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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常秘事全文阅读

作者:画未菇凉     无常秘事txt下载     无常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无题

    这日一早,青黛等太阳初升,暑气还未散开时便已经收拾好了药箱。

    “卿府先前约了诊,我今日怕是脱不开身,”青黛边检查药箱边对店里的伙计道“医馆你们好生看着,正好也该让你们坐诊试试了。”

    “青黛姐你放心,我们学了这么久了,一定能应付过来。”正在擦药柜的伙计笑着说道。

    青黛听罢也笑了笑,店里的伙计都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即使现在医术尚未精通,但往常病症也都能轻松应对,她自然是可以放心的。

    长安城中人皆知青黛医术高超,于是城中大族大家的若是有人病了,皆会找青黛来瞧病,因此出诊也是常事,歧王多疑不愿用太医,于是就连歧王的病症也常常是由青黛来医治,遂青黛出入各大府邸也是常事,并无他人怀疑。

    “青黛姑娘来了?”卿府开门的小童见到是青黛,忙将大门开了笑着迎道“快进来快进来。”

    “你们家老爷前些日子约了今日来瞧瞧旧疾恢复的如何。”青黛缓缓施了一礼,柔声道。

    小童一边将青黛往正厅引着一边回道“老爷在书房议事,青黛姑娘先在厅里坐坐,我这就去禀告老爷。”

    “多谢。”青黛微微笑着道。

    小童将青黛引入客厅便有侍女端了茶上来,青黛寻了个椅子坐下,小童便连忙跑去了卿轩辕书房中禀告,过了好一会儿,茶都换了四五次后,卿轩辕才姗姗来迟。

    “卿将军。”青黛见卿轩辕到了,便起身行礼。

    卿轩辕拱手回礼道“方才我在与他人议事,叫青黛姑娘久等了。”

    “无妨,军中之事是最要紧之事。”青黛微笑道。

    卿轩辕笑了笑“我近些日子觉得身子骨舒朗了不少,今日劳烦青黛姑娘看看我这旧疾恢复的如何。”

    青黛服了服身道“今日青黛亦觉将军脸色红润了不少,想必再施几次针便可大好了。。”

    “青黛姑娘如此说,那我可放心了,”卿轩辕站起身,舒展了下臂膀说道“去我房中吧。”

    一旁的小童听罢便行礼引路,将二人引入卿轩辕的房中。

    “卿夫人可在?”青黛进入房中,一边将药箱放于桌上一边说道“若夫人亦于府中,那便将夫人也请来吧。”

    卿轩辕笑笑“青黛姑娘一向谨慎。”

    青黛将银针拿出用烈酒消着毒道“谨慎是医者应有之品。”

    卿家夫人本就在房后赏花,这说了两句话的功夫便来到了房中。

    “我一听说是青黛姑娘来了便赶忙过来了。”卿夫人虽亦是武将世家出身,但眉眼间却是饱满的慈祥,即便因年华而平添了几分沧桑,但与之并存的则是那眼中盈溢的大智之气。

    “卿夫人。”青黛行礼道。

    “这孩子,这么客气做什么?”卿夫人连忙将青黛扶起“你最近怎么样?怎么看着似乎是又瘦了?没好好吃饭吗?我就说你那个医馆交给别人打理就好,你偏不听,看把自己操劳的。”卿夫人执着青黛的手好一同发问。

    青黛被卿夫人的暖意包裹,脸颊渐渐红润起来“我挺好的,虽暑气渐盛但胃口却并无消减,劳烦卿夫人惦记着。”

    “青黛来是给我复诊的,家常之事改日再说也不迟。”卿轩辕一边说着,一边抬手遣散了屋内众人。

    青黛见屋中只有卿将军与卿夫人后,便服身行礼道“我今日前来,是来报宫中消息予二位。”

    卿轩辕听罢对青黛行了个“请”的手势让青黛落了座,而后青黛便道“想必现在永安城中‘天子失德’的传言已经散布开来,请将军无需担心,这是皇上特意命无常司放出的消息。”

    卿轩辕点头道“不过此举或将有失军心民意啊。”

    “皇上正是要借这个机会,让之前隐蔽的不忠之臣浮出,并更可见忠奸之分。”青黛道。

    “原是如此。”

    “容妃娘娘那里近来皇上将会刻意冷落娘娘一番,借锦家和段家推动整个局势,”青黛语气平缓,虽声音轻微但一字一句皆清晰入耳“若有何关于容妃娘娘的传闻,皆不可信,容妃娘娘已同皇上商议过,一切皆是做戏而已,皇上对容妃娘娘之情一如往昔。”

    卿轩辕听罢重重松了口气,卿夫人见状对卿轩辕道“先前我就说那传言绝不为真,你还甚是担心,如今可放宽心了?”

    卿轩辕笑着道“夫人足智多谋。”

    卿夫人回了个温柔的笑,而后对青黛道“你此次前来想必还有皇上的其他吩咐吧?”

    青黛点点头“现已入夏,秋季便是朝贡大典之时,皇上推断,在此之前歧王定会派人用容妃娘娘的处境与皇上失德之事来离间卿将军,届时,卿将军答应便可。”

    “皇上这是在赌。”卿夫人道。

    青黛点头“皇上将岚国江山,赌在卿将军身上。”

    卿轩辕与卿夫人行礼谢恩道“臣定不负皇上!”

    青黛忙将卿家二老扶起“或有性命之危,还请小心行事。”

    卿轩辕目光锐利,语气坚定非常“老夫出生入死数十载,为的就是平了北原蛮族,此番若能胜,死亦何惧?”

    卿夫人点头道“卿家一向忠烈,让皇上放心便好。”

    青黛听罢行礼笑道“如此,我今日之事便已交代清楚。”说着,她起身开始收拾刚进屋时打开的药箱。

    卿夫人见状拉住青黛的手道“就留在府中用午膳吧。”

    青黛微笑柔声推辞道“就不麻烦二老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卿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将青黛收拾好的药箱拿在手里“清清入宫多年,承影和云碧一直在军中,家里一直冷冷清清的,你就陪我这个老太婆吃顿饭吧。”

    青黛见卿夫人眼神热切,拉着她的手紧紧不放,她叹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

第十八章 宫中·老骥图命献琼枝

    入夏后,蝉鸣似是惊醒了沉睡的雨,一连几天的雨让原本闷热的天气多了一丝凉爽之意。

    “锦贵人宫里的亭子修好没有?”陆亦桐站在养心殿的门口,看着外面的天气渐渐晴朗,他的心情也好了些许,他一向是讨厌下雨的,

    方海服身回到“工匠下雨的时候也没歇着,现已经完工了。”

    “嗯,”陆亦桐点点头“给他们赏些银子。”

    “是。”方海行礼领命道。

    陆亦桐看着渐渐高升的太阳,眯了眯眼睛,说道“好久没去流音轩了吧?”

    “这几天下雨,皇上未曾去过流音轩。”方海答道。

    “孤去流音轩瞧瞧。”陆亦桐叹了口气,无奈的迈出养心殿的大门。

    “摆驾流音轩!”方海说罢,忙跟上陆亦桐。

    陆亦桐坐在轿辇上,手轻轻揉着太阳穴低声道“这段琼枝怎么还没来?孤都有点等的不耐烦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方海亦放了低声音回答。

    陆亦桐又重重的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待到了流音轩门口,陆亦桐刚自轿辇上下来便换了副面孔,愁容一扫而空,代替的则是一脸的欣喜愉悦。

    “皇上驾到!”方海通报道。

    陆亦桐边往流音轩里走着,自宫内亦有两个身着华服的窈窕女子走出来。

    “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福。”锦贵人娇滴滴的说道。

    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年纪似乎小一些的女子,着了一身绯色衣裙,发一半挽髻一半散着,长长的发曳在身后宛如溪泉,发上的珠翠衬映着如碧波珠玉,一看就是悉心装扮过的样子。

    “臣女段琼枝恭迎皇上,皇上万福。”那女子跪在地上行礼道。

    “段琼枝?”陆亦桐脸上的笑终于有了几分真切“可是段将军家的长女?”

