能护你到此……我、我有一句话想跟你说,我……”

    李牧笑了,笑得很温和:“我明白,我懂。”

    独孤九呛咳,大笑,大哭。

    说话间,敌军又向前逼近了几步。

    一个李牧认不出名字的校尉,使出最后的力气,挡在李牧跟前,大喝:“不要伤侯爷,冲老子来!”

    一刀劈倒,敌军又上前一步。

    “休伤我家侯爷,冲你爷爷来!”

    李牧的视线已经模糊了,每个人的命都只有一条,他何德何能,当得起别人性命相托?

    城外进军的鼓声越来越急促,李牧握紧手里的尚方宝剑,大喝道:“弟兄们,上路了!”

    所有还活着的人,都挡在了李牧面前。他们眼神坚定,此时此刻,谁都知道必死,但他们想让李牧最后再死。

    昨夜撤退的时候,李牧可以走,但他没有,他本可以不死,他选择了留下。

    这样的主将,还有什么说的?

    不过一死而已!侯爷已经说了,家眷们,他已安排了照顾!

    还有什么说的?不过一死而已!

    进军鼓声越来越急促,敌人越来越近!

    “先不要动!”

    又传来了崔望的声音,这次他爬上了城头。

    他站在几十个敌军后面,向李牧大喊:“李牧,你身边就剩下这几个人了,已经是绝境,我在问你一句,你投降不投降?阀主知道你的本事,如果你投降,阀主必待你如上宾,崔玉言的事情你不必担心,他不过是个傀儡,崔家有后人,仇没那么大,可以回转,可以回转!”

    李牧浑身直颤,意识已快模糊不清,鲜血从伤口处缓缓流出,身体骨子里透出一阵阵的寒冷,不知道留在自己身体里的血还剩下多少,他只知道自己离死亡已越来越近,近得仿佛已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只等着另一只脚踏进来,从此阳世的一切再与他无关。崔望的喊声,让他清醒了一点儿。

    他睁开眼睛,看向崔望,轻蔑一笑:“算了,我啊……跟小人,处不来。”

    “杀了他!”

    崔望终于放弃,下了最后的命令。

    几十个敌军一拥而上,仅剩的守军虽然已经都没了力气,但他们没有束手待毙,他们拿起了武器,死也要在拼杀中死。如果能带走一个,岂不是大赚?

    挡在李牧身前的苏定方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左腿被凶残的敌军狠狠扎了一刀,深可见骨,他脸上淌着汗水和血水,面孔扭曲得愈发狰狞。脸颊的肌肉随着痛苦一下又一下地颤动抽搐,左腿微微屈起悬空。只剩一只完好的右腿蹦跳着挥舞陌刀,不时发出一声绝境里不甘的怒吼咆哮。

    最终,还是倒下了。

    下一个,便是独孤九,他挡在李牧面前,想用自己的身躯替他挡刀。李牧看着独孤九的花容月貌,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一股力气,猛地把他拽了回来,后背迎了上去,鲜血飞溅到了独孤九的脸上,搭配他绝美的容颜,有一种凄然的美感。

    他想抱住李牧,但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有人扑过来,把李牧和独孤九推到了一边,李牧挣扎坐起,对旁边的独孤九道:“这回真完事儿了!”

    这种情形下,李牧竟然有心思笑:“咱俩一起死,一起投胎,下辈子……”

    独孤九用力点头,李牧正要再扯几句,忽然,耳边响起了一声号角。

    苍凉……

    豪迈……

    随之而来的是喊杀声,城墙上的几十人一齐看过去,只见西方烟尘滚滚,大军无边无沿!

    终于到了!

    城外敌人中军阵中忽然响起尖锐的鸣金声,声音很急促,甚至能听到里面的焦急和惊惶。

    城头上的敌军楞住了,不知所措地停下动作,茫然面面相觑。

    鸣金是收兵的信号,军令如山。但是眼前就剩下这三十几个人,难道就这么放过了?

