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路遇伏击
乌合之众不可怕,就怕张志强阴魂不散,返身再回来,所以李天畴不惜代价,打光了身上仅有的三个弹匣。目的就是为了让对方知难而退,哪怕只是赢得一点点时间也好。
目前的状况比较糟糕,李天畴暂时丧失了听力,但视力的恢复却非常迅速,武器只剩下了手枪和匕首,但子弹也不多了。
肩上的袁华尚有体温,应该还有口气在,只要迅速止血,说不定还能度过这鬼门关。于是一到老妖藤下,李天畴便翻出了急救包,不管什么消炎药,全部糊了上去,又扯了破布给袁华包扎止血。
借着喘气的机会,李天畴抬头观察上方,胡德海二人不见了,黑乎乎的枝叶搭成的厚重顶棚只有一个光点儿,一遮一闪的晃动,似乎有活物在动,这俩家伙应该是上了崖顶,当下心里有了少许安慰。
接下来就是艰难的抉择,郭耀武和袁华,只能带走一个,从时间推测,这还只是理论上的,张志强随时都会回头,于是李天畴把心一横,要带走的自然是还有救治希望的袁华。
他飞快的从郭耀武的尸体上拆下破布,然后拧成简易的粗绳,将袁华绑在了后背上,默默的给郭耀武三鞠躬后,转身一拽粗大的藤枝飞身而上。
疯狂扫射还是很有威慑力,追兵迟迟没见踪影,浑身疼痛难忍的李天畴不知道是怎么坚持到崖顶的,只觉得满眼金星乱冒,抓着藤条的手也在止不住的发抖,而那细小的光点已经变成了圆盘,胡德海正伸着脑袋在往下看。
得到对方的帮忙,李天终于翻身上崖,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可以说是运气好,也可以说是张志强太怕死,否则能不能活着出来还真是两说。
袁华被解下来后,李天就如死鱼一般的躺在地上大口喘息,根本说不出话来,眼珠子瞪得溜圆,胸口如撕心裂肺一般剧痛,而胡德海病急乱投医,逼着白大褂在李天的前胸后背一通乱摸,折腾的满头大汗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行了,别弄了……咳咳。”李天总算缓过气儿,刚遭受手蕾余波的冲击,接着就背袁华狂奔,然后攀爬断崖,一刻也没歇下来,全凭着一口气和骇人的潜能,即便是超人也扛不住。
二人停手,看看李天,又看看袁华,一时间不知所措。
“别担心……咳咳,袁华不会伤害我们,扶我起来。”
胡德海一巴掌打开了白大褂伸出的手,小心翼翼的扶起李天半坐着,“现在好些了?”
李天听不见声音,自顾自的调整体态,然后从腰间拔出了手枪。
“你要干啥?”胡德海着急了。
“炸了这妖藤!”李天畴尽管暂时失聪,但很明白胡德海想要说什么。
“那郭耀武呢?”胡德海把手往断崖下一指。
“没机会了。”李天畴略一思考便摇摇头,然后缓缓爬到崖边,俯身探臂,枪口对准了崖底老藤树的根部正面,尽管距离很远,但位置已经牢牢的印在了他的脑子里。
“我们说过要带小郭回去。”胡德海还不死心,他似乎发现了异常,对方的反应有些迟钝,所以情急之下便伸手拽了拽李天畴的衣服。
“我也想。”李天畴头也不回,“但活人更重要,不想都死在这儿,还是先看看袁华吧,”
胡德海无奈,知道李天畴已经尽力了,也说的是实在话,不好强求对方再做什么,只好仰面流泪。
无法分辨崖底有没有追兵过来,但李天畴隐约感觉有活物出现,这种摸不着边的感觉往往极为准确,不光是他自己,教官也有类似的体会。
“……”李天畴连续扣动了扳机,“轰隆”一声巨响,火光黑烟之中,整个断崖都在晃动,浓浓的腥臭之气混合着硝烟的味道扑面而来。
还有机会再见,张志强!李天畴默默的念叨了一句,坐起身拍了拍跪在一旁的胡德海的肩膀,“后面有很长一段路,希望大家都能活着。”
胡德海理解李天畴的意思,耷拉个脑袋不说话。出乎意料的是白大褂,此刻倒挺镇定,跪在地上忙着查看袁华的伤势,似乎也不害怕眼前的‘掠食者’会突然跳将起来要了他的小命。
“他怎么样?”李天畴面色开始潮红,说话也有了不少气力,但浑然忘记了自己的耳朵听不见。眼见白大褂张着嘴咿咿吖吖的伸手比划的时候,他才自嘲的笑笑,又把目光看向了胡德海。
“你听不见么?”尽管胡德海早有疑惑,但发现对方失聪后还是很吃惊,于是连说带比划,并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李田畴点点头,这没啥好隐瞒的,他对自己的恢复能力有信心,多则一两天,少则一个晚上,整个身体的损伤基本都能恢复如初。
但胡德海不明白,自然很难过,认真的跟白大褂交流一番,然后打着手势告诉李田畴,袁华的断臂处失血严重,前胸有四个弹片和两处枪伤,但都还好说,这归咎于其身体变异后,表层肌肤呈鳞片角质状,不但皮糙肉厚,而且韧性十足,所以都没有伤及内脏。
李天畴点点头,从后背取下背包,哗啦倒了一地,“还有一个急救包,白大褂你看看怎么给包扎下,面包和水大家分分,休息五分钟,马上上路。”
胡德海自然无异议,白大褂也不含糊,飞快的拆掉了李天畴二把刀水平的包扎,手脚十分娴熟的重新勒捆、止血和上药,然后小心翼翼道:“‘毁灭者’虽然生命力强悍,但失血太多,恐怕不能支持太久。”
胡德海又是一通手脚比划,李天畴囫囵明白了个大概,于是又问:“不能太久是多久。”
白大褂犹豫着,伸出了十个手指头,然后自己数数,又握回去了两指。
“八个小时内?!”
白大褂认真的点点头。
“出发吧。”李天畴腾的一下就站起了身,“路上吃喝。”
于是昏迷中的袁华又趴在了胡德海的后背,李天也不跟他争,抓紧一切时间恢复体力。
只要离开了这片密林,危险就会大大降低。事实上,没有了‘掠食者’的存在,大家已经相对安全了,不管前方还将面对什么,都无法阻挡他们的归乡之路。
至于白大褂,他根本没得选。
远远的又看到了那个临时营地,三间破败的小屋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十分突兀。
“之前好像没有这种感觉。”李天畴喃喃自语,突然察觉到了不对,急忙叫住了胡德海二人。
“路不对么?”胡德海诧异,两只手做出了一个夸张的动作。
“不是,是房子不对。”李天畴似乎也说不清楚,总感觉危险在左近徘徊,眼下的情形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何种场合出现过。
似乎很真实,就像发生在不久前。李天畴忽然头疼欲裂,于是缓缓的坐了下来,并示意胡德海二人放下袁华,也坐下注意隐蔽。
忽然一副画面如跳跃一般出现在他的脑海,画中是风沙漫天的戈壁,一行人正在急匆匆赶路,大家筋疲力尽,但充满了归国的渴望,当时李天畴似乎也背着一名伤者,前面开路的家伙是那么的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叫啥,可跟他争抢着背伤者的人,却一下子跃然眼前,张子强!
握草!李天畴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胡德海,而对方被他看得发毛,连忙伸手在他眼前上下摆动,“我说你咋走神了?咋那样看着我?”
咝,李天畴倒吸着凉气连连甩头,真不可思议,这消失已久的噩梦竟然不打招呼似的突然回来了?!那么伴生的灵魂呢?它在哪里?
李天忽然抱着脑袋,竭力在脑海中搜寻着曾经与之有关的一切痕迹,即便是很久之前做过的噩梦,还有和张志强在福山的数次交手,林林总总,乱七八糟,但是没有任何收获。
“你还好吧?无论身处何地,我都没有忘记对你的承诺,放心。”李天畴在心中默念,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正常。
而面前的胡德海已经急的满头大汗,不知道李天突然受了什么刺激,又或是之前受伤连累了脑子,总之很不安,此人一旦倒下,那么顺利回国就成了奢望。
“抱歉,刚想起一件事。”李天畴苦笑,“我感觉小屋周围的气氛不对,这地方我呆过两次,时隔很短,但现在突然很糟心。”
胡德海很认同的点点头,作为资深特工,时常游走在危险边缘,第六感非常重要,往往在危机关头能救命,所以绝不认为李天畴在开玩笑。
“这样,我绕过去看看情况,老胡你做接应,一有不对,立刻开枪,无论什么东西,千万别手软。”说着话,李天畴拿眼睛很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白大褂,对方的态度倒是非常配合,先是媚笑,然后很自觉的往后蹲了蹲,然后双手抱头跪在地上,屁股撅的老高。
第五百三十章 许文失踪
他奶奶的,胡德海哭笑不得,恨不得在其腚上狠狠蹬两脚,但一个不留神,李天畴嗖的一下就从草窝里蹿了出去,速度之快,植被摇动之下,几乎看不清身影。
胡德海长大了嘴巴,简直难以置信,这还是刚才要死不活的李天么?怎么一下子就生龙活虎起来?他并不清楚对方身体的秘密,自然惊讶的快要崇拜了,殊不知,整个‘巡游者’中即便是武放和许文也只是略知皮毛而已。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李天畴全力施为,受伤之下还有这样的速度,至少他所熟知的许文就远不具备如此的爆发力和飘忽的身法。
李天畴很快就贴到了崖壁边上,步向目标靠近,与距离最近的小屋只有二十米不到时,他停下来冲胡德海打了个手势。
老胡连连点头,眼神立刻变得凝重,手枪打开保险,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三间小屋上。
李天畴又向前挪动了数米,突然朝小屋发动了冲锋,双足点地如风车一般,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在胡德海目瞪口呆中如一发炮弹,轰隆一声撞进了小屋。
尘土飞扬间,小屋的破门彻底被撞碎了,紧接着传来数声摔打和闷哼,然后就悄无声息。我靠!这简直是那自己当兵器啊,从未见过这样玩命的打法,还是八字没一撇的偷袭,老胡真是开了眼。
突然间“”的连续枪响,来自另外两间小屋,顿时将李天畴所在的草屋打得烟雾弥漫、木屑杂草横飞。
胡德海紧张的注视着对方的射击位,也十分担心李天畴的情况,这个紧要关头需要十分默契的配合,他可是个老司机,非常清楚战机稍纵即逝的道理。
但无奈距离太远,手枪根本够不着,老胡扭头恶狠狠的冲着白大褂道:“老实待着,敢动一动就要你狗命!”说罢,便一翻身,手足并用的匍匐前行,横向运动接近另外两间小屋。
枪声间歇时,李天畴的身形突然出现在了窗口,这让胡德海悬在嗓子眼的心才落回了原位。眼见对方接连比划了一串奇怪的手势,胡德海很惊奇,这是‘巡游者’独有的静默交流方式,这家伙也知道?
手势表明小屋内有两个人,已被解决,而另外两间小屋的敌人在四到六个之间,让胡德海抵近射击,注意安全,李天畴则负责迂回偷袭,解决敌手。
关键的时候,胡德海绝不含糊,冒着伤痛和随时摔下去的危险,沿着巨岩的边缘飞速前行,很快到达了可射击的位置。这是个十分危险的距离,手枪对长枪,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对方显然发现了他,“”两枪,打得胡德海根本无法抬头,只好连换数次位置,好不容易再抬眼观察时,李天畴已经不在那个小屋的窗口了。
胡德海当机立断朝刚才的射击位开枪,数十米的距离,手枪根本打不准,误差能在一米范围内就算不错了。不过老胡的运气实在好,仅仅开了三枪,就击中了一个敢冒头的家伙。
这下捅了蚂蜂窝,一半以上的枪口调转对着胡德海藏身的位置一通猛打,逼得老胡差点从山岩上跳下去。不过李天畴也没有让他难过太久,枪声最猛烈的时候,他像偷袭第一个小屋那样,合身撞进了紧靠崖壁的第二间小屋。
屋内的两名枪手显然没有准备,在惊慌失措下很快被李天畴用匕首给解决了。他稍稍腾了点时间翻看这俩人的衣物,以期能大致推测一下对方的身份,但徒劳的是连张纸片也没有。
唯一能判断的,是两个黑瘦家伙的体貌符合当地人的特征,至于身上黄绿色、没有任何标记的军装则在缅北地区太普遍,无法去推敲。
之后便简单了许多,第三间屋子的枪手在李天畴和胡德海两名老司机的前后夹击下连三分钟也没坚持到便悉数被击毙。
胡德海看着地上的尸体直咂嘴,下手太猛了点,貌似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好容易找到个还能喘口气的枪手,但就在他转身去喊白大褂的半路上蹬腿了。
李天畴和胡德海只好收集了些枪支弹药和可怜的淡水补给,对手实在太菜,装备差的连落草的土匪都不如,更别提跟张志强身边的乌合之众相比了。
但这反而让李天畴的心里腾起了一片阴云,此番归乡之路恐怕凶险万分,看来张志强和其背后的势力在缅北一带还是很有能量的,能少耽搁一分,便能使危险降低一分,所以简单处理了枪手的尸体后,他便招呼胡德海上路了。
背负袁华的任务落在了白大褂身上,此人虽然叫苦不迭,但不敢不从,他一路跟来,眼见这两个杀神砍瓜切菜一般从未手软过,连张先生那样可怕的人物都被逼得不敢露头,所以白大褂早已绝了偷偷逃走的念想,只求对方能给他留条命就算烧高香了。
按照白大褂的介绍,穿过小屋东边的密林,折道东北,大约二十公里处有一个小镇,镇上的诊所或许能延缓袁华伤势的恶化。
李天畴略一琢磨,结合当时与老潘走过的路,此人的建议不但能绕过之前的山谷武装,而且和‘寒鸦’走过的路线基本重合,于是毫不犹豫的同意。
远在猛苛的专案组已经开始撤离,毕竟小镇的系列迷案在表面上已经告破,专案组没有存在下去的意义,对木器厂、地下坑道的关闭与拆除,扩大搜索范围的工作以及嘉措等案犯的后续审讯工作均交由当地警方处理。
但其背后还有很多谜团趋待解开,已移交专门部门负责,教官被暂时停止工作,主要原因,先有袁华和郭耀武的失踪,后有李天畴和胡德海的失联,指挥不力,处置不当,他要承担主要责任。
撤离的当天,顾箭一组先行离开,这个十分高傲的年轻人此次垂头丧气,原本以为可以大干一场,但突然被叫停,甚至临走前想见教官一面也未能如愿。
特别不能忍受的是‘寒鸦’,本来不是个话唠,但现在一见面就忍不住要吹嘘两句‘行者’如何如何,但再牛逼不也失联了么?还连累教官,有种的你自己回来呀?但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决不能喧诸于口。
顾箭等人离开的当天下午,‘巡游者’也开始撤离,但许文不见了,中午还在一起吃饭,转眼就没影了,手机打不通,腕表的信号也消失了。武放还在雪藏中,小组就剩下申英杰、陶猛、权兴国和‘棕鼠’四人。
大家急的团团转,见不到教官,又不敢立刻将此事汇报给临时上级罗世强,只好分头出去寻找,错过了下午的大巴,也错过了晚间昆河的飞机。
“我看不用找了。”大家再聚齐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申英杰尽管不死心,但对许文多少是有些了解的,“这会儿他恐怕已经出境了。”
‘棕鼠’更加了解许文,自然认同的点点头。
权兴国和陶猛虽然和许文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也领教过这位副组长的脾气,他出境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寻找胡德海、袁华等人,这可是严重的违纪行为,是要冒大风险的,但二人均偷偷的竖起了大拇指,对兄弟不离不弃,这才是个组长的样子。
“那咱们怎么办?”
“不如跟组长一块儿去,袁华他们,不能就这么不管了。”
“还是消停吧,教官已经够被动了,组长这么一闹腾只会更麻烦,咱们再去搞事儿,恐怕就没法收场了。”‘棕鼠’明确反对。
“就这么回去,总觉的对不住兄弟。”陶猛仰头叹息,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就想问一下,咱们当中谁的能力强过‘医生’和组长?如果没有,盲目的跑去不是添乱么?”申英杰赞同‘棕鼠’的意见,“而且上级已经有了营救方案,现在在等缅方的回应,相信他们吉人自有天相。”
“哼哼,等到有了回应,黄花菜都凉了。”陶猛十分不忿,用眼睛看着权兴国,希望他能说上两句,但对方一直沉默着,不知在思考什么。
“既然意见不统一,头儿又不在,举手表决吧。”‘棕鼠’的心情很不好,也懒得再争辩。他和‘医生’的关系最铁,自然也很想去缅北寻找胡德海,但多年特工生涯,深知一时的冲动会付出多大的代价,所以强忍情绪的躁动,坚决反对。
表决的结果是两票反对,一票赞同,而权兴国弃权了,陶猛气的借口买香烟,摔门出去了。
“明天一早坐车去昆河,搭早班飞机回去。”陶猛有过一次教训,一时想不开可以理解,并不担心他会出什么岔子,所以申英杰也不放在心上。
“如何跟罗局交代?”