    “正是。”段琼枝将身子伏得更低了些。

    “平身吧。”陆亦桐一边将锦贵人扶起,一边对段琼枝抬了抬手。

    段琼枝谢恩后缓缓起身,陆亦桐这才看清了那长发下的绝美容颜,如白玉般的肌肤被乌发衬托的更加白皙,一双漆黑的眼眸掩在浓密睫毛的阴影里,嘴唇饱满红润,脖颈纤细修长,是比那锦贵人还要不可方物。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陆亦桐缓缓道“人如其名。”

    段琼枝听罢娇羞的低了低头,手指缠上手里的粉白帕子,面容亦如帕子般似蜜桃之色。

    陆亦桐牵着锦贵人的手往流音轩的正宫走去,眼睛却是一刻都没离开段琼枝,若他稍微侧首,便会对上锦贵人那充满嫉恨的目光。

    “孤记得从前见你时你还尚小不懂事,如今竟已经出落成婷婷少女了。”陆亦桐笑着与段琼枝说着话。

    “臣女亦是许久未见皇上了。”段琼枝轻声细语,似是在正午天气里的一汪泉水让人深感舒畅。

    陆亦桐笑容更深“今日何故来宫中?”

    段琼枝侧首看看锦贵人,沉了沉道“臣女与锦贵人一向关系甚好,姐姐入宫许久我因病未曾探望,如今病已大好,便想着来宫里同姐姐叙叙旧,没成想刚好遇到皇上,”段琼枝一抬眼,刚好对上陆亦桐凝视她深切的眸子,她赶忙又低下头,缓缓道“想必皇上是常来姐姐宫里的,皇上对姐姐的深情真是叫人羡慕。”

    陆亦桐听罢笑了几声,将握着锦贵人的手换成搂肩的姿势说道“如此美人,叫人魂牵梦绕。”即便陆亦桐说的是对锦贵人的情言蜜语,眼睛亦是始终注视着段琼枝的。

    即便这让段琼枝入宫是锦贵人自己的主意,但此时,她亦忍不住心中的妒忌,说道“是啊,这雨刚停,皇上就来了流音轩,可是想必是许久未见,想嫔妾了?”

    陆亦桐这才转头看了看锦贵人“那是自然,谁不知这后宫之中,孤是最宠你的?”

    “那是自然。”锦贵人将柔软的身子往陆亦桐臂弯里靠了靠,娇媚道。

    进了正宫室中,陆亦桐便让锦贵人和段琼枝落了座,他一眼看到在帘子一旁的琴,便对锦贵人说道“孤许久未听你弹琴了。”

    “那嫔妾便为皇上弹上一曲。”说罢,锦贵人便起身行礼,宫人们将琴搬出后,锦贵人便坐在琴椅上开始抚琴。

    锦贵人指尖微动,一时间宫中琴声婉转悦耳,连小院中的鸟鸣都轻了些许。

    一曲罢,锦贵人施施然行了个礼。

    “孤记得,段家长女亦善音律。”陆亦桐微笑着对段琼枝道。

    段琼枝起身行礼,长发软软的落在地上,声音也是柔声细语“臣女不过只会唱几首曲子,是不能和锦贵人相比的。”

    陆亦桐一听便来了兴致“今日不过是玩乐,且让孤听听吧。”他说着抬抬手“锦贵人,孤喜欢你的琴声,便来做和声可否?”

    天子之言哪有拒绝之理,锦贵人即便心里再不悦,也是笑着行礼领了命。

    段琼枝见状便行礼领命,而后起身走到了锦贵人身边。

    “妹妹想唱哪首曲?”锦贵人拨了下琴弦问道。

    段琼枝看了看陆亦桐,略思索了下说道“臣女便唱一曲《凤求凰》,以和皇上与姐姐的情意。”

    “好,”陆亦桐很是高兴“《凤求凰》极好,锦贵人便弹来吧。”

    锦贵人微微垂首,玉指轻放于弦上微动,那流音婉转便绕梁而上旋于楼阁之上,段琼枝听着乐声缓缓垂了双目,而后轻启朱唇,声音竟是曼妙至极,柔中带韧,如丝如绸宛若玉带攀附着锦贵人的琴声亦盘于梁上,却因着宛转悠扬更甚而渐渐盖过了琴声,陆亦桐听着如此妙音,不觉中也闭上了双眼,锦贵人听至于此亦眼眶微颤,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滑落,滴在了琴上。

    段琼枝一曲唱罢,微启双目,见四周宫人皆垂目站立,似是还沉在刚刚的乐声之中,陆亦桐缓缓抬眼,呼吸都慢了几分“孤从未听过如此妙音玉喉。”

    段琼枝跪地行礼道“皇上喜欢便好。”

    “孤,很是喜欢。”陆亦桐说着眯了眯眼睛。

    锦贵人很了解陆亦桐这个习惯,她知道,只有在陆亦桐极度厌恶或极度欣喜时才会下意识的微眯双眼,而面对段琼枝这般美人自然不会是厌恶,那么陆亦桐此刻便是欣喜,是对段琼枝极度的喜爱之情了。

    其实锦贵人怕的并不是陆亦桐对段琼枝的喜爱,她邀段琼枝进宫的目的就是借段琼枝牢牢将陆亦桐握在手中,她怕的是连往日清冷的陆亦桐都会陷入段琼枝的温柔乡中,那就更别说是一向多情的歧王了。

    锦贵人自幼便钟情于陆亦然而非陆亦桐,入宫是属父母之命,此番可为歧王效力是她求之不得的,她原本想着可借此让歧王对她另眼看待,可刚刚同歧王关系亲密了些,此时却又多出一个小小年纪就已如此窈窕的段琼枝,让她不得不提防。

    “妹妹的嗓子唱出曲子来真是好听的紧,”锦贵人借挽发之势将汗珠拭去,微笑道“妹妹可要在我这里多留几日啊。”说着,锦贵人的手已经握了上去。

    段琼枝觉察出锦贵人的手用了不小的力气,她低头看看自己已被捏出红印的手背,但仍弯了眉眼微笑了下,回道“一切都听姐姐的。”

第十九章 无常司·谁人改字言花间

    雨过之后空气清新了些许,修整了这几天,玉竹想着有些消息大概也都收集整理好了,便在房内召集了各处前来议事。

    玄芝这次十分规矩的将每人的茶倒好,又挨个端了去,玉竹见之微笑了下,喝了口茶道“川柏,账目清的如何了?”

    川柏点头道“先前寻来的帐已经查清,但是最近送来复查的账目有些不对。”

    “说下去。”玉竹道。

    “此次需要复查的是近两个月的账目,但我将之前的账目翻看了,发现数字都进行了改动,因此现在宫中的帐与我们现在手中的账目已经对不起来了。”

    “如此,我们之前查的帐便成了孤帐,”玉竹装作忧心一般皱了皱眉心,而后环顾了四周说道“不知是何处走漏了风声。”

    众人此时神色各异。

    “所幸此前账目中差错过大之时,我已将账本原原本本誊了一份,如此,以后便可交予皇上。”川柏微微一笑。

    玉竹听罢神色微微放松了些“还是你细心。”

    雪见道“那现在的账目该如何进行核对?”

    “有人想要假的,我们便顺势而为给他假的,世人想要真的,我们便存有真的,终有水落石出之时。”玉竹缓缓道。

    “是。”雪见领命,神色十分冷漠。

    “苏木,歧王府和佐丞相府可有动静?”玉竹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而后问道。

    “歧王如常,日日声色犬马,”苏木说道“那佐丞相府近来与段将军府往来甚多,不知何故。”

    玉竹一边听着一边留意着繁缕的动静,繁缕则听到是歧王府和佐丞相府的消息,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皮,面色同往常并无二异,玉竹不禁感叹此前无常司的试炼实在是将许许多多应发现的细节磨得一干二净,成为无常的众人亦是将面具融为面孔的一部分。

    “听闻今日段家长女段琼枝借探望锦贵人之名进宫去了,以前我倒不知向来不闻世事的段将军何时与佐丞大人走的如此之近了,”玉竹笑笑,而后神色一凛“川柏,细查有段将军牵扯的宫银往来,或许从他这里能查出些我们先前遗漏的细节,这说不定是一条沉于湖底的大鱼。”

    川柏拱手领命。

    “繁缕,先前与你说的事办得如何?”玉竹侧首对繁缕问道。

    “我和玉苏打探过,倾梦楼与歧王府并无关系。”繁缕回道。

    “倾梦楼?”玄芝歪了歪脑袋对玉竹说“倾梦楼我常去啊,你有事怎么不问我?”

    玉苏笑着叹了口气“据说那酒楼之名是因其掌柜有倾梦之貌而得,就你这性子,中了那美人计可如何是好?”

