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过年(五)
“淮生啊，我听说你在沪市生活是吗？”
周玉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问道。
周小凤正在倒水地手一抖，差点将水杯打破。
“嗯，对。”叶淮生点点头。
周玉金点点头，说道：“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他说着眼睛却看向里周小凤。
叶淮生摇摇头：“不是的舅舅，去沪市生活是我自己要求的，我觉得南方的气候更适合我。”
“哦，原来是这样啊。”
周玉金“恍然大悟”道，叶淮生的话他是不信的，气候，气候算是问题吗？在这个生存不易的年代里，什么人有资格可以选择生活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呢。
比如说自己和叶淮生的母亲，都是北方人，却要在港城那个闷得喘不过来气的地方生活。
与叶淮生聊了几句，周玉金便提出告辞。
“我送您吧。”
叶淮生穿起外套说道。
“好，你送送我吧。”
周玉金明显还有很多话不适合当着周小凤的面说。
“再见，多谢招待，打扰了。”
周玉金文质彬彬的微微欠身对周小凤说道。
“没事的，不打扰。”
周小凤摆摆手，看着叶淮生与周玉金出了门，疑惑道：“周玉金，这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呢？”
“周玉金，这名字到底在哪儿听过呢？”
而在外面，周玉金拍了拍叶淮生的肩膀，“淮生，对不起，如果当初我知道你在这边过得是这样的生活的话，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允许你回来的。”
“玉金舅舅，您别这么说，我和妈妈在港城的时候您就照顾我们很多，我妈妈走的那段时间也是您一直在我身边鼓励我，陪伴我，就连我妈妈的后事，都是您帮忙操办的。”
叶淮生衷心的说道。
“我跟你妈妈是多年的的老朋友，是一起从战火中走出来的战友，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周玉金说着露出笑容，“怎么样，现在可以告诉舅舅实话了吧，你在沪市到底生活的怎么样，如果生活的不好，我就算是违反纪律也要把你带回港城的。”
叶淮生笑着摇摇头，“舅舅，我没有骗您，在这里我确实生活的不开心，但是在沪市……”叶淮生说着突然想起了唐叔叔，林姨，还有……阿阮，心里觉得暖暖的，“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就像……我妈妈还在的时候一样。”
周玉金仔细观察叶淮生的表情，发现他的表情不似做伪，也微微的放下一些心来。
………………
“啊！”
唐阮阮捂着耳朵跳着躲开，便看到红色的鞭炮炸裂开来，一声声炸裂声在耳边响起，火药的味道弥漫在鼻尖。
唐德恺挑着竹竿，看着鞭炮越来越短，林红绣捂住唐阮阮的耳朵，弯腰问道：“害不害怕?”
唐阮阮摇摇头。
一挂鞭炮响了一会儿便响完了，薄太太家的大儿子阿辉也提着一根竹竿走出来，后面薄家阿来的二儿子手里捏着一盒火柴，紧接着薄家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走出来。
“欧呦，你们家买的鞭炮好响哦。”薄太太今天穿了一件新衣，她满脸喜气地凑到林红绣身边说道。
“你们家的应该也响，都一样的。”
这边说这话，阿来已经点燃了鞭炮。
鞭炮不断炸裂着，越来越短，果然，薄家的鞭炮也很响。
薄太太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阿来放完了鞭炮便捂住耳朵跑到自己已经怀了身孕的妻子身边，殷切的询问她有没有被吓到。
然后陆续又有别的邻居出来放炮，大家互道一声新年好，然后各自回家。
年夜饭很丰盛，林红绣使出了十八般武艺，煎炒烹炸样样精通。
林红绣先给唐阮阮盛了一碗汤放在面前，接着便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晓得淮生在京城那边怎么样？”
唐阮阮抬头安慰道：“姆妈，您就放心好了，淮生哥哥这么聪明肯定会没事的。”
“嗯，阿阮说的没错，你就放心吧。”
唐德恺手里拿着筷子说道。
“你们男人就是心大。”
林红绣白了唐德恺一眼说道。
“我们……行行行，啊来吃菜吃菜，不说了。”唐德恺无奈道，顺便给林红绣夹了一筷子菜。
吃过饭，唐德不知道从哪路搬出两尊牌位放在桌子上，然后搬出小香炉击败。
唐阮阮看向这两尊牌位，一个上面写着“先考妣唐三水夫妇之牌位”另一块写着“兄长唐山之牌位”
想必就是唐德恺的父母和大哥的牌位。
果然，唐德恺祭拜完后对唐阮阮说道：“阿阮，这是你阿爷阿奶和大伯的灵位，你来给他们磕个头，求他们保佑。”
“哦。”唐阮阮点点头，然后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我也给爹娘和大哥磕几个吧。”林红绣扶着肚子说道。
“你身子不方便，就算了吧，只要咱们心诚，爹娘和大哥在天上能知道的。”
唐德恺扶着她说道。
“我还是磕吧，这么多年，我还从没给他们二老磕头问安呢。”
林红绣却坚持要磕头，唐德恺无法阻止，只能在一旁小心看护，不断的提醒林红绣要小心一点。
唐阮阮看着灵位上的名字，不管是唐三水还是唐山，都是非常普通的名字，与唐德恺这个名字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唐阮阮想的没错，唐德恺的确不是本名，他的本命叫做唐海，唐德恺这个名字是他来到沪市拜在黄老爷子门下之后，专门请的算命先生挑的名字。
而唐德恺改名不是为了求富，而是为了避灾。
他觉得自己杀的人太多，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换个名字也许就能欺骗过老天爷。
唐德恺有时候也会觉得好笑，自己年轻时为了生存，为了金钱地位，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可算命先生偏说德恺二字适合自己。
自己算什么有德之人?
打开收音机，播音员正在恭贺新春。
察觉到唐德恺今晚好像情绪不高。
唐阮阮磨磨蹭蹭的爬上了唐德恺的腿，坐在唐德恺的怀里。
“爸爸，你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情吧，我想听。”
林红绣剥开一颗花生，将花生米顺手塞进唐阮阮的嘴里。
“想听爸爸，以前的故事?好啊，爸爸讲给我家阿阮听……”
091 过年（六）
年，是要过好几天的。
林红绣自小被卖进妓院，早就不知道家人在哪里，就算知道，恐怕林红绣也不愿意去找他们，所以初二一天他们就呆在家路。
从初三开始，唐德恺和林红绣带着唐阮阮开始去朋友同事家里拜年，同事还要接待来家里拜年的人。
林红绣的朋友同事中来拜年的不算太多，但是来给唐德恺拜年的人很多。
于是，给唐阮阮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腰包被塞满。
晚上躺在床上，唐阮阮财迷的把钱拿出来数。
“这是李叔叔给的三万，高伯伯给的五万，……哈！一共三十二万。”唐阮阮得意的把钱收起来，林红绣推门进来，看到唐阮阮在数钱，伸手道：“把钱给姆妈，姆妈给你存着。”
唐阮阮，呆住。
“啊？姆妈，不用麻烦您帮我存着了，我自己可以。”唐阮阮把钱藏在身后说道。
“我保证，不乱花钱。”
唐阮阮伸出三根手指保证道。
“你一个小孩子那这么多钱干什么，小心丢了。”林红绣不为所动，继续说道。
唐阮阮摇摇头，“姆妈，我把钱藏在空间里绝对比你拿着要安全。”
林红绣无奈的放下手，唐阮阮说的也是实话，家里很多贵重物品也都保存在唐阮阮的空间里，包括唐德恺一直以来暗中购买的食物。
“那好吧，那你要答应姆妈，不许乱花钱，要把钱存起来，以后读大学的。”林红绣坐到唐阮阮床头说道。
“我们阿阮心中有数的，不用你多嘱咐，对吧阿阮。”唐德恺端着水杯站在门口说道。
“嗯嗯。”唐阮阮连连点头，暗中给了唐德恺一个赞赏的眼神。
“老唐，你别在这儿和稀泥，充好人，每次我教育阿阮你都打断我。”林红绣扶着肚子说道。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唐德恺敞开双手说道。
“对了，你今天给老叶打电话，说没说淮生什么时候回来。”林红绣问道。
“说了，初九。”唐德恺点点头。
“初九啊，那还有好几天呢。”林红绣有些惆怅，“也不晓得淮生这个年过得怎么样？”
“放心吧，淮生也不是小孩子了，能够照顾好自己的。”唐德恺安慰道。
………………
“到了沪市要听腻唐叔叔林阿姨的话，听见没有。”
叶修礼和周小凤给叶淮生整理着行李说道。
“我听说老唐家有个闺女对吧，淮生你可不要欺负人家，平时多照顾人家一点。”
周小凤一边心疼的将叶修礼专门托人买来的好酒装进箱子一遍说道。
“知道了。”叶淮生手里拿着一件毛衣叠着点点头。
“这不用你说，淮生是个好孩子，你瞧他在家这几天，对弟弟妹妹多好。”
叶修礼对周小凤说道。
“然后这个是烤鸭，我给你用油纸抱起来，回去别忘了拿出来吃。”
叶修礼嘱咐道。
“我知道。”
叶淮生点点头。
收拾好了东西，叶修礼对着周小凤干咳了两声。
周小凤白了叶修礼一眼，从钱包里数出一部分钱，递给叶淮生，“淮生啊，来把这些钱拿着，到了沪市想吃什么自己买啊。”
“对，淮生，这些钱你先拿着，花完了给爸爸发电报打电话都行，爸爸给你寄过去。”
叶修礼拍着叶淮生的肩膀说道。
“好。”叶淮生没有客气，直接收下钱塞进口袋。
从叶淮生房间出来，周小凤伸出手对着叶修礼腰间拧了一圈。
“你充什么财主，家里多少钱你心里没数吗？”
“我这，淮生这一走又是一年，万一在沪市那边受了委屈吃不好穿不暖怎么办？”
叶修礼低声解释道。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淮生现在对沪市那边比对我们亲多了，我也没看出来老唐家怎么苛待他了，这次回家长高了不少，也胖了。”
周小凤说道。
不知道怎么的，周小凤的话一下子戳到了叶修礼心中某个极其敏感的地方，他有些暴躁的说道：“行了，别说了，让你给就给，哪来这么多话。”
说罢就加快步伐离开了家。
周小凤在后面一跺脚，骂了两声。
“妈妈，我饿了。”
叶湘生从房间里跑出来说道。
“等会儿，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呢。”
周小凤看了看墙上挂的钟表说道。
她之所以现在对叶淮生斤斤计较，不单单是因为她小气，更重要的是现在物价越来越高，市面上的商品越来越少，仅仅凭借她和叶修礼两个人的工资，在这里也生活的紧紧巴巴的，刚刚够一家人吃饭。
所以现在孩子饿了，她都不敢给孩子们加餐，京生才两三岁，就断了辅食，跟着大人们一起吃饭，顶多偶尔加一个鸡蛋补充营养。
叶修礼走出家里，看到邻居张大叔正在胡同口换蛋卷。
这是一种点心，只需要自己家准备面粉和鸡蛋，再加上一点点加工费，就可以做出蛋卷。
“小叶啊，这做蛋卷的不经常来，你家要不要做点，平时给孩子当零食吃，也补充补充营养。”
张大叔冻得跺跺脚说道。
蛋卷的香味儿飘来，叶修礼觉得这是个好提议，平时自己和周小凤工作都很忙，湘生和京生确实需要补充营养。
“我回家看看还有鸡蛋没有。”
叶修礼说道。
“没事儿，我家还有几个鸡蛋，要是不够就去我家拿。”
张大叔对着叶修礼的背影摆摆手道。
“老周，胡同口来了做蛋卷的，给孩子做点吧。”
叶修礼进来说道。
周小凤惊喜地站起来：“真的？”
“妈，妈，我要吃蛋卷。”
叶湘生坐在地上举起手说道。
“蛋卷，吃，吃。”
叶京生也口齿不清的跟着姐姐说道。
周小凤高兴了一下，然后拉下脸坐在炕上，继续缝补衣服：“我也想给孩子买，可你去厨房看看，就剩下了三个鸡蛋，怎么做？”