“没啥好交代的呀,咱们奉命撤离了呀。只不过晚走个半天而已。”
“唔,有道理。”
“有没有更好的办法?组长的通讯节点消失,迟早瞒不住的。”
“瞒一个小时是一个小时,瞒一天,那叫撞大运,你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
第五百三十一章 过关斩将
李天畴和胡德海并不清楚发生在猛苛的事儿,更不知道许文擅自越境的情况。他们刚刚逃离那个名叫雅布的小镇,此刻正在拼命的奔逃中。
在那里,他们遭到了成建制正规武装的袭击,约有两个排的兵力,将他们团团包围在小镇一角的诊所内,若不是李天畴在外围警戒,大家就基本报销了。
大开杀戒的李天畴出手极为狠辣,几乎枪枪致命,其来去如风的身法也让包围圈一度混乱,也幸亏是晚间,能见度太差,否则哪能容他如此肆无忌惮的发挥?
似乎是命不该绝,李天畴趁乱摸到了外围,无巧不巧的活捉了个大高个,原本是奔着对方腰间挂着的手蕾去的,没想到碰上了个当官的,有了肉盾的他更加无所顾忌,缴获来的手蕾亦一通乱扔,终于把包围圈弄出一个大豁口。
经验丰富的胡德海当机立断背着袁华首先冲了出去,而那名白大褂竟然也不含糊,紧跟其后,也跑了出来。只不过他运气不好,没跑多远,屁股上就挨了一枪,在撕心裂肺的惨乎声中,这家伙居然还能一瘸一拐的挪步。
“别嚎了!”胡德海忍不住扭头怒吼,将这厮吓得不敢再吱声,本以为白大褂就此跑不动,摊在当场了,但老胡哪有闲心去管他的死活,可偶然一扭头,吓了一跳,白大褂居然一瘸一拐的跟在他身后五米处,端的如小强一般顽强。
负责断后的李天畴似乎杀出了魔怔,久违了的那种超视距的能力忽然灵光乍现,更是如虎添翼。
只要他想,对方的任何一个目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李天畴此刻身上背着三杆杂牌步枪,手上端着的是刚缴获的仿制95式突击步枪,死死的扼守街角,大有一夫当关的豪气。
但对方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武装,很快调整队形,一部分围住李天畴,一部分绕道追击胡德海,想必其中有一个懂得实战的指挥官。
李天畴只好放弃扼守,也放弃了身边的人肉盾牌,将其打晕后,转身就走,不赶着去骚扰追兵,胡德海他们很快就会陷入包围。
一通纠缠之后,李天畴也感到了疲乏,但这帮人颇为难缠,而且很懂得把握战机与自我保护,他都扔掉了两杆步枪,子弹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但有效击杀的敌人并不多,这伙人比起之前的那帮伏击者要强出太多。
必须借助有力的交通工具,否则这样拖拖拉拉迟早会被对方再次围住。李天畴很早就注意到了诊所门口的一辆破旧的老爷车,看外观很像是国产的神龙轿车,不知道能不能开的动,但不管怎么说也要去试一试。
诊所老板也是个华人,子女似乎在腊戍经营一家餐馆,来缅国也有二十多年了,可惜此人在被包围的第一时间就被射杀,李天畴都没来得及示警,十分内疚,他日若有机会,必将报答收留之恩,但这回要再次叨扰,借车子一用。
对方的两波人马重新汇合后,却惊奇的发现李天畴却兜着圈子又往镇里跑,摸不清楚是什么缘故,也只好再次分兵。
但这次围堵李天畴,对方改变了策略,只派了很少一部分人,大概十来个的样子,远远的像橡皮糖一般黏着,既不主动靠近,也不脱离太远,可能是顾忌此人太过生猛,缠住就好,等大部队回头再将其一口吃掉。
这反而为李天畴创造了十分有利的条件,很从容的钻进了轿车后,他发现此车尽管外表破败,但内部状况居然比想象中好的多,倒腾几下就打着了火。
他将前挡风玻璃全部砸掉,两杆长枪伸出,单手握一把,另一把抵着副驾驶,将车前的两个大灯开的雪亮,嗡的一声就从诊所边的小街冲了出来。
围堵的追兵哪能轻易放过,一通乱枪打得轿车乒乒乓乓,但无一命中车轮等要害部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车远去。
有了轿车的帮助,李天畴如鱼得水,他原本最擅长机车,都市反恐训练,他娴熟无比,一直在追求人车合一的境界,实战演习中,这家伙疯起来,教官都有点惴惴不安。
轿车么就马马虎虎,但是小镇外围有相对平坦的公路,反而成了最佳的突击工具。李天畴几脚油门下去就看见了那帮追兵,于是将车速提到了极限,轰的一声就冲了上去。
仓促之下,反应过来的追兵被炫目的大灯亮瞎了眼,于是纷纷叫喊着四散躲避,至于长官的命令,那是逃命之后的事儿了,敢于开枪射击的更是寥寥无几。
第一次冲击后,对方的队形便溃散的不成样子,还被撞翻了好几名士兵。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小轿车一个飘逸甩尾,返回头,轰的一声又冲了过来,只管对着人多的地方撞。
小镇外的公路立时混乱起来,枪声、刺耳的刹车声伴随着各种鬼哭狼嚎,让远处的胡德海目瞪口呆。
李天畴反复做着掉头,轰油门,加速,刹车、再掉头的机械动作,手脚配合的极为默契和精准,偶尔还能抽冷子开上一枪。
每撞一次,他的心思就愈发沉稳,即便面对正前方十来米远端枪的士兵,他也不会眨一下眼,因为对方比他紧张的多,面对急速冲撞过来的无形压力,不经过七八年的训练,绝对没有那种沉稳和果断的心理素质,能不发抖的端着枪站着已经很不错了,更遑论瞄准开枪。
最后一次冲撞,李天畴差点把车开到沟里,但成功的将那名躲在路边、声嘶力竭、不断下着各种命令的长官给撞飞了。
于是追兵们崩溃了,纷纷逃向公路两侧的野地,而李天畴则开着更加破败的轿车扬长而去。
直到听见极为熟悉的声音,“上车!”胡德海才回过神来,握草,这牛逼呀!老胡又是大开眼界,乐呵呵的将袁华放在后排座,一屁股就坐在了副驾驶。
白大褂自然不用吩咐,一瘸一拐,哼哼唧唧的爬上后排座,侧着半边屁股,将袁华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受伤了?”李天畴明察秋毫。
“哎哎,屁股上,刚刚做了止血处理。”白大褂受宠若惊。
“坚持一下,前面五十公里处还有一个大点的镇子,叫什么来着?”
“庆化。”
“嗯,到了庆化,离木结口岸还有多远?”
“折向西北,不到三十公里。”
“好!坐稳了。”李天畴的话音刚落,轿车轰的一声就像脱缰的野马一般蹿了出去。
雅布小镇的遭遇战是几人在归途中遇到的最大规模的一次伏击,此后还有两次,但都像山贼打劫一般闹笑话,被李天畴和胡德海联手轻松的打发了。
但这与李天畴的预测和判断大相径庭,不知道是张志强那边出了问题还是自己的运气太好。总之,在庆化又偷了一辆越野车后,归途一片顺利,直到抵达木结口岸附近时,也没有遭遇伏击,十分反常。
李天畴将车停在了路边比较隐蔽的地方,远远的观察口岸的情况,正值上午时间,通关过境的人流高峰期刚刚结束,但口岸两边的边防人员却是岗哨林立,戒备森严,气氛比照当时他和老潘在南坎出境时紧张的多。
缅国一方居然调来了成建制的边防部队,而对面也很夸张,成队的、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在不时的在巡逻,还有两辆警用防爆装甲车虎视眈眈的停在广场一角。
莫非出了什么大事儿?还是缅国北部开战了?李天畴不敢掉以轻心,但绝不相信这么大的阵仗是自己逃命惹出来的祸,一路走来,也没碰上缅国成规模的军事调动呀,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安静的等待胡德海回来,再做打算。
没多大功夫,乔装成当地渔民的老胡同志便悄悄的钻进了越野车。
“靠,麻烦大了。”老胡的表情凝重,“听说这边在抓一个危险分子,把人家一个什么将军的后院给炸了,应该不是咱们吧?”
“就在庆化?”李天畴也很意外。
“嗯呐,你说巧不巧?这倒霉催的。听说还偷了人家一辆好几百万的越野车,尼玛的!”
“越野车?好几百万?”李天畴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握草!”胡德海也吃了一惊,看着驾驶位方向盘上的奔驰标志,眼睛立刻瞪的比李天畴的还圆。
“安着,说不定此车非彼车,缅国货币几百万,划到软妹币也就几万块吧?”李天畴连忙安慰,但瞎说一气,绝对口是心非。
“几万块?!用得着人家摆这么大阵仗么?”胡德海显然难以相信。
“庆化附近驻的将军,应该属于特区管吧?”
“那谁知道?”胡德海摇头,然后一扭脸,“哎,白大褂,庆化一代是个啥将军?这几把地方,将军满天飞,老子真是服气了。”
“我也不大清楚,但肯定归属杨家势力。”白大褂唯唯诺诺。
“事已至此,看来非要冲关了。”李天畴十分认真。
“啊?!”胡德海这回连嘴巴也张圆了。
第五百三十二章 摔进边境
“要是能从上游没人的地方游过去就好了。”胡德海哭丧个脸,自然一百个不愿意干这种危险至极的事情,不但有被乱枪打死的危险,而且还可能被按上个非法越境或者更加严重的罪名。
“你不废话么?袁华怎么办?”李天畴白了对方一眼,“就算没有这个巧合,你说咱们一路逃命杀人,按正常手续能通关?”
老胡无言以对,虽然是自卫,但二人枪下之鬼也不在少数,还真没办法找地方说理去。
“也不能瞎闯,咱们得事先做个铺垫准备。”李天畴略一思考,“想办法弄部手机,先联系下教官,跟他通通气。”
这当然是好办法,一路逃命没有片刻喘息,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联系上教官,自然会有其他的渠道把大伙接应回去。胡德海立刻把胸脯拍的山响,保证五分钟内完成任务,说话就要下车。
“别抱太大希望,袁华撑不了多久,而且那个什么将军的人也会随时出现。”李天畴很适时的给他泼了盆凉水,他的潜在意思是,能事先通通气就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有接应,早就来了,哪会等到这个时候?但愿‘寒鸦’已经安全的撤回国内了吧。
老胡似乎明白了点什么,略一迟疑,还是信心满满的下车走人了。
牛皮不是吹的,还没到五分钟,胡德海再次返回,手里多了一部花花绿绿的手机,也不知道从哪儿偷的,一打开,国内移动的信号还是满格。
“我可拨了?”老胡貌似还有点犹豫。
李天畴点头。
“奇怪,打不通。”胡德海连拨几遍都是忙音,有点意外。
“加密频段的工作号码不要拨了,可能有点问题,拨他私人号码。”李天畴也很意外。
“私人号码?我靠,这你也有?”胡德海一脸羡慕。
“给我吧。”李天畴不愿多解释,一把抢过手机,拨了一串号码,通话音之后,里面传来教官熟悉的声音,“喂,哪里?”声音低沉,带着些许疑惑的语气。
这个私人号码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教官但凡得空,不可能不接听,尽管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海外号码。
“教官,是我。”
“你在哪儿?”话筒那头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听上去十分的吃惊和激动。
“木结口岸,没办法通关。”
“等等,都有谁在身边?”
“‘医生’和袁华。”
“好,好好。”教官连说了三个好字,听得出来大有欣慰之意,“莫要着急,我想办法安排。”
“可是有情况……”
“再大的情况也不能冲动,给我十分钟时间。”
“袁华撑不住了。”
“哦……五分钟,就五分钟!”
挂了电话,李天畴感到教官的语气非常奇怪,声音也显得苍老许多,不清楚有什么变故在其中,但他理解,五分钟去搞定一连串的手续,也是极限了。
“怎么说?”
“教官来安排,说五分钟。”
“这下好了。”胡德海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能名正言顺的回家,幸亏身边这个疯子没有脑子一热去冲关,否则的话真是死多活少。可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李天畴略显阴沉的表情。
五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胡德海来说简直度日如年,但对于李天畴来说,实在是眨眼即逝。
因为刚刚过去的一分多钟,感知力极为敏锐的李天畴就一直在倒视镜上盯着两辆奇怪的面包车,一前一后,慢慢的从模糊的小点变成了清晰的图像。
面包车全车身草绿,没有牌照,而且在潮热的天气下,车窗全部关闭,十分反常。而且两辆车的行驶速度缓慢,似乎在观察什么,又或是在做着某种伪装动作,总之不是普通的社会车辆。
对方已经到了三百米开外时,李天畴忽然悄悄点火,这一举动让胡德海吃了一惊,但也随即警觉起来。
熟料,李天畴用手一指挡风玻璃,刚才还空无一物的道路前方忽然出现了一辆大切诺基,同样没有牌照,也是全身草绿,正缓缓的对向驶来,突然间对方一打方向,车子横亘在了道路中央。
“握草!!”胡德海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失声惊叫。
“坐好了!”李天畴大吼一声,猛然踩下了油门,黑色的奔驰越野车嗡的一声就从路边蹿了出去。
“等等,再等等。”胡德海大急,“还有不到两分半钟。”
“去特么的两分半!”李天畴爆出了粗口,“拿起你的枪!”
胡德海尽管很吃惊,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拔出了手枪,一路相处,似乎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安排,他觉得李天畴的性格还算随和,可能偶尔会反常,但从没像此刻这样火爆。
越野车咆哮着,瞬间的速度就被提升到了极致,对准了切诺基的后屁股猛然撞了上去。
“我靠啊,咱是要赶去投胎么?!”胡德海再也没有料到李天畴会这样蛮干,但下一刻,他就发不出声了,后面的一辆面包车也突然提速,而且车窗打开之后,伸出了两根黑洞洞的枪管。
“轰隆!”一声巨响,越野车的车头重重的撞在了切诺基的后屁股上,两辆车几乎同时平移了九十度,刺耳的刹车后,车轮胎冒起了股股青烟,而车身的瞬移,差点把白大褂给甩了出去。
相比之下,还是切诺基的损失大一点,右后轮直接给撞掉了,而越野车的引擎盖也瞬间上翘了半边,好在还不影响操控,李天畴飞快的倒车,然后猛踩油门,车子又跟发了疯一般冲了出去。
“”的连续枪响,后面面包车上的枪手连句警告都没有就痛下杀手,这个举动也把胡德海的邪火给逼了出来,迅速从侧挡风玻璃探出手臂果断还击,他开始相信李天畴突然间的情绪变化是有深意的。
越野车一路狂奔,很快就接近了口岸,突然间的变故自然让缅方的边防人员警惕并做好了临战准备,已经有一部拦截车辆开了出来,而且减速带和路障全部升起,严阵以待。
“我说,伙计,这样子过不去。”胡德海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减速带还好说,路障全部带着上翘的尖刺,就算勉强冲关也会车毁人亡。
“安稳了,兄弟。”李天畴此刻异常冷静,“没有大问题,要是别的车,我还不敢乱吹,这车就算摔,也能摔到国境那边。”
“啊?!”胡德海彻底晕菜了。
“把所有武器都扔了!”李天畴根本不理他,双目紧盯着前方,“系好安全带,双手抱头,身体尽量蜷缩,包括你,白大褂!抱紧我兄弟!”
嗡,李天畴双手牢牢的握住方向盘,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越野车迎着对方的拦截车辆飞驰而去,把对方的驾驶员吓得三魂出窍,猛打方向之下冲出了旁边的路牙,又一脑袋撞进了一栋木质的建筑物内。
对方的警告语只来得及发出一遍,越野车便已连闯了两道减速带,车子在急速之下已经腾空而起,轻易越过了第一道尖刺障碍。
“,,……”的,前后都响起了密集的枪声,越野车被打得兵乓作响,一脑袋撞在了第二道障碍带上,两个前车轮被瞬间扎穿,但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越野车哪能停得住?
只见车子一个笔直的滚翻就砸垮了通关闸门,然后又在边境两边的中间带连续翻滚,最后把中方境内的闸口也给砸倒了,惯性的翻滚又是几下才堪堪在地上静止不动。
真应了李天畴那句玩笑话,摔进了国境。
这么大的动静,中方早就有所准备,但未料到冲关的车辆如此疯狂,所以车子刚一静止便有大批的边防战士将其团团围住。
胡德海早就被撞晕了过去,白大褂全身多处骨折,居然还记得忠实履行抱紧袁华的任务,只有李天畴还算清醒,面部被安全气囊弹的血渍呼啦,双手高举,请求庇护。
眼见越野车没有爆炸的危险,而且车内人员均未携带武器,边防战士才开始紧张的救治。
车子已经被摔的严重变形,后排座的白大褂和袁华最先被拖了出来,紧接着是胡德海,而李天畴的双腿被牢牢卡住无法挪动,只好动用切割机,折腾了足足两个小时才被拽了出来。
李天畴被边防战士抬到了边检站的一个小房间内,里面一屋子人,四名黑西装大汉,还有两名临时调来的年轻护士,她们给李天畴做了简单的检查和伤情处理就离开了。
没有见到胡德海三人,也没有见到教官,这原本也在意料之中,但李天畴还是忍不住问对方,“我的同伴呢?”