    “怎么会?”玄芝瞪了瞪眼睛“我可是向来大义凛然!”

    “也是为了你好,”玉竹道“即便你一身正气大义凛然,但以你之言难以服众,我这才让繁缕和玉苏去查。”

    玄芝无奈的点点头“可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查倾梦楼了?”

    “你这是在无常司呆惯了吧?”南星笑笑“那朝颜有倾梦之貌,永安城中男子皆心向往之,然这长久以来竟无人动作,特别是那歧王,世人皆知其好美色贪享乐,这城中歌姬舞娘哪个没有入过他的府邸?单单这朝颜,她名气如此之响,歧王不会不知,因此,我与玉竹猜测他们或许有些许关联,所以才无人敢对朝颜下手,或许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是于倾梦楼中借酒楼鱼龙混杂做的。”

    “这下你们可放心了?”玄芝挑了挑眉毛道。

    玉竹沉了沉,而后目光更加深遂“若朝颜与歧王府并无瓜葛,那就更让人心生怀疑了。”

    “我们多留意便是,若真有什么隐情,也定有细节遗漏。”苏木道。

    “嗯,”玉竹点点头,转头嘱咐道“玄芝,你多留心些,倾梦楼你常去,若是能同朝颜亲近些,说不定能看出什么破绽。”

    “好。”玄芝应道。

    此事说完,众人沉默良久,玉竹便让众人忙去。

    玄芝待人都走了,起身欲将茶杯一一收拾齐整“你是真怀疑朝颜吗?”他一边忙活一边道“我认识她这么久,可一点东西都没看出来。”

    “半分信任半分疑吧,”玉竹道“半分信是因为你,半分疑是因为此事确实蹊跷。”

    “没事,我多注意着点就是了。”玄芝笑着将茶杯归置齐整“不过既然你还有半分疑,那何必让繁缕去查?若真是有什么牵扯,繁缕之言亦不可信啊。”

    玉竹道“所以我才让玉苏与之一同去。”

    玄芝听罢摇摇头,无奈道“玉竹啊玉竹,真有你的,查的是半分信半分疑之事,用的是半分信半分疑之人。”

    玉竹垂首微微笑笑,梨涡浅浅的映在唇畔,多了几分温柔之意。

    “哎,实话告诉你吧,”玄芝叹了口气,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走到玉竹身边,轻声在他的耳畔道“朝颜是我的眼线。”

    玉竹听罢看向玄芝,眼中满是不解。

    玄芝皱眉无奈道“你又没问过我。”

    玉竹用手指揉揉眉心“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你当我是真纨绔啊?”玄芝说着撇了撇嘴。

    玉竹上下打量了玄芝一番,微笑道“以纨绔之貌着纨绔之装行纨绔之事,你说,你该当你是什么?”

    “无常啊!”玄芝瞪大了眼睛说道“即便再纨绔之人,那也改不了无常的心啊!”

    “此事是我疏忽,如此,倾梦楼那边我便放心了。”玉竹垂眼摇了摇头“不过我还是有一事不明。”

    “是朝颜生得如此美貌却名花无主之事吗?”玄芝想了想说道“从前并不是没有人对朝颜动心,只是那段时间,西城的赵家公子只是同朝颜吃了顿酒,就被南城的钱家少爷打折了胳膊,钱家少爷给朝颜送了次水粉,就被自己的妻妾从街上揪着耳朵给提了回去,你说说,这谁还敢有什么动作?稍有不慎就有血光之灾啊!”玄芝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叹息“也就是我身为无常能同朝颜走近一些而无人动作了,无常嘛,我有你玉竹撑腰呢。”

    玉竹一心扑在无常司,对这街头巷尾之事不甚了解,此时亦是一脸茫然。

    “都是男人的独占之心啦,你不懂也是正常的,”玄芝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总而言之,朝颜和倾梦楼你大可放心,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玄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又说道“朝颜是我眼线一事你可别对旁人说,只可你知我知。”

    玉竹听罢点了点头。

    “现如今你给他们都分了任务,那我干嘛呢?”玄芝一边在身上蹭蹭因端了茶杯而湿漉漉的手,一边坐下来问道“现在我都成了无常司里一等一的大闲人了。”

    “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要获得繁缕的信任,”玉竹看着玄芝蹭脏了的衣服微微皱了下眉头,嘴角却弯出一个更深的弧度“确认繁缕的身份对我们很重要。”

    “我知道了,”玄芝点头道“凌霄怎么办?”

    “凌霄被我派去查北原的动向,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要趁这个机会有所进展。”玉竹手指轻轻摩挲桌角,眉眼弯了弯,笑容中透出一丝狡黠之意。

    “哈,你这是耍凌霄玩呢?”玄芝忍不住笑出来“我说呢,怎么凌霄好端端的几天不见人,原来是被你发配边疆了。”

    “嗯,”玉竹看见玄芝的笑,自己也不自觉笑的更深“我同他说秋季便要行呈贡大典,现在去看看北原动势,好让皇上放心。”

    “就这理由他也信?”玄芝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玉竹挑挑眉毛,一脸无辜状“皇上之言,他不信又能如何?”

    玄芝听罢只得摇摇头说道“姜还是老的辣。”

    “你是在说我老?”

    “哪敢哪敢,”玄芝连忙摆手“对了,我忽然想到一个法子或许可让繁缕对我的心近上一分。”

    “你是又有了什么鬼点子?”玉竹知道玄芝小聪明颇多,但亦不乏是调查消息的捷径。

    “嘿嘿,”玄芝坏笑了下“不告诉你。”说罢便端着收拾好的茶杯出了门。

    如此,玉竹便不再多问,他知道玄芝的办事能力,自己只要静待佳音便可。

    玄芝出门后,虽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内心已经有了些波澜,他一直以为玉竹对自己是完全信任的,但却独自安排人手调查倾梦楼,那便说明玉竹对任何人都是有所防备的,如此,今后行事需要更加小心谨慎了。

第二十章 华街·玄天明月无常现

    入夜,华灯初上之时,城中寻欢作乐者便踩着夜色又前往了倾梦楼。

    倾梦楼中有一暗门,可从暗道自侧门进入,通过悬梯后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直接到往朝颜在倾梦楼二层的住处。

    进了屋中后,由房中桌上寻一艳红花束放于房间最靠近倾梦楼内正厅墙壁一侧的窗前,朝颜见之便知是有人于屋内,而后便可借着困乏之由上楼去与之接首。

    朝颜进门后见桌前坐一漆黑人影,她并不点灯,只站在门前似是喃喃的道了一句“世事无常。”

    “人心无常。”桌前人回道。

    “八爷,你说你白天来多好,这大晚上黑漆漆的,怪吓人的。”朝颜说着便就着黑暗坐了下来。

    “有要紧之事。”那被朝颜称为八爷的人简言道,声音如夜色清冷,听不出丝毫感情。

    朝颜声音淡淡的,还带有些戏谑之意“你说的可是七爷让繁缕和玉苏调查倾梦楼一事?”

    “玉竹此番便可看出他对任何人都有防备之心,”八爷道“包括玄芝,我一直以为玄芝足以被玉竹完全信任,看来是我低估了玉竹的防范之心。”

    “八爷不必太过在意,”朝颜浅笑道“你对玉竹不也是存有两分疑心的?你们各为黑白无常司主,理应对任何事持怀疑之态。”

    八爷被朝颜说的亦笑了下“话虽如此。”

    “我以后再当心些便是。”朝颜道。

    八爷手指点了点桌子,缓缓说道“也不必太过担心,玉竹已经知道你是眼线。”

    朝颜听罢先是错愕,整个身子都僵了一下,但片刻,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肩膀慢慢沉了下去,姿态在月光影映下又恢复了松散之态“八爷胆子不小,真是什么都敢说。”

    “只要玄芝身份不暴露,你就无需担心,”八爷笑了下“如此,玄芝再过来时也方便些。”

    “但是,玉竹所知的,让我成为玄芝眼线的理由呢?是什么?”

    “你觉得什么理由好?”