“鸡蛋不够了？”叶修礼皱着眉头说道，“没事，我先去隔壁张大叔家借几个，你今天下午买了别忘了还就行。”
说着叶修礼就要出门。
“站住！”周小凤放下手里叶湘生的裤子，“叶修礼，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去借鸡蛋，借了之后拿什么还啊，要是家里有钱，厨房里能只有这么点东西吗？”
叶修礼闻言皱了皱眉头，“钱呢，咱们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也不少吧。”
“你这就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来给你算笔账，现在咱俩工资加一起一共是一百三十五万元，现在小麦粉一斤就要七千多元，玉米粉要五千多元，红薯粉也要五千多，现在咱们家都只能吃玉米面，连点白面都见不到，还有，每个月我们还要交房租，你抽烟的钱，买菜的钱。”
周小凤掰着手指头一笔笔的和叶修礼算账，“最后，再加上每个月给淮生的生活费，我们每个月的钱都被花的干干净净。”
叶修礼从来没有管过家里的花销，现在听周小凤一说，果然是每个月都存不下钱。
其实周小凤的话中是有一些水分的，只是因为叶修礼一直不管家，所以完全不知道。
“还有，今年湘生要读书了，又是一笔支出，你还想再给淮生加点生活费，你告诉我，钱从哪里来？”
叶修礼听了后从口袋里抽出烟盒，想要抽一支，但是想到刚才周小凤的话，又塞了回去，沉默了很久，“淮生的生活费，还是按照去年的来吧……只是，委屈了这孩子。”
周小凤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却说道：“这可不一定，老唐的生活条件可比咱们家好多了，别的不说，他们住的可是自己的房子，这一年下来，就剩下不少的房租呢。”
092 归来
“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
叶修礼拍拍叶淮生的肩膀说道。
“您放心吧，爸。”叶淮生点点头。
“火车来了。”周小凤怀中抱着叶京生说道。
“爸，阿姨，我走了。”叶淮生提起箱子说道，然后对湘生和京生笑笑，“哥哥走了，你们在家里要听爸爸妈妈的话，不要淘气。”
说罢就上了车。
看着火车远行，叶修礼叹了一口气。
他不疼爱自己的儿子吗？
怎么可能呢。
淮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到现在都记得淮生出生的时候自己抱着他时那种激动的心情，那种初为人父的喜悦和责任感。
只是，人的情感都是需要时间培养的，叶淮生四岁的时候，叶修礼就和叶淮生的母亲林琳离婚，叶淮生跟随林琳生活，后来林琳又被调到港城工作，叶修礼与叶淮生更加疏离。
直到两年前，林琳因为重病去世，叶淮生才被组织上送回大陆，可是一回来也没有跟叶修礼在一起生活多长时间就被送到沪市生活。
父子二人之间地隔阂已经形成，再难消除。
相反，对于湘生与京生这两个从小在叶修礼身边长大的孩子，叶修礼将自己的父爱都给了他们，也许还有以后他和周小凤的孩子。
面对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时，叶淮生理所应当是被遗忘忽略的那一个。
“老叶，走吧回去了。”
周小凤催促道，“对了老叶，前两天有个人来家里看淮生，说他，叫，叫什么周玉金，这个人你认识吗？”
“周玉金！”
叶修礼惊讶道，“认识，他是淮生母亲生前的好友，不过你真的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吗？”
“我？”周小凤一脸茫然，“我听这个名字确实是挺耳熟的，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是谁。”
“呵呵，那我给你提个醒，你们团里现在表演的那个节目，张灯结彩。”
“啊！”周小凤尖叫一声，“我想起来了，周玉金，他、他不就是那个剧作家，周玉金，是他？”
叶修礼看到妻子惊讶的表情，好笑的点点头，“就是他。”
“那他怎么和淮生母亲认识的？”
周小凤有些嫉妒的问道，周玉金是非常著名的剧作家，导演，编剧，对于她们这样搞文艺的人来说，周玉金的地位是非常高的，包括现在她们剧团，表演的很多节目都是周玉金编剧的。
叶修礼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回忆起了往事，“周玉金在东北大学读的戏剧，九一八之后他就流亡到了关内，然后在京城继续学习……
后来，他就随着一些进步学生来到了苏北根据地，那时候林琳是根据地的宣传干事，他们经常在一起讨论工作，编排出了很多脍炙人口的歌谣和戏剧，表演给战士们还有老乡看，他们的革命友谊，就是从那时候结下的，再后来，解放战争的时候，文艺战线上的同志们提出了去港城继续战斗的口号，他和林琳都被调去了港城工作。”
“那他们？”
周小凤意有所指的问道。
却没有想到叶修礼飒然一笑：“周玉金一直很喜欢林琳，那时候我们两个人一起追求过林琳，后来林琳嫁给了我，我们离婚之后，我本来以为他们会在一起，但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是一直保持着革命战友的关系，或者说，是知己吧。”
说这些的时候，叶修礼心中也有些惆怅。
听到叶修礼用这种怀念的语气去讲述林琳，周小凤心中一酸，说道：“你就这么肯定啊，人家在港城，距离这里十万八千里呢！”
“小凤，你不了解林琳，她十分的高傲，如果她决定要和周玉金在一起了，一定不会偷偷摸摸的，而是正大光明的昭告所有人。”
周小凤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炸了，在心中暗暗埋怨自己刚才干嘛要多嘴问一句，结果气到了自己。
………………
“来了来了，爸爸你看，火车来了。”
唐阮阮被唐德恺抱着拍打着唐德恺的肩膀激动的说道。
“好好好，爸爸看见了看见了。”唐德恺故意假装龇牙咧嘴的说道。
唐阮阮看着火车越来越近，心中不知为何就平静下来了。
叶淮生离开这段时间，唐阮阮心中也是十分挂念他的。
也许是真的把他当做自己的哥哥了。
亲生的，嗯。
“唐叔叔，阿阮，我在这儿。”
叶淮生高举着手臂挥舞着大喊道。
看到唐德恺与唐阮阮的那一刻，那种喜悦与安心是由内而外的。
叶淮生意识到，自己是属于这里的，不仅仅是沪市，更重要的是这个家，而不是京城那个有着血缘关系的父亲的家。
“还行，没瘦。”唐德恺结果叶淮生的行李摸了摸他的头说道。
叶淮生笑笑，拉起唐阮阮的手，“阿阮，林姨过年做什么好吃的啦。”
“你猜，有好多呢。”唐阮阮说着吐了吐舌头，“淮生哥哥，你给我带烤鸭了吗？”
“没有。”
“啊？”
“骗你的。”
“哼！我要生气了。”
“行了行了，别闹了，快回家，你林姨怕你在京城吃不好，正在家路给你做好吃的呢。”
唐德恺说着在唐阮阮和叶淮生头上拍了一下。
唐阮阮与叶淮生相视一笑，吐了吐舌头，再也不敢说话。
回到家后，叶淮生受到了最高等级的欢迎。
林红绣将他搂在怀里，心肝宝贝儿似的喊了一通，然后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检查了一遍，确认没受伤也没瘦，才放下心来。
然后开始上菜，这顿饭做的不比年夜饭差。
“这鱼头之前我们吃火锅只吃了一半，另一半给你留着呢，给你做了剁椒鱼头，快尝尝。”
林红绣说着将鱼头上最好的肉夹给叶淮生。
“对了，林姨，我爸让我带的烤鸭，您给热热咱们吃了吧。”
叶淮生说着打开箱子拿出烤鸭。
林红绣接过来，说道：“还真香，京城烤鸭名不虚传，行，明天林姨就热热吃了。”
叶淮生碗里的菜越吃越多，林红绣一直不停地给他夹菜，直到他实在吃不下了，林红绣才停了下来。
叶淮生揉着肚子坐在沙发上，看到林红绣在一侧织毛衣，唐德恺在看报纸，唐阮阮又在捣鼓她的收音机，觉得温暖异常。
093 借钱
“林妹子，林妹子，在家吗？”
林红绣正在屋里收拾房子，听到闵水花叫她的声音，走出去打开门。
“齐嫂子怎么来了，快进来。”
林红绣抱着肚子侧开身子说道。
“好。”闵水花点点头进来，看了一眼院子说道，“还是你家离干净又宽敞，哪像我们家院子，到处都是晾晒的衣服和炉灶。”
林红绣笑笑，“你们酱油厂的家属院很快就修好了，我可是知道的，你们的家属院修的可是楼房，我估计啊，到了下半年你们可就搬进楼房里居住了。”
听到林红绣羡慕的语气，闵水花心中也不禁得意，越发觉得自己丈夫选择从部队转业地方是个正确的选择。
且不说部队驻扎的地方都是荒山野岭，周围几十里地荒无人烟，家属院也是遥遥无期，哪里比得上在沪市这样的大城市里生活，而且马上他们家就要住上新楼房，这在以前她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而且现在自己家丈夫可是酱油厂里不小的干部，手里也有实权，随着酱油厂逐渐步入正轨，这段时间她也是在其他的职员家属中受到了吹捧和奉承。
闵水花虽然贪财又短视，平时在酱油厂其他普通职工家属面前爱瑟，但是她也知道她在林红绣面前是没有瑟和炫耀的资本的。
人家林红绣的丈夫唐德恺可是公安局治安科的科长，不，现在叫处长了。
手里的权利比起自家老齐来只大不小，更何况她曾经听自家老齐说过，唐德恺这个人可不简单。
“哎呀，瞧你说的哪里话，这楼房虽好，但是也不能和你们家比呀。”闵水花假意说道，“你只看到了我们厂在修楼房，就是没有看到修的楼房也很小的，一户大概只有，呐，还没有你们家这个客厅大呢。”
闵水花说着比划了一下。
“这怎么能比呢？到时候你们新楼房里通电通水，又干净又方便，我们这样的老房子哪里能比。”
林红绣也谦虚道。
两人又从房子说到了孩子，又一起感叹了一番生活不易，闵水花才说到了正题。
“前两天老齐家里拍了电报过来，说家里老娘过年出门被滑倒了，小腿骨折，这被送到医院去，又是一大笔的医药费。”
闵水花说着谈了一口气，“我大伯哥说一大家子只有我们算是吃皇粮的，我们怎么也不能干看着老娘受罪。”
说着闵水花擦了擦眼泪，“老家的人不知道我们在这里生活的难，可是林妹子你是知道的啊。”
“是。”林红绣点点头拿起手帕递给她说道，“人人都说这沪市好，可是沪市也有沪市的不好，吃喝拉撒都要钱，就连每天叫人来收马桶都要给钱的。”
“可不是嘛。”闵水花泪眼朦胧的点点头，“可不是这个道理嘛，我刚来的时候，还不习惯，心想这喝口水怎么还要钱，可你不给钱连水都喝不上啊，在这里处处要花钱，我们一大家子六张嘴就靠老齐一个人挣钱养活，哪里能存下钱来。”
林红绣跟着叹了一口气。
“可是人家不听啊，说了要是不给，那就是我们不孝，说我们来了城里吃香的喝辣的，将老人丢给他们便不闻不问了。”
“那你们家老齐怎么说？”
林红绣试探性的问道。
“他还能怎么说，家里没钱他也知道，老娘腿断了他也着急，但是急也急不来钱啊。”
“要不这样，我这里还有些钱，不多，你先拿去应应急。”
林红绣明白了闵水花的来意，主动开口道。
闵水花心中一喜，脸上却又为难道：“你家最近不着急用钱吧，别为了我家的事情耽误了你自己的事情。”
“瞧你说的，我家能有什么事啊，你放心的拿去用吧。”林红绣摇摇头，“太多我也没有，你别嫌弃。”
“瞧妹子说的，你肯把钱借给我，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我要是还嫌少，那我和老齐成了什么人了。”
最终闵水花拿着钱高高兴兴的回家去，林红绣无奈的谈了一口气。
唐阮阮在楼梯口听完了所有的事情，走下来皱着眉毛问道：“姆妈，你明知道她爱占小便宜，为什么还要主动把钱借给她。”
林红绣摸了摸唐阮阮的头，坐到沙发上笑着说道：“阿阮，你还小，很多事情你还不懂。
姆妈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也做好了这笔钱不好要回来甚至要不回来的准备，但是阿阮你想想，今天她上门来借钱就是吃定了咱们家有钱借给她，如果姆妈执意说没钱，这件事情传出去，难免会给别人留下一个我们不好相处的印象。