“都送医院了,运气好的话还能救过来。”一个中年的国字脸冷冷的回答,貌似是这四人中领头的。
“我要见米甲。”
“对不起,这个要求暂时无法满足。”对方依然冰冷,“从现在起,你没有权利提出任何疑问和要求,直到……审查结束。”
“审查?!我是……”
“‘行者’,你应该懂得纪律。”
“草!”李天畴怒从心起,知道老子是谁还装逼,但看着对方一副冷冰冰不近人间烟火的表情,又强忍着把火气压了下去。另一方面,他也踏实下来,教官的行动尽管迟了,但依然有效。
“请不要说粗话。”
“然后呢?”
“然后跟我们走。”
“搞错没有?我也需要去医院!”
“当然,但必须跟我们走。”
“你大爷!”
“请不要说粗话。”
“……”
第五百三十三章 放大假
但令李天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国字脸嘴里的审查竟然足足折腾了一个月,马拉松式的、无休止的询问和心理测试几欲让他崩溃。
这一个月来,李天畴一直被限制居住在一所小宅院内,从未出去过半步。除了几张看着令人倒胃口的熟面孔,几乎没见过任何外人,每天都是翻来覆去讲述出境后的经过,最后自己都能编出一个不超过百字的顺口溜来应付对方。
人家倒也不生气,笑呵呵的听完之后,扔下一张所谓心理测试的试卷然后告辞,几乎每隔一天都是这个程序,十分无聊。
生活上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好吃好喝,小院里还能打拳散步,仰头便能看见方寸蓝天。除此之外,实在乏善可陈。
总这么困着,李天畴哪能受的了?曾有过数次的冲动一走了之,但离开后去哪儿?找教官么?貌似这老梆子的处境比自己好不了多少,否则不可能这么久都无法见上一面。
李天畴很清楚,眼下这间其貌不扬的小宅院,其实外围机关重重,各种监视、监控设备,就算是只苍蝇都无处遁形。
闲来无事,有心试试自己的猜想,结果李天畴刚翻身上了墙头,身上就亮起了数个红点,全指在要害,于是只好尴尬的朝四处挥挥手,又跳了回来。
终于见到了教官,也预示着李天畴漫长的幽禁生活可以结束了。
教官是上午来的,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衫,参夹着不少白发的分头梳的油光发亮,看上去气色不错。
“呆烦了吧?”小院内,教官很随意的拉了把椅子坐在了李天畴对面,笑眯眯的一反常态。
“昂。”李天畴把脖子一拧,脸一歪,根本没拿正眼看教官,“你舍得出来了?”
“再不来,你小子没准真要给老子再捅娄子。”教官半开着玩笑,十分难得的好心情,“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
“什么话?不明不白的说清楚些。”
“别跟我装,想去哪儿去哪儿,好好放松一下。”教官虽然语气平淡,但关切之意还是满满的。
“哪儿都不想去,这地方挺好。”
“别瞎扯淡。”教官掏出香烟,抽出一支扔给了李天畴,然后自己也点燃了一支,“说个好消息,苏里一带秘密的非法机构被彻底捣毁,中缅两方联手,干净利落,你功不可没。”
“嗯?那张志强呢?”李天畴一听,便没有了再开玩笑和较真的心思。
“早跑了。你闹腾以后就跑了,这个人实在太狡猾,目前在联合通缉。”教官深深遗憾,“不过,我看希望不大。”
“那特么还叫干净利落?”李天畴瞬间也泄了气,忽然想起了一直颇为挂念的胡德海等人,忙问,“袁华怎么样?”
一提这个话头,教官的神色一下黯然了许多,“很不好,生化改造的过程是不可逆的,还在接受治疗。不过,你们带回来的那个叫姆西比的家伙应该能起到一些作用,我们一直在努力,不会放弃。”
李天畴点点头,这么久了才知道那个白大褂叫姆西比,听起来就像卡通漫画里的人物,不知道是哪国的姓氏。
“还有,小郭的遗体带回来了,我替他的家人谢谢你。”教官的金丝眼镜后面腾起了雾气,这位铁血汉子忽然难得的动情,倒吧李天畴弄得手足无措,原本一肚子抱怨顿时化为乌有。
“另外,功过是两码事儿。”教官摘下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之后,面色一肃,“不听调遣,擅自行动,就是严重违纪,我指挥不当应该负主要责任,但,是你的责任,你也逃不掉。所以莫要以为这次审查委屈了你,一屁股屎,你知道要擦多久?”
那我特么怎么知道?李天畴心里腹诽着,他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所谓的功与过也看的很淡,只是做好分内的事儿,能把兄弟带回来就足够了。
听教官的话貌似没啥大事儿了,一个月其实说长也不长,终于可以彻底放松心情的李天畴美美的伸了个懒腰,“武放那家伙还好吧?”
“就那样。”教官的鼻孔里重重的哼出一团浊气,刚才的好心情似乎一下子无影无踪,“还有特么许文,差点没把老子搞疯掉。”
李天畴愕然,从未见过教官跟自己的学生抱怨,批评、怒骂,甚至打上两下都是有的,但这个语气是彻头彻尾的抱怨,难道许文这厮闯了大祸?
“许文咋惹到你啦?”
“不该问的别问。”教官说完,嚯的一下站起了身,从裤兜里掏出一部崭新的手机和一张银行卡扔给了李天畴,“收拾东西赶紧滚蛋!”
“我靠,去哪儿?”
“爱去哪儿去哪儿。”教官头也不回,“你被无限期放大假!”
放大假?李天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非是传说中的被停职雪藏了?但见教官走到院子门口又道,“先休息休息,后续的事情等我通知。另外,你特么寄给老子的东西,没一样是正经货,我都给扔了。”
什么玩意儿?李天畴更加迷茫,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想起来那些东西都是在睿里买的竹编和木质的工艺品,其中还有白天雄大师的作品,都给扔啦?你牛,拿着公家的钱不当钱是吧?
突然间无所事事的李天畴很不适应,一路辛苦落得个被雪藏的结果,要说他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
但同时李天畴也清楚,别看教官嘴上说的轻松,背后替他正名和争取,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严重违纪,说轻不轻,但要往重里说,那是非常严重,此次事件能够功过相抵已经很不错了。
还有许文这个家伙,惹的麻烦绝对不小,莫非庆化那个什么将军的后院就是被他炸的?握草,这小子比我能折腾。
短暂的惆怅后,李天畴首先想到的是回家,接下来去看看武放和袁华他们,但碍于纪律,“影子成员”永远是寂寞的,摇摇头只得作罢。想来如果‘巡游者’还存在,那么胡德海肯定也被雪藏和调走了。
回到老家县城,李天畴十分不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整日无所事事,让他十分憋屈。老爸被组织上安排了个县文化的活计,参与县志的重新修订,说是发挥余热,成天忙的不着家。
妹妹怀孕了,老妈激动的也根本顾不上他这个大活人,李天畴只好自己溜达,抽空去山里看了看曾经一起外出打工的兄弟,都没回来,不禁索然无味。
不过听说三豆现在混的最好,还在凤凰集团,娶了老婆,目前已经是个经理,指挥着几十口子人,而怀山也不赖,在sz市成了家,尽管条件不是很好,但也稳稳的立足了。
李天畴由衷的替他俩高兴,也想起了远在福山的一帮热血兄弟,更不曾忘记给小宋的许下的承诺,带她看看西北的大山。
一想起小宋,李天畴就有一种十分复杂的心情,确切的说是一种挣扎。上次回来时,本已决定了断这份牵挂,永远绝了念想,但现在看来是徒劳的。因为,抱着这样目的行事却最终留下了一个承诺,本身就是在自欺欺人,这难道不也是在伤害对方么?
在村口那块曾经晒太阳的山石上,李天畴抱着膀子数了一夜星星,在这里,他曾经和三豆、怀山二人一起出发,到外面闯荡世界,一起在sz市打拼,然后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三豆和怀山貌似走的是一条曲折的直线,但这条直线目前依然在顽强的向前延伸。而自己却画了个大圆圈,从哪里来又回到了哪里去,所不同的是由一名朝气蓬勃的士兵转变为一名注定要永远寂寞下去的“行者”,这一切如何能让小宋去承受?
直到东方泛白,李天畴的身上已经挂满了晨露,泛着淡金色的朝霞从远空撒播开来,顿时唤醒了沉寂一夜的世间万物,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我特么还在纠结个啥?
男儿言出必行,至于以后怎么办,顺其自然吧。
家中都好,也无甚牵挂,李天畴从山里回来的次日便登上了南下的列车,到福山去看看兄弟们,也顺便寻访一下那位白云大师。
才离开了两三个月,福山又有了大变化,特别是裕兴,下了长途车,李天畴发现马路上随处可见带有裕兴标志的广告,标志应该是被重新设计过,比之前看到的简洁大方,也异常的醒目。
老祝干的不赖呀,李天畴暗暗点头,他不会像上次来那样微服私访,搞得大家误会颇多,于是叫了辆出租车直奔小四川酒家。
到地儿下车,门脸还是老样子,但透过橱窗,收银台里站着的并不是小宋,而是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姑娘。而且在店里招呼的、跑堂的也全都是生面孔,一个熟人也没见到。
疑惑中的李天畴没有贸然推门而入,而是掏出手机拨了祝磊的电话。
“握草!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想死大伙了。”电话那头的祝磊显然被李天畴的声音给惊到了,继而激动万分,“我过来接你,说话就到。”
第五百三十四章 老祝的敷衍
果然,没多久,一辆黑色的陆巡风驰电掣的开了过来,嘎吱一声,稳稳的停在了李天畴身边,车窗摇下来,是祝磊已经开始发福的脸,“上车,当家的。”
“去哪儿?”李天畴迷惑,“别折腾了,就在这四川酒家比较好,我熟悉呀。”
“去咱的新总部,裕兴凯源大酒店。”祝磊兴冲冲,嘴角挂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大伙听说你来了,都在往那儿赶,赶紧着。”
“还大酒店?这也太夸张了吧?”李天畴大为吃惊。
“哎呀,和薛猴子合资,捡了个便宜。赶紧上车,路上慢慢给你解释。”
“把‘当家的’去掉,现在我什么也不是。”李天畴不再矫情,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位。
“这不是叫习惯了嘛。”祝磊哈哈一笑,“后半句我听着不舒服,你永远是裕兴的一员,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耍赖。要我说,你永远是咱裕兴的扛把子,听上去更顺耳,你说是不?”
“省省吧。”李天畴头疼,连忙把话题岔开,“这车不赖。”
“经常出去谈事儿,没这么个门脸还真不行,显不出咱裕兴的大气,你说是吧?”
李天畴不置可否的冷哼了一声,感觉此次回来老祝的变化颇大,话比以前多,还带着点商人特有的世故和铜臭味。
裕兴凯源酒店是一栋七层高的独立建筑,位于县城副中心,别看楼层不高,可占地面积不小。目前福山已经撤县设区,土地可是值老钱了,完全拿下这样一栋大厦,光土地恐怕少说也要七八千万。
这大半年下来,裕兴也的确新开了不少门面,按理说资金更为紧张,再想挪出大笔的现钱买楼,无疑是痴人说梦,就算是和薛猴子联手那也差的远。
李天畴心存疑云,很想直截了当的问个清楚,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早已不是当家人了,裕兴的发展和经营完全交给了祝磊和付尔德,不适合在多加干涉,于是又把刚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一路上祝磊都在不停的述说诸位兄弟的变化,奇迹终于发生在了小霍身上,他竟然从植物人状态中醒了过来,伤愈出院落下个半残疾,所以小四川酒家就完全交给他打理,自收自支,不用给集团交任何管理费和份子钱,这也算是大家对他的一种照顾;
小刘跟着文辉经营酒吧也混的不赖,目前二人手上有三间不同风格的酒吧,全部集中在市口极好的县城中心。而且在下半年,文辉计划开第四家店,选址在sz市区,这就有点牛逼了;
张文和阿浩带着臭虫、蓝毛几个混,其手上的ktv虽然目前只有一家,但规模在县城数一数二,重新装潢之后,真是时髦、夸张的不要不要,兄弟几个中就数他的生意最好;
彭伟华和良子拿下了一家汽车厂商的4s店经营权,目前正在洽谈重新装潢等后续事项;而蚕豆和德普一口气吃下了两间规模更大的网吧,下一步想资源整合,再开一间综合性娱乐网吧;
相比之下祁宝柱就有点死心眼,守着之前的汽车修理行,一步都不想挪窝,也不羡慕一干老兄弟振翅高飞,闷头闷脑的,似乎从祝磊的语气中也能听出点对他的不满。
老游变成了活神仙,挂了个裕兴董事的身份,成天不照面,还经常跑到郊外求仙问道,有的时候还把船长给一起捎带着。
一路听来,李天畴不住的点头,尤其大伙儿对小霍事件的处理让他欣慰,但同时肚子里的疑虑也越来越多,裕兴无疑在飞速扩张,但钱从哪来?仅凭门店的营收显然是不够的。
但李天畴不会主动去询问,因为祝磊的介绍一直在避重就轻,始终没有提到资金运作问题,恐怕这其中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先不动声色的只看不说吧。
但遗憾的是一直到酒店门口,祝磊都没有提及裕兴的具体运作情况,李天畴颇为烦躁,但细细一想,这恐怕也还算正常,哪能一见面就正式的像汇报一般说个没完没了呢?他安慰着自己随同老祝一道迈步走进了酒店的大门。
“祝总好!李总好!”一声齐刷刷的问候把李天畴吓了一跳,只见大门两边站了长长一排穿着红色旗袍的门迎,清一色的年方二八的妙龄少女,在她们后面还站着一排黑西裤、白衬衫的保安,各个膀大腰圆,大家一起向二人鞠躬。
祝磊很随意的摆摆手,一扭头正要和李天畴说笑,但见对方面色不对,温怒中带有丝丝冷意。
老祝心头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打了声哈哈,伸手一搂李天畴的肩膀:“当家的不要介意,都是样子货,按现在流行的说法就是撑个门脸,如果你不喜欢,我立刻把他们撤了。”
“看来裕兴现在很有钱啊。”李天畴并没有正面回答祝磊,但是憋在肚子里的话终于没忍住,脱口而出。
祝磊的脸色一僵,未料到多日不见的李天畴还是像以前那样直截了当,虽然有点不分场合,但也根本没见外,可怎么听着就是有些不舒服呢?