    朝颜面对月光,一袭银河披在身上,睫毛洒下的阴影将眼睛里的流波困住,她缓缓抬头,映着星河璀璨,朱唇轻启“那我便占八爷份便宜,将心交给玄芝吧。”

    八爷敲着桌角的手指漏了一拍“你不会也……”

    “八爷放心,”朝颜微微服身“不过是公事公办,同菘蓝与决明并无二异。”

    “那便好。”敲着桌子的缓慢声响渐渐恢复。

    朝颜见状微微笑道“其实,我如此也是有其他打算。”

    “说。”

    “其一,八爷为繁缕之事苦恼良久,如此计策或许可有助于此事;其二,此举亦是为了云苓,”朝颜顿了顿,看了眼八爷才接着道“无情之人不会感情用事。”

    八爷听罢点点头“说说怎么推繁缕一事。”

    朝颜听罢掩嘴巧笑几声,一双媚眼如丝不住地开会打量着八爷“原来八爷即便是有情之人,亦不会行有情之事呀,”她轻咳一声,微微正色道“不过是借一点繁缕的妒心、贪心和虚荣之心罢了。”

    “嗯?”八爷喉中闷声发出轻微的一声。

    朝颜叹了口气,一边摇着头一边凑近了八爷,她抬头注视着八爷的双目,将瞳中的星河流出,而后弯了弯眉眼解释道“任何一个女子面对玄芝,心不会不动摇,特别是繁缕这样压抑情感已久却刚刚初开的女子,”朝颜被月光映得剔透的玉手缓缓将桌上残留的鲜红花朵拿起嗅了嗅“就像一朵花,若是有人将她想要也可以要却又不确定要不要的花摘下,那么这朵花,她就要定了,”说着,她又拿起一朵“即便她已经有了一朵,但谁会嫌花多呢?况且是这么美的花啊。”

    八爷轻笑一下抬头看了看朝颜“这些招数,你都是从哪学来的?”

    “这可不是招数,”朝颜一边缓慢的摇摇头,一边将手里花朵的鲜红花瓣偏偏摘下,最后徒留一支青翠,朝颜将花枝往桌上轻轻一丢,缓缓道“是人心。”

第二十一章 无常司·往信昔情飞花去

    天气晴朗,无常司中众人借着这份好光景皆忙碌着自己的任务。

    “是什么事让你来这里找我?”南星在后厨忙活着,听到有人的脚步声便问道“没让玄芝来寻我,想必是密事?”

    玉竹笑了笑说道“也不算是密事,只是和玄芝有关罢了。”

    “玄芝?”难听停下手中的事,回头看看玉竹,表情多了几分不解“他日日同你在一处,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

    玉竹寻了个地方坐下来,叹了口气说道“我忽然觉得,我并不了解玄芝。”

    “比如?”南星也坐了下来。

    玉竹无奈的笑了笑,道“你能想到倾梦楼的朝颜竟是玄芝的眼线吗?”

    “这…….”南星略微思索,却说不出话来。

    “所以,有些事情,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玉竹沉声说道。

    “玄芝可有告诉你朝颜称为眼线的缘由?”

    玉竹摇了摇头“我没问,即便是问了,他也不会告诉我实情,”他叹了口气“毕竟此时若不是我们要查,他大概会一直隐瞒下去。”

    “既然他不说,那我们就查上一查。”南星说道“玉苏和繁缕既然是接了查倾梦楼的任务,那便继续进行下去吧,看看从明面上来能否有所收获,我亦会放出些许麻雀打探,不过玄芝为无常,且随你多时,想必麻雀能打探到的消息甚少。”

    “无妨,”玉竹摆了摆手“甚少也是有几分的。”

    南星点点头。

    “此事只可你知我知,玄芝与朝颜之事也不可与外人道,麻雀那里只说玄芝贪图享乐,与朝颜来往过密,因此需打探便可。”玉竹缓缓道。

    南星见玉竹面上多了几分愁容,便宽慰道“你不必如此烦忧,你我与玄芝相识多年,你是知道他的,即便是现在瞒着你什么事,以后也是会让你知道,他只是不想让你太担心。”

    “但愿吧,”玉竹的眉心皱了皱,眸子中的担忧似是要溢出眼眶“我已经失去了灵芝,不能再失去玄芝,”他说着轻轻叹了口气“我最怕的,其实并不是他找了谁做眼线或者他瞒了我什么,而是他这样做的目的,”玉竹缓缓抬头道“还记得那次我从宫中带着黑无常给皇上的消息回来,玄芝是做何反应的吗?”

    “他……”南星的眼睛垂了垂,闪过一丝暗淡“他想要找到黑无常。”

    玉竹摇着头重重的叹了口气,他闭上眼睛,将忧虑收回眼底,而后流过炙热的血液,深深埋进心里“灵芝走的这些年,他装作纨绔的样子花天酒地,我看着他只觉得心疼,后来,他虽渐渐收敛,也一直做一副散漫的样子,但我总觉得他有心事,毕竟灵芝是他的亲姐姐,此番若他真的要探寻黑无常,找不到便罢,但凡事都有万一,若真叫他碰巧破了无常的大忌,即便是我,也保不住他。”他沉了沉又接着道“我今日当着你们的面询问倾梦楼的询查,一是确实怀疑倾梦楼,其二便是想给玄芝一个提醒,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倾梦楼中鱼龙混杂,你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南星道“你放心,我会让麻雀加紧打探。”

    “嗯,”玉竹点点头“谨慎些打探,别让玄芝知道。”

    “放心,”南星给玉竹端了杯热茶过去“静静心。”

    玉竹接过茶小啄一口,他向外看着,窗外的景色被纸窗遮蔽,透过阳光的映射只得一点朦胧的光影,模糊不清,但又却有其形,他摇头笑笑,只盼麻雀速去速归。

    玄芝此时在无常司狭长的廊上有意无意的走着,繁缕和玉苏迎面走来。

    “你们要去哪里?”玄芝歪头笑了笑。

    “倾梦楼。”玉苏说道。

    “倾梦楼?那地儿我熟啊!”玄芝一听是倾梦楼,笑容顿时变得十分灿烂“同去同去。”

    繁缕看看玉苏,玉苏也侧头看看繁缕。

    玉苏无奈的摇摇头“我们是去办事,不是去玩的。”

    “我也没说你们是去玩的啊,”玄芝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去,两只胳膊分别搭在繁缕和玉苏的肩上,顺势向前走着“办事和玩乐并不冲突,要是玩着玩着就把事办完了,那多好。”

    似是被玄芝蛊惑也似是无奈而为之,繁缕和玉苏顺带着玄芝一同出现在了倾梦楼下。

第二十二章 华街·酒酣巧问知红颜

    倾梦楼下,繁缕和玉苏相互看看对方,然后向玄芝投去了十分锐利的目光。

    “这可是执行公务期间,怎么能穿这个?”玉苏扯了扯身上的玄芝为她选的便衣,一副十分不自在的样子。

    繁缕似乎也有些为难“咱们这样看起来真的有些怪啊。”

    “此言差矣,”玄芝伸出一根手指对繁缕和玉苏摇了摇“虽是办事,但也要分什么事,穿着司服进酒楼?亏你们想得出来,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无常司盯上这里了还是怎样啊?”

    繁缕和玉苏听罢没有言语。

    玄芝便拍拍她们的肩膀说道“今日就让你们看看我是怎么办事的!”说罢,他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先一步进到了倾梦楼。

    “玄芝来啦!”门口的伙计笑着向玄芝打了个招呼,而后一看他身后二人,表情立马变得十分为难“这……”

    玄芝笑着拍拍伙计的肩膀“放心,有我在呢。”

    那伙计见玄芝如此说了,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便只好去找朝颜。

    玄芝一路往里面走,一路的每个伙计和酒客皆是先笑着同玄芝打了招呼,再看到他身后之人便表情各异,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玄芝找了张桌子坐下,他看了看周围众人压低的嗓音后对繁缕和玉苏小声道“你看看你们把大家吓成什么样子了。”

    “我们也没干什么啊。”玉苏说道。

    玄芝翻了个白眼说道“这个不用你说,一会儿自然有人说。”

    “哟,玄芝来啦?”朝颜一袭华美衣纱袅袅婷婷的往玄芝这里走着,身后跟着的便是一开始和玄芝打招呼的那个伙计“去拿二斤牛肉,一坛好酒,一壶桂花酿,一碟桂花凉糕,一碟桂花山药,”她笑眯眯地看着玉苏和繁缕“女孩子肯定爱吃甜的,我这里的厨子做桂花甜点味道很好,你们尝尝。”

    “好嘞。”那跟在身后的伙计听罢赶忙去拿酒。

    朝颜很随意的在玄芝身旁坐下,似是忧心般的用肩膀蹭了蹭玄芝的臂膀,眼神迷离又极具魅惑的瞟了玉苏和繁缕一眼,噘着嘴对玄芝道“玄芝你可终于来了,你是不知道,前几日啊,这二位姑娘可是要把我这里生意都搅黄了。”

    “掌柜的,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啊。”玉苏虽压低了声音,但眼睛却是瞪得圆鼓鼓的。

    “你看看你看看,”朝颜纤纤玉指略带颤抖的指着玉苏对玄芝道“我这里的客人最近都来得少了,非说是倾梦楼做了不干净的生意,无常司抓嫖客抓到这里来了。”

    玄芝听罢,笑得一口茶喷了出来。

    “你还笑?”朝颜眉头一拧,眼睛虽然也瞪了起来,但多了几分娇媚之意“我倾梦楼向来本本分分,连税都没有漏缴过一次,这回却是锅从天上来,还污了我的清白,你怎么赔我?”