    所剩寥寥的守军也是一头雾水,呆呆地看着敌人如潮水般退去。

    崔望奔向城头,瞬间,他猜中了阿木尔的心思。大唐援军已到,城外这些散兵游勇,必定不是李孝恭带领的三万人的对手,阿木尔知道杀了李牧,他自己必死,但如果留李牧一命,看这个人情,也许能苟活下来。

    “竖子不足与谋!”

    崔望大骂,敌人只有三万,而你却有六万,两倍于人,打都不敢打,还活着干什么,不如死了去!

    崔望看向李牧,果断下令:“不要管鸣金,把李牧杀了,杀了李牧,每个人赏金百两!”他心里清楚,为今之计,必须得把李牧杀了,才能让阿木尔下定决心,否则这孙子必然要投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城墙上的百余仆从军,听到了百两黄金的赏赐,登时都疯了。

    杀!

    杀!

    活着的三十几个守军,也回光返照般生出了力气,奋不顾身地顶上去,只要坚持到大军冲过来,就有机会活下去,就算自己活不下去,也要让侯爷活下去……

    三十对一百,混战猝然开始了。

    此时,李孝恭已经冲到了距离定襄城三里之内。

    他看到李牧的云龙旗还在,心中还有一丝幻想。

    李牧,你再坚持一会,一会儿就好!

    二里……

    一里……

    在李孝恭的带领下,大唐骑兵不讲道理地在敌军中间撕开了一道口子。

    已经到了城下,李孝恭甚至能听见城头上的砍杀声。

    “李牧,我来了!”

    李孝恭大喝一声!

    忽然,一颗人头滚落下来。

    旗杆发出刺耳的断裂声,李孝恭震惊抬头!

    云龙旗倒了下来……

    “李牧!!!!”

大结局

    三个月后,草原下了第一场雪。

    李世民终于来到了定襄城,博陵崔氏的叛乱不足道哉,当李世民决定回军的时候,他们的灭亡已经是注定的了。如今这世上,已经没有博陵崔氏了,李世民下了他登基之后,最残忍的圣旨。博陵崔氏,夷灭三族。之所以没有夷九族,实在是因为门阀之间的联姻太过于复杂,如果夷九族,恐怕五姓七宗一个都活不了,就连李世民的妃嫔,也牵连到其中。

    而且,夷三族就已经牵扯十万人,如果夷九族,怕是百万人不止,太造杀孽了。

    最终,以灭博陵崔氏三族亲眷,了结了此事。东厂的番子无孔不入,所有与谋逆相关的人,无论男女老幼,尽数处死。李世民用了杀鸡儆猴的手段,彻底震慑了门阀势力,识相的门阀,开始主动向朝廷靠拢,门阀超然于世的局面开始瓦解。

    得知定襄危机解除之后,李世民便命李靖为征东大将军,继续征伐高句丽。他却没有调头回去,而是带着三万人马,一路向西,途中为了解决博陵崔氏耽搁了几天之外,便是一路马不停蹄,赶往定襄城。

    战报上说,李牧死了。

    李世民不相信,连发了十二道明旨询问,飞鸽传书更是不知道传了多少。但是无论什么消息渠道,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答复。

    李牧死了,他死在了定襄的城墙上。死在了李孝恭大军进城的前一刻,他的人头随着御赐的哪杆云龙旗,从城墙上掉了下来。

    至少三万将士目睹了这一切,真的不能再真!

    明确了消息的可信度,李世民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他以泪洗面,痛哭月余。他悲痛莫名,甚至神思混乱。他怒火中烧,传旨李孝恭,不接受阿木尔的投降,将六万余已投降的仆从军就地坑杀于定襄城外。

    他传旨天下文人,命令他们必须做文章歌颂李牧的功绩。他要求在定襄城外树碑立传,铭记大唐虎贲的功业!