眼下裕兴的局面,祝磊还真没有太心虚的地方,他严格按照耿叔和李天畴的要求在做大做强,没有搞任何见不得光的产业,更不会让大家再回到打打杀杀的从前。
唯独这个资金问题,老祝心里没谱,他一直不太懂资本运作这里面的道道,总之都是付尔德在操持。合资啊,换股啊,对赌之类的东东,在他老祝眼里就是一团浆糊。
有心整个明白,但付尔德说的太过深奥,祝磊一个头两个大,再看现在裕兴发展的速度却如同做了火箭一般,所有的兄弟都乐的屁颠屁颠,所以索性懒得管,完全交给老付折腾了,只要不搞邪门歪道,总不会有错吧。
裕兴目前在福山来说虽然不算什么庞然大物,但也绝对是个体量不小的大家伙,所谓财大气粗便是如此,现在兄弟们走路,各个都是挺胸叠肚,趾高气昂,就连一向稳重的祝磊本人也有些飘飘然。
他和付尔德一起参加高级商务洽淡时,对方甭管是什么级别的腕儿,一口一个“祝总”的叫着,怎么听都觉得身体顿时轻了二两。
唯一要瞒着李天畴的事儿,就是大伙儿合谋把董辉媳妇百分之八的股份给坑了。实际上也不叫吭,多少也给了二百万的补偿,没亏待那死婆娘,只是做法上有点太那个,张文带着人去,两分钟就搞定了放弃股份协议的签署。
想到这里,祝磊的额头上不自觉的冒出了冷汗,他尴尬一笑,“资本运作,我也不太懂,都是老付在饬,现在裕兴发展这么快,用他的话说,要抓住机遇么。”
李天畴点点头不再说话,跟着祝磊上了电梯,里面居然还有专门的引导女郎,从七楼出电梯,一拐弯便是宽敞明亮的裕兴总部会议大厅,里面设了三桌宴席,已经围座的满满当当。
“当家的回来啦!”一个人影匆匆离席,冲着门口飞奔而来,但从跑姿上看,十分的笨拙和别扭,此人想给李天畴来个大大的熊抱,却被他轻巧躲开,于是祝磊就倒了霉,“哎呦”一声,俩人差点撞在门框上。
“躲开,你说说你这家伙……”祝磊的鼻子都气歪了,怎么躲都没躲开,被这腻歪的二百五蹭了一摊鼻涕,可怜了这身西装了。
李天畴想笑,忍了忍还真没忍住,这也是他到了福山之后唯一不带负面情绪的开怀大笑,因为船长就是船长,无论时隔多久,还是那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巴操性。
此后大伙儿纷纷起身离席,“当家的”称呼不绝于耳。
李天畴很激动,也感触良多,望着眼前这帮曾经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在个个西装革履,人五人六,一路总算是熬出来了。
小宋站在人堆后面,还是那样的淡然,但目光中隐隐含着泪花,李天畴给她了一个抱歉的眼神,终令对方抿然一笑。
没有发现彭伟华,付尔德也不在,裕兴两个核心人物同时缺席,尤其是在李天畴回来的档口,似乎有点耐人寻味。
“呵呵,阿华刚才发消息,在外地赶不过来,老付那边刚结束,说话就到,咱们先开始。”祝磊一边解释一边硬是把李天畴拽到了主桌的首席。
一落座就看见两个陌生人坐在了祝磊的身侧,满脸堆笑的冲李天畴连连点头,之前他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二人,只是刚以老兄弟的身份回家,没好多问,但发现对方居然能坐在主桌上,不免感到奇怪。
“呵呵,这位就是我常说的、裕兴曾经的当家人,姓李。”祝磊自然不会让气氛冷场,忙不迭的介绍,“二位本该以大礼相见,当然现在不讲那些江湖规矩了,但礼数不可免,你们一个个来。”
左边满脸肥肉的,如同笑弥勒的矮个子率先站起了身,“见过李大当家。鄙人姓谢,大号谢大宝,还请当家的多多关照。”
“不敢当,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老祝是董事长,掌舵人。”李天畴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心里暗怪祝磊还在搞江湖规矩那一套。
“见过当家的,我姓安,叫安怀祥,很荣幸成为裕兴集团管理层的一员,还请当家的多多指点。”另一个高个紧接着站起了身,说话声音洪亮,但一脸灰败的气色,像是生病了一般,完全不能跟其嗓音匹配。
第五百三十五章 仓促的接风宴
管理层?李天畴着实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这俩人看来是补充进来的新鲜血液。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儿,但他却没有一丝这样的感觉。
并不是说排斥新人,但李天畴总觉得有些生分,说白了就是对俩人的第一印象不好,太虚,过于世故,至少在裕兴的老人里找不出这种类型的。
之所以有这种印象,一部分是他潜意识里的第六感,另一部分纯粹是个人好恶。李天畴非常不喜欢虚头巴脑的人,弄不明白这俩人是怎么进来的,眼下也不方便过问,所以仍报之以点头和微笑,但没有说任何话。
对方倒也不觉得尴尬,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连连冲李天畴虚点,做足了恭敬的姿态才肯落座。
祝磊将刚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情况貌似并不乐观,李天畴显然对这俩人不感冒,恐怕有些麻烦。
如果是付尔德在此,解释起来应该问题不大,所谓的金融术语一搬出来,一套一套的,李天畴是个十分虚心好学的人,可能还真就吃了这一套。
但是自己这水平就差远了,现在七上八下的,不解释也不行,祝磊只好硬着头皮干咳了一声,“当家的,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位都是新进咱们裕兴董事会的成员,都是搬着真金白银冲着咱裕兴的发展潜力来入股的,很有合作诚意。”
眼见李天畴没有任何反应,祝磊接着说,“这位谢先生是磐石投资公司的副总裁,也是对方派驻裕兴的董事会成员;这位安先生原来就是凯源酒店的大股东,作价一部分资产入股裕兴,咱们再联合薛猴子承担了凯源的全部负债,这才完成了裕兴凯源酒店的资产整合。”
祝磊基本上是按照付尔德的话照本宣科,自己能理解多少都不清楚,反正最大的能耐就是在关键的地方背的一字不差。
李天畴听明白了大概的意思,既然付尔德是按照资本市场的运作模式来为裕兴的加速发展投石问路,那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步子迈的太大,就不怕闪到腰么?其他地方倒也真挑不出什么明显的毛病。
老祝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而且生意场上李天畴也的确外行,过多干预,无疑是外行指挥内行,闹笑话事小,耽误裕兴发展就罪过了,而且还有自食其言的嫌疑。
于是李天畴无法再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他微微一笑,端起了手边的酒杯,“欢迎二位,希望大家在裕兴合作愉快。”
俩人貌似受宠若惊,端起酒杯便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谢谢当家的,咱们一定合作愉快,先干为敬。”说着话,二位一扬脖子,整杯的白酒就灌进了嘴里。
过了这一关,祝磊也算是松了口气,起身硬是将老郝夫妇拉到了主桌落座,填补了付尔德和彭伟华的临时空缺。
气氛也一下子热闹起来,忍不住的船长等人纷纷站起身来准备敬酒,但被李天畴抢先拦住,“这次回来,就是想看看大伙儿,裕兴能有今天,真的离不开每一位的努力。可有一点说清楚,我已经不再是当家人,诸位以后不能再这么称呼,这一点小小的要求,答应不?”
“好,往后就喊你李老大!”船长立刻鼓噪,反正没心没肺的,怎么热闹怎么来。
“李老大!”
“就喊你李老大了!”
“……”
乱哄哄的喊声令李天畴哭笑不得,他狠狠瞪了一眼船长,继续道,“既然敬酒,咱先敬长辈,我祝郝叔夫妻身体健康,越活越年轻。”
“好!”
“今年二十,明年二八!”大家又纷纷鼓噪。
老两口开心的连忙起身,喝下了满满一杯酒,又意犹未尽的拉着李天畴的手,唠唠叨叨的想说点啥,但很不幸,被上来敬酒的家伙们给挤到了一边。
李天畴只能来者不拒,兄弟们的接风酒是一定要喝的,哪怕醉倒当场也在所不惜,这是老裕兴人固有的传统,他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去蔡家园时,海叔曾给他的下马威。
现在物是人非,海叔离开的太过可惜。
一轮敬酒,足足折腾了半个小时,李天畴喝的脸红脖子粗,至少一斤多酒下肚了,但奇怪的是头脑却异常的清醒,他注意到满场就两个人没动窝,一个是小宋,一个祁宝柱。
小宋就坐在主桌上,仿佛只是笑盈盈的看着就很满足,而祁宝柱则依然保持着另类和孤独,只是在李天畴的目光看过来时,才微微举起手中的酒杯,然后仰头一干而净。
李天并不介意,亦是摇空举杯示意,然后一饮而尽,祁宝柱要不是这个性格,那就不是他记忆中的‘小钢柱’了。而且他隐约觉得这家伙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现在不是场合,得抽空跟他聊聊。
酒壮怂人胆,李天概莫能外,他没有犹豫的又给自己满上一杯,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来到小宋面前,“敬你一杯,你是裕兴最辛苦,最默默无闻的,谢谢你。”
“刚回来,少喝点吧。”小宋的语气依旧是那么平淡无波,她端起酒杯在嘴边抿了一下,“这次回来是随便看看,还是……”
“我记得还欠一个承诺。”李天畴一张口就将杯中的白酒周进了嘴里,顿觉豪气冲天。
小宋却一下子捂住了嘴巴,眼泪竟然不争气的流了下来,须臾间李天畴固然手足无措,周围的一圈众兄弟也是人尽愕然,但很快大家的表情就精彩万分。
最八卦的莫过于船长、蚕豆几人,刚要张嘴起哄,却被祝磊连使眼色给压住了,顺势将两名新股东也给拽了出去说事儿。
“抱歉,去下洗手间。”小宋很快控制住了情绪,放下酒杯,转身离开了会议大厅。
“我靠,老大,这时候不能傻站着呀。”
“嗯?”李天畴扭头看着正在龇牙的蚕豆,犹豫着是不是要追出去。
“去呀!老大。这特么的大好机会,我都替你干着急。”张文近乎捶胸顿足。
“真的可以?”
“这不是废话么?女孩子就是用来追的。”游世龙也实在看不下去了。
“靠,你还没老婆吧?”
“握草,说人不揭短……”
“赶紧着,走你。”郝叔一把抢过了李天畴的空酒杯,就差再踹上一脚了。
“老大,你这次回来可真不一样了,嘻嘻。”
“滚!”李天畴怒视了一眼船长,然后整了整衣领,一本正经的往外走,刚开始还很有风度,但后来步伐越来越快,接近门口时几乎变成了小跑,滋溜一下就没了影,身后的大厅里爆发出哄堂大笑。
接风宴在滑稽和欢笑的氛围中落幕,当付尔德满头大汗的跑到酒店七楼会议大厅时,人都已经散了,迎头正撞上颇有心事的祝磊。
“迟了,迟了,老祝,当家的呢?”
“出去溜达了。”
“尼玛,你说这小县城也堵车,咋这么快就结束啦?”
“谁知道?他这次回来好像有点不一样。”祝磊哪知道好好的接风宴会突生变故,准备好的一堆话都没有来及说,再找时间私下去谈,就没有这样的场合可以蒙混过关了。
他现在其实很敏感,而且意识到李天畴对两个新进股东有着强烈的排斥心理。
祝磊自然也未料到一向被动腼腆的李天畴忽然对小宋会一反常态,至于俩人之间还有什么承诺,他更是一头雾水,但两个年轻人或许终能走到一块儿,也是件大好事。
“该说的都说啦?”
“哪儿来得及呀?再说了,董辉媳妇那件事儿怎么说得出口?”
“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裕兴要想大发展,必须抓住机遇,该说的还是要说,这事儿交给我。”付尔德拍着胸脯,其实心里也有点发怵。
“得了吧。”祝磊摇摇头,“除了董辉媳妇的事儿,其他都好说,劝你别触霉头,当家的这次回来不一样,很……不一样。”
“不至于吧?咱又没干啥乱七八糟的事儿。”听了祝磊的话,付尔德心里更加没底,“再说当家的只是名誉上的裕兴成员,自己都说过经营发展不再过问,老祝你别没事儿吓自己。”
“你还是不了解他的性格,但应该很清楚他在裕兴的影响力。阿华的胆子太大,天新桥一闹腾,实际上是破了他的底线,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不这么认为,4s店是再正经不过的营生,蛇吞象的故事在资本市场每天都有发生,虽然阿华的手段有点那个,但成功了不是?”
“呵呵。”祝磊摇摇头,“注意下谢大宝吧,这笔款子那么大,他都能轻松允诺阿华,我总觉得不踏实。”
“此人的底子,包括他们投资公司,我都查的清清楚楚,绝不会有问题。我担心的还是那件事儿,还是要找个机会直说吧。”
“你确定?”祝磊一扭头。
“要不然怎么办?”
“纸里包不住火,董辉媳妇的事儿迟早会漏出去,不如自然点儿,随他去吧。”祝磊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钻进了电梯。
第五百三十六章 裕兴的变化
此时的李天畴正和小宋漫步在香河边,午后的烈日晒的他头昏脑涨,过量的白酒加之八月酷暑,即便是有着超人体魄李天畴也大感吃不消。
刚刚壮着胆子向小宋表达了一起去西部旅游的想法,原本是李天畴曾经许过的承诺,这回再主动说出来,以显诚意。熟料对方却将头一歪说要考虑考虑,这令李天畴大窘,明知小宋可能是在有意为难,但他偏偏找不出合适的话来替自己解围。
吧嗒一声,小宋撑开了手中的花伞以遮挡烈日,李天畴个头高,不知道该钻在伞下,还是就这样亦步亦趋的跟着,满脸通红间更是汗如雨下。
“你帮我撑着。”
小宋的话顿时让李天畴如沐春风,忙不迭的接过花伞,一抹阴凉下,顿时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我想我叔了。”
“咱们可以安排一下日程,不如明天就回蔡家园。”李天正好也有这个想法。
“集团的事情要交代一下,后天吧?”
“没问题。”放大假么,李天畴还真不担心教官会突然大煞风景的打电话。
“去过蔡家园后,我还想回家乡看看。”
“也没问题,我全程陪同。”李天畴在不知不觉中嘴巴变的顺溜了许多。
小宋笑了,“接下来该讲讲你的西部之旅,我可是没怎么出过远门,不许忽悠我。”
“那是自然,我是这样想的,咱们顺着黄河一路向西,先看看壶口瀑布,再去我老家领略下寸草不生的巍峨群山,最后去看沙漠,这一千多公里,够不够尽兴?”
“有雪山看么?”
“有,再往西就是连绵的祁连山。”
“太棒了,要去看雪山。”小宋一下子快乐的像个孩子,“我列个清单,这两天你要是没事做,就按着单子采购,这么远的路,要好好准备一下。”
李天畴如释负重,一直很愧疚的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
“好了,说完正经事儿,看在本姑娘心情大好的份儿上,有些闲话也要唠叨两句。”小宋边说边示意李天畴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下。
“洗耳恭听。”
“你这次回来对裕兴的变化有什么感觉?”
李天畴察觉到小宋的话里有话,略一思考道,“裕兴发展太快,总有点让人不踏实。”
“还有呢?”
“两个新进的股东,很突然,老祝似乎草率了。”
“还有么?”
李天畴冥思苦想,最后双手一摊,“才跟大家见个面,暂时就这么多。”
“你呀,不当家,还真是彻底甩手了。”小宋眉头一皱,整个人都严肃起来,“你不觉得裕兴有点变了味道么?”
“哦?”李天畴吃了一惊,这话从小宋嘴里说出来,份量可就很重了,她从不轻易评价什么,可一说出口就不是小事儿,“能不能说详细点?”
“具体的我也不好说,离开四川酒家后我就接手了集团的行政,核心的财务和业务方面基本接触不到了,都是付尔德请来的职业经理人在负责。但是人变了味道,裕兴自然也会变味儿的。”
“人变了味?这话从何说起?”李天畴更加吃惊。
“大家都是跟着叔的老人,我不能乱嚼舌头,但告诉你一件事,自己体会。”小宋气鼓鼓的托着腮帮子,“上个月,我回蔡家园。没想到祝磊趁机瞒着我召开了股东会,把董辉媳妇的股份给抹掉了。他们以为我不知情,也没有任何人来跟我交底,后来还是祁宝柱跟我说了事情的经过。”
“岂有此理?!”李天畴闻言大怒,气的差点把手中的花伞给扔掉,嚯的一下就从小石凳站了起来,来回踱步,“老祝怎能干这样的事儿?欺负孤儿寡母,他凭什么?”
“他们在股东会上拿出了股份转让的协议书,上面有董辉媳妇的亲笔签名,具体是怎么弄来的,祁宝柱也不知道。”
“还有什么?一并跟我说说。”李天畴开始烦躁,初进凯源酒店时的疑虑居然远没有现实来的可怕,难道人心真的变了么?
“你也别太过生气,有时间找老祝和付尔德谈谈吧,不能眼看着裕兴的发展与叔的愿望背道而驰。”小宋叹了口气,“还有一件事儿,就是彭大混蛋拿下了4s店的经营权,原来的老板被他们做局给赶走了,你知道那一天去了多少人么?足足两卡车,裕兴现在在福山真是威风啊!”
“王八蛋!巧取豪夺,这跟抢劫有什么区别?!”李天畴的心里忽然有种窒息的痛,亏得上午祝磊还在车里跟他滔滔不绝的大谈彭伟华胆略和气魄,老祝真的是被猪油蒙了心,如此发展下去,裕兴的名声将大臭特臭,整个方向也完全扭曲了,难道这就是曾经为之浴血拼搏得来的结果?
“呵呵,彭大混蛋心虚,一听说你回来就赶紧躲了,什么叫赶不过来?满嘴的谎话,他怕你这次再拆掉他一根骨头。”
“我去找祝磊,简直是作死的节奏,这样玩儿下去,咱们和曾经的孙拐子有什么区别?”
“话是这么说,但你还是要冷静一下,找找别人了解下更详细的情况再做打算,毕竟你已不是曾经的当家人了。”
小宋后面的话,顿时让李天畴愣在了当场,刚才光顾着愤怒,一下子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从法律角度看,他已经和裕兴没有任何瓜葛,即便在道义上李天畴还是名誉上的裕兴一份子,但那能值几钱几两?
如果祝磊等人真的一意孤行,他李天畴的确没有任何办法去约束,难道真要再来一次辣手家法?这岂不是又倒退了回去?
李天畴一屁股坐回到石凳上,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让他自责,上次回来的情景历历在目,才多长的时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等等,这其中有些不对劲儿,李天畴和祝磊相处日久,患难与共,深知他不是那种毫无原则的人,即便是因为利益蜕变也该有个过程,但这个速度太夸张了,莫非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就连小宋也不知道呢?
或者是付尔德在其中作梗?这家伙有才华、有野心,但是胆子小,单凭他去牵着祝磊的鼻子走恐怕还不够份量,再加上彭伟华呢?李天畴被一下子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也很快就被这个倒霉师傅过往的种种劣迹给弄的头昏脑涨。
“你也别着急,也别忙着下结论,把情况摸清楚了再说,相信很多人都会支持你。”
“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先回去吧。”李天畴摇头苦笑。
小宋顺从的点点头,二人在回酒店的中途,李天畴借口买一包香烟,让小宋慢慢先行,他却在小超市的拐角处一把摁住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哥们,一路跟的挺辛苦。”
“?你谁呀?赶紧放手,我不认识你。”未料到对方毫不慌张,使劲挣扎中反咬李天畴一口。
“呵呵,没错,我也不认识你。”李天畴说着话将对方右手的小拇指猛然向上一掰,此人顿时疼的汗如雨下,惨呼连连。
李天畴则不慌不忙的从对方的裤兜里掏出了一部手机,点开屏幕后用很夸张的方式将手机贴到了这家伙的鼻子上,“既然互不认识,你拍我干嘛?”