    “是我们不对是我们不对,”玄芝说着,赶忙给朝颜倒了杯茶“我这不是来赔罪了吗?”

    玄芝说着话的功夫,酒和肉也端了上来,天色已晚,酒楼中酒客也渐渐多了起来,玄芝将酒倒入碗中,站起身,将装满烈酒的碗高高举起。

    “各位!”玄芝声音不算太大却十分有力,话一出口,倾梦楼便安静了下来“我今日来,是要给大家赔个不是,”他低头看了看繁缕和玉苏,而后又接着说“我这两个妹妹前阵子奉命来倾梦楼查些事情,大家也都知道,无常司一向纪律严明,散漫之辈也就我一个,她们二人更是从没来过像倾梦楼这么大的酒楼,若是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还望大家多多包涵!”说罢,他便将酒一口喝了个干净。

    繁缕和玉苏见状,便也起身,一人拿一酒碗,装满了,也一饮而尽。

    玄芝对他俩点点头,而后又倒了酒,接着说道“女孩子嘛,不胜酒力,剩下的酒我替她们喝了!”说罢,又是三碗酒下肚。

    繁缕哪见过这种场面,连忙去拽玄芝的衣袖,玄芝拍拍繁缕的手,微微笑道“无妨。”而后又将酒坛拿起,笑着说“前阵子我也是有公务在身,许久没来,今日倾梦楼的事已经结束,大家便喝个痛快!一同畅饮!我来付酒钱!不醉不归!”他将酒坛举起,喉结滚动,晶莹的酒水自嘴角流下,滴在桌上。

    酒楼众人与玄芝相熟得很,自然也就买玄芝的帐,玄芝的酒一饮完,倾梦楼中的气氛就完全变了,大家纷纷划拳的划拳喝酒的喝酒,好不热闹。

    繁缕和玉苏完全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就完了?”朝颜歪了歪嘴角,抬手让伙计又拿来一坛酒“说说吧,你们无常司来我倾梦楼是查什么的?”

    朝颜的话正巧中了在场众人的下怀,大家一听朝颜问了这么个事,各个都端着酒碗挤到了玄芝的桌前,就连店里的伙计经过玄芝这一桌的时候脚步都可以放缓了半拍,抻着脖子来听里面的动静。

    “别提了,我想想都觉得可笑,”玄芝一边将酒坛上包着的红色揭开,一边说着“咱们歧王和皇上俩人一直不对付,皇上呢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王爷呢却是花天酒地夜夜笙歌,你们可能不知道,王爷连早朝都旷了不知道多少次,皇上认为王爷在藐视皇威,于是啊就让我们这些闲散人员来看看王爷都喜好哪几家秦楼楚馆的,到时候一并端了。”

    “嗨!我们当是什么要紧事呢!”一个酒客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说道“就这屁大点事,害得我们战战兢兢的。”

    “战战兢兢的不也是继续来喝酒?”玄芝一边笑着说话一边又将那酒客的碗倒满。

    “这不是好奇嘛,”另一个酒客说道“这无常司这么询查,谁不好奇是为了什么啊?胆子小的是不敢来了,胆子大的那可是天天在这里等啊盼啊,生怕错过一点。”

    “没想到就这么个事啊,”有个人拜拜手说道“害我每日在这里等到店里打烊,天天回去被媳妇骂。”

    “哎呀我说赵哥哥,”朝颜斜眼睨了那人一眼“那你可安心了,今日便早些回去歇着吧,你家那只母老虎啊我可是怕了,那架势哪是来寻人啊,那架势是要把我倾梦楼拆了啊!”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挽上玄芝的胳膊,娇嗔道“玄芝,到那时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众人听罢大笑起来,那赵姓酒客也跟着一同笑着,繁缕和玉苏见大家都笑,便也只好跟着笑,只是繁缕的笑着实生硬了些,让朝颜不由的多看了她两眼。

    “其实我真的纳闷,皇上怎么会让无常司查酒楼呢,明明我时常来这倾梦楼,却从未碰到过歧王。”玄芝手指托着下巴摇着头说道“这皇上对歧王的了解看来是颇浅了些。”

    “那能去哪查呢?永安城就这么大,咱们歧王生性又那么放荡,不查酒楼查什么?”一人道。

    有个酒客眼睛一亮“哎?赌坊呢?”

    “别闹了,”有人笑着摆摆手“虽说咱们皇上禁赌禁的厉害,但是歧王若是想赌,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要是真都拿去赌了,不被皇上发现才怪呢!”

    “真别说,歧王那么不羁的一个人,还真是不怎么来酒馆里寻欢作乐啊。”

    “我倒是听闻啊,歧王府中豢了一个美人。”

    这酒客刚说完,繁缕夹着桂花糕的筷子明显一滞。

    “我也听说过,但从没有人见过那美人模样。”

    “真的假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的东西多了去了,再说,这就是街头巷尾的传言,传言懂吗?就是传着说的话,可能还没传到你那吧。”

    “我听说那美人生的美轮美奂,似天女下凡般美艳。”

    “我倒是听说那美人虽美艳不可方物,但生性冷淡,王爷为了取悦她找来了城里最好的乐师去给她奏乐来取悦她。”

    “那是歧王自己想听曲子吧,我听说的可是歧王因为她生得倾城之貌而从不让她见客,只得自己享受。”

    “你瞧你这话说的,不见客?不见客别人怎么知道有这么个人?”

    玄芝只是扔了个由头出来,众人便议论的热烈,但话赶话的,这说的事便都集中到了一处,玄芝沉默不语,将各处信息不论真假皆收入耳中。

    待他们三人离开倾梦楼,皎月已经高高的悬在了天上。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姑娘走在路上恐生事端,我送你们回去吧。”玄芝对繁缕和玉苏说道。

    “好,”玉苏立马应了“我特别怕黑,就等你问我呢。”

    “身为无常还怕黑?”玄芝虽然揶揄着,但脚步还是跟上了玉苏。

    “不过啊,我总算知道无常司的纨绔玄芝公子到底是如何办事的了,”玉苏的步伐十分轻快,眼睛也是有着笑意,她对玄芝竖起大拇指说道“厉害,实在是厉害!”

    “哪里厉害?我也没问出什么啊。”玄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别装糊涂啦,”玉苏拍了拍玄芝的肩膀“想要探听消息,先要融入其中,对不对?”玉苏眼睛在月光下明亮的像一只小兔子看到了胡萝卜。

    玄芝轻轻弹了下玉苏的脑门,笑着说道“没错!”

    玉苏一边揉着头一边伸手要去弹玄芝的,他们二人绕着繁缕一边笑一边绕着圈,繁缕即便无奈,也没有任何办法。

    不觉间,三人便行至繁缕的住处。

    “你先回吧,我住的地方还要再往前些。”玉苏同繁缕在门前告别道。

    繁缕点点头“好,你们路上小心。”而后站在门前目送玄芝和玉苏离开后便进了门。

    玉苏听到繁缕关门的咔嚓一声后,便刻意放缓了脚步,等又走过几步,她才缓缓停住“玄芝,我现在不想回家。”

    玄芝一愣“你想去哪?”