既然要借给她，那姆妈又何必等她先开口，倒不如卖她一个人情。
日后她如果愿意还钱，那最好，如果不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让我们有了借口杜绝以后类似的事情发生。”
听了林红绣的话，唐阮阮才发现虽然自己生活了上千年，但是轮起人类的生活智慧，自己比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也高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现在的形势也越来越严峻。”林红绣有些忧愁的说道，“阿阮啊，你说，我们离开沪市，去别的地方生活好不好啊？”
唐阮阮感觉到了林红绣心中的担忧，问道：“姆妈，出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要搬家？”
林红绣笑笑，摸了摸唐阮阮的脸颊，“没出什么事情，只是你爸爸总说风雨欲来，咱们再在沪市实在是太显眼了一些。瞧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也听不懂，快上去写作业吧。”
看林红绣不愿意多说，，唐阮阮也没有继续追问。
只是心中打定主意，要多多留意唐德恺在家里说的话和身边的事情。
“我们回来了。”
唐德恺推开门说道。
叶淮生在后面抱着一个米袋跟着进来。
林红绣站在门口左右看了看，然后关上大门，“每人看见吧？”
“放心吧，我们回来的时候注意过了，没人。”唐德恺点点头。
唐德恺和叶淮生是出去搞粮食的，这段时间唐德恺总是会通过一些渠道和方式去买粮食，然后让唐阮阮放在空间里储存起来。
不仅仅是大米，还有玉米和红薯，唐阮阮突然意识到，这段时间唐德恺如此大量的购买储存粮食，是有些不太正常。
就好像，在准备着什么。
094 要去实习
开春回暖的很快，唐阮阮将身上的棉衣脱掉，换上了厚薄适中的单衣。
开学时班级里又有了新气象，班级里面换了新的班主任，据说原来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林铭因为丈夫被调到外地去工作，老师也跟着一起调走。
现在的班主任是国文老师，姓郭，叫郭复兴，四十岁上下，每天穿着深蓝色的列宁装，领口被磨得有些毛边，戴着一副缠着胶布的眼睛，为人十分的木讷，还有些呆板。
上课时最喜欢叫人站起来问问题，若是回答不上来，他手中的戒尺可是不会饶过你的。
因此，没过多久，班里的同学就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做郭魔星。
而数学老师，暂时由三年级的数学老师兼带，这位数学老师姓高，由于三年级本来就有三个班级，二年级中的五个班级之中的两个班级也由她负责，所以高老师一直很忙，久而久之，脾气也不太好，在课堂上训斥学生是经常的事情。
总而言之，现在的班级里充斥着一种紧张的气氛。
虽然唐阮阮一直都表现的很好，不至于被老师批评，但是生活在这样的气氛中，唐阮阮也不由得有些不舒服。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唐阮阮看到班级里的同学都唉声叹气的，无奈的收拾好了书包，准备回家。
“唐阮阮，你等等我，我要去你们家。”
齐三丫也飞快的拿起书包说道。
唐阮阮无奈的看着她，“我要去找淮生哥哥，你自己走吧。”
“哎、哎、哎，我娘说的，让我们一起回家，她说今天要去你们家找你娘学织毛衣呢。”
齐三丫跳着脚说道。
“哼！整天我娘我娘的，真土！”
潘宝依冷哼了一声，故意撞了一下齐三丫嘲讽道，伴随着潘宝依高傲的小脸，两条绑着粉红色丝带的小辫子一翘一翘的。
自从齐三丫转学来，占了潘宝依的位置之后，这两人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每天见面就要互相嘲讽，当然啦，主要还是以潘宝依嘲讽齐三丫居多，毕竟齐三丫身上的槽点实在是太多了，从学习成绩到穿着打扮，反正在潘宝依的眼中，她看齐三丫是哪哪都不顺眼，整个一个从农村来的小土妞儿，跟自己这个大小姐完全没法儿比。
“关你什么事！”齐三丫被嘲讽土，一下子恼羞成怒尖叫道。
“略略略”潘宝依朝她做了个鬼脸，顺手揽住唐阮阮的胳膊，“阿阮，你是要去等你哥哥对吧，正好我也要去等我姐，我们一起去吧！”
说着她还得意的看了一眼齐三丫。
唐阮阮无奈，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这群小姑娘争夺炫耀的对象了。
哦，是从上学期自己每门课都考了满分开始吧。
学习好的小孩儿，在学校里好像是会比较有发言权，换句话说，现在的唐阮阮在这个班级的核心之中。
而其他的同学，总是会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自觉的往这个核心靠拢。
虽然唐阮阮并不喜欢齐三丫，但是也不至于和潘宝依一起联合起来排挤她，这样的小女孩儿的招数，她早就不屑于去做了。
在唐阮阮的观念之中，如果只是小摩擦那么不必放在心上，但是如果别人做的事情威胁到了她和家人的安全，那么也不用耍那么多的花招，直接放小竹。
百年竹叶青的毒素想要尝尝吗？保证毫无痛苦。
而且沪市周围也有许多的树林山丘，出现一条毒蛇根本就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话说回来小竹已经冬眠了好几个月，现在天气逐渐回暖，他也应该苏醒过来了才是，唐阮阮在心中想到。
回家后，唐阮阮进入空间看到盘成一团的小竹，之前一直都没有仔细看，现在却发现小竹相较于以前好像身上的蛇皮的颜色更加的鲜艳了，也不晓得是不是吃了带有灵力的果子的原因。
盘点了一下空间里的食物，加上大米小麦粉，玉米和红薯，已经储存了上千斤，足够一家人吃一年的。
叶淮生放下碗筷，说道：“林姨，我们学校让我们下个月去工厂实习，好像要去江北那边的机械厂。”
现在国内的教育体系很大程度上借鉴了苏联老大哥的经验，将学校教学与工厂实践相结合，每年都要组织大量的学生去工厂实习，意图为国家培养出更多更优秀的年轻一代工人。
“你们小娃娃去什么工厂啊，这不是瞎搞吗？”林红绣放下碗筷说道，“送你们去学校是让你们好好读书的，不是去工厂车间里做工的，搞什么嘛！”
“行了行了，你说这个也没有什么用，现在人家学校已经规定要去了，那就去吧。”
唐德恺对林红绣说道。
“去就去嘛，还要去江北，那么远，我们沪市又不是没有工厂去实习。”林红绣无奈抱怨了一句，然后问道，“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家？”
“嗯，老师没有具体讲，但是去年的学姐学长们去了半个月。”
叶淮生回答道。
“半个月！这么久！”
林红绣皱着眉道，“什么时候去，我好给你收拾东西。”
“下周一出发。”
“淮生哥哥，你到了那边要注意安全，一定不要生病了，要照顾好自己。”
唐阮阮有些不舍道，但是他也知道这是必须经历的事情，现在一切都往国家发展与建设看齐，工厂一个一个的修建起来，最需要的就是优秀的工人，而学生恰恰是最合适的工人预备役。
“现在江北那边还有些冷，我要多给你收拾点衣服，免得你感冒了。”
林红绣絮絮叨叨，讲的都是如何照顾好自己的话。
“去江北机械厂啊，我知道这个工厂，是咱们这一片地区实力最强的重工厂之一，既然学校组织你们去实践，那就不要光顾着抱怨，要努力的学习，知道吧，以后这些知识都是用得上的。”
唐德恺扮演着父亲一样的角色，对于叶淮生的教导是处于长远的发展来看的。
“唐叔叔，您放心吧，我不会偷懒的。”
叶淮生点点头。
“而且听说去年江北机械厂刚刚从苏联进口了一台什么轴什么的机器，那个名字我也记不住，据说花了很多外汇呢，去到了工厂，如果有机会去参观的话，一定要多问多看，这可比你光看从书店买来的那些书有用多了。”
“唐叔叔，您说的那是高精度三轴加工系统，如果有机会我肯定会好好学习的。”
叶淮生笑笑说道。
“想的美，淮生他们一群小娃娃说的好听，让他们去工厂实践，我看啊，就是过去做苦力的，人家花了大价钱进口的机器宝贝着呢，能让他们一群小娃娃去看吗？搞坏了怎么办。”
林红绣反驳道，“淮生，你听林姨的，到了那边，如果工厂的人让你们做体力活，你可不要太老实了，要学会偷懒，听见没有，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是累着了，可就长不高了，以后找不到老婆哭都没有地方的。”
听到林红绣说找老婆的事情，叶淮生的脸红成一块大红布，唐阮阮看到了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
“吃你的饭，别笑你淮生哥哥。”
095 实习进行时（一）
这次沪市教育局组织中学生去工厂实习，并非只针对与叶淮生他们学校，几乎沪市百分之七八十的中学都囊括其中。
实习地点也不仅仅是江北机械厂一个，据说最远的实习地点在林东省，光坐火车就要三天的时间。
但是这次实习的工厂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全都是重工业工厂。
由此也可以看出国家经济发展的重心，那就是大力发展重工业。
重工业的发展与纺织厂，酱油厂，火柴厂这一类的轻工业工厂不同，重工业的发展是需要大量的人才，就连普通的车间工人，都对学历上有一定的要求，起码要学会操作机器吧。
中学毕业的学生恰巧是最符合这些条件的。
所以这些中学生都被拉倒工厂去实习了。
江北距离沪市也不算太远，坐汽车大概需要半天的时间，林红绣给叶淮生准备了满满一大包的东西，除了衣服鞋子，还有专门从百货大楼买回来的饼干以及常备药物，生怕叶淮生在江北吃不饱饭或出了意外。
唐德恺骑着自行车将叶淮生送到了学校。
很多学生已经开始集合了。
“叶淮生，这儿！”
一个黑黝黝的男生看到叶淮生高举着手喊道。
“快去吧。”
唐德恺把包给他背上说道。
“好，唐叔叔那我走了，您每天别忘了接送阿阮上下学。”
叶淮生不放心的说道。
“放心吧，忘不了，你快去吧，别让老师同学等着急了。”
唐德恺摆摆手说道。
“叶淮生，你包里都装了什么呀，怎么这么重。”
许志强帮叶淮生将包取下来惊讶道。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衣服，还有点吃的。”
“快上来。”周倩红从窗户里伸出头对他们招手道。
“这就来。”
许志强和叶淮生抱着书包上了车。
周倩红伸出手对他们打招呼，“这儿。”
很明显周倩红已经给他们占好了位置。
“李鸣莉到了吗？”许志强帮助叶淮生一起把书包放好，目光环绕了一周问道。
“还没呢，现在咱们班好像只剩下李鸣莉没有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周倩红焦急的说道。
“没事，你先别急，李鸣莉家离学校远，也许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咱们再等等。”
叶淮生安慰道。
周倩红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这次负责带队去实践的是学校的书记，姓胡。
胡书记挨个班级询问情况，当得知他们班还有一个女同学没有来时，就主动的过来询问具体情况。
班主任肖老师也一脸焦急：“书记您放心，这孩子平时可稳重了，应该是路上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咱们再等等。”
“行，那就在等十分钟，要是再不来我们就先出发，总不能让全校这么多师生等她一个吧。”
胡书记不耐的看了一眼手表说道。
“周倩红你在这儿等着，我和许志强去找找李鸣莉。”
叶淮生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
“啊！对，周倩红你帮我和叶淮生给老师讲一声啊。”