“哎呀,误会,我刚才在拍风景,没想到手误,真的手误呀。”对方吃痛之下,连忙改口,说话也是连声大喘气。
“哦?这么多手误?”李天畴不慌不忙的划拉着屏幕,攥着对方的右手微微一吐力,咔嚓一声,竟然将此人的小姆哥给生生掰断了。
“啊!”的一声惨叫,不但把超市的部分客人给招来了,就连疑惑中的小宋也连忙赶了回来。
李天畴目露凶光的神情着实把小宋吓了一跳,她刚想上前询问,未料到对方冲她连连摆手。
“你还有一次机会。”李天畴又将目标移到了男子的无名指上。
“不要啊!”男子已经疼的声嘶力竭,“是华哥,华哥让我保护你们,嗷不,是盯着,盯着……哎呀,真的是华哥呀。”
“华哥是谁?”
“就是裕兴的华哥呀,在福山混的有谁不认识华哥?我有眼不识泰山,求你放了我吧……哎呦。”
“滚!”李天畴放开了对方,脸色却被气的铁青,看热闹的人中原本还有替男子抱打不平的,想要指责李天畴,但一听对方是找裕兴麻烦的,立刻散了。
面对小宋关切的眼神,李天畴有一种抓狂的冲动,忽然向马路对面比了一个中指,怒气冲冲的直奔裕兴凯源酒店。
坐在宽大办公桌后面的彭伟华看着电脑中李天畴竖起的中指,明显吓了一跳,“握草,这个便宜徒弟,本事见长啊。尼玛,君子不与恶汉斗,赶紧闪先。”
说着话,彭伟华迅速收起电脑,起身拉开办公室的门,在几个手下的簇拥下飞快的逃之夭夭。
老彭对李天畴已经有了很深的心理阴影,上次行家法的时候被弄断了小腿骨,到现在一遇阴天下雨的就抽着疼,这次再撞上肯定也没有好果子吃,尼玛,怎么就找了这么个笨蛋,被便宜徒弟发现了呢?
李天畴怒气冲冲的回到酒店,身后又跟着神情焦急的小宋,这一幕被大堂经理飞快的报告给了位于六楼办公室的祝磊,老祝一下傻了眼,心里不自觉的咯噔一下。
第五百三十七章 兄弟反目
祝磊定了定神儿,连忙查看监控,右下角的一个画面显示李天正在按电梯,小宋在一旁不停的说着话,似乎在劝解着什么。
左上角的画面是酒店负一楼的地下停车场,彭伟华正领着几个人准备上车,慌慌张张的样子,连平时最爱拎在手边装逼用的牛皮公文包都没带,这小子倒是机灵,莫非刚刚惹着李天?
“咣当”一声,祝磊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付尔德亦是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老祝啊,刚才大堂说李……当家的好像火气很大的冲进酒店,你说这啥情况?”
“慌什么?”祝磊故作镇定,“除了那件事有点操之过急,咱们有做过亏心事儿么?”
“当然没有,天地良心,咱们谁不是为了裕兴的发展兢兢业业?”眼见老祝不慌不忙,付尔德也渐渐有了点底气。
“当家的或许和宋丫头闹别扭,也未可知。”祝磊似乎在宽慰付尔德,其实也在宽慰自己,“不过,阿华那件事让他反感,那还真没得治了。”
“我们又不是没劝过阿华,但木已成舟有啥办法。”
“所以,阿华的行为不能代表我们大家。”
“是么?那么要你祝磊坐在董事长的位置,难道是吃干饭的?”话音刚落,李天已经堵在了门口,小宋紧跟在身后。
“当家的!”付尔德惊的差点没坐到地上。
“当家的回来啦。”祝磊则淡定的多,以李天畴目前的状态,他心里已经雪亮,事情应该都摊开了,貌似小宋也早就知道了董辉媳妇股权的问题,之所以隐忍不说,恐怕也是在等着这一天。
李天畴用眼神示意小宋进屋,然后咣当一声将房门关上。因为楼道里已经站了不少人,安姓和谢姓股东也混在人堆里东张西望,他不想闹的无法收拾,更不愿意给眼中的外人看热闹。
“彭伟华呢?”李天畴一屁股坐在了祝磊对面,双目直视对方。
“在外地,一时半会还赶不回来。”祝磊也缓缓的坐下,他注意到了对方的用词,早已习惯了的‘师傅’二字被刻意省略,取而代之的是直呼其名,这就很说明问题。
“躲着我不是办法。”李天畴摇摇头,“我要是想找,不怕他上天入地。但老祝你不同,这个时候还在打马虎眼,挺让人失望。”
祝磊的面色一僵,心里唯有苦笑,“当家的,有什么做的不到的地方,请尽管指出来,但凡是我祝磊的错,愿打愿罚,哪怕不做这个位置,也心甘情愿。”
“‘当家的’三个字不要再提。”面对祝磊摆出了滚刀肉的架势,李天畴的心在一点点的发凉,原本指望对方能够主动点,坦陈一些问题,至少不要包庇彭伟华,大家还有的谈,但现在看来完全是奢望。
“我没资格指责你祝大董事长,但是想替那个刚被赶走的汽车店老板讨回点公道。”
“当……你言重了。”祝磊不自觉的冒出了一头冷汗,“你指的是天新桥的张老板吧?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但我承认,阿华行事有些操之过急。”
“操之过急?这么轻松啊!”李天畴说着话突然起身,的一拳就砸在了办公桌上,“祝大董事长,你到外面去听听,裕兴的名声是不是跟臭狗屎一样?巧取豪夺被你粉饰的像朵花一样,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你还是我以前认识的祝磊么?!”
祝磊的眼皮一跳,脸色煞白,“当……你说的是,是我祝磊遇事不查,管理不善,所有的后果,我一力承担。”
“当家的,哦不,老祝他的确兢兢业业,裕兴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要操心,阿华那性子,我们不是没说过他……”付尔德结结巴巴的想替祝磊辩解,但声音小的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你闭嘴!”李天畴现在看见付尔德就气不打一处来,指望凭借此人的才华帮衬着祝磊,哪料到差点把裕兴给带到沟里,满嘴的资本运作和金融名词,成天想着一口吃个大胖子,不用脑子想都知道门外那两个腌货就是付尔德给弄进来的。
眼瞅着付尔德被吓得直往后缩,李天畴都懒得理他。
“我没有资格让你承担后果,但一定要给那个张老板讨个说法。”李天畴把剑眉一竖,“后天去蔡家园,凡是裕兴成员,能去的最好去一下,在耿叔的墓前清醒清醒,我们一路血雨腥风是为了什么?扪心自问是否对得起他老人家。”
“记住,此去蔡家园不强求,凭良心吧。那两个所谓新董事,不在此列。”说完话,李天畴伸手一拉小宋,开门离去。
走廊里堆满了人,多是普通工作人员,而裕兴的核心骨干都不在此处,人们不知道出了啥大事儿,一个个竖着耳朵倾听,但又听不真切,眼看心痒难耐,大门突然打开,面如寒霜的李天畴昂首而出,于是又像老鼠一样纷纷避让。
“哥……”船长不知啥时候从人堆里钻了出来,有点怯生生的喊了一句,却被李天畴刀子般的目光硬生生的把话给憋了回去。
“哥,”黄毛在一侧轻呼,他一身黑西装,手里握着个步话机,一副标准的内保人员打扮。
“滚!”不知为什么,李天畴一看见这种所谓的内保人员就极为反感,这让他想起了太多不愉快的经历,无论从最早的凤凰集团,还是后来的水天一色,甚至刚刚遇险过的察多克,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打手令他深恶痛绝,所以根本不给自家小兄弟任何脸面,没抬腿踹上一脚已经算念及旧情了。
“李,李当家……”谢大宝那张很有特色的圆脸出现在李天畴面前,他显然没有认清形势,还想着凭借董事身份以其三寸不烂之舌套套近乎,缓解下紧张的气氛。
但未料到对方一只大手忽然就捂在了他的脸上,随着劲力一吐,谢大宝便不由自主的连连后退,咣的一下撞在了墙上,后背疼痛至极,居然喘气都困难,待要张嘴诅咒两句,对方早已走远了。
出得酒店,李天畴从深深的压抑中长长的出了口气,颇感刚才的冲动欠考虑了,至少没有顾忌到小宋的感受。
原本想听从对方的建议,了解情况后再找祝磊详谈,但彭伟华派人跟踪的事情却彻底激怒了他,让他难以自控。但现在想想,他李天畴可以意气奋发,喊打喊杀,但小宋呢?还要在裕兴工作,还要在此处生活,一下子得罪了这么多人,日后的处境可就难了。
“在想什么?”小宋默默的伴着李天畴,见对方的脸上阴晴不定,于是发问。
“刚才冲动了,没有考虑你。”
“还好啦,他们真该要到我叔面前好好反省一下,否则一个个的真的忘记了‘人’字该怎么写。”
“但是你今后就难做了。”
“有什么难做,还能吃了我?”小宋不以为意,“反正什么劳什子行政总裁不过是个虚职,很多事不跟我说,我也懒得问。哎,每天去上班,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你这么想?”李天畴一下皱起了眉头,心中忽然有一种悲凉感,莫非偌大的裕兴连小宋都难以容身?
“那还能怎么想?给自己宽心嘛。”小宋笑着一歪头,其实在给李天畴宽心,但随即眼神又暗淡下来,“其实不止我一个人是这种感觉,游世龙现在号称活神仙,也不怎么问事儿了,不过他比我潇洒,成天东游西逛,连个面也见不着。”
李天畴点点头没说话,刚才好不容易散出去的郁结之气现在又堆积在胸口,憋得十分难受,按小宋的说法,裕兴不但变味了,人心恐怕也快散了。
不清楚后天蔡家园之行,有多少兄弟会成行,到那时候恐怕才能看出来裕兴的人心背向。
可叹之前,无论是耿叔还是他李天畴,一直为建立一个乌托邦式的裕兴在奔走拼命,现在想想,太可笑、太过理想化了,即便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心也是隔着肚皮的。
“这次没见到秦伯,他回蔡家园了么?”一下子想到了‘猕猴桃’李天畴顿时心有戚戚,这个老头前半生的传奇就像裕兴现在故事的翻版,难道真的会有另一种轮回么?
“早就走了,小四川酒家腾给小霍时,他就不辞而别。”小宋摇摇头,“我回蔡家园去找过他,韩叔说没见他回来过。”
“可惜。老先生是大彻大悟之人,还真想找他再聊聊。”
“不要紧,咱们后天不就去了么?说不定他已经跑回去了。”
“呵呵,但愿吧。”李天畴一抬头,发觉二人不知不觉又来到了香河边,才想起自己刚才激愤之下离开酒店,连个落脚的地方还没着落,不好意思的问,“咱们去哪儿?”
“去我宿舍坐坐,裕兴给租的房子。”
“哦?现在都自己租房子么?酒家后面的小院撂荒啦?”
“没有,院子都留给小霍用了,厨师、服务员,还有他家里人,一大堆乱糟糟的。这一点,老祝做的还不错。裕兴持有股份的都免费给租房子,我呢算特别照顾,住个小单套。”
“的确,这才是他祝磊应该做的事儿。”李天畴点头,这也是他自中午以来听到的是最舒心的一件事。
小宋的宿舍离着裕兴总部不远,隔着一条马路,不会超过一里路。三楼临街、一室一厅的小居室,被布置的极为温馨,一进房门便暗香扑鼻,几丛映入眼帘的盎然绿色把李天畴颓废、愤懑的情绪一下子给冲淡了不少。
第五百三十八章 各有坚持
记忆中,自耿叔的车行被毁之后,小宋就一直跟着大伙四处颠沛流离,连个像样的闺房都没有,最困难的时候还要和海叔媳妇挤在一起,过往的日子不堪回首,也真是难为她了。
“想喝点什么?”小宋回到了自己的小窝似乎也很快开心起来。
“随便,消暑的就好。”尽管李天畴早已和小宋暗生情愫,但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一直以来相聚甚少,头一回待在对方的闺房,他还是颇为拘束。
“冰镇柠檬茶怎么样?”小宋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冒着丝丝冷气的精致玻璃杯递给李天畴,“你身上的酒气还是很重,不如喝过之后小睡一会儿,我去菜场买菜,晚上给你做大餐。”
“不用,坐坐就好。”李天畴一身臭汗,哪好意思爬到人家大姑娘的床上睡觉。
哪知道小宋根本不理睬他的客套和尴尬,连拉带拽的将李天畴赶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打开小屋里的空调,又放下了蚊帐,“哪儿那么多讲究,你受伤那会儿要死不活,还不是我一个人把你拖来搬去。”
一席话令李天畴脸红不已,小宋自己也尴尬的连吐舌头,“我去冲个凉,别浪费空调啊。”
李天畴此刻极为疲倦,眼皮子直打架,一路旅途劳顿,从上午到中午又连遭打击,其实困的要命。莫要辜负佳人美意,他暗自腹诽,犹豫了片刻,还是爬上了那张精致的小床,只是身体很尽量很小心的靠在床边。
醒来时已经傍晚,满屋子的饭菜飘香,李天畴看了下时间,自己已经睡了足足两个小时,于是连忙起身。
客厅内的小餐桌上摆满了菜肴,小宋正在厨房里盛汤,高挽着发髻,身上套着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淡蓝色的小碎花围裙系在腰间颇显干练,侧影中那凹凸有致的身材让李天畴砰然心跳。
他从未有过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对方忙碌,以前裕兴一大家子可全靠小宋和海叔媳妇操持饮食,从未被注意或重视,现在想想多么的不容易。但那样的日子也终有曲终人散的时候,李天畴忽然有一种空明和豁然的感觉,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呢?
“愣着干嘛?赶快洗手去。”小宋一如既往的嗔怪口吻,原本听得习以为常的李天畴却倍感亲切。
一顿平淡无奇却十分温馨的晚餐令李天畴想明白了很多问题,同时也狠下心来做出了一个决定,无论蔡家园之行结果如何,他都要带着小宋离开,彻底的离开裕兴,大伙儿的前程还是去靠自己把握吧。
李天畴已经隐隐预感到裕兴往后发展的轨迹,结局恐怕不会比秦伯那代人好多少,自然不能让小宋再置身于漩涡之中。
至于还有几个值得信赖的兄弟,他会找时间分别谈一谈,希望能够有所帮助,但大的趋势恐怕无法再从根本上扭转。
“晓彤,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要你离开裕兴,你会怎么想?”
“难道没有可能挽回么?”小宋冰雪聪明,略一思考便很准确的猜出了李天畴如此问话的根源,但是这么突然,她不愿意相信,也心有不甘,难道耿叔和他一直追求的东西就这样轻易放手了么?
“秦伯的故事你有听说么?”
小宋摇摇头。
“他是个大彻大悟的人,但也是基于前半辈子有着极其惨痛的经历。”李天畴叹了口气,“他和他兄弟们的故事让我想到了现在的裕兴,我讲给你听。”
李天畴的口才并不好,但是一段惊心动魄的兄弟情仇还是让小宋听的脸色煞白,良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那么耿叔的哥哥找到了么?”
“不知道,这也是秦伯剩下的唯一未了的心愿。”
“可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们却离开裕兴,不是太不负责了么?怎么跟叔交待呀?”小宋的眼睛红了,知道李天说的不无道理,但她从未想过要离开裕兴。
“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想想看,以前无论多么困难,大家始终是一条心,没有怵过任何对手。现在条件好了,你也看到了是什么样子,我这还是才来一天,你其实比我更清楚。
“叔的想法很理想,也为之呕心沥血,接下来的是我,可裕兴再也没有耿叔了。”
李天站起身拍拍小宋的肩膀,“还有时间,或许去蔡家园的那一天,你会看得更清楚。认真考虑下吧,但无论最后你怎样选择,我都会在你身边。”
小宋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她苦苦等待了很久的话,对方终于说出了口,但却是在这样一个痛苦选择的场合下,虽然她知道李天没有任何要挟的意思,可很难翻过挣扎的心结。
“时候不早了,我去祁宝柱那儿坐坐。”李天一声叹息,小宋天性善良,又是和祁宝柱、彭伟华等人一同长大,如此残酷的建议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的了,不如另找机会,“别忘了开采购清单,咱们这回自驾游,可千万要备足料哟。”
尽管李天很不会逗女孩子,但‘自驾游’这三个字还是让小宋破涕为笑,她抹着眼泪叮嘱,“跟小祁好好说说,他太内向了。”
“会的。”
来到裕兴车行时已经晚上九点钟,此时还没有打烊,灯火通明的门脸下停满了车辆,身着黄蓝相间工作服的青工技师门正忙的团团乱转,远远的就看见祁宝柱正躺在大榕树下的藤椅上睡觉。
周围的忙碌和嘈杂对他毫无影响,此刻鼾声正欢,李天拎着一瓶酒站在了祁宝柱的身边。
到底是经年累月在打打杀杀中度过,祁宝柱的警觉性非同一般,更没令李天失望,他刚刚站稳脚跟,‘小钢柱’便腾的一下从藤椅上跳了起来,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钢制榔头。
“呵呵,你这是睡觉都带刺啊。”
“不声不响跟鬼一样,我知道你是谁?”待看清了李天,祁宝柱桄榔一下扔掉了榔头,嘴里嘟嘟囔囔的,大概是不满对方吵了他的清梦。
“有睡觉的功夫,不如喝上两杯。”
祁宝柱把脖子一歪,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响才点点头。一扭头大吼道:“皮眼猪!拿把小椅子。”
他不嗜酒,也从不轻易跟不相干的人喝酒。放眼现在的裕兴,说句狂妄的话,真有资格坐在一起和他喝酒的也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李天,他服气,另外一个是游士龙,那是他老哥,而且同他一样是少数没有被付尔德‘污秽’气息沾染的人。
一个满脸油污的小胖子飞快的拎着一把钢制的小椅子跑过来,看看李天,又看看祁宝柱,然后怯怯的问“老板,今天啥时候打烊啊?”