    玉苏转头看了看繁缕的住处,而后缓缓道“歧王府。”

第二十三章 华街·苍骨成笛定繁身

    玄芝和玉苏将繁缕送至近华街的家中后不久便一人在繁缕住处附近盯守,另一人则先到了歧王府附近静候。

    玉苏隐在临近繁缕住处街角的阴影中,眼睛紧紧盯住门口,今日在倾梦楼中繁缕的神情她亦看得真切,况且她也知晓近来繁缕的异常与无常司对其的怀疑,这让她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即便可能只是自己多心,也想要探查个究竟。

    可是她左等右等,如何都不见繁缕的身影,她忽而瞳孔一震,暗道不妙,而后从阴影中轻轻走出,顺着附近的树攀至高处向繁缕的院子里望着。

    繁缕院中一片漆黑,似是已经就寝也似是无人一般。

    玉苏身姿轻盈,脚尖一点便从一棵树跳至另一棵,似一只夜色中的猫悄无声息,落入繁缕院中时连鸟都没有惊醒,她身体紧贴墙壁蹲着,静待片刻后见并无动静便猫着腰顺着墙边的阴影行至繁缕的后院,借着树影一闪,便到了繁缕的窗下。

    玉苏屏息静听,无声无息,她轻轻抬身,将头缓缓探出,她并没有在纸窗上留下任何痕迹,而是顺着纸窗与墙边留的细小缝隙向屋内看着。

    屋里漆黑一片,但借着透窗的轻微月光尚且能看到室内的样貌。

    室中无人。

    玉苏心中有片刻慌乱,但又立即镇静下来,歧王府那里有玄芝盯着她尚可放心,而玉竹一直为繁缕一事忧心,此时恰好繁缕不在家中,便索性探探有什么线索。

    玉苏小心翼翼得将窗打开一点,便看到窗台上放了些许细小的却可发声的物件,她仔细记下物品摆放的位置后轻手轻脚的将窗台清空,而后将窗户打开至刚好合身的大小,手撑着窗沿轻轻一翻便进到屋中。

    繁缕的房间不大且将东西归置的非常整齐,物品一目了然。

    玉苏走近房中放置的茶桌,她不敢点灯,便靠着眼睛慢慢适应这房中的昏暗后缓缓移动着,行至桌前,她蹲下身,手在茶桌下细细摸索,只触到了繁缕用来防身的一柄匕首,再无其他,她便就着半蹲的姿势环视四周,而后又向安放在床头处的柜子走了过去。

    那是一大一小两个柜子,大些的柜子放置在小柜子左侧靠窗的位置,上面可放置物件的位置只放了些许杂物,大都是空着的,小些的柜子放置于床头侧边,其上倒是有两个抽屉,。

    玉苏将其中一个抽屉轻轻抽开,木质的抽屉发出轻微的咔咔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刺耳,玉苏将抽屉抽开后并没有翻找,而是先仔细辨认其中的物品,而后才仔细小心的将其一一掀开,不过是一些玉竹要查的明细记录,她将抽屉推回原位,而后又拉开另一个抽屉。

    另一个抽屉却是空着的,到此时玉苏才发觉这抽屉原来拉开一半便到了头,再也拉不动了,她伸手摸索桌下,抽屉的空间确实还有,但也确实没办法将其出来。

    玉苏深深呼吸了下,慢慢定下心来,她闭上双眼,任自己的手指在桌底游走,她常年习武,但因右手持剑所以左手还保持着少女手指的纤细柔软,十分敏感,她摸索了一阵,便在桌子下方靠近边缘处摸到一个细小的凸起,她用手仔细摸索辨认了下凸起的形状,而后顺着形状的趋势轻轻一扣,只听“咔哒”一声,玉苏便知这机关已破。

    她又将靠近那细小机关的抽屉轻轻拉出,刚刚表示抽屉尽头的木板果真倒了下来,露出了那后面狭长的一截黑暗。

    玉苏此时隐在暗影中的表情显得轻松了许多,但这轻松并没有持续多久,眉头便又拧了起来,因为她发现这暗格竟是空的。

    玉苏不死心,便将暗格里的边边角角摸了个遍,却仍是毫无收获,她叹了口气,缓缓将抽屉推回原位,而后又将机关复原。

    她又按照同样的办法打开了另外一只抽屉的机关,待她将抽屉拉开,伸手去探那暗格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似是触电一般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她的心在这一瞬间跳的极快,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而后将那暗格中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只骨笛。

    玉苏紧闭双唇咬紧牙关,不允许自己发出一点声响,她仔细端详这只骨笛,从形状就可以清晰的看出是用人的腿骨制成的,而这骨质用手触碰却并非温润,而是有了几分沧桑之感,因此可可判断是中年人的骨头,而通过大小可以断定是男人的腿骨。

    这骨笛上一头截断,另一头用厚重的银挽作云状包裹着,每个弯曲上皆有珠玉镶嵌,在夜色中既已熠熠生辉,倘若在白日见到定是华美至极,亦残忍至极。

    玉苏沉着心将骨笛抚摸着,忽而,她的手在骨笛反侧靠下的位置摸到了几处细小却均匀的凹陷,这骨笛之上所有镶嵌皆是凸起,唯有此处为凹陷,她遂将骨笛反过来,行至窗前,借着些许月光一边用手指摩挲一边努力用眼睛辨认着。

    待认出那细小凹陷时,她的心头不由得一紧。

    那细小凹陷其实是两个字,两个北原的字,两个她无论如何都认得那两个字。

    她闭上眼睛将那两个字在心里默念出来:

    “关山。”

第二十四章 歧王府·苏心藏竹玄芝羡

    歧王府中草木众多,这初夏正是繁盛之时,玄芝为了便于行动,遂隐于树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等到姗姗来迟的玉苏。

    玄芝见玉苏轻巧一跳便落在了离他不远的枫树上,便学了几声布谷鸟叫,玉苏倒是很机灵,听到声响后便一跃跳至玄芝在的松树上。

    “你干嘛去了怎么才来?”玄芝一见玉苏便低声道。

    “此事一言半语也说不清,一会儿离开这里了我再同你说,”玉苏叹了口气“繁缕进去了?”

    “进去好一会儿了,”玄芝指着松树正对着的房子说“在那里。”

    “可有什么可疑之人?”玉苏一边凝视着玄芝手指的屋子,一边问道。

    玄芝摇摇头,指着这园子的范围在空中画了个圈“你看这个园子,我记得这个位置明明是歧王休憩享乐之处,此时却一个仆从都没有,与白日之时大相径庭。”

    “白日你来过?”玉苏不知玄芝有这等胆量竟敢在白日私窥歧王府。

    玄芝一听便撇了撇嘴“别提了,我哪敢大白天的来?我都是前一天晚上就在树上呆着了,一天一夜不睡的盯着,你说说我容易吗?你们还老说我行什么纨绔之事,纨绔都是在树上不睡觉当夜猫子的吗?”

    玉苏笑道“我错了还不行?”

    “知道错就好。”玄芝扬了扬脑袋,一脸瑟的样子。

    “不过,如此看来,这歧王此时是在与繁缕密谈,且密谈之事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玉苏开过了玩笑后看着歧王所在之处皱了皱眉道。

    “不,”玄芝表情亦变得冷峻“我们忽略了一个人。”

    玉苏十分机灵,马上就明白了玄芝的意思“你是说,方才酒客言中的那个美人?”

    玄芝点点头“我当时引了话出来,原本只是想让你看看我平日在酒楼如何获取消息,好让你同玉竹放宽了心,没想歪打正着,那酒客说歧王藏一美人之时,繁缕的表情明显有一瞬间很不对。”

    “我也注意到了,所以我才说想来歧王府看看,”玉苏道“不过还是你鸡贼,竟要我先回家中换了夜行衣然后再翻墙潜出来。”

    “我怕会有人盯上我们,还是小心点好。”玄芝一边看着歧王所在之处,一边说道。

    玉苏见那房中虽有昏暗烛火却听不到任何动静,于是看看玄芝说道“你看这园子里也没人,或许我们可以下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不可,”玄芝听罢忙拉住玉苏的手腕“万万不可轻取妄动,歧王狡诈多疑,这园子看似无人,但说不定在某处就埋伏着死士等我们上钩,况且繁缕一事此时已定,我们便将其视作棋子且提防着便好。”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玉苏叹了口气,露出一个苦笑对玄芝道“繁缕没有那么简单。”

    玄芝见玉苏表情有些怪异,心头不由得一紧“此话怎讲?”