    他传旨内务府,专门拨付款项,照顾定襄守军的家人。几个活下来的幸运儿,无论从前官职大小,资历如何,全部都封子爵,果毅都尉。

    任何人,胆敢提及李牧一个字的不好,立即处死。房玄龄被他勒令罢官,所有与李牧有过矛盾,过节的官吏,全部赶出朝堂,永不叙用!

    李牧一路风尘,过长安而不入,直奔定襄城。

    所有这一切,都不能缓解李世民心中的悲痛!

    直到……

    他到了定襄城。

    棺椁打开,里头是一具断头的焦尸,什么都辨认不出来了。右手握着御赐的尚方宝剑,左手小指微微翘起,也是被烧焦的模样。

    李世民趴在棺椁前面看了很久,扭头看向李孝恭,道:“这是李牧?”

    “嗯!”李孝恭沉声,悲痛道:“是他,可怜的孩子……陛下,您没看到当时的场面,敌军残暴,烈火焚城啊,李牧的脸就是那时候毁容的……臣就晚了一步啊,就晚了一步……”说着,李孝恭竟哭了起来。

    李世民冷眼瞧着他的表演,好半天,才道:“你当朕是傻子么?”

    李孝恭抬起头,一脸茫然:“陛下莫不是伤心过度?这就是李牧啊,陛下这话是从何说起?”

    李世民懒得跟他争辩,看向旁边的李思文,道:“你说,李牧哪儿去了?”

    李思文嚎啕大哭:“陛下,兄长就在这儿啊。臣也不想相信兄长已经死了,但是陛下……三万将士目睹,不得不信啊!”

    “好!”李世民怒极反笑,指着众人道:“你们行,真行,合起伙来欺君……最好不要让朕查出什么来,否则朕饶不了你们!”

    “高干!”

    高公公闪身出来,躬身道:“陛下,老奴在!”

    “查!不管是上天入地,把李牧给朕找出来!朕要当面问问他,在他心中,朕就是一个心胸狭隘、容不下他的人么?!给朕找着他!”

    说罢,李世民转身就走,定襄城,竟然是一天都不待了。

    没有意义,看到这具焦尸,他就知道,李牧肯定没有死。他相信那日的惨烈,但李孝恭,李思文这几个人的演技太差了,差到如果他相信了,就是侮辱自己的智商!

    虽然生气,但李世民却更开心。

    李牧没死!

    没死就好!

    ……

    “晚风轻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没有椰林缀斜阳啊~只是一片海蓝蓝……”

    阳光下,一个带着墨镜的年轻人,躺在沙滩上,翘着二郎腿,唱着不着调的歌。

    李牧是五天前来到澎湖的,他和李世民正好走了个对头。甚至,李世民路过洛阳的时候,他还远远地瞧了一眼,随后俩人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那天,他确实是快死了。危急关头,一把斧子呼啸着飞过来,带着破空的风声,瞬间李牧身边几十个敌军的脑袋都掉了下去,掉在城墙下的那个,是不小心滚下去的。

    能有这么大杀伤力,除了李重义还是哪个?

    李牧追击同娥失踪的时候,李思文就飞鸽传书把消息告诉了李重义。当时李重义刚刚解决完了仇怨,统一了靺鞨,打算按照李牧的计划,南下帮助李世民,得知消息了,即刻直奔定襄而来。

    好巧不巧,最危急的时刻,终于赶到,把李牧救了下来。

    看到李牧的样子,李重义瞬间就‘狂暴’了。带着他的一万靺鞨勇士,直奔阿木尔,一通鼓还没擂完,阿木尔已经死了。多亏李世民下令坑杀,否则要找敌军首领,还没法交差了。

    事情平定之后,李牧做出了‘诈死’的决定。

    事实上,正是崔望提醒了他。虽然李牧相信,李世民未必会对他下手,但伴君如伴虎,总是有这种可能性的。

    李牧不想活得那么有压力,所以就此诈死、消失,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原本,他想为大唐、为这个时代做一些事情。

    但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李牧忽然有了一丝明悟。历史自有其轨迹,一个人能改变多少?