说完后叶淮生和许志强就快步跳下车往李鸣莉上学来的方向跑去。
两个大男孩儿在马路上飞奔着。
“叶淮生，你看，那、那是不是李鸣莉。”
突然，许志强喘着粗气伸出手指说道。
叶淮生抬头看去，只见前面路上一个女孩儿一瘸一拐的，还拖着一个大背包，不是李鸣莉是谁。
“李鸣莉。”
“嗨，李鸣莉，我们在这儿。”
叶淮生也许志强立刻大声的呼喊。
李鸣莉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还以为自己是太疼了出现了幻听，抬起头却看见两个人正朝着自己跑来，好像是班里和自己关系比较好的许志强和叶淮生。
他们边跑边叫着自己的名字。
李鸣莉哇的一声哭出来。
“你别哭，别哭，我们先回去，不然就赶不上了。”
叶淮生一手结果她地背包背在背上，一手扶着李鸣莉的胳膊，许志强在一旁架起李鸣莉的胳膊。
两个大男孩儿正是有力量的时候，几乎架的李鸣莉脚不着地飞快的往前走。
“快点，快点上车。”
等到他们回到校门口，车子正在发动，而且已经有两辆车出发了。
班主任肖老师大声的招手道。
胡书记在前面一辆车上，刚刚起步看到这一幕，不悦道：“说好了早上八点在校门口集合，迟到了这么长时间，真是无组织无纪律！”
“怎么回事啊，怎么迟到了这么多。”
他们上车后肖老师问道。
“老师，李鸣莉好像脚受伤了。”
叶淮生放下背包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汗说道。
“什么，鸣莉你脚受伤了？”
周倩红从座位上弹起来大声到，然后蹲到李鸣莉面前，低下头去掀李鸣莉的裤脚。
李鸣莉脸红红的，微微点头，“我没事，就是来的路上崴了一下。”
“崴了一下也不能掉以轻心，把裤子挽上去我看看。”
肖老师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说道。
“这、老师真不用了，我没事儿。”
李鸣莉的脸更红了，连连摆手道。
肖老师看到李鸣莉过激的反应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妥。
李鸣莉是十几岁的女学生，自己也是正年轻的男教师，这样的事情传出去恐怕会有流言蜚语。
叶淮生看到李鸣莉的害羞和肖老师脸上的尴尬，说道：“我正好带了跌打损伤药膏，要不这样吧，让周倩红给李鸣莉涂药，等到了江北我们再找厂里的卫生员看一下。”
肖雨岩听到叶淮生的提议觉得十分合适，松了一口气道：“叶淮生地这个提议不错，就这么干吧，真没想到叶淮生你考虑还挺周全的，还备着跌打损伤药膏呢。”
说罢他赞赏的拍了拍叶淮生的肩膀。
叶淮生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都是我阿姨准备的，还有一些其他的常用药物。”
“不错不错，你阿姨考虑的比我这个当老师的还周全呢，我这是第一次带学生出门，很多地方考虑的都有疏漏，这一路上你们要是发现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的或者有更好的办法的，都尽管跟老师说。”
叶淮生从包里拿出药膏递给周倩红，李鸣莉红着脸对叶淮生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周倩红遍扶着她到了车子的最后面上药。
096 实习进行时（二）
江北机械厂是国家部委的重点下属企业，占地宽广，机械厂虽然只成立了四年时间，但却已经成为一个拥有好几千工人的特大型工厂。
“看，叶淮生我们到了。”
许志强手伸出来指着前方兴奋的说道。
之前前面矗立着数十根高耸的烟囱，冒着汩汩的浓烟。
“胡书记，欢迎欢迎。”
十几米宽的大门前，一位三十五岁上下，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妇女站在来迎接的众人之前，第一辆车停下来她便热情的迎上去。
“这是我们行政处的高艳芬高主任。”
她身边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对胡书记介绍道。
“原来是高主任，久仰久仰，这是教育部门给我们开的介绍信，您看看。”
胡书记从口袋里掏出信封递过去说道。
“好。”高艳芬接过信封拆开随意看了一眼，然后又装了回去。
这只是一个程序，想来也不会有人冒充教育部门开假的介绍信。
“这是我们技术处的副处长崔明山，这段时间孩子们的学习就由他来安排。”
高艳芬又指着身后一个四十岁上下，板着脸的男人说道。
“胡书记，你们好，欢迎你们到来。”
崔明山虽然嘴上说着欢迎的话，但是脸上却没有一点点的笑意。
胡书记摸了摸额头的大汗，怎么感觉这个副处长不太欢迎他们啊。
事实也是如此，崔明山此刻就在心里暗骂教育部门乱弹琴。
厂长和书记刚从京城开完工业大会回来，带回了厂里今年的生产任务，厂里正是忙着的时候。
该工作的工作，该攻关的攻关，偏偏这时候教育局还扔来了一群屁事儿不懂的毛孩子来实践，他们能做什么，这不是添乱吗。
“你们先住在我们厂里的单身宿舍，喏，就是前面那栋楼。”
高艳芬走在前面热情的说道。
只见她指的是一栋四层高的小楼，看起来有些年份了，不过也可以看出来依然很坚固。
装饰上还带着一些欧式风格，只是白色的外墙已经变成了灰黄色。
“这里之前是一间英国工厂，这是办事楼，现在被改成了单身宿舍。”
看宿舍的是一位带着老花镜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头儿。
“老邢，这些是从沪市来的学生，要在咱们厂实践半个月，我带他们来看看宿舍。”
高艳芬大声说道。
“啊？哦！哦！”
老邢头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后从门卫室的门后拿出一大串钥匙。
“你们住在四楼，只有四楼还有空房间。”
老邢头在前面带路说道。
“两人一间，男生住左侧，女生住右侧。”
叶淮生和许志强主动住在一起，门牌号“423”，周倩红和李鸣莉住在对面“422”。
一推门进来就被里面的霉味儿和尘土呛了一下。
高艳芬私底下狠狠地瞪了老邢头一眼，老邢头讪讪的笑了笑。
“胡书记，真是不好意思，太久没有人住了。”
高艳芬歉意地说道，实际上心中也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情，比较对方只是一个学校的书记，教育部门和工业部门也不是一个系统的，完全不需要怕他们。
而且单从级别上说，她们江北机械是厅局级单位，这学校可是差着好几级呢。
高艳芬与胡书记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崔明山直接撂下一句下午让他们去三车间找自己，然后也离开了。
幸好高艳芬离开之前没有忘记把粮票给他们。
“叶淮生，你睡左边可以吗？”
许志强将提包放在铺着棕垫的床上问道。
“没问题。”叶淮生点点头，两人开始打扫卫生。
吃过饭老师按照崔明山的安排，带着他们来到三车间。
还没有走进三车间，就听到巨大的轰鸣声。
里面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工人来来往往，头上还带着藤条编的安全帽。
崔明山手里拿着笔和笔记本皱着眉走进来，扯着嗓子说道：“你们跟我进来，这是我们江北机械厂的第三车间，你们接下来半个月就在这里实践。”
“这是车工韩师傅。”崔明山停在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面前。
这小伙子看起来没有比他们大几岁，让他们喊师傅，还真的喊不出口。
旁边一个拿着锉刀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抬起头来，笑着说道：“学生娃，别看小韩年纪小，但是技术绝对是这个，叫声师傅不亏。”
说着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韩、韩师傅。”
“韩师傅好。”
“韩师傅，请多关照。”
大家粉粉开口道。
小韩师傅不好意思的摆摆手，“不用叫我师傅，要是不嫌弃，叫我韩哥就行了。”
“咳，行了，叫什么的问题以后再说，你、你，你们俩从现在开始跟着韩师傅打下手了吧。”
崔明山干咳一声指了两个女生说道，恰巧就是周倩红与李鸣莉两人。
接下来崔明山有给他们介绍了几位师傅，分配了学生。
“这是焊工老贾师傅，你们俩跟着贾师傅吧。”
贾师傅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身上穿着皮质的围裙，脸上带着防护面具与眼镜。
他取下眼镜和面具，露出一张因为长期从事电焊工作而被烤的褪皮的脸。
“老贾，这是从沪市来的学生娃，给你打打下手，有什么工作分配给他们做就可以了。”
崔明山指着叶淮生与许志强说道。
许志强长得黑黝黝的，他看起来还顺眼一些，至于叶淮生，长得白白净净，手指也修长细嫩，看起来就像是解放前的富家小少爷，崔明山对叶淮生有些不满。
“行，我老贾知道了。”
贾宝枪点点头随意说道。
崔明山分配完了学生，很快出了车间。
“喂！学生娃，你们先去仓库给我领焊条来。”
贾宝枪带上眼镜继续工作，刺眼的焊花四处飞溅，叶淮生微微眯起眼睛，就听到贾宝枪大声说道。
“好嘞，我们俩这就去。”
许志强响亮的回答道。
“要几号焊条，要多少？”
叶淮生大声问道。
贾宝枪手微微抬起，焊花停止，“学生娃，还知道这个，不错，要53号焊丝，至于要多少，你去了仓库报我老贾的名字，他们就知道了。”
说着贾宝枪随意地摆摆手。
“走吧。”叶淮生拉着许志强说道。
“哎，咱们还没问仓库在哪呢？”
许志强说道。
“来的时候我看见了。”
097 挑选演员
“哎呦，累死我了。”
许志强向后躺倒在床上呻吟道。
“哎、你别把床单弄脏了。”
叶淮生阻止道。
“就你爱干净讲卫生。”
许志强嘴上抱怨着，却坐起来把外套脱了。
“一会儿食堂就开饭了，你干什么去。”
许志强看到叶淮生端着脸盆准备出去问道。
“我先去洗漱一下。”
叶淮生说着展示了一下自己站着油泥的手。
许志强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是看到叶淮生端盆出去，他抬起手开看了看自己的手，摇摇头也端起脸盆跟着出去。
“哎，叶淮生你也来洗手啊。”
周倩红看到叶淮生过来热情的说道。
“啊。”叶淮生笑着点点头。
“这机油可真烦，怎么搓都搓不掉。”
李鸣莉一只手用力的搓着另一只手说道。
“我这儿有肥皂。”叶淮生将脸盆里的肥皂递过去说道。
“哎，你还带了肥皂啊，一会儿给我用用。”周倩红伸过头说道。
“好，你自己拿着用就好了。“
叶淮生点点头说道。
“诶，周倩红，李鸣莉，你们俩也来洗手啊。”
许志强端着盆进来说道。
“瞧你说的，你们男生都来洗手了，我们女孩子更应该过来了。”
周倩红哈哈笑着说道。
“唉~本来以为来江北实践，是让我们换一个地方偷懒，还可以躲开学习，却没有想到，是让我们到这里来打下手做苦力来了。”
许志强洗着手抱怨道。
“就是就是，我们那个韩师傅还算好，还晓得什么叫做怜香惜玉，贾芳芳就惨了，她那个师傅让她搬了一下午的铁疙瘩。”
周倩红忙不迭的点头赞同。
“还怜香惜玉，谁啊？你吗？”
许志强对着周倩红调笑道。
“你、给我滚！”
周倩红的脸突然变得通红，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气得，周倩红一只手挑起水对着许志强泼去。
水撒在许志强的身上，打湿了一片，他想回击回去，却看到周倩红只穿了一件浅色的衬衣，有点大，可能是穿姐姐剩下的，然后莫名的没有下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还红了。
叶淮生看到他俩打闹，无奈的摇摇头，甩甩手上的水，端起盆说道，“许志强，一会儿别忘了帮我把肥皂拿回来。”
“贾师傅，您来了。”
许志强远远地挥手道。