    “我们已见到繁缕与歧王勾结的情景,且无法去探听歧王与繁缕的密谈,所以我们无需在此地耗费时间了,便先离开吧。”玉苏轻声道。

    玄芝点点头,便与玉苏一同顺着草木阴影之处出了歧王府。

    玄芝和繁缕不敢走大路,便寻了一处树林隐于其中,四周极静,就连微风浮动树叶轻擦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到底什么事?你今晚情况很不对。”玄芝坐在玉苏身边,他轻轻将手搭在玉苏的肩头,想要缓解玉苏的情绪。

    玉苏一双目含皎月,微微抬头,那月光便倾泻而下,在夜色衣衫上化作星河一片“今夜我在繁缕门前等她出门,左右都等不到她,于是就找了高处去看,发现屋里根本没人,我就进了房间想着可能会寻到什么,结果,我竟找到了一只骨笛。”玉苏叹着气吸了吸鼻子说道。

    “骨笛?你在她房内何处找到的?”玄芝焦急的问道。

    “她的床边柜子有个暗格,我找到了机关,骨笛就藏在里面,”玉苏无奈的笑笑,珠玉随着弯下的眉眼顺势滑落“那骨笛上还刻了字,两个字,你猜,是哪两个字?”

    玄芝一听这话,心立刻就沉了一下,骨笛是北原家族信物,家族中长老死后,巫师便会用他的骨制成笛,骨笛背后刻家族姓氏,越兴旺的家族会将笛制得越加华美,子孙每人会拥有一支,待子孙故去时,会将拥有的骨笛与自己肉身一同下葬,而那故去子孙的骨也将制成笛,传与后人,玄芝知这骨笛之事,又见玉苏是如此之状,便心中知晓了八分。

    “关山,是吗?”玄芝声音十分轻柔,他深知眼前的玉苏有些吓坏了,并且知道这个消息后还和自己在歧王府强撑了那么久,她一定心里难受极了,但仍旧装作十分坚强的样子,这让玄芝不由得想到了与之相仿的灵芝,便觉有些心疼。

    玉苏点点头,大口的吸了两口气,她努力想让自己发颤的身体平静下来,但越是隐忍,身体越是抖得厉害“玄芝,你知道吗?其实我自己并不害怕,我是真的不害怕,”她说着,发觉自己声音都抖了起来,便深深地将憋在胸中的那口气深深地呼出来,随着那口气的吐出,她的身子也轻轻有些垮塌,她盯着地面,不知想到什么,竟忽然笑了一下,缓缓道“我只是,好怕玉竹会死啊。”

    玄芝听罢眼皮忽然一跳。

    “我知道,玉竹心里有灵芝,我早就知道的,可是,喜欢这种东西谁说的清呢?”她歪歪头,装作玩笑的样子,可那眼中却仍低落晶莹“其实我明白为什么无常需要无情无心,因为有了情有了心就有了私心,所以,我就想啊,我把他当作是哥哥好了,我以前根本不叫玉苏,我叫白芷,我在见到玉竹第一眼就喜欢他,只是比他爱上灵芝晚了几分,”她摇着头笑笑“就当我是自欺欺人吧,我觉得自己叫作玉苏以后,好像玉竹就真的是我哥哥了一样,我的心也更轻松了些。”

    玄芝知道此时的玉苏需要发泄,需要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才会好,于是他就这样静静坐着听着,搭在肩头的手落下,缓缓握住玉苏的手,他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这样给予玉苏些许安慰。

    “可是今日,我看到那骨笛和那字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竟是他,我想着若繁缕当真是北原公主,那么无常司中当年还不知混入了多少内鬼,说不定宫里也有,这样一来,我们还怎么赢?若是败了,北原定是不会给玉竹个痛快,而是要将他千刀万剐的,我没想自己会怎样,却想着他该怎么办,若他能活,就算丢了我这条命都行,”她看看玄芝,又垂下头“你听我说这些,会在心里笑我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同你说了,你说怪不怪?”她自嘲般的笑笑,眉眼弯着,眼中更多的却是愁意。

    玄芝握着玉苏的手紧了几分,而后给了她一个温柔又安心的笑容“我怎么会笑你?”他道“其实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玉苏一时竟愣住了。

    “对啊,我羡慕你,”玄芝亦叹了口气“每日能见到心上之人,即便那人心不在我处又如何?能见一面便心满意足,能看一眼就甘之如饴。”

    “没想到你竟有心仪的姑娘,”玉苏的泪珠忽然就止住了,那大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忽而明亮起来“不会是那倾梦楼的老板娘朝颜吧?我今日见你和她关系似乎不甚一般。”

    “你怎么不说繁缕呢?起码大街小巷还传的沸沸扬扬呢。”玄芝见玉苏情绪稳定不少,语气便轻松起来。

    “你当我傻啊?那事肯定是你造的谣,我又不是寻常百姓,哪能信你的鬼话?”

    “我装的不像?”玄芝问道。

    玉苏摇摇头道“骗骗寻常百姓倒是可以,无常的话怕是有些困难,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扇扇风点点火,”她笑了笑。

    “那我可就多谢你了!”玄芝拱手道。

    “不过,你为何要在外面传那样的话?难不成你是为了接近繁缕吗?”玉苏皱眉道“那也太危险了!”

    “放心,我有分寸,”玄芝拍了拍玉苏的手,而后便将手收了回来“现在凌霄那里已经指望不上,所以想着我或许可以趟一趟这浑水。”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我定尽力而为。”玉苏定定的说。

    玄芝笑笑“有件事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玉苏不解“什么事?”

    “守好玉竹。”

第二十五章 无常司·嬉笑欢语藏实言

    第二日一早,玄芝和玉苏便早早来了无常司中,玄芝还是悠闲懒散的老样子,玉苏也是一改前夜的楚楚之态,又回到了平日里冷峻的模样。

    “今日你们如何来的这么早?昨日你们一同去了倾梦楼,应是喝了不少,”玉竹喝了口茶抬眼看着他们“似乎也没休息好。”

    “我们有事禀告。”玉苏拱手道。

    “何事?”玉竹眼皮都没抬的问,他想着这二人平日里总是打打闹闹,这去了倾梦楼回来便找自己,定是玄芝又惹了什么事让玉苏生了气,于是也并没有多想什么。

    玄芝压低声音轻声道“是繁缕与北原一事。”

    玉竹听到是此事,眼神忽而一凛,问道“是有了什么线索?”

    玉苏看看玄芝,缓缓说道“昨天我和繁缕随玄芝去了倾梦楼,恰巧遇到些线索,于是晚上我和玄芝分别守了繁缕住处和歧王府,我等了许久却并未见繁缕出门,便去寻,见其院中房中皆无人,我想着歧王府有玄芝在,就进了房中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结果发现了桌子的暗格,其中有一骨笛,刻有‘关山’二字。”

    玉竹瞳孔骤然一紧,喉头都颤了一下“你确定没看错?”

    “没有,”玉苏摇摇头“我仔细辨认了许多遍。”

    玉竹沉默良久,而后叹了口气“如此,繁缕与北原的关系就已坐实了。”

    “繁缕当晚不在家中,她去了歧王府。”玄芝说道

    “歧王本就与北原勾结,她去歧王府也是自然的事,”玉竹点点头,忽而想到什么似的,抬头看看玄芝和玉苏,问道“不过你们怎么知道她昨晚有不对劲?在倾梦楼发现了什么?”