祁宝柱把眼睛一瞪,“加班餐白吃啦?十点半,少一分钟都不行。”
“哦。”小胖子显然害怕祁宝柱,欲转身要走。
“站住!”祁宝柱又断喝一声,指着李天道,“叫老大。”
“老大。”小胖子倒是很痛快。李天畴点头摆摆手,倒也没制止,他猜想祁宝柱心里有事,些许细节到不至于过分计较。
李天畴坐下后,摊开一包兰花豆和一小包花生米,祁宝柱有现成的杯子,两人将一瓶白酒一人一半对分。
俩人闷头干了一口,谁也没说话,一个抬眼望向远处的深空,另一个则呆呆的看着马路对面拔地而起的大厦,不知在想什么。
福山县不比两年前李天畴初来的时候,现在晚上九点多钟还是车水马龙,热闹无比,到处拆迁挖路,远处传来施工机械的轰鸣声,吵的让人心烦意乱。
“你这车行怕是撑不了多久也得拆吧?”李天畴再度端起了酒杯。
“哎!”遇事从不知愁字的祁宝柱居然也会重重的叹气,他十分烦躁的抓了一把兰花豆胡乱的塞进嘴里,然后又灌了一口酒,跟闷葫芦一般又不吭气了。
“早做打算,寻个新门面。”李天畴也抓起一把花生米,“眼下的店能开工尽量开工,争取个合理的补偿。”
“没合适的地方,房租也掏不起。”
“多看看,比睡大觉强,差多少跟我说一声。”
祁宝柱很怪异的看了李天畴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这间车行,彭伟华不再参与了?”
“切。”祁宝柱自嘲的笑笑,“人往高处走吧,我脑子可能不好使,但踏踏实实的,好像也不吃亏。”
“嗯?没听明白。”李天畴迷惑了,前半句还好理解,但后半句是什么意思?好像彭伟华放手这间车行,祁宝柱还付出了一些代价?
“明不明白的,就那么回事儿。”祁宝柱发觉失言了,立刻岔开话题,“你和宋丫头还好吧?”
“别打岔。”李天畴立刻严肃起来,“告诉我,阿华离开这里,你付了多少钱?”
祁宝柱一愣,显然未料到李天畴脑子的反应会这么快,一时间还真找不出什么托词来糊弄,他又是个直性子,不到逼急的时候是轻易不会开口的,“没给钱。”
“那是什么代价?”李天畴步步紧逼。
“股份,裕兴百分之二的股份。”
第五百三十九章 腌臜之事
“一下子百分之二?这样你也干?”李天畴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在彭伟华和祁宝柱之间,看来这便宜师傅真是铁了心的要折腾,压榨董辉媳妇,他还可以忍,但对自己兄弟下手,那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我自愿的。”祁宝柱的情绪极为低落,端起酒杯一仰头,灌下去一大口,“外加一个条件,我揍了他一顿。”
李天畴目瞪口呆,继而像嘴里吃了苍蝇一样难受,裕兴的现状比他白天看到的,听到的还要烂,这个世界怎么了,都疯了不成?
“他要把车行盘掉,说是搞大生意,我不同意,然后就找老付劝我,我把这傻叉给骂走了,结果又换了老祝,特么的,老子当时就想拎起锤头揍他,不是看在多年兄弟的份上……哇……咳咳。”
祁宝柱说着话,酒劲儿突然上来了,张口吐了一地,许是刚才喝的太猛,而且心中压抑了太久的缘故,李天畴连忙拍着对方的后背,扭头喊‘皮眼猪’过来收拾。
重新换了地方落座,祁宝柱依然在不停的咳嗽,涕泪横流,小胖子端来了一杯清水,李天畴接过后示意祁宝柱先别说话,然后一直默默的注视着对方,他知道话还没有结束。
“我谈了个女朋友,得给她安静的生活。”祁宝柱用清水冲了把脸,这才感觉好了许多,“没了这个车行,我不知道还能干啥。”
李天畴点点头,拍拍对方的手背以示安慰,“真要恭喜你,姑娘是哪里人?”
“以前在sz市打工,后来才到的福山,我是在文辉的酒吧里认识的。”
“嗯,不错。以后可要好好待人家。”李天畴长呼一口气,想要把堆积在胸膛的愤懑统统吹向这喧嚣的夜空,“放心吧,我虽然不做什么劳什子当家的,但这车行谁也别想从你手里夺走。”
“你还记得罗军不?”
“哦?你有他的消息?!”这无疑是个意外的惊喜,李天畴怎能忘记数次落难都曾收留过他的热心大哥呢。
“上周来福山,说巧不巧给碰上了,他在sz市的修车生意黄了,说是把店盘掉后,过来跟我合股。”
“看来我回来巧了,一定要找个时间聚聚,罗军人不错,是个可以信赖的兄弟。”
“我也没瞒他这边的情况,他倒是不介意。”
“嗯,罗军踏实,而且有思路,你俩一块重新找地方开张,不要发愁钱,到时候算我一股。”李天畴查过兜里的银行卡,教官倒是真不小气,连津贴带经费,怎么也够舒心的过上半年,事急从权,不如都给了小钢柱。
“哪能用你的钱。”祁宝柱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钱不够时再找你开口。”
李天畴了解对方的性格,也不勉强,有了罗军的加入和帮衬,他相信祁宝柱会重新振作,运气好的话应该可以避开未来可能发生的裕兴大乱。
“揍了阿华以后,知道他已经不把我当兄弟看了,我也无所谓,事情就算过去了,只要不碰我这车行,你就不要再管了。”
李天畴眯着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来车行之前他去过文辉的酒吧,环境要比以前腌和混乱,本想和文辉聊两句就走,未料到碰上了醉醺醺的良子。
这家伙完全没有了当年血气方刚、嫉恶如仇的样子,而且也忘记了上次行家法时的教训,伸手指着李天畴发酒疯,大讲特讲不该去总部闹的祝磊下不来台。
其中一句话把李天畴气的眼冒金星,“打江山大伙儿服你,坐江山,你还真不是那块料,祝磊有什么错?你特么一来就发飚,真以为自己还是当家的?”
于是,当着文辉、小刘以及众多顾客的面,李天畴将良子一顿暴打,把一肚子的愤懑全都发泄出来,他要借着这顿打,逼彭伟华出来,要让祝磊作出反应,裕兴不是几个不知所谓的人能够为所欲为的,所以下手极重。
但是彭伟华没有露面,祝磊更是悄无声息,唯一等来的是120救护车,当依然满嘴胡话的良子被拖走时,李天畴的心也彻底凉了。
离开祁宝柱的车行,寻找游世龙未果,李天畴便去船长的工作室,没有让对方嗦瞎扯,只给了两个忠告便离开了。
深夜,李天畴漫无目的的在福山的大街上兜了一大圈,直到心情渐渐平静才在小宋的宿舍附近找了间快捷酒店住下。
“喂,还没睡?”临睡前他拨了小宋的电话。
“你不也没睡?在哪儿安顿的?”
“噢,你家旁边的快捷酒店。”
“和祁宝柱谈的怎么样?”
“还行,其实小钢柱是个踏实人,刚刚算过了一道坎,他和阿华闹翻的事情你知道么?”
“不知道,怪不得俩人见面不怎么说话。”
“嗯,我还去了文辉的酒吧,把良子揍了一顿。”
“啊?”电话那头的小宋很意外,“为什么?你想逼彭伟华出来?”
“不全是。不过这件事后,所有的不愉快就统统结束吧。”
“你不要太着急,有些事要慢慢来……”
“晓彤,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李天畴沉默片刻,继续道,“发泄和暴力不解决问题,或许彻底的离开,才是明智的选择。”
这回轮到小宋沉默了,她虽然不知道祁宝柱和彭伟华之间闹翻的原委,但清楚一定又有什么龌蹉事儿刺激了李天,否则怎可能会对良子大打出手?
但是彻底离开裕兴的建议还是让她无法接受,对于宋晓彤来说,裕兴不仅仅是曾经的家,也是耿叔的理想,更是多年以来大家的一种精神寄托,她觉得李天变得过于现实,为什么就不能再像之前一样把自己当做裕兴真正的一员,最起码不要轻言放弃吧?
“采购清单理好了么?”
“还……还没有。”
“哦,不要紧。太晚了,早点休息。”李天很快挂了线,多说无益,事情也急不来,需要小宋自己去悟。
次日一大早,李天就近买了早餐去找小宋,未料到敲了半天门没人回应,于是掏出手机拨打了小宋的电话。
“喂。”小宋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一大早跑哪儿啦?我在你家门口。”
“到总部处理点事儿,明天回蔡家园,所以有些问题要交代一下。”
“哦,那你忙。”李天感觉到了小宋的异样,但并未往心里去,“都采购点啥东西,你回头发消息给我,我今天空闲。”
“嗯。”
挂了电话的李天只好回到酒店,一个人消灭了两份早餐。虽然肚子很饱,但心里却空落落的,非要找点事儿做,才能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于是给祁宝柱拨了个电话,问了下福山几家租车行,然后离开了酒店。
在象山路的越时空畅想酒吧里,彭伟华、良子、张文、蚕豆及臭虫几人正围坐在一起谈事,气氛不怎么好,而且良子浑身几处关节都裹着纱布,看上去十分狼狈。
文辉则在一边焦躁的走来走去,酒吧虽然还没开门,但他很怕李天突然闯进来。说实话,他不想搀和这帮人的事儿,但李天强硬的态度和貌似命令般的通知,还是让他十分郁闷。
“我还是那句话,不勉强,谁愿去谁去,我是不去。”彭伟华点燃一支烟,用手指敲着桌子,一副恨意绵绵的样子。
“好久没回去了,咱们是去看叔,兹当他不存在不就得了么?”蚕豆劝解。
“扯淡!阿华说了不勉强,你愿意去你去。”良子十分不满的瞪了蚕豆一眼,“这顿揍,我特么跟他再无瓜葛,扯什么都没用。”
张文阴着个脸不说话,他的心里其实挺挣扎,道理上支持李天,但情感上却站在彭伟华这边,毕竟这么多年在一起了。而且夺回董辉媳妇的持股权是大家商量好的,不能让彭伟华一个人背锅。
4s店的事是有些过分,但那是针对外人,裕兴的很多老兄弟都没把这个当回事儿,可偏偏李天深恶痛觉,还让大家到耿叔的墓前去反思,这也明明是在针对彭伟华,所以张文也最终决定暂时不回蔡家园。
“小臭虫,你什么个意思?”彭伟华吐了个烟圈,带着点挑逗意味看着臭虫。这小孩儿是李天从sz市城中村带过来的那帮小兄弟之一,为人手脚利落,是那帮人里反应最快的,所以被张文挑中帮忙。
其余的几个小家伙也基本上被祝磊和彭伟华打散了,有跟着文辉的,也有跟着蚕豆的,最不济的黄毛留在了总部当个内保小队长,也算是对得起李天畴了。
唯独船长动不得,别看那家伙傻啦吧唧、一副欠扁的样子,居然被游世龙当做忘年交,俩人成天神经兮兮的求仙问道,说一些不着边际、惊世骇俗的话,甚至在股东会上恶搞新来的谢大宝,把老祝的鼻子都给气歪了。
但游世龙岂是好惹的角色?祝磊都得让他三分,所以别人也不能拿船长怎么样,一大一小两个活宝可劲儿闹腾,却没影响到裕兴的生意和根本利益,也就随他去了。
“我都没见过耿叔,这去了也没多大意思吧?”臭虫貌似弱弱的回答,实际上却表明了态度,但这让对面的张文眉尖一挑,心里隐隐有些不快。
第五百四十章 蔡家园之行
再怎么说,李天都是他曾经的老大,背后反水,张文从骨子里是瞧不起的。
“好!还是臭虫兄弟有见识,以后跟着张文多努力,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你。”彭伟华夸张的哈哈大笑,一扭头冲文辉道,“我们差不多了,你要不要表个态呀?”
文辉虽然年长于彭伟华,但性格却是一班裕兴老兄弟中最软的一个,彭伟华这帮人的骚事儿他躲都躲不及,那会当众表态,把手一通乱摆,“完事儿了就走,特么的,老子还准备开门做生意呢。”
“文辉,不是我说你,别光顾着闷头挣钱。”彭伟华笑呵呵的起身拍着文辉的肩膀,“我那便宜徒弟这回来可是真敢下死手的,千万注意点,你这场子里有啥弯弯绕绕的,我门儿清的很,哈哈,走啦。”
“滚远点!”文辉冲着彭伟华等人的背影狠狠的吐了口吐沫,他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跑他这儿来开碰头会,目的就是为了说给他听的。
一想到阿华后面那句话,文辉的心底就发凉,这算是一种要挟么?昨天李天畴突然造访就让他担心不已,生怕被看出点什么来,幸亏良子喝多了胡言乱语,触了对方的霉头,否则还真不好说会是什么后果。
但是公然对抗李天畴,不去蔡家园,他还没那个胆子,可是去了又担心彭伟华捏着小把柄,冷不丁的瞎捅一下也不好受。
麻痹的,别以为你黑了祁宝柱股份的事儿老子不知道,整急眼了,一起亮出来在当家的面前,看特么谁有好果子吃。
文辉原地转了n个圈儿,终于有了万全之策,他掏出手机给小刘拨了电话,“刘啊,明天蔡家园咱俩必须去一个人,我看你合适……嗯,嗯,我明天约了安董还有对方的燕总谈事儿,你就代劳了,哎呀,就这么定了。”
李天畴在一家规模颇大的租车行租了一辆福特越野车,试了试性能还不错,就直接把车开到了福山的家多福超市,反复看了手机,小宋一直没有发消息过来,于是按照自己想法采购旅途物资。
野营帐篷、睡袋、电筒、一次性餐具、塑料布、方便面、桶装矿泉水等等,还有自认为不错的零嘴小吃,大包小包一大堆。又去了附近的药方买了些纱布、酒精、消炎及感冒药,将后备箱塞的满满当当才算作罢。
一直到中午,李天畴依然没有等到小宋的消息,看看已是饭点时间,于是便又把电话拨了过去,这回通话音响了好久,电话才接通,小宋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现在不方便,还没忙完。”
“再忙也要吃饭吧?”李天畴费解,交代些事项至于么?
“你自己先吃吧,总部有午饭。”
话筒内很快传来了忙音,李天畴握着手机有点茫然,仅仅一天之隔,小宋的态度前后判若两人,莫非遇到了什么难事儿?还是我哪些地方做的不对,让她不快呢?
是了,怕是一再建议她离开裕兴,才导致了如此结果,李天畴很快就猜出了事情的根源。小宋毕竟与他不同,自小在耿叔身边长大,对裕兴的感情自然要深厚的多,哪能说离开就离开?