    简单来说,地球少了谁都自转,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而且,此番征战,大唐已经实际荡平了西域,甚至还解决了北方的薛延陀。吐谷浑早就灭了,吐蕃虽然可能恢复,但看现在的局面,也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了。

    高句丽那边,有火药,飞球,虎尊炮,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还有什么吗?

    就像一个游戏,已经通了关,李牧想不到,自己还能再做什么。

    是时候afk了。

    李牧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李孝恭和李思文都赞成。保密的工作,也很容易。知道李牧还活着的人,不过寥寥数人,只要咬定李牧已经战死,死无对证,李世民也没办法。

    就算查出了什么蛛丝马迹,也无所谓。诈死,表明的是一个态度。真死还是假死,其实无所谓,只要让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人死了,那他就是死了。

    李牧给李世民写了一封长信,心中的内容,就是他曾经留在白巧巧那儿的奏折,他又加了一些话,算是他对李世民的告别。

    他嘱咐李思文,等李世民查出端倪了,再把这封信交上去,如果查不出什么来,就当没有这回事。

    然后他便走了,他先到了长安,跟白闹见了一面,交代了一些事情。他把灞上酒坊送给了白闹儿,让他当做传家的产业,几代之后,灞上酒坊的酒,已经代表了大唐酿酒的最高水平,人们也已经淡忘了,这高度酒是谁发明的,因白家世代经营,便称之为了‘白酒’,这是后话。

    他又到了洛阳,嘱咐二狗,把洛阳的产业,都带给李泰。让他来监管,所得的所有钱,创立一个基金会,留着给为守卫定襄付出过的人们,照顾他们的家人。他还特别嘱咐了,长安城外有个小村子,是他专门为安置乌斯满的兄弟们的,让李泰想办法给他们一个良人的身份,分地给他们,让他们好好的过活。这是乌斯满的遗愿,李牧必须得办妥。

    他又见了唐观,让他告诉孙氏,不必悲伤,自己没死,有机会他会回来探望她,或者接她相见。

    随后,他便来到了扬州,见了八大望族的人,最终制定了《海章》,随后从扬州出海,来到流求(tw)和家人们汇合。

    实际上这一路,他见了很多人。也没有刻意隐藏行迹,他知道,隐藏也没啥用,东厂的番子已经成了气候,如果这都查不到,还不如死了去。

    但他相信,高公公不是无义之人,他虽然对李世民忠心,但他也能在不违背忠心的前提下,帮衬一手,毕竟他欠自己人情,人情哪有欠下的,该还的时候得还啊。

    “夫君,你在干嘛呢?”李知恩穿着李牧亲自裁剪的‘泳衣’,蹦蹦跳跳地过来,李牧眼睛都直了,张开怀抱道:“快来,让夫君抱抱……”

    “哎呀,又胡闹了、”李知恩哼了一声,嘴上说不,却也听话地过来,依偎在李牧的怀中:“巧巧姐姐做好饭了,让我叫你回去吃呢?”

    “嗯……其他人呢?”

    “晨姐姐在选布料,说要做几件新衣裳。天爱姐姐在跟工头商量,说要建一个演武场。鸥姐姐在哄孩子,小李白又欺负小令月了,还是倾城乖,吃饱了一直在睡觉,吵都吵不醒呢……”

    “璎珞呢?”

    “她呀!”李知恩和魏璎珞的关系一直不对付,故意不提她:“好像在算什么账目吧,真是的,明明家里是我管账的!”

    李牧知道,魏璎珞是在计算海上贸易所占的份额,这些事跟李知恩说她也听不懂,索性就含混了过去,亲了个嘴儿,拍拍身上的沙子爬了起来。

    “夫君,你不是答应我要报仇的么,咱们啥时候去新罗啊。”

    “哟,还惦记做新罗女王呢啊?”李牧想了想,道:“这事儿不必担心,有人替咱办。”

    “谁呀?”