贾宝枪看到他俩一大早就站在焊机旁边，心中满意了几分。
点点头道：“今天你俩先学习辨认焊丝吧。”
“学、学习辨认焊丝。”
许志强瞪大了眼睛惊讶道，语气中带有一丝失望，他本来还想着能跟着贾宝枪学习一下电焊技术呢。
贾宝枪瞪大了眼睛，竖起眉毛：“怎么？不愿意学？我跟你说，这学习辨认焊丝是做电焊的入门技术，上百种焊丝，每一种焊丝的材料，作用，适用于什么情况，都必须记得一清二楚。”
“上、上百种！“
许志强目瞪口呆。
“快来把。”
叶淮生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旁边放着一个简易而粗暴的铁支架，上面摆放着几个箱子，里面是最常用的几种焊丝。
每个箱子外面还贴着一个说明，焊丝的名称，材料，作用，以及使用的注意事项。
两人站在铁架子前，一张一张的看，许志强一转身，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叶淮生从哪里掏出来了一支笔和一个小笔记本，正在抄写说明上的要点。
“回去给我抄一下。”
许志强竖起一根大拇指说道。
“没问题。”
叶淮生点点头。
“胡校长，这是咱们魔都电影厂的高非同志。”
胡校长旋上钢笔盖，从办公桌后站起来。
“你好胡校长。”
高非是一个三十多岁，留着大胡子，头发有些杂乱的男人，他伸出手和胡岩灵握手。
“是这样的胡校长，我们电影厂准备拍摄一部电影，现在需要一位六七岁左右的小姑娘来出演，所以我就过来想要看看这里是否有适合的小演员。”
高非并没有过多的寒暄，单刀直入的说道。
“哦，是这样，我们学校之前一直很注重培养学生的全面发展，我们许多的学生还参演过许多的话剧呢。”
胡岩灵很支持这样的事情，她说着对身边的吩咐道：“你先去将一二年级形象不错的女同学叫出来。”
“不必了，我亲自去看吧，演电影也不知长得漂亮就可以的，主要是看有没有天分和灵气。”
高非直接站起来说道。
也多亏胡岩灵也是知识分子，并不在意高非这种态度，反而点点头赞同道：“说得对，拍电影你们才是专业的，那这样吧，让黄老师带你到每个教师都转一转，你亲自去挑选。”
高非闻言点点头，背起自己的大包跟在黄老师身后走出去。
“这边是我们一年级的班级。”黄老师介绍道，“我记得解放前我们学校的学生还自己编剧表演了话剧演出，所得的收入都捐给部队了。”
黄老师自豪的说道。
高非点点头：“这件事情我也有所耳闻，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来你们学校挑选演员的原因。”
“请进吧。”
两人说这话就到了一个班级门口，黄老师伸手道。
高非从背包里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来走进去。
“叶老师，这是魔影厂的高同志，来我们学校挑选小演员的。”
黄老师对正在上课的叶老师解释道。
叶老师听闻是来选演员的，直接停下了讲课，饶有兴趣站在一边看着。
高非在班级里扫视了一圈，然后对黄老师摇摇头。
“那叶老师你们接着上课。”
黄老师对叶老师歉意地点点头说道。
一连走了三个班级，高非一个看重的都没有，黄老师心中不禁有些嘀咕，这要求也太高了吧。
忍不住开口道：“高同志，您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孩子啊，刚才那个班里那个叫于芳香的小姑娘我觉得就挺好看的，长得又白嫩又漂亮。”
这个于芳香就是黄老师刚才给高非推荐的一个女孩子，算是黄老师家的一个远方亲戚，长得确实挺可爱的，学习也不错，性格也乖巧。
刚才校长让她负责陪着高非挑选小演员，她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把于芳香推荐给高非，但是没想到高非只看了于芳香一眼就摇摇头说不合适。
“这个小姑娘长得是挺好看的，但是没有灵气。”
高非言简意赅的解释道。
“那好吧，这里就是二年级了。
黄老师无奈到，人家不要，总不能硬给人家吧。
098 就她了！
高非与黄老师推门进入，高非的眼睛在教室里快速地扫视。。
很快，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绑着两个小辫子，看起来有些瞌睡的小姑娘身上。
高非眯起眼睛，仔细看她，只见这小丫头长得玉琢冰雕，粉嫩可爱，眯起的小眼睛里不时露出一点点亮光。
就她了！
高非在心中雀跃道。
“你好，郭老师，这是从魔影厂来的高同志，他是来我们学校挑选小演员的。”
黄老师继续跟郭老师说道。
“我找到了。”
高非完全没有在意正在讲课的高老师，径直走到唐阮阮的课桌前，露出一个自以为比较亲善地笑容，：“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唐阮阮看着面前这个表情诡异，就像是想要右拐自己的怪蜀黍，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要不是刚才听到黄老师的介绍，她还真的以为这就是林红绣和唐德恺口中的人贩子了。
唐阮阮把撑着脑袋的双手放下来，“我叫唐阮阮，今年七岁了。”
说着唐阮阮抬起手比了个七地手势。
“七岁。”高非点点头，年龄也刚刚好。
七岁刚刚好复合电影里小主人公的年纪，又是能够听懂话的年纪。
如何演员的年纪太小，在片场很难管理。
“是这样的小朋友，叔叔呢，要拍一部电影，电影知道吗，就是在电影院里放映的，里面的人会说话还会动……然后你就可以出现在银幕上了。”
高非露出耐心的笑容，想要慢慢的解释。
“我知道，我去电影院看过电影。”
唐阮阮一直微笑着听着高非讲完所有的话才点点头说道。
“呼，啊！你去看过。”
高非反应过来，既然这孩子去看过电影，那自己还浪费这么长时间和口舌跟她解释做什么。
显示自己的专业素养吗？
对于这么个小孩子？
“既然你知道什么是电影，那就最好了，总而言之，叔叔现在希望你能加入我们，成为一个小演员，扮演电影里面的一个角色，可以吗？”
高非一口气把目的说了出来。
唐阮阮故作沉思状，然后摇摇头：“对不起高叔叔，我要问我爸爸妈妈才能回答你。”
听到唐阮阮的话，高非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女孩才七岁，怎么能做自己的主呢？
黄老师不知道何时走到了一旁，笑道：“是啊是啊，高同志，这种事情还是要问过唐阮阮同学地父母吧！不过想来，他们也不会拒绝的。”
高非点点头，本想再把唐阮阮带出去说两句，还是郭老师以学习为理由阻止了他，但是高非还是一副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的样子，问老师要了唐阮阮的家庭地址才肯离开。
………………
“当小演员，这……”
“不行，我不同意！”
唐德恺刚想说当小演员，这是好事，就被林红绣尖锐地声音打断。
只见现在身材丰腴的林红绣胸前正剧烈的起伏着，显然情绪十分的不稳定。
“红绣，你这……”
唐德恺迟疑问道。
林红绣，强行笑笑，“老唐，我……我的，我的意思是，我们阿阮学习这么好，将来是要考大学，做学问的，不能、不能因为做这个什么小演员就耽误了。”
林红绣呐呐的解释道。
不过唐德恺与唐阮阮都明白了林红绣的意思。
唐德恺微微叹息，摸了摸林红绣的头发。
林红绣是清倌人出身，年少时就是凭借卖笑唱曲儿过活，跟了自己之后，自己也没有好好照顾她们母女，林红绣还是依靠卖唱为生养活自己和女儿。
在林红绣心中，读书人的地位是高高在上的，要是一个人的观点言论被印成铅字，那就是最最最厉害的文化人，受人尊敬。
但是这个所谓小演员，说白了还不是戏子，与自己以前卖唱有什么区别，出门被人嘲笑看不起，在旧社会要被人骂下九流的。
“好了，时间不早了，阿阮你先去休息吧。”
唐德恺背着林红绣对着唐阮阮使了一个眼色，唐阮阮接收到信号，假装打了个哈欠，“姆妈，我好困啊，我先去睡了。”
说罢唐阮阮噔噔噔跑上了楼。
唐阮阮站在叶淮生门口，轻轻推开一点点房门，里面是一片黑暗。
唐阮阮叹了一口气，淮生哥哥虽然才离开了三四天，但是自己已经很想念他了。
关上门，回到房间，唐阮阮爬上床，把小竹放出来。
小竹的蛇皮越发的碧绿通透了，而且还有一个更加奇怪的现象，随着小竹不断的吸收能量，它不但没有变大，反而有些变小的趋势。
小竹顺着唐阮阮的身体爬到她的手臂上，围绕着手腕绕了一圈，嘴巴咬住尾巴，在唐阮阮的手腕上形成了一个碧绿纤细地手镯。
远远看去，就像是上好的翡翠镯子。
…………
“老唐，我今天是不是吓到阿阮了。”
回到房间后，林红绣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
唐德恺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摇摇头：“不是的，怎么会呢？”
“老唐，我感觉到了，今天我的情绪实在是太过激了，但是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只是不想让阿阮去拍那个什么电影，将来被人看不起。”
林红绣怀孕之后情绪有些激动，眼圈发红，泪珠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唐德恺叹了一口气，搂住林红绣，“红绣，你听我讲，现在是新社会了，演员也是一种职业，他们不是说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是分工不同吗？”
“可是，可是……说是这样说，但还是有所不同的。”
林红绣也不知道如何反驳，但是她还是感觉唐德恺说的不妥，但是好像还是有些道理。
“而且演员可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工作，就说解放前，电影皇帝金焰，蝴蝶，阮玲玉，他们不都很受人的追捧与尊敬吗？”
“那、那不一样，那只是少数。”林红绣呐呐的反驳。
“而且，你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以后如果我们有了女儿，就送她去中西女中读书吗？”唐德恺说的这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在他们分离之前，林红绣刚刚跟他地时候。
林红绣靠在唐德恺怀中微微点头。
“我特提去调查了中西女中地课程哦，人家还有戏剧表演课呢，据说优秀的学生还会定期去表演话剧呢。”
“真的吗？”
林红绣不可置信的问道，在她地印象中，旧社会能在中西女中读书的女学生家中都是非富即贵，她们真的会去表演话剧吗？
099 上门
虽然唐德恺开解了林红绣一番，但是林红绣的心结不是这么容易就放下的。
唐阮阮第二天早上下楼便看到林红绣正在摆放碗筷。
“快来吃饭，今天姆妈起晚了去街上给你买的早餐。”
林红绣对唐阮阮招招手说道。
“没关系，我也很喜欢吃油条。”
唐阮阮摇摇头说道。
唐德恺穿着公安制服从外进来，“今天局里有点事，我晚上回来的晚点，你们不用等我吃晚饭。”
“好。”林红绣说着慢慢坐下来开始吃饭。
唐德恺趁着林红绣不注意对唐阮阮挤了挤眼睛，唐阮阮吐吐舌头。
吃完饭后唐阮阮背起小书包出门去上学。
唐德恺送林红绣去上班，然后再去公安局上班。
但是让唐阮阮没有想到的是，高非竟然一大早就等在学校门口。
高非得身后，还跟着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年轻男子，正是他的助手魏佩林。
“你瞧就是她。”
高非指着唐阮阮对魏佩林说道，“怎么样，我的眼光不错吧。”
高非远远的看到唐阮阮，就对她招手：“唐阮阮同学，唐阮阮同学。”
唐阮阮笑着点点头，然后走到他面前。
“怎么样？唐阮阮同学，你父母同意了吗？”
高非迫不及待的问道。
魏佩林有些尴尬的对唐阮阮笑笑，他这个领导，什么都好，就是艺术家的风范太足了，情商太低。
“高老师，我爸爸妈妈说还要在考虑一下。”