李天畴意识到这件事他操之过急了,但是处在他的立场,对现在裕兴某些人的做法,不可能听之任之,可真要对曾经患难与共的兄弟喊打喊杀,李天畴自问也做不到,所以矛盾。
而且很多东西从根子上都发生了质变,打杀几个人不起任何作用,明智的做法是远离漩涡。李天畴自问对得起耿叔的嘱托,也对得起裕兴,但人各有志,付尔德等人的投机做法他可以指责,但不好干涉,至于彭伟华,恶事做多了也自有报应。
但这样的想法,或许在小宋的眼里是一种逃避和自私了,李天畴仰天叹息,顿时没有了任何兴致,把车开回了快捷酒店的停车场便上楼睡觉。
直到晚间,迷迷糊糊的李天畴才被电话铃吵醒,本以为是小宋的电话,未料到是个陌生号码,按下接听键,才知道是罗军。
对方听祁宝柱说李天畴回到了福山,自然赶来相会,对于这位似领路人一般的老大哥,李天畴不敢怠慢,匆忙洗漱一番便直奔裕兴车行。
三人没有去什么酒店饭馆,直接就在车行的后院摆了张小桌子,然后叫了些外卖和小菜,围座小酌。
罗军变得又黑又瘦,容貌也一下子老成了许多,但依然健谈,言语间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期望。这是李天畴最欣赏对方的一点,纵然历经艰难,但百折不挠。
三个人干掉了三瓶白酒,临走时李天畴从兜里掏出一摞厚厚的钞票拍在了桌子上,“两万块,不算多,兹当我对新店的贺礼。”
二人哪能接受,红着脸抓起钱直往李天畴口袋里塞,但被李天畴给摁住了,“这钱不是白放的。我有个不情之请,日后,如果我的小兄弟落了难,还望二位能收留则个。”
撂下这句话,李天畴扬长而去,罗军一头雾水,但祁宝柱却若有所思,所谓小兄弟自然指的是船长几人,但话外的意思却是暗示裕兴日后必将大乱,这些小家伙是无法自保的。
回到酒店一觉睡到天亮,李天畴收到了小宋发来的一条消息,“我和老祝先出发了,跟你说一声。”
对着短信足足发了十分钟的呆,李天畴才回过神儿来洗漱出发。
刚到蔡家园便下起了小雨,李天畴沿着曾经熟悉的山路缓步而行,这里有着太多深刻的回忆,他想走慢点,兴许下次再来的时候是很久以后的事儿了。
路上,李天畴一直在思考着小宋突然冷冰冰的转变,其实心里很难受,或许这次福山之行原本就是个错误,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也发了一通莫名其妙的邪火,徒增烦恼而已。
李天畴意识到当初答应教官时,也即是他与裕兴之间彻底割裂的时候,不是简单的感情可以替代和弥补的,所谓道不同么。由此,恐怕对小宋的承诺也会最终泡汤。
即使走的再慢,也远远看见了耿叔的墓地,周围黑压压的站了一圈人,全都胸带白花,清一色的黑西装。祝磊和小宋站在最前面,后面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轮椅,却是小刘和小霍,再后面都是陌生面孔,想来是一群跟班的小弟。
李天畴极目搜寻之下,终于发现了祁宝柱和游世龙二人远远的站着,有种无法形容的孤独。
再未见到裕兴其他的老兄弟,连付尔德都没来,这比他之前预计的结果还要差,老祝搞这么大场面是给我李某人看得么?
李天畴压住了心头的怒火,不动声色的慢慢走过去,对面的一大帮子人也自然注意到了他,纷纷举目观望,曾经的当家人,现在的孤独客,从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渐行渐近。
“当……”祝磊刚一开口便被李天畴摆手制止了,他发现小宋憔悴了许多,但是看过来的眼神却异常的坚定和冷漠。
于是李天畴立刻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心里残存的一丝希望也彻底熄灭。他微微点点头,便转身面朝耿叔的墓碑,“叔,天畴以个人的身份来看望你,今日之后,不知何年何月再来追思,恕天畴不恭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完全是发自胸腔的吼声,就是要让周围所有的人都能听得清楚,特别是老祝和小宋,向他们表明一种态度,既然各有各的坚持,不如直接摊开来。
祝磊的脸色难看,而小宋浑身一震,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
说罢,李天畴跪下,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再起身时,根本没有理会祝磊递过来的三炷香,继续道,“我又见到了他,可惜还是没能逮住这人,有生之年恐怕是与他不死不休了,我去了。”
李天畴转身凝视着小宋,“西北之旅还能成行么?”
小宋一直沉默着,本就白皙的面色愈发的苍白,既然已经选择了立场,她就很难再坦然的面对李天畴。山风刮过来的时候,雨点开始变大,祝磊觉得自己握香的手都有点发酸,但小宋却未答片言。
“明白了,保重!”李天畴黯然离去,翻过小土坡后又在海叔的墓前默默站了一会儿,正准备要走时,却看见了游世龙和祁宝柱。
三人静立了一会,还是李天畴先开口了,“以为没机会聊几句了,你老哥现在好忙啊。”
“忙个毛线,寻个寄托而已。”游世龙也不知该从何处开口,只能半开玩笑,“当家的,这就急着要走?”
“到村子里找下秦伯,然后就走。”李天畴点点头。
“不痛快的事儿,莫放在心里,一切随缘。”
“谢谢。有件事儿想托付老哥。”
“你尽管说。”
“帮忙照看下小宋,保她周全。”李天畴略一思索,又道,“我的号码,祁宝柱有,以备不时吧。”
游世龙皱起了眉头,裕兴现在的所作所为他都清楚,李天畴回来了两天发生的动静他也有所了解,但绝没想到对方的话会如此消极和严重,莫非裕兴还真能走到那一步?
不过苗头的确很不好,游世龙早就抱着眼不见心净的态度,不是东游西荡,就是拽着船长遍访名山,美其名曰求仙,实际上也是散心和麻痹自己,毕竟裕兴也是他的根,看着不管不好,想管又没地方下手,都是过命的兄弟,拿谁动刀子?
但李天畴的话无疑是当头棒喝,游世龙竟不自觉的出了一身冷汗,“当家的,事情没到那一步吧?”
“防患于未然吧。”李天畴无意解释太多。
“好,我答应你,有我老游在,担保小宋丫头无恙。”
“谢谢。”李天畴微微一笑,“二位也多保重。”说罢便独自下山而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祝磊那边一眼。
(本卷终)
第五百四十一章 寻访老道
‘猕猴桃’秦伯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在小村里露面,李天畴失望而归,直接开着车去了sz市东郊的流云观,这是他此行的最后一件未了之事,但愿白云大师能云游归来。
李天畴这次回福山之行颇多不顺,最感难过的是没有兑现承诺,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他能理解,也绝不会埋怨小宋,只是深深的担心未来的裕兴之乱。
或许是上天垂怜,李天畴才走到了山门便看见了鹤发童颜的白云大师,他头戴道冠,身着灰色道袍,背着一个蓝布包袱,正在门口和一名道童说话,发现李天畴,便笑呵呵的看将过来。
“大师,莫非又要外出云游?还记得我么?”李天畴紧走几步上前行礼。
“呵呵,李居士别来无恙。”老道笑容可掬的稽首,“你猜错了,我这是刚刚回到山门啊。”
“那真是太巧了,正要拜会老神仙。”
“可不敢当,快里面请。”老道的容貌亦如当年,丝毫未变,说着话,又嘱咐身边的道童将后院西边的厢房打开,便大袖飘飘的迈步而入。
进得幽静的厢房,两人分宾主落座,道童端来了两杯清茶便退出了出去。
“一别两年,老神仙风采依旧,天畴这次来,恐怕又要给您添麻烦了。”
“千万别再这样称呼,老头子我还想再多活几年。”老道呵呵笑着端起了茶杯,“请茶。”李天畴也只好尴尬的端起了茶杯。
“我观你面相,虽然稍显虚躁,但比之上次大有不同,天庭浑圆,气宇浩然,定然是冲破了重重波折,实在可喜可贺。”老道缓缓放下茶杯话锋一转,“难不成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的确如此。”李天畴放下茶杯把自己身体的异状描述了一番,包括身体超凡的恢复能力,还有几个时灵时不灵的特殊异能都不作丝毫隐瞒,尤其是月前又出现的那个噩梦,除了伴生的灵魂外,也一点不落的详细阐述。
老道微闭着双目,轻捻须冉,静静的听着,一直到李天畴说完,他迟疑了半响才张口道:“可否借左手一观?”
说完话,老头儿将自己的右手摊开,左手的食指和拇指相扣,掐成一个奇怪的指诀,口中念念有词。
哦,这就要看手相?似乎比上次专业呀,李天忙不迭的伸出左手,当其手背刚一触碰老道的手掌心时,一股熔岩般的灼热让他大吃一惊,本能的反应是急缩手臂,但竟然像被黏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且不说李天这般光景,老道的表情也是精彩万分,他感到的是奇寒,千年玄冰般的透骨之寒,虽然他强忍着没有作势收回手臂,但内心已是惊涛骇浪,乾坤俱位,九六爻现,这,这……
老道慌忙去了指诀,李天才得以挣脱,俩人对望着,眼神奇怪之极。
“小友刚才作何感觉?”
“烫,烫死了。”李天甩着手,并未注意到老道何时改口将他称之为小友,再看了下手背,上面并没留下任何伤痕。
老头却并未查看自己的手掌,而是目瞪口呆的作深思状。厢房内安静之极,连掉个绣花针都能听的清清楚楚。李天畴只好耐心等待,不便随意开口打扰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厢房外面传来一声啾鸣,清澈嘹亮,撩动心魄,不知是何种鸟类发声,竟如此与众不同,老道士眉眼一跳,长长出了一口气,“小友可愿随我到院中来?”
李天畴点头,跟随老道走出厢房,二人沿着左侧回廊走到一个圆形拱门处停下。
拱门的黄漆几乎已经掉光,黄褐色的斑驳木纹颇显破败,唯有一左一右两个半圆的铜环稍显光泽。
门似乎很厚重,但并未上锁。李天畴却盯着这门发呆,记忆中两年前来过的也是此处厢房,但左右回廊中并无这样的拱门,莫非自己记错了?
“这里是我和两位师兄静思悟道之所,他们都已外出云游,我便寻个方便了。”说着话,老道士伸手推开了一侧拱门,当先而入。
李天畴紧随其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处极为幽静却充满了生机的小院子呈现在眼前。在院中一站,他就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院子不大,方圆两三亩的样子,却郁郁葱葱,四下种满了各种珍奇植物,还有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九曲通幽。
放眼望去,李天畴注意到,院子的形状并不规则,东、西、北三向都有院墙,而唯独南向空旷。透过层层掩映的植被,远处竟然是群山环绕的旷世美景。
“呵呵,那里是一处断崖,故而不曾围挡。”老道士笑呵呵的介绍,眼神却在不住的观察李天的反应,“闲来打坐,面向群山,别有裨益。”
李天畴点头,心里却暗想,这座小院三面围挡,却独留一处空旷,老道士是不是意有所指呢?
“小友请随我来。”老道士说着话沿小路向那断崖走去。
小径宽不过四十公分,仅容一人踏足,而两侧的竹子通体碧绿,流光之下竟似琉璃般剔透,以李天的见识也大为惊讶,此物绝非寻常的山竹。
刚一置身其间,便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了空间,双腿像被凝重的空气拖住了一般,莫说行走,就连迈步也极是困难,再看那老头,依然大袖翩翩,缓步前行,轻松写意的一塌糊涂。
李天懵了,严重怀疑刚才看手相时被老道动了什么手脚,身体机能出现了问题。但越是这样,他越不服气,试探也好,戏弄也罢,总不能让一个老头子看笑话。
于是李天凝神屏气,目光不再去打量左右的翠竹,而是紧盯着老头的背影,全身的气力灌注在小腿,这才艰难迈步而行,十来步之后才略感轻松。
穿过不大的竹林,眼前是几株奇形怪状的古树,有一株胸径宽大,枝干挺拔,直耸云霄,高处郁郁葱葱的繁茂枝叶,颇像一把大伞;还有一株主干很粗,但到树冠处分叉后却弯弯曲曲,似蜿蜒游动的盘龙,枝叶又像垂柳,苍翠欲滴。
更有一株大榕树挺立在崖边,数根合围起来的主干,直径恐怕要超过五米,巨大的树冠几乎遮蔽了断崖附近的一半空间。
“且随我坐下。”老道士收起刚刚十分惊讶的目光,笑呵呵的指着断崖边一排光滑的巨石,欣欣然盘腿而坐。
李天畴依言效仿,抬眼望去,但觉天地间顿时广阔无比,那种头顶蓝天,脚踏大地的感觉令人心驰激荡,自觉渺小中又带着难以压制的豪迈之气,一下子冲掉了心中所有的杂念,此地真是一个奇怪之所在。
“小友感觉如何?”老道笑眯眯的看着奇异表情的李天畴。
“很奇妙,但非常好。”李天畴曾爬过不少高山险境,也曾有过一览众山的感觉,但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的浩然之气,那种挺立在天地间俯瞰众生的感觉是一种极为玄妙的境界,令人欲罢不能。
“哈哈。”老道突然捻须大笑,“小友原是颇具慧根之人,又冲破数重劫难,方能感受这浩然正气,此前恕老头子眼拙,小友离悟得空灵境界恐怕只在一线之间,与我三清有缘啊。”
“大师,这话怎么讲?”李天畴听得一头雾水,明知白云在指点和暗示,但不得要义,冲破劫难还好理解,自参军入伍,突然蹦出了那个噩梦,似乎就厄运不断,终于险险挺过来了,可是总也绕不出去,否则也不会巴巴的跑到流云观来。
可是什么叫空灵界?与三清有缘又作何解释?
“此处原本叫做‘观澜台’,早于流云观而存在。也不知有多少年头了,观内历代的先师均在此处打坐悟道,参悟阴阳运势的居多,参悟羽化成仙的居少,而领悟这天地玄黄,浩然之气的则少之又少。”
李天畴没由来的心头一震,对方的话好似在自己的脑海深处狠狠戳了一下,但随即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感觉亦真亦幻,无法说的清楚。
可是修炼悟道跟他提出来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呢?这老头越说越玄,莫非无法解惑却拿些无聊的话来搪塞?
“大师,我还是不太明白。”
“嗯。”老道点点头也不着急,“莫看那小小竹林,一般人过它不得,小友却畅通无阻,此其一;你身下这块巨石,寻常人也是看不到它,你随我前来便一眼识得,此其二;能看得这景致中的玄妙,并身显异象,此其三;还有……”
啊?!还异象?李天畴差点没从石头上蹦了起来。这老头侃侃而谈,太不着边际了把?都快把自己吹成大罗神仙了,难道这观内少了香火钱不成,想要大大的敲上一笔?
李天畴一下子对老头的印象大打折扣,记得上次来,对方对问题直奔主题,催眠的手法也极为高超,怎的这一次就云里雾里,让人摸不着头脑呢?他已经寻思着是不是就此完事儿,打道回府了。
“小友稍安勿躁,信则有之,不信也无妨。”老头子依然不急不躁,“我且问你。上得山门时,你明明心烦意乱,却不觉心力之苦,进得小院后,明明欲求颇多,现在却灵台空明?”
“没有啊,我一直想请大师指点这体内的怪事儿,哪里来的灵台空明一说?”
“呵呵,方才一见这景致,除了荡涤天地之气,小友还有何发现和感悟?”
“感悟?”李天挠挠头,再度看向远方的碧水蓝天、苍翠群山和微缩了的城市一角,但渐渐脸色就变了,这些五颜六色的美景怎的在自己眼中变成了黑白两种颜色,单调之极,也完全没有了方才的立体感。
十分诧异的李天畴还没反应过来,景物再度发生变化,由清晰变的模糊,最后漆黑一片,糟糕!难道是失明了?这妖道用了什么障眼法,竟然在无形中令人无法视物?
李天畴惊怒交加,正待作出反应,眼前又变了,漆黑的光景迅速变得灰暗,进而渐渐产生光亮,洁白的亮光由朦胧变得清晰,纯净无瑕,一下子填满了所有的空间,亮的令人炫目,直到刺痛双目,他才哎呀一声跳将起来,“你这老头,耍什么手段……”
第五百四十二章 流云观奇遇
但大骂才刚刚脱口而出,李天畴眼前的白色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黄蓝两种色彩,始一出现,整个心神便觉得悠远而广阔、恒古而苍凉,那种黄泛着淡淡的金辉,像极了日出时家乡群山的颜色,而那种蓝却无法形容,总令人有一种张开双臂去拥抱的冲动。
随即,眼前的景象开始像万花筒一般的的瞬变,就像过电似得让李天畴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直到眼前恢复常态,他还依然沉寂在此前异象的回味中,久久不语。
老道士在旁边也默不作声,更不会介意李天畴刚才口无遮掩,只是密切注视着这个年轻人表情和神态的变化,眼神中不可思议的神采却愈发的浓重,眼看着对方又缓缓的盘腿坐在了石头上,他才惊讶的询问,“小友方才看到了什么?”
“有点乱,不可说,不可说。”李天畴紧闭着双目,连连摇头。
“哦……”这回轮到老道士迷糊了,来到流云观已有数十年,他印象中能进得紫园的人用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而能穿过竹林并坐在观澜台上的人数更是锐减了一半,能体悟心得并看到异景的只有两个,除了他本人,还有大师兄青云子。
眼下这个年轻人便算得上是第三人,因为感悟不同,看到的异景也不尽相同,不知对方看到了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表情反应?老道士虽然有浓重的好奇心,但深知天机不可泄露,便不再开口,一直在旁边默默陪坐。
又是漫长的时间,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了,李天畴才缓缓睁开眼睛,但依然紧锁眉头,猛然一看老道还坐在身边,十分歉意道,“刚才不能自知,耽误了太久时间,还请大师不要责怪。”
“无妨,无妨。”老道也长出了一口气,“小友现在感觉如何?”
“还好,心头轻松了许多,只是有太多的头绪需要厘清,还有些只是抓住了点影子,无法看得全貌。”
“可是那些异能之术?”