    “陛下呗,我都‘死’了,这点情面还是有的。”

    “别瞎说,什么死啊,死的,咱们都不会死的!”李知恩想了想,道:“要活一百岁!要一直在一起!”

    “少了!”李牧捏了下她的鼻子,道:“咱们生生世世永远不分开!”

    “嗯!”

    ……

    李世民回到长安,东厂的番子也调查完毕了。

    就像李牧想的那样,不可能没有蛛丝马迹的。虽然定襄上下众口一词,都说李牧已经死了,他们都瞧见了。

    但是人多难免疏漏,经过细致的调查,还是得知了很多李孝恭等人故意没说的消息。

    比方说李重义带了一万人马驰援,阿木尔也是死在李重义的手里。

    又比如说,收敛‘李牧’尸骨的时候,李思文都没掉眼泪。

    虽然查无实据,但是所有消息都表明,那个棺材里的人,根本就不是李牧。

    李世民看完所有调查细节,往桌案上一丢,气道:“高干,你说,这小子到底什么意思?他在怕什么?朕就真的是那么心眼小?”

    “哎呀……陛下,这叫老臣怎么说?”高公公想了想,为难道:“侯爷这么做,也是为了全一段君臣的恩义。陛下春秋鼎盛,侯爷不过二十,日子再后头呢,老臣偏不信,他能一辈子不出现么?也许他就是累了,想歇歇了,不必较真,不必较真……”

    “你就是和稀泥!”李世民叹了口气,道:“还找出什么来了?一并呈上来,不要想着替他隐瞒,朕也不是傻子!你们糊弄不了朕!”

    “呃,陛下英明。”高公公从袖子里掏出那封信,呈上,道:“陛下,这是李牧留在李思文处的一封信,点明了说,若陛下急了,再拿给陛下。您看,这火漆都是完好的,绝无任何人瞧见过。”

    李世民检查了一下,把信拆开了。

    信除了虎尊炮,飞球,火药的原理及配方,就是李牧关于对大唐未来发展的一些建议。如何经营丝绸之路,如何控制游牧民族,如何管理半岛……他记忆中,几个著名的铁矿,煤矿的位置,以及大唐盐业,矿业,水泥厂未来如何发展。门阀,士族,勋贵,怎么处置,长安,洛阳如何规划,扬州,交州,台州,莱州这几个港口如何建设等等,所有他能想到的问题,都给出了建议。

    李世民认真看过,沉吟了一会儿,把记载李牧没死的蛛丝马迹的奏报,就着烛火点燃烧了。

    随后,他把李牧写给他的信,贴身收藏了起来。

    “高干,帮朕记着点,等李靖灭了高句丽之后,顺道把百济新罗也收拾一下,然后把原来新罗之地,设为自由贸易港。所有贸易,朝廷不征收税赋。”

    “不征税赋?”高干怕自己听错了,确认道:“陛下,确定要这么做么?”

    “照办就是!”

    “可是……”高公公还要说什么,李世民没好气地打断:“这小子这么说的,朕也不知道因为啥,你要是想知道,就把他给朕找着,带到这太极宫来,朕也想当面问问他!”

    ……

    2020年10月31日,晚,11点50分。

    一个充满了赛博朋克风格的游戏仓外,灯光亮了起来。一个帅气的青年从游戏仓出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李牧总监,游戏测试的怎么样?”

    李牧沉默,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真实度还需要调低一点,太真实了,会让人分不清虚拟和现实。”

    “那明天的发布会……”

    “按计划执行!”顿了一下,他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道:“对了,虎牙啊,新企划《衙内》的报告我看了,明天发布会结束,把参与人员都叫上,咱们开个会!”

    “好!李总监!”

    虎牙妹笑眼弯弯,应承下来。

完本感言

    完本了,终于完本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跟我有一样的想法,《逍遥初唐》、也是原来的《大唐技师》,终于写完了。说实话,我还是比较喜欢《大唐技师》这个名字,但是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不得不在中途改名……个人是觉得,改了名字之后,失去了一点味道,你们觉得呢?