唐阮阮委婉的说道，这样说就等于在委婉的拒绝了。
虽然唐阮阮心中也很不想错过这次独特的经历，但是既然林红绣不愿意，她也不会强求。
虽然有遗憾，但并不后悔。
“他们还没有考虑好啊，没关系，我可以去你家给你爸爸妈妈仔细讲一讲这个拍电影的事情。”
高非似乎没有听出唐阮阮的言外之意，急忙说道。
魏佩林实在忍不住，咳了一声，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对唐阮阮说道：“小朋友，你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同意啊？你有没有跟你爸爸妈妈讲我们请你去拍电影是有偿的，而且时间很短，绝对不会耽误你的学业的。”
“不同意？”
高非诧异到。
魏佩林给高非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先不要讲话。
虽然高非是魏佩林的上级，但是他也很清楚自己的缺点，于是听话的闭上嘴巴。
唐阮阮点点头：“我告诉我爸爸妈妈了。”
“这……”
魏佩林皱起眉毛，“这样吧小朋友，今天我们可以去你家拜访一下你父母吗？”
唐阮阮点点头，“高老师，还有这位叔叔，今天我爸爸单位有事情，你们可以明天再去我家，不过现在我要先进去上课了。”
今天唐德恺晚上回家会晚一些，家里只有林红绣在家，如果高非和魏佩林今天上门，毫无疑问会被林红绣拒绝。
虽然唐阮阮心中已经对这件事情不抱太大的希望了，但是不可否认她心中还对这件事情怀有期望的。
………………
“小魏，你刚才说唐阮阮小同学的父母不同意，为什么？”
高非背着背包皱着眉问道。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想上门拜访，和他父母交流一下。”
魏佩林摇摇头道。
“不过，话说回来，高老师，我们一定要选这个唐阮阮吗？”
“这是肯定的。”高非坚决的说道，“你不知道小魏，昨天在教室里，几十个孩子中我一眼就看见她了，她就像一块宝玉，吸引着我的目光。”
“好吧。”魏佩林无奈的点点头，他知道在高非在表演艺术方面不仅仅造诣很高，而且对于艺术有种偏执的热爱。
在电影拍摄方面，他决定了什么事情，谁都不可能改变。
“这次我恳请了周先生好久，他才答应为我们写这个剧本，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
说着高非有些木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坚决。
魏佩林看到他脸上坚决的表情，也不再阻拦，因为他知道阻止劝说也没有用了。
………………
“唐阮阮同学爸爸是吧，您好我叫高非，是魔影厂的导演，这是我的助理小魏。”
第二天傍晚，高非敲开了唐家的门。
“您好，高导演。”
唐德恺打开门侧开身子让他们进来。
“老唐，谁来了？”
林红绣正那拿着水瓢准备做饭。
“是魔影厂的同志。”
唐德恺回答道。
林红绣刚才不错的心情瞬间被破坏掉，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放下水瓢，淡淡的说道：“原来是魔影厂的同志，快请进来吧。”
一听林红绣的口气，魏佩林便知道问题应该主要出在唐阮阮的母亲，即林红绣。
唐德恺对高非和魏佩林尴尬笑笑，“进来喝杯茶吧。”
“好，多谢。”
魏佩林对唐德恺说道。
三人在客厅落座，高非便直奔主题：“唐同志是这样的，我们电影厂计划拍摄一部电影，需要一个小演员，我们想要邀请您的女儿唐阮阮来出演。”
“这个事情，我和阿阮的妈妈已经知道了。”
唐德恺点点头的说道。
“那，不知道你们的意见是？”
魏佩林迟疑的问道。
“这个嘛……我们也觉得这对于孩子来说是一次不错的锻炼机会和人生经历，但是我们也有我们的顾虑。”
唐德恺斟酌的说道。
“什么顾虑。”
高非脱口而出。
魏佩林在一旁帮忙描补：“唐同志，你有所不知，前天高导演一到唐阮阮同学他们学校，就从众多的孩子中一眼看见了她，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什么。”
林红绣扶着腰进来接道。
“呃、这意味着唐阮阮同学不是池中之物啊，她注定要吸引大家的目光，这是她无法掩盖的光辉啊。”
魏佩林说着自己都觉得脸红，这还是第一次这样吹捧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可他抬起头却看到唐德恺与林红绣夫妇却一脸理所应当加自豪的看着自己。
这、这……
难道他们经常听到这样的夸奖，以至于都习以为常了吗？
“还有呢，就因为这个你们就让我家阿阮去拍戏。”
唐德恺看到魏佩林一副不自在的表情，并且停止了对唐阮阮的夸奖，有些不满的追问道。
求表扬！
100 终同意
“啊！”
魏佩林楞了一下，心中有了一个猜测，唐德恺和林红绣的意思是让我继续？
这、可能吗？
魏佩林又仔细看了一眼这夫妇俩，越发觉得自己心中的猜测是正确的。
于是试探性的开口道：“咳！唐阮阮同学啊，不光长得漂亮，而且很有灵气，我看啊，要是不让她去拍电影，简直就是浪费了她的天分和灵气。”
高非对于自己助手魏佩林的话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可，在他的心中，唐阮阮确是值得上这样的评价。
于是他一脸正色的点点头。
听到魏佩林的夸奖，唐德恺和林红绣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几分。
这两口子还真的是想要自己夸奖唐阮阮。
魏佩林压下心中的惊讶。
魏佩林想了想，决定直接开口询问：“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同意唐阮阮参加电影的拍摄呢？”
见魏佩林说的直接，林红绣也不打算再绕弯弯，说道：“实不相瞒，我们对于阿阮的未来是有一定的规划的，我不知道你们了解过没有，我们家阿阮的学习成绩很棒的，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所以我们希望她将来能做一个有知识的人，受人尊敬。”
“对。”唐德恺现在当然要站在自己妻子这一边，点点头道：“演员虽然也是一份正经的工作，但是我们更希望她是凭借自己的学识立足而非容貌，毕竟花无百日红，阿阮再漂亮也不可能一辈子不老地对吧。”
唐德恺推心置腹道。
“这……”
魏佩林刚想反驳却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这次轮到高非出马了，他开口道：“唐先生，唐太太，我想你们对于演员这个职业可能有一定的误解。”
高非正色道：“演员这个职业并没有什么特殊，与其他工作都是一样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而且要做一名出色的演员，也并不是只要长得好看就可以的，更重要的是天分和努力，有很多的优秀的演员，他们长相并不出色甚至还有些其貌不扬，但是他们凭借自己的演技吃饭，并且受人尊敬。”
高非自从进来就没有说几句话，唐德恺与林红绣都看出来这个人有些木讷与偏执，不通世故，但偏偏这样的人一本正经的讲话才更加令人信服。
林红绣与唐德恺面面相觑，其实林红绣心中已经有些动摇了。
“而且，这次参加我们的电影拍摄，也不意味着以后唐阮阮就一定要走这条路，这只是一个独特的体验，相对于别的孩子多了一个选择，不是吗？”
说道这种世俗的话题，明显又到了魏佩林的主场。
唐德恺与林红绣相互用眼神交流了一会儿，唐德恺便开口说道：“我们在原则上已经同意了，但是我们还有几点要求。”
魏佩林和高非都是精神一震，“什么要求，您尽管说，在不违反我们的原则的基础上，我们一定会答应。”
“第一。”唐德恺竖起食指说道：“我和我妻子要先看看你们的台本，我们需要知道阿阮要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魏佩林点点头：“这个没问题，只是你们也要保证要对看到的内容保密。”
“这是肯定的。”唐德恺说着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我们希望在拍摄的过程中尽量不要耽误阿阮的功课。”
“这……好吧，我答应你会让场记尽量贴合唐阮阮的时间来安排戏。”
魏佩林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
“第三，在拍摄过程中我们要求必须要有一位家长全程陪同。”
唐德恺提出了第三个要求。
魏佩林哈哈笑了两声：“这个自然，我们也有这样的要求，唐同志您可能不知道，在我们这行里有两个最难拍，小孩儿和动物，因为有时候没法儿交流，这时候如果孩子的家长也在现场帮助我们沟通的话，我相信拍摄会事半功倍的。”
……………………
“真的？！你和姆妈同意我去拍电影了！”
回到家后的唐阮阮听到这个好消息高兴地蹦起来。
唐德恺摸了摸唐阮阮的头，暗中给林红绣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瞧，我就说女儿想去吧。
林红绣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温柔的摸摸肚子，说道：“姆妈已经和高导演讲好了，尽量把你的戏安排在周末，在不耽误课程的情况下拍摄，而且姆妈也决定提前一个月休产假，陪你去剧组拍戏。”
“啊？”唐阮阮目瞪口呆，然后连连摆手，“姆妈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你在家里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真的不用管我的。”
“这怎么行呢，你一个小丫头，在剧组里拍戏，爸爸妈妈如果不跟着，你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没想到这次首先开口拒绝他的竟然是唐德恺。
唐阮阮噘着嘴巴抬起头看着唐德恺，两只与唐德恺颇像的大眼睛好像再控诉着什么。
让唐德恺看了不禁好笑。
“而且，而且姆妈马上就要生小弟弟了，还是让我姆妈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唐阮阮拉着唐德恺的一根手指左右摇晃着撒娇道。
“这件事情没得商量，否则你也不准去。”林红绣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唐阮阮吧唧闭上了嘴巴。
“其实你不用担心的，爸爸今天去魔影厂看了，你们的戏主要就在电影厂里拍摄，爸爸骑自行车半小时就到了。”
唐德恺同意让林红绣去陪伴唐阮阮，明显也是做好了调查的。
唐阮阮听到唐德恺这样说，也只好点点头，同时在心里下定决心，这几天多给林红绣一点灵果和灵水。
而且林红绣地身体一向健康，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
“你小子可以，是个做焊工的苗子，初中毕业了想不想来我们厂做个焊工。”
贾宝枪被焊花烤的褪皮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对明显也黑了不少的叶淮生说道。
看叶淮生似乎没有意动，贾宝枪继续诱惑道：“来了我们江北机械厂，不光待遇高，每个月粮票吃不完，钱花不完，而且还给你发个媳妇儿呢。”
“还发个媳妇，真的假的？那我毕业了能来江北机械吗？”
叶淮生没有反应，倒是旁边站着的许志强听到这句话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追问。
贾宝枪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微微的点点头，淡淡的说道：“以你这样的资质，要进来可不容易。”