李天畴点点头,心中却暗叫惭愧,有数件事情不便对老道直言,其中之一,便是那一直以来的噩梦,忽然将事件的前因后果都呈现了出来,十分的详尽,他未料到张子强在事发前就一直在境外执行任务,更没想到事发仅一年后,教官曾私自到那个戈壁滩外的峡谷展开过秘密调查,可惜无功而返。
当然,最令他吃惊的是在意识深处再次看到了伴生的灵魂,他并未灰飞烟灭,而是十分羸弱的缩在脑海一角,似乎在沉睡。李天畴尝试了几次却无法将其唤醒,只好作罢。
但随之而来的海量信息让李天畴应接不暇,以画面居多,有的模糊不清,有的清晰如眼前鲜活的场景,不同历史朝代的资料故事不但杂乱,而且没有任何连续性,堆积在一起如同山洪般涌入,让他大感吃不消,真以为这观澜台上的某处时空发生了错乱。
其中流云观的来历也引起了李天的浓厚兴趣,这座不起眼的小小道观竟然有着数百年的历史,曾先后三次毁于大火,又三次重建,香火顽强的延续至今。
首任观主已经不得而知,第三次重建时已是清末,但重建后第一任观主的姓名却让李天畴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此人道号无忧,姓张,自文起,名子炝。
据记载这个张子炝早年听博虚道人李崇阳**,自称得道于龙门派真传,后南下游方,行至此地,见流云观废墟才起重建之心。另外一说就有点悬了,说是无忧道人和自己的师弟忘尘子为了避祸,自己毁了道观后又重建的。
至于为什么避祸,没有片字交待。总之有点乱,些许图片资料,实在语焉不详。
张子强,张志强,张子炝,尼玛,居然这样也能凑在一起?这难道是巧合?还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因果纠结?老子难道前辈子欠你们家几代人么?
话又说回来,李天畴只是假设这三人都是一脉相承的一家人,因为太过凑巧,不由得他不这么想,而且十分慎重。
“敢问大师,这观中可有一位真人,仙号‘无忧’?”
“啊?!”老道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未料到李天会问及这样的问题,无忧道人可是观内十分避讳提及的人物,这小子怎会知晓?莫非此人刚才在石台上展现的诸多异象已让其顿悟空明,通晓古今?
倘若如此,此子不知是何来头,这份机缘岂不是大的骇人了?那么洞悉一些观内的秘闻岂非简单至极?老道立刻想起了二十七年前在西北云游时,于蔚云观内接待李天畴的父亲李学文的情景。
十分普通的一介书生,于乡野教书,只为待出生的儿子卜卦求签,以期消灾避祸。当时抽得个中下签,卦象上看这未出生的小儿运势不顺,至少前半生多灾多难,普通百姓抽得此签也属稀松平常。
老道勉为其难的为小儿改了名字,改‘天华’为‘天畴’,指望消灾祈福,广阔机缘,但命格和运势是无法更改的。现在回想起那个签语,并无任何不凡之处,但此子怎会有这般造化?
老道士目瞪口呆的模样并未让李天畴意识到自己失言,又追问:“与‘无忧’同一辈的还有一位唤做‘忘尘子’,难道大师都不曾有过耳闻么?”
“咳咳。”老道连番掩饰自己的失态,“小友怎会知道我观中的两位先师?”
“呃……”李天畴一下恍然,但话已出口哪能再收得回去?又不能再次道破天机,只好硬着头皮敷衍,“上山的时候听一位香客说流云观曾毁于大火,后来是无忧道人重建的,所以好奇。”
老道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个借口实在蹩脚之极,但也不会再去追问。他心中笃定了对方在这观澜台上已得到莫大机缘,且不谈道法修为,单单是悟道的境界已经远超自己和另外两位师兄。
前番刚听得重明鸟啼叫,老道士便知有大事发生,贵人降临,本着试试看的想法带李天畴来到观澜台,熟料此子竟会有如此旷古未闻的际遇?想来,这重明鸟上次降临流云观已是六十年前的事儿了。
可叹自己数十载的苦修,还不如这小伙子在这石台上一坐来得深厚,机缘二字怎能说得清楚?
老道长叹一声,“两位先师都是大能之人,只是我入门的时候,他们都已经羽化了,知道的实在有限。”
李天畴也翻了个白眼,腹诽老道士不痛快。
“请小友回头看看,可认得这两株树木?”老头一转身,指了指那株高大的伞状之树,又指了指树冠似盘龙的植株。
“这个矮的好像是龙爪槐,这棵大的就不太清楚了。”
“不错,这株龙爪槐便是无忧道人种下的。”老道点点头,“而这株大树名唤菩提,在院中已有百年之久了,却是忘尘子道人亲手种下的。”
“道观里栽菩提树?”李天畴这还是头一次听说,
再看老道微笑不语,李天畴也不废话了,起身走到这株参天大树跟前,忽然一股清凉之意袭遍全身,顿觉通体舒坦,他暗叫奇怪,伸出手便在光滑的树干上摸了两下。
“啾”的一声鸣叫,如同凤鸣,一只七彩羽毛的大鸟从树冠中飞出,振翅盘旋,一圈后悠然朝东方飞去,一叶羽毛及树冠上的一丛枝叶随之扶摇而下,落在了李天畴面前。
李天畴俯身拾起这小小的枝条仔细观看,枝条上共有七片叶子,除顶端一片稍小点外,左右各三片几乎是一模一样大小。
树叶呈碧绿的心状,脉络分明,入手温凉,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奇妙之处,李天畴暗道这菩提树叶也是再寻常不过,正要随手丢弃,却被老道连忙拦住。
“小友莫非认为这枝叶太过普通?”
“难道不是么?”
“你口口声声让老头子指点迷津,难道自己忘却了梦中的另外一个你?”
李天畴微微一愣,这伴生的灵魂可是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虽然两次找老道解梦,但都未提及此事,莫非上次老头催眠时看到了他?
“你是否认为那人早已魂飞魄散?”
“啊?嗯。”李天畴这回就意外了许多,当年和船长来过流云观后就再未见过老道士,自己后来在那间研究机构遭逢大难,伴生的灵魂才再度显现并魂飞魄散,刚才在厢房内并未提及此事,这老道士倒也厉害。
“非也,非也。”老道士连连摇头,“他还在,只是虚弱的无法自救,三魂七魄去了七七八八,只留下了命魂,不过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李天畴闻言,甭管信息不信都立刻收起了刚才的轻慢之心,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手里紧紧的攥着那丛菩提枝叶再也不肯松开。
“小友也无需太过紧张,他一直在你的体内温养,但得不到滋补,现如今有这菩提枝叶可以保他渡过难关。”
哦?这么轻松?老头莫非又瞎说了,这满树何止上千万枝叶,难道都能有这般神奇的功效?
“小友可认得刚才的玄鸟?”老道士俯身拾起了地上的七彩羽毛。
“玄鸟?不认识。”
“此鸟唤作重明,又名重睛,并非凡物。在上古时期被尊为神鸟,消灾避祸,寓意光明。”说着话,老道稽首向东方遥拜。
“哦?上古时期的神鸟?”李天畴闻所未闻,哪里肯信。
“将叶片摘下叠好,与这羽毛一起贴身存放,必有奇效。”老道也不多做解释,从怀里掏出一方黄绢递给李天畴。
虽然不信,但为了那伴生的灵魂,李天畴还是依言摘下菩提叶,用羽毛压着,再用那黄绢小心翼翼的包裹后放进了衬衫里的小兜。
“大师,我有很多事情一时还想不明白,抖胆借此地小住几日,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呵呵,求之不得,小友可自便。”老道捻冉微笑,有这样一个机遇造化之人停留盘恒,对流云观可是有着莫大的好处,如何能不同意?
“我回头让道童安排,一日三餐你大可放心,观内除了我师兄青云子的‘静幽斋’外,你尽可随处走动,不受限制。”
“实在感谢,这食宿费不能亏了观里。”说着话李天畴便欲掏钱。
“哎。”老道一脸的不高兴,“我这道观虽小,但也不会在乎区区几餐素食钱,小友莫非瞧不起我老道么?”
说完话,老道也不待李天畴回应便一甩袍袖离去。
“老道长,我还有一事不明。”李天畴颇为尴尬,为刚才的唐突没话找话,“这菩提树为什么会种在道观中?”
“有何不可?禅道本同源。”老道头也不回的穿过了那小竹林,转眼便出了拱门。
墙外传来老道远去的吟唱,“佛语: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方一净土,一念一尘缘。我等修道之人又悟:一木一世界,一叶一乾坤,一草一玄黄,飞花度阴阳。哈哈……”
第五百四十三章 赖着不走
李天畴细细琢磨着老道的吟唱,感觉寓意深奥,一时间也无法领悟,便又慢慢坐回到了那方巨石上。
脑子里虽然乱七八糟的充满了各种杂念,但李天畴还是感到了孤独,一种源自心底深处的寂寞。
工作上被放了大假,鬼知道教官什么时候才能再想起他,家里也无须牵挂,而那个曾被视为第二个家的裕兴恐怕再也回不去了,当然,这些都不如小宋的决绝来得沉重,眼下当真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指望那老道?倒不如坐在这山石上修生养性,怎的会有一种遁入空门的感觉?如此念头把李天畴吓了一跳,他定定神儿不再胡思乱想,竭力让自己刨除杂念,在脑海中仔细分析着十多年前那次境外救援的每一幅画面。
在容貌上,当时的张子强和曾数度交过手的张志强之间的相似度不高,但还不能判断二者是否存在关联。
与上次滇南之行不同,梦境中的行动是一场硬仗,目标极为明确,救援两位被****绑架的知名学者,时间上也十分紧迫,所以除了两名接应特工外,救援小组采取突袭性的集体行动,迅速而高效。遗憾的是,行动失败了,问题的根源很可能就出在教官曾提及的‘内鬼’身上。
而滇南事件一开始就情况不明,最早被当做刑事案件来对待,但随着调查的深入,‘巡游者’才开始有限度的分批介入,但这反而在初期遭受了重创,最终的结果却是好的。
二张先后出现在了上述两起事件中,且都扮演了重要角色,倘若能够证明两者是同一人,那么很明显,答案将呼之欲出,但真的会那么简单么?如此紧密的关联,教官绝无可能忽视,但缘何没有任何发现任何端倪呢?
李天畴抱着脑袋冥思苦想,决定在流云观内待上一段时间后去找教官,从张子强的档案重新开始调查,这是唯一比较现实的捷径,指望张志强再度活跃和出现,那无疑是很不靠谱的。
次日一早,李天畴将越野车的后备厢腾空,把刚采买的一大堆户外用品都搬到了道童为其准备的客房里,然后去福山还车,回程全靠一路转乘公交。
在sz市公交总站外,李天畴截住了一名鬼鬼祟祟的跟踪者,于是毫不犹豫的拉到僻静处上手段,对方招供是安永祥派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了解他的行踪。
李天畴冷笑一声放了这个家伙,有意搭乘了一趟与流云观相反方向的郊县公交,半途下车后没走多远,又逮住了一名,这回却是彭伟华派来盯梢的。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再有这样的事儿,我立刻去福山找他。”
那家伙听完之后扭头就跑,却被李天畴大声喝住,“还有一句话,你也一字不落的转告他,我没兴趣看他们的龌蹉勾当,但凡事都有报应,请他自重。”
回到流云观已是傍晚,李天畴身心疲惫,仿佛已经看到了裕兴那不堪想象的结局,他草草吃了几口素食便去了观澜苑的石台上静坐。
道童十分奇怪,刚刚还见到李天畴在回廊中,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忙去询问白云道士,却被对方很奇怪的瞪起眼睛训斥一番,老头心道凡夫俗子岂能见得到那扇拱门?
李天畴自己都没想到,在流云观内一待就是两个月,直到教官打来电话,他才如梦初醒一般计算着飞逝的时间。
对方没什么大事儿,除了问候之外,顺便告诉了他一些情况以及述职方面的事情。袁华的病情被控制住了,不再发展,但是如何治疗和护理还是十分伤脑筋的。
‘巡游者’未被解散,不久前很漂亮的完成了一个任务,算是为滇南折戟正了名,另外,还补充了两名新成员,胡德海也很意外的没有被调走,现在整个小组摩拳擦掌,士气很高。
至于述职,也就是形式上的事情,李天畴可去可不去,他自然选择请教官代劳。
末了,他向教官提出了重新调查张子强档案的想法,但很意外的被对方拒绝,“我就是在这上面栽的跟头,别想一出是一出,老老实实的修养生息,随时等我电话。警告你,别再让手机断电。”
你姥姥的,连这个念头也给绝了,李天畴无聊之极的扔了手机,一头栽在菩提树下睡大觉了。
无处可去的李天就此在道观里‘赖’了下来,这一‘赖’就是整整一年半,除了过年回了趟家,基本没离开过流云观。
起初道童们如临大敌,担心师叔祖整来这么一个吃货会吃穷了道观,平常的香火钱原本就紧紧巴巴,师傅师叔们连轴转跑出去做法事,也仅仅维持个收支平衡,长此以往该如何是好?
于是纷纷跑到白云老道那里数落李天畴的不是,而老道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予理睬,说多了便会板起脸来大声训斥。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道童们的不满就渐渐消失,因为他们发现这吃货挺有钱,也懂规矩,隔三差五就跟着火工道人到山外采买些大米食油等用度,倒也贴补了不少。
更为奇怪的是自从这家伙住进了道观,香火一下子旺盛起来,节假日还能遇到成群结队的旅游团赶来上香许愿,进山的小路被塞的满满当当,这在以往的年景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还不算,不辞辛苦的香客们上得山门来求做法事,都排起了长队,这可把小小的流云观给忙坏了,连扫地的杂工都计算在内统共十来个人,忙的脚不沾地。
但李天可倒好,除了一日三餐,几乎见不到人影,可以说整个道观就数他最清闲,谁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但饭点儿准来,观内也只有白云道人清楚他的行踪。
李天也很无奈,最开始盘恒在观中,他还有一定的目的性,至少要在那块儿大石头上理顺一些东西,想明白一些问题。
因为脑袋里除了以前固有的困惑,还冒出来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朦朦胧胧的很钩心,尤其是那天突然灌输进来的海量的信息,只要能被引起兴趣的,他都要弄个明白方可罢休。
但李天渐渐发现自己离不开这块大石头了,仿若一坐在上面就耳聪目明,思维活跃,很多看似麻团般的问题都能轻而易举的拆解和理顺。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李天体内的几项异能均被顺利突破,可以运用自如,如臂指使,包括超凡的记忆能力,难以置信的感知力和那个被他自己命名的超视距成像能力。
李天曾数度实验,一本晦涩难懂的、半指厚的经书,他从头翻到尾不过十多分钟的时间,经文的内容便会一字不落的印入脑海中,绝不会有任何遗漏。
还有感知力和听力,那种恐怖的程度,李天自己都能吓到自己,远在山门数里之外,他能辨知香客的人数和大致的年纪,道观后山但有风吹草动,他都能清晰的分辨是鸟兽还是人迹。
深秋时能辩听松针落地的声响,春天能听得嫩芽在枝头绽开的爆音,就连小道童在大殿内悄悄讲他的坏话,他也能在巨石上听的一清二楚。
这种变态的能力与之前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于是李天愈发沉浸在对自我潜能不断挖掘的陶醉状态中,也渐渐的对很多以前不熟知的东西产生了兴趣,一旦着迷他便迅速投入全部的精力去探究、思索,精神状态往往一下子也变得极为痴狂,忘记了吃喝拉撒、晨起暮眠。
比如,***家的经典著作《太平经》,李天早先拿来做记忆能力实验用,印在脑子里后就扔在了一边,原本也一窍不通,无甚兴趣去研究。
但忽然一日,他用意识探望那伴生的灵魂,偶有感悟,于是《太平经》中关于‘精气神’和‘天地人’的要理突然从脑海中跃然而出,他看得几句便迅速迷了进去。
三天后的一个晚上,李天忽然闯入了白云老道休息的斋房,把对方吓了一大跳,搞不清楚这年轻人是怎么进来的,小小的斋房内门窗紧闭,刚才又是无声无息,老头一下子就冒出了冷汗。
但李天根本未在意老道懵逼的摸样,张口就要跟对方讨论《太平经》要义,几个似是而非的问题如鲠在喉,自然要问个明白。
哪知道这一问,老道更为惊讶,以一种极为夸张的眼神看着李天,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这家伙莫非是某位真人转世么?这才到观中多少时日,也不见早晚功课,打坐诵经,竟然能问出这等深奥的问题?
急的抓耳挠腮的李天畴哪能猜到老道士满脑子的惊骇,一把拽起对方,“今夜明月如盘,大师如果方便,不如同去那小院赏月论道。”说罢,也不容老头子分辨,拉起对方就走。
老头被夹裹着去了观澜台,二人竟然茶饭不思,一待就是两天两夜,时而激烈对辩,时而抚掌大笑。
待得第三日老道士出来时红光满面,走路都一步三摇,时而连连摇头叹息,时而眉开眼笑,不知是在称赞李天畴,还是在感慨自己获益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