    18年的7月到20年的10月,两年零五个月的时间,一段漫长的旅途,终于,告一段落了。

    完结之际,回想当初打出这本书第一个字的情景,还是历历在目。但是心态已经大不相同,当时的文笔很生疏,写作也很吃力,但是每天都很快乐,哪怕赚不了多少钱,也想写给大家看,想看到你们的反馈,得到你们的评价……

    想想那时候,是多么的积极阳光正能量。现在的我,真的是很羡慕那时候的我呢,虽然当时,我自己觉得自己挺难、挺累。

    生活总是这样,不会因为你难啊、累啊、就来帮你一把,它只会不断刷新你的人知,让你更难、更累,这样你就能回想从前是多么快乐了。

    两年多的时间,让我深刻明白了这个道理。

    两年的时间,真的太长了。喜怒、哀愁,欢聚、别离,牵手、放手,黄粱一梦。很快也很短,一年像是一天,一天也可以像一年。

    当然这都是些私事,与书无关,我从来不会在书中说这些事,但是难免还是会受到现实的一些影响,使得某些情节给读者们添堵。以前我觉得自己没什么错的,我写书,想怎么写就怎么写,爱看不看。现在我明白了,这是我最大的错误。以后一定会改,敬请放心。

    这里要跟能看到结局的读者们道个歉,感谢大家能一路陪伴到这里,容忍到这里,你们的留言,我全部都一一看过了,我无法解释什么,只能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虽然,我真的已经尽力了,但是没写好就是没写好,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借口,我不辩解,我承认错误,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

    我会认真的,把写作当成我的职业,请相信我一次。下本书我会非常的认真写,这不仅关系到我的这张脸皮,也关系到我的饭碗,写不好,没饭吃,我一定会认真,也必须得认真。

    最后,我要感谢一些人。

    感谢收了我的稿子的编辑“虎牙”,是她给了我一个机会,签下了这本书。感谢我的责编“徐徐”,虽然他现在已经离职了,但是他给予我的帮助真的十分的大,也是在他的帮助下,我才能签约了起点的作者长约。

    我还要感谢我的读者们,白银大盟“顽主小王”,百万打赏,惶恐莫名,这本书写成了这样,更加觉得对不住你的欣赏。还有“尘年旧诗”,“抢你的棒棒糖”,“小宝爱李牧”,“alucard_ly”,“羽田乙烷狗”,“想你的柔情”,“诅咒该死的你”,“你找不到我的哟”,“左手的花”,我的九大盟主,你们的每次飘红打赏,都带给这本书莫大的排面。

    还有三万多名订阅过本书的书友,无论你们订阅了多少章,都代表了你们对这本书的喜爱,没有全订不怪你们,怪我没有写好。

    感谢一直陪伴到最后的“八百铁骑”,写作两年,能有你们这些“铁粉”,我倍觉欣慰!

    《逍遥初唐》是我的第一本小说,实在是有太多的不足和遗憾,感谢大家两年多以来的担待和支持,鼓励和陪伴。

    下一本书,我会努力把这些不足和遗憾补齐,尽我所能,给大家带来一个看起来高兴不添堵的故事。

    新书叫做《衙内》,正在审核中,大概今天晚一些时候能搜到。

    希望大家收藏一下,投个推荐票支持。多多评论,写得好夸一下,写得不好该骂就骂,我每天都会看评论,也会回复大家。不敢奢望打赏,但如果有,必加更回报。

    鞠躬,感谢,江湖不远,《衙内》再聚!

新书《西府赵王》

    欢迎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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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武门之变那天,昏迷了三年的李元霸醒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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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初唐介绍:
游戏设计师李牧,阴错阳差,误入初唐,还把他参与设计的副职系统一起带来了!李牧:我是要成为技师之王的男人!读者:你确定?逍遥初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初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初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