这话的潜台词不还是能进来吗？
许志强听到贾师傅的话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淮生淮生，你听见了吗，师傅说我也能来，到时候咱们俩一起来工作，多好啊。”
叶淮生无奈的笑笑，摇摇头道：“我可能来不了了，起码毕业来不了。”
贾宝枪本来以为叶淮生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会高兴的跟许志强一样，但是没想到他却说来不了了，贾宝枪拉下脸，等着听叶淮生的解释。
那表情，就好像是说，要是叶淮生的一个回答不对，他就要用手中的焊枪把叶淮生牢牢的焊在焊机上，让他再也没有办法离开。
“我想读大学，学机械，将来不仅仅能修理机器，还能造机器，甚至设计机械生产线。”
101 原来都是熟人
“考大学当大学生。”
贾宝枪惊讶的看着叶淮生，很快眼中就露出了赞赏之色，脱下满是油泥的帆布手套在叶淮生的肩膀上拍了拍，“好小子，有志气！”
要知道现在正处于一五计划期间，国内主要156项工业计划上马，与这156项计划相关的企业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这些企业与工厂的待遇好的不像话。
不但端的是政府的饭碗，工资虽然不高但是却稳定，还分房子，各项福利多的令人眼花缭乱，冬天有碳补，夏天有冰补，逢年过节发肉发油，生病了单位报销医药费，生了孩子可以免费上子弟小学，就连死了单位都会负责你的身后事。
这样的待遇下，一些重工厂成为了许多人趋之若鹜的好单位。
许多人现在已经不追求上大学，而是追求早早地参加工作，最好进个好单位。
所以这时候叶淮生的话就显得格外的不同。
坐在回家的车上，许志强悄悄看了坐在自己旁边的叶淮生好几眼，几次欲言又止。
今天叶淮生给她得震撼真的是太大了。
以为大家对于江北机械厂得种种只是耳闻，而这半个月确实眼见为实。
那正在修建的一栋栋员工宿舍楼，那偌大的食堂，还有工厂自己的工人俱乐部，篮球场，还有计划筹备的厂办小学和医院。
让同学们都深深的触动了，大家都恨不得自己立刻成为江北机械厂正式的一份子。
而被贾宝枪直接高度赞扬，据说就连一向对他们不是很友好，不苟言笑的崔明山都对叶淮生赞赏有加，甚至直接说了等叶淮生初中毕业直接招收进厂，给个正式工的编制这样的话。
但更让大家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大家可望而不可即的，羡慕无比的东西，却被叶淮生轻飘飘的拒绝了。
原因竟然是叶淮生想要考大学。
拜托，大家都知道考大学好，但是首先你要能考的上吧，每年考上大学的人不晓得有没有百分之一，就算你叶淮生学习好考上了，那么等你毕业了还不是要分配到工厂工作。
那么跟现在有什么区别呢，还可多赚几年的钱。
“你一直看我做什么，有话就说。”
叶淮生不知道第几次感觉到来自于旁边好朋友的目光，终于忍不住说道。
“呃”许志强尴尬的挠挠后脑勺，“那啥，我就问问你，是真的想考大学吗？”
“当然是真的，我为什么要骗你们？”
叶淮生一摊手反问道。
“哎呀，你到底怎么想的呀，那可是江北机械厂，这几天工厂的条件你也看见了，别人可以挤破了脑袋都进不去的，崔处长亲自发话要招你进厂，还是正式工，想来以后肯定可以平步青云，你怎么就给拒绝了呢。”
许志强越说越激动，立刻就要动手开看叶淮生的脑袋，“我真想把你的脑袋给你敲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叶淮生笑着推开了许志强的手，正色道：“我不否认毕业之后进工厂参加工作是一个好的选择，但是就仅此而已吗？我的人生就这样了吗？我不甘心。”
叶淮生摇摇头道，“不甘心不是因为嫌弃工资不高或者是无法升职什么的，直视觉得自己明白的事情太少了，如果有一天会有更好的机会摆在我的面前，我却因为自己的无知和知识的匮乏而错过了，那样的话岂不是会很遗憾。”
“再说了，我们都还小，着什么急，不如多去尝试一下不同的道路。”
说完后叶淮生也不管许志强的反应，自己就闭上了眼睛，将手臂枕在脑后休憩。
……………………
“也就是说，我不在家的这半个月，阿阮就要当演员了。”
刚才还说了一番豪言壮语让别人目瞪口呆的叶淮生回到家后听到林红绣与唐德恺的话，自己也目瞪口呆起来。
“对啊对啊。”
唐阮阮在一旁美滋滋地点头，脸上还挂着自豪的笑容。
叶淮生好一会才明白了过来，伸手摸了摸唐阮阮的发顶，“真棒，我们阿阮一定可以成为家喻户晓的小童星的。”
“喏，这是剧本，你先看看。”
唐德恺从沙发上拿起一个小册子递过去说道。
叶淮生接过册子，只看了一眼，便愣住，然后很快露出一模诡异的笑容。
“淮生怎么了？这个剧本有问题。”
唐德恺诧异道，他已经研究这个剧本好几天了，也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啊，难道是自己天生就是个粗人，没有什么艺术细胞，所以看不出来？
“啊，不是不是。”叶淮生连连摆手说道，“我就是觉得太巧了。”
“巧？”
林红绣皱眉不解叶淮生的意思。
叶淮生将册子上的一个名字指给他们看：“总编剧，周玉金。”
“怎么了？”
“他是我妈妈生前最好的朋友，我叫他玉金舅舅，我妈妈曾经说过他是我国现在最厉害的戏剧家之一。”
叶淮生解释道。
“真的？！”
林红绣惊喜道。
虽然林红绣没有演过戏，但是她也明白，虽然都是演戏，但是演一个全国知名戏剧家的戏与其他不知名导演的戏是完全不一样的。
比如说，苏仙苏轼，生平最喜喝酒作词，平日在青楼楚馆流连，若是他觉得哪个歌妓入得了他的眼，玉手一抬，大笔一挥，文不加点，一气呵成，给她做了一首词叫她唱。
那这位歌妓便会顷刻间火便整个开封府，受人追捧，似乎苏轼为她做了词，她就立刻沾了些文气，不再那么低俗，也更容易被正正的文人与贵族接受。
叶淮生点点头，“之前咱们在电影院里看的张灯结彩就是玉金舅舅写的，只不过之前一直都是作为话剧表演，这次他又根据话剧重新写了电影剧本。”
“张灯结彩，。”林红绣惊喜道，“当时我就觉得这个电影写的好，那老唐淮生，你们说，我们阿阮如果演了这位周先生的戏，会不会变成像刘玉英那样的大明星啊。”
刘玉英就是电影版张灯结彩的女主角，一戏成名，成为现在全中国最出名的女演员。
唐德恺脸上地笑容也抑制不住，却还是控制着说道：“像刘玉英那样不太可能吧，毕竟我们阿阮只是演个配角的，但是我觉得我们阿阮长得这么可爱，大家一定会喜欢她的。”
102 明天再见
电影将在五月正式开拍，唐阮阮提前一个月拿到了剧本，主要是为了她这个小朋友尽早的熟悉剧本，背熟台词。
当然，这一切对于唐阮阮而言也都是不需要的。
唐阮阮双手撑着双颊看着窗外，眼中带着淡淡的哀愁。
好的故事能够给人以内心强大的震撼力。
不管这个故事多么的戏剧性，多么的荒诞，众人都能从之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共鸣。
《明天再见》就是这样的一个故事。
明天再见讲述了一个绝望中却包涵希望的故事。
故事开始于民国二十年，中原地区春季降雨稀少，突如其来的大旱灾降临在人民头上。
主人公赵三孬家中有十一亩旱田，种满了冬小麦，带到了春夏之交收割麦子，然后播种苞米，一年的收成除去各种税赋和杂捐，再将一部分小麦换成红薯，也足够一家人将肚子填个七八成饱，饿不死人。
在这个乱世之中，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赵三孬有两双儿女，大儿子今年十三，叫金锁，二儿子叫银锁，今年十岁，他准备明年多佃几亩村里高财主的田，多收些粮，然后送两个儿子去镇上的私塾读书。
不求他们将来大富大贵，只要认得几个字，将来到高财主家做个账房或是工头之类的，多赚一份工钱，再娶个好生养的姑娘做媳妇，最好再给他生十个八个孙子。
赵三孬想到这些就觉得日子真有奔头儿。
至于两个女儿，月英与月梅，他也不会亏待她们，待长到十五六岁，请乡里有名的媒人说个家境殷实的人家，再一人打两只柜子，做三四身衣裳送出门去，不说十里八村头等的风光，但也绝不是与村中那些破落户卖闺女的一样。
可突如其来的旱灾打破了赵三孬美好的幻想。
村里年纪最大，迄今还留着脑后的辫子的三叔公有一天在河边看水。
突然说今年河水水位降低了，并且整个春季也只下了几场蒙蒙小雨，今年恐有数十年不遇大旱来临。
今年的雨水比往年少一些大家都能感觉到。
但是要说数十年不遇的大旱，这就有些夸张了吧。
顶多是今年的收成比往年低一些。
不过粮食减产也够让三孬不高兴的了，因为这意味着他的美好的计划又要推迟一年。
银锁才十岁不着急，但是金锁已经十三了，再过两年就要说亲，要是金锁读过私塾，那说不定就能娶个小地主家的闺女。
没有人相信三叔公的话，三叔公气的住着拐杖在街头痛骂，痛骂完后又老泪纵横的指天发誓，说村子里绝对要遇到数十年不遇的大旱。
于是，大家都知道三叔公老糊涂了。
但是由于三叔公做了大半辈子祖老，积威甚重，大家也只是在背地里骂他两句真是老糊涂了。
三叔公见大家依然不为所动，竟然当众在村中打谷场给全村人下跪，恳求大家立刻开始逃荒。
三叔公这一跪，将村中大半人对他仅剩的那一点点尊敬都跪没了。
三孬看到一头花白的头发的三叔公低着头跪下众人面前，心中颇为复杂。
他尊敬三叔公，这是肯定的，但是不知道为何看到这样的三叔公，三孬的心中不但没有感动，反而是气愤与一点点不愿意表露出来的得意。
“三叔公这是什么意思，折我们的寿吗？”
“三叔公老糊涂了，，难道我们要跟着他一起老糊涂吗？”
三叔公最终被小儿子带回了一栋破旧的老生活。
本以为此时就此揭过，但是没想到三叔公的话竟然真的成真了。
小麦因为缺少水分无法发育，也已预见，今年不仅仅是减产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粮价已经不断上涨了。
“比旱在更加可怕的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记得。比天灾之后。“
没有雨水，地面被暴晒店面一块块的裂开。
公家的官差来了，大家喜极而泣。
但是没用想到，公家人来不但不是来给大家发粮赈灾的，恰恰相反，他告诉大家，今年的税收，在搞办成，希望大家提早准备好税粮云云。
公家的人说的话击碎了三孬心中最后的幻想。
全村人开始一起逃难。
三孬家中一个小的独轮车，除了一家物件，他将最小的女儿月梅坐在上面。
在天灾面前，人人平等。
无论是村中最有钱的高材住，还是村里最穷的神神家。
大家都拖家带口的往前走。
所不同的就是，大家是凭借自己的双脚往前走，高财主一家却是坐着驴车往前走。
旱灾越来越严重。一路上他们看见了许多饿死的人倒在路上无人管，秃鹫与虫子围绕着尸体啃噬。
在这一刻人命低如尘埃。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他们远远地看见这一座城池。
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五看穿着打扮应该也是逃难来的难民。
等了一会，却发现这些难民依然站在原地。略微一想。赵三孬明白了这一座城市应当是不允许他们难民进入中。
发现这一点之后。刚才因为看见城池而带来的一丝丝希望。很快就被无边的绝望，所掩盖。
他们只好恋恋不舍的再看一眼这座城池，然后向下一个愿意收留他们的地方出发。
三孬一直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带领家人找到一个没有旱灾的地方。
但是他们走了很久，他感到自己的体力正在不断地流食，连续几天的稀饭，让他没有力气去赶路。
但是他知道她不能倒下，他一旦倒下，就再也跟不上队伍会变成来时，他眼中看到的那些秃鹫的口中食。
村子里已经逐渐有人掉队或者倒下。
水根娘今年已经70多岁，他看着面黄肌瘦的小孙子心疼不已，主动提出让儿子将她留在路上，生死有命。
水根原本是村中出名的孝子，但是水根媳妇却同意这个建议，她彻底不顾及别的看法与礼教了，坚持将婆婆留下。
继续上路的人没有人再提起水根娘。
不知道为什么，是害怕还是心寒。
总而言之，在大家心中，水根娘似乎在十年前就跟着亡夫而去了。
103 明天再见（二）
二儿子银锁因饥饿难耐偷吃了高财主锅里的稀米汤，被高财主的大儿子高保富发现之后活活打死。
赵三孬与妻子闻讯赶来时，只看到自己儿子满头是血的躺在地上。
而高财主的大儿子，枯瘦的脸上颧骨高高的凸起，眼窝深陷，鼻子里喘着粗气，就像一匹跑了一天的瘦马。
赵三孬看到这样的高保富，心中除了恐惧没有别的想法，他拉着妻子在高保富愤怒与周围人不屑的眼神中抱起银锁的尸体跑回了自己的窝棚。
赵三孬的妻子怨他软弱无力，不去为儿子报仇，赵三孬则痛苦的蹲在一颗光秃秃地树下一言不发。
入夜后，赵三孬与妻子商量将银锁埋了，最好留个标记，待到以后活了命再来将银锁带回家。
嘱咐好金锁在窝棚里看好妹妹，赵三孬与妻子刚要背着儿子出门，就有人出现在他面前。
这人瘦高的就像一根竹竿，只是脸上不像其他人那样毫无血色。
仔细看他的眼珠，似乎有些法律，鹰钩鼻，嘴唇很薄，总之，这是一个让人看起来就不舒服的人。
“桀桀”
那人的笑声同样让人不舒服。
赵三孬与妻子听到他的话后遍体生寒，赵三孬的妻子疯了一样的将这人赶走。
原来那人说的话是愿意用两袋小米换银锁的尸体。
赶走那人后，赵三孬和妻子将银锁背到远处的山丘，观察左右无人，飞快挖了个浅浅的坑埋了。
等到回到窝棚附近时，却听到金锁的怒吼与月英月梅的哭喊声。
赵三孬与妻子飞奔回去，看到两个成年男人正抓着小女儿月梅的腿，而金锁与月英正奋力的跟他们争抢。
小小年纪的月梅在争抢之中不断哭喊，一张因为饥饿而蜡黄的小脸因为不断哭泣而变得通红。
赵三孬的妻子尖叫一声扑上去与坏人撕打。
赵三孬却愣在原地，踌躇不前。
“赵三孬你个软蛋！”
妻子二凤哭喊道。
那两人相互使了一个眼色，决定不管赵三孬，继续抢。
赵三孬正在纠结要不要上前，却看见周围似乎影影绰绰的还有几双眼睛再看着这里。
就像，隐藏在暗中的狼，只待他露出软弱的时候，他们就会一拥而上，抢夺他的口粮和孩子。
赵三孬想明白了这一切，怒吼着对这坏人冲上去。
有了赵三孬的加入，那两人也不愿意真的拼个你死我活，边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赵三孬站在原地，紧攥着拳头，手里拿着一根手臂粗的树干，环视着四周那些不轨的目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狼一样的眼神消失不见了。
直到他们不见，赵三孬手中的树干才掉落在地上，一家人抱头痛哭。
最小的月梅却已经沉沉睡去。
“我去找高老狗，他儿子打死了银锁，必须要有个说法。”
赵三孬像个硬汉一般说道。
“当家的，还是别去了。”二凤抱着月梅，月英枕着她的大腿睡在地上。
“他家两个儿子，加上高老狗一共三个壮劳力，你要是去了……咱们一家人可都指望你了。”
二凤抹了抹泪说道，“这该杀的老天爷，咋就不开眼。”
“没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赵三孬粗糙干瘦的手捡起树干说道。
“你这这里好生看着娃儿们。”
说罢，他站起来环视了周围一圈，大声说道：“要是有人敢趁我赵三孬不在，欺负我老婆孩子，等我回来要了你的狗命。”
周围那些在暗中观察的人都在心中暗叹，白天还是一个怂包的赵三孬，怎么突然硬气起来了。
但是这些人也大多是欺软怕硬的，豁出去的赵三孬是他们不敢惹的。
赵三孬拿着棍子到了高财主的窝棚，他一副拼命的架势果然吓住了高家的人，最终他带着一身伤和两袋小米就像英雄得胜一样归来。
看着黄澄澄，却散发着淡淡的霉味的小米，二凤抱着米袋失声痛哭。
哭完了，就像是数数一样，从米袋里数出一小把小米，放在锅里，煮了一锅小米汤。
赵三孬蹲在一旁拒绝了二凤用一直豁了口的破陶碗端来的米汤，二凤叹息一声，没有多劝，只是自己也没有喝米汤，只给三个孩子一人盛了大半碗。
天亮后继续上路，听人说往西走，那边有赈灾的粥棚，大家纷纷往西赶路。
不知道走了几天，路上倒下了一个又一个乡亲。
他们凭借着这两袋小米，幸运的没有倒在路上。
到了这座叫做陈阳的城池，他们的小米也吃完了。
要是这里也不赈灾，他们肯定坚持不到下一个城市。
陈阳城门口支着好几个大棚，端着破碗的难民排了好长的队。
但是这都无所谓，最重要的，这里真的赈灾。
赵三孬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从链搭里拿出破碗，叫妻子快去排队，自己去附近找几根树干做个小窝棚。
赵三孬想好了，如果这里让待的话，他就在这里住到开春，等旱灾过去了，再回家种田。
金锁已经懂事，脸上也露出开心的笑，他背上背着因为饥饿不能行走的小妹妹月梅，身后月英抱着一个破包袱跟着他。
他们跟父亲一起去找搭窝棚的东西。
赵三孬选择一个人比较多的空地，这里就是他们的小家了。
捡来的树枝和石头承载地上，用茅草和树叶搭在顶上。
简陋的小窝棚刚刚完成了一个骨架，就看到二凤小心翼翼的端着破陶碗回来。
它每走一步都会小心翼翼的护着碗，就好像哪怕自己摔倒了，都不会让这碗翻了。
二凤回来，一脸惊喜的将碗放在一家人中间。
只见这碗中盛着一碗浓稠的米粥，起码有大半碗是米。
“快吃，我再去排队。”
赵三孬喜笑颜开道。
金锁喝了一大口，月英喝了一大口，月梅抱着碗也满足了喝了一大口，最后二凤喝了碗底，赵三孬抱着碗飞奔向粥棚。
“这陈阳的市长可真是的大好人啊。”
前后左右的难民都竖起大拇指说道。
“是啊是啊，俺可是听说沁阳的市长跟粮商勾结，把中央拨来的赈灾粮都高价卖了出去，这施的粥里全是沙子和清水。”
“你们知道陈阳市市长叫啥名不？”
赵三孬好奇问道。
“当然知道了，叫杜嘉文，他可是跟别的官老爷不一样，每天都来这里呢，要是粥里没有米他可是不依的。”
“喏，你看他来了，那就是杜市长。”
一人说着就指向不远处一行穿着中山装的人说道。
“就是中间那个穿蓝衣裳戴眼镜的那个。”
104 明天再见（三）
赵三孬顺着身边人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杜市长长得斯斯文文，一脸忧色，正与身边其他几位穿着中山装的官员说着些什么。
还有一个带着奇怪帽子的年经人手里拿着一个模样奇怪的机器对着难民，不知道在干什么。
很快杜市长一行人朝着赵三孬他们走来。
赵三孬他们紧张起来，以为是因为自己在这里谈论官老爷，让他们看见生气要治自己的罪。却没有想到，杜市长他们一行人过来后，不但没有大声的呵斥他们，反而细声慢语的安慰他们不要害怕。
紧接着其他几位官员也都和蔼的问了他们几个问题。
难民们本来就因为在陈阳吃到了米粥，自然一股脑的说好话。
那几位年轻人原来是记者，他们采访了难民之后，心满意足的跟领导们一起离开了。
赵三孬也心满意足的又领到了一碗浓稠的米粥。
可是包括赵三孬在内的难民并不知道，他们吃到的浓稠的粥，看到的一脸忧色的杜市长都是一场戏。
而主导这场戏的自然就是杜市长。
中原地区爆发大规模的旱灾，本来各地的官员与驻军统一口径，要将这件事情压下来，以免影响自己在委座心中的印象。
为了压住旱灾的盖子，他们商量好不但不减免赋税，开仓赈灾，反而要多收赋税，让委座相信中原绝对没有什么旱灾，中原地区今年全都是好收成。
至于那些泥腿子，谁管他们的死活，他们死了多少人与自己有关吗？
这并非是他一个人的想法，这个想法已经成为了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共识。
这件事情本来算是破天大事，但是在上上下下的共同努力之下，委座已经基本相信所谓中原大灾只是少数人危言耸听之言。
但是却没想到冒出来个异类，民国党元老张霁圭。
这个老东西可是一个老资格了，同盟会时期就跟着先总统闹革命，现在党内还真没有几个人比他的资格更老。
可偏偏这个张霁圭老来糊涂，将几个小记者搜集的旱情的资料和照片扔到了委座的桌子上，把这件事情捅了出来。
委座自然是勃然大怒，当然，这个怒气是针对这些欺瞒他的官员们还是针对不识时务的张霁圭老东西的，就无人知晓了。
但是事情已经曝光，只能下令赈灾。
中央从各地调来的灾粮本就数量稀少，再加上层层克扣，上下其手，到了灾区还不晓得剩下多少。本来杜嘉文也想官商勾结，发次国难财。
只是他在中央财务部的妹夫给他发来消息，说委座迫于张霁圭还有舆论的压力，打算派遣督察组道灾区严查贪污情况。
听到这个消息后，杜嘉文改变了主意，发财的机会多得是，但是升官的机会不多。
他决定做一场戏，至于观众嘛，自然就是中央来的督察组以及督察组背后的委座。
他下令将运送到陈阳的灾粮一粒不少的送到粥棚，又给上上下下许诺了好处，于是在督察组面前上演了一场忧国忧民父母官，一粒不贪杜清廉的好戏。
只是他没有想到，效果会这样好，尤其是记者和领导问的那几个难民，简直就是安排好的，不，比安排好的还好。
真是老天爷垂怜他杜嘉文，活该他升官发财。
至于那些灾民们，杜嘉文记得剩下的灾粮也就够吃两三天的。
没有了粮食，这群泥腿子肯定会闹，但是他相信闹不了几天，只要他们知道陈阳没有粮食，他们自然就走了。
杜嘉文为自己的足智多谋而感到高兴。
决定今晚是乐巴黎歌舞厅消遣消遣。
那个叫叶娇的舞女，真不愧是从沪市来的，那身段那模样，啧啧啧。
要不是家里的母老虎管得严，他一定要将叶娇带回家去做个姨太太。
…………
杜嘉文想的没有错，没有了粮食，灾民们自然会闹。
在城门外又是哭求又是大骂。
可是杜嘉文早就下令让警察厅和治安团严守城门，不许放一个灾民进城。
果然过了没几天，陈阳城外聚集的灾民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赵三孬满怀着失望带着妻儿继续赶路。
听说往西北走，山西那边今年大丰收。
路上汇集的难民越来越多，每天倒下的人也越来越多。
高财主家那匹驴子也瘦的拉不了车，更何况人都没得吃，怎么可能还喂一头驴子。
终于在一个夜晚，高财主忍着心痛，与两个儿子一起将瘦驴杀了。
瘦驴只剩下皮包骨，但即使这样，肉汤的味道还是传了好远，如果不是高家三个壮劳力在，恐怕高家当晚就要遭贼了。
高家没有了驴只好跟他们一起不行。
可高家的女眷都是小脚，脚程慢，没有几天他们就掉队了。
赵三孬家也终于没有了一点点食物，越梅开始昏迷不醒，月英饿的抬不起脑袋，至于金锁，他就像是一只瘦猴儿，破破烂烂的衣服挂在身上，露出骇人的肋骨，就好像下一秒这薄薄的皮就要保不住这肋骨一样。
他们终于在饿死之前到了下一座城。
城前依然拍着长长的对，但这不是施粥，而是招工。
赵三孬大喜过望，他是庄稼人，有一把力气，只要东家肯招他，他就能带着妻儿活下去。
但是很快他就失望了，人家只招年轻的女孩子。
“爹，娘，你们把我卖了吧。”
月英摇晃着身子跪下哭道。
“我的儿，你不晓得那是什么。”
二凤坐在地上双手拍打这土地哭道。
“给人家当丫头，我不怕苦，要是，要是不卖我，哥哥和妹妹都活不成了。”月英继续说道，“卖了我，我能活，哥哥和妹妹也能活，等以后你们来赎我回家，我等你们。”
十二三岁的月英不晓得只着年轻女孩子的意思，但是赵三孬与二凤却是明白的。
赵三孬低头蹲在地上，许久，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二凤，就这么的吧，能活着就中。”
到了傍晚，赵三孬带着女儿去排队，却看见自己前面的人正是高财主，身边站着的是他在城里念过书的女儿。
高财主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熟人，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赵三孬也只好尴尬笑笑，低下头不说话。
在这里，谁能指责谁呢。
排到他们的时候已经天黑，赵三孬一抬头，看到了城内飞出的孔明灯，原来今天是中秋节啊。
本该团圆的日子，自己却将大女儿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