    “昨晚我本是想带玉苏和繁缕去倾梦楼看看的,没想到和酒客说话时有人说歧王豢了一美人,按理说歧王生性风流,家中养几个姬妾不足为奇,但繁缕听到此事后却有片刻的迟疑,所以我们想着其中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之事,所以才想去打探一番。”玄芝说道。

    “只是说歧王在府中豢一美人就有如此反应,那定是有不可告人之事,你们做的很好,”玉竹点头道“在歧王府可有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玉苏摇摇头,玄芝回道“当夜歧王所在处四周无人,歧王狡诈,恐怕附近有人守株待兔,我们不敢轻取妄动。”

    “嗯,”玉竹点点头,他略微思索,而后眉心皱了皱“那美人定有蹊跷。”

    “我们也有此想法,可倾梦楼中酒客对此众说纷纭,并没有确切之词。”玉苏道。

    “看来歧王将她藏得很好,能让歧王如此对待的女子,绝非等闲之辈,”玉竹沉声道“玄芝,你继续借用倾梦楼的便处,看看以后还能有什么关于此美人的消息。”

    “是。”玄芝拱手领命。

    “玉苏,你与繁缕皆为女子,一同出使任务关系亲近,且观察着她。”

    玉苏亦领命。

    玉竹说罢缓缓闭上眼睛,片刻后道“此事你们无需对旁人提起,我自有安排。”

    玄芝和玉苏点点头,他们自然明白,此时,就连玉竹都不确定无常司中有多少内鬼混入,于是只可将此事告于可信之人查办。

    这方刚刚说罢,南星便敲了门“玉竹,早饭做好了。”

    玉竹抬了抬手,玄芝便去开了门。

    “玄芝?”南星一脸不可置信“你今日来的倒是早得很。”

    南星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走,看到玉苏后方知情况,他将饭食放在桌上,而后缓缓道“这个时候估摸着快有人来了,你们一会儿再谈。”他并不多问,因为他知道,自己只可知道该知道的事。

    玉竹点点头“他两个已经将情况说完,一会儿吃过饭我会说要去和苏木试试身手,到时你也跟着一同去,”他道“苏木近来一直盯着歧王府,看看他对此可有什么发现。”

    南星点点头,转身拿过一碗清汤面给玉竹“近来暑气渐盛,吃点清口的。”

    “多谢。”玉竹微笑着接过。

    “清汤面?”玄芝抻着头看看玉竹的碗说道“没有肉吗?”

    “你啊,少吃点肉吧,”南星给玉苏端了碗面,又给玄芝拿了一碗,拍了拍自己有些鼓鼓的肚子说道“小心吃成我这个身型。”

    “嘿嘿,我注意我注意,”玄芝一边笑着一边端起面来吃了起来“南星!这面怎得如此香!”他刚吃了一口就惊呼道。

    “大惊小怪什么?第一天知道南星的手艺吗?”玉苏端着面笑道。

    “也是,”玄芝拿筷子尾挠了挠头说道“不过这个面怎么这么香的?似乎……有一种独特的……”玄芝皱着眉头怎么都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蒜香?”南星乐呵呵道。

    “对对对!没错!”玄芝听罢嘴里即便塞满了面也拍着桌子应道。

    这时,苏木、川柏和雪见刚好进来。

    “你们说什么呢?老远就听见玄芝哥哥的声音了,就是什么?”雪见歪着脑袋看着玄芝问道。

    玄芝拉着南星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而后端了面给他们三人“你们尝尝这面有什么特别之处?”

    苏木和川柏看着玄芝不由得觉得好笑,但仍旧是无奈的接过面,他们转头看看南星,见南星也笑着,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他们走到一旁坐下,慢慢吃起面来。

    “尝出来没有?”苏木和川柏第一口面刚进到嘴里,玄芝便凑到他们面前问道。

    “似乎是……”川柏看看苏木,小声的与他附耳说了几个字。

    苏木点点头“应该是。”

    玄芝皱着眉头十分疑惑这两人在搞什么鬼,于是往川柏身旁找雪见去了“你尝出是什么来了吗?”

    雪见看看川柏又看看苏木,扯着嘴巴发出一个“嘶……”的音,但也没说下去。

    “到底是什么啊?”玄芝急的抓耳挠腮。

    玉竹见他这样也笑了笑,而后摆摆手对川柏无奈道“告诉他吧。”

    川柏也笑笑,而后轻咳一声对南星道“是浇了热油在蒜末上才有的蒜香,是吗?”

    玄芝听罢立刻给川柏竖起了大拇指“没错!”南星也点点头。

    “呼,你可说出来了,憋死我了。”雪见深呼吸着说道。

    “你们啊。”玉竹虽看似无奈的摇着头,但表情却是无忧的笑,玉苏转头看到玉竹的笑,她深呼了口气,而后亦笑了笑,她十分珍惜现在的时刻,对不确定的将来而言,多一分,也少一分。

    繁缕来时,玄芝并没有问她同样的问题,而是展现了一个十分温柔的笑,对繁缕说“快尝尝今天南星做的面,真的特别好吃。”说着便端了面给繁缕。

    繁缕道了谢便在玉苏身边坐下来。

    这个早饭被玄芝一折腾,气氛顿时就轻松了起来,大家吃饭也就要各忙各的去。

    “苏木,”玉竹将碗交给南星后说道“我好久没有和你比试过了,待会儿我去武场找你。”

    苏木笑笑“好!”

    “我也去,”南星用手比划着自己的腰说道“我也该锻炼锻炼了。”

    “那便一同去。”玉竹道。

    待南星收拾好东西后,他便和玉竹十分自然的去到了武场。

    苏木见玉竹和南星来了,便拿起木剑起了个势,玉竹见状便也在一旁取了木剑,道了声“多有得罪。”而后迅速出剑,南星顺势便将门关了。

    论武艺,苏木在无常司中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但是在玉竹的剑下却没有撑过十招。

    “真不知这岚国还有谁的剑术是能胜过玉竹的。”苏木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摇头道。

    南星走过去拍了拍苏木的肩膀“你能撑这么多招已经很厉害了。”

    “我今日来其实是有事要问你,”玉竹将木剑放回原处,又将自己的剑佩好后道“关于歧王府的。”他虽刚比试过,但面色却未有丝毫变化,连喘息都十分均匀,可见他的功力。

    “歧王府是我一直盯着的,你问便是。”苏木道。

    “你可知歧王豢了一美人在府中?”玉竹坐下来问道。

    苏木没有一丝迟疑便回道“自我盯住歧王府以来,就未曾见过歧王府有豢过什么美人。”

    “如此说来,就只有两个可能了,”南星喃喃道“一种可能是,那豢养美人之事只是谣传,可能有人把偷潜入歧王府的繁缕当做了那美人,另一种可能是,这个美人,自我们紧盯歧王府前就已经在其中了。”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查,”玉竹面色有些沉重“南星,让查繁缕底细的麻雀改目标去查歧王府中的美人,我总觉得其中有蹊跷。”

    “这么说来,繁缕的事是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吗?”苏木问道。

    玉竹点点头“玉苏在繁缕家中找到了北原代表家族的骨笛,繁缕或许是北原公主。”

    “可未曾听闻关山曜有什么丢失的女儿。”苏木皱了皱眉头,嘴唇紧紧抿着,他总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关山家族庞大,关山曜也有几位兄弟,我们对他们的了解并不多。”南星道。

    苏木听罢点了点头“那我便多留意些歧王府中有无陌生女子出入。”

    玉竹深呼吸了下,对苏木道“此事不可对他人提起,刚开局便混了个如此大的内鬼,那小鬼还不知有多少,亦不知可信之人能有多少。”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南星问道。

    玉竹缓缓抬眼,只道了一个字:

    “等。”

第二十六章 宫中·玉喉将琴摇心伴

    日头越来越高,地面上的暑气被太阳烤炙后终于升腾出来,融入空气中,将前夜的凉意越冲越淡,直至消无。

    陆亦桐下了早朝,却没有去勤政殿,而是往流音轩去了,他坐在轿辇上,低头垂目思索着些什么。

    “方海,若孤想要段琼枝留在宫中,是否只有觐选秀女一条路?”陆亦桐低声对在一旁走着的方海道。

    方海垂了垂头“若要更名正言顺,确是选秀更妥当些,”他略思索一下,想来此事陆亦桐应是最明白不过的,今日如此问,定是多了些烦忧之事,于是他便问“皇上可是有什么思虑?”

    陆亦桐皱了皱眉“选秀大费周章,实在是花费的很,如今南方水灾未平,北方又起干旱之相,若进行秀女大选恐怕……”

    “那便只举行一个小的秀女之选也好,”方海沉了沉接着道“若是皇上因段家长女进宫探望锦贵人就留她在宫,别的倒没什么,就怕这其他大族纷纷效仿,这后宫的宫门怕是都要被踩平了。”

    陆亦桐听罢点点头“此话甚有道理,”他抬头想了想,说道“那待段琼枝回家后过几天便进行秀女之选吧,不过,切记规模要小,但是,过程要严起来,”陆亦桐笑了笑“多卡下去些人,咱们只要最后进来的人里有段琼枝就可以了,其他的尽量多一些忠义之族的女子便好。”

    “是。”方海服身领命。

    “对了,此事你可让那吴林知晓,届时便可知他是哪边的人。”陆亦桐道。

    方海又服了服身。

    陆亦桐身子稍微坐直了些,眼见着流音轩的宫门马上就要到了,他轻咳两声,自己理了理衣襟,又捋了捋额前的发,音量抬高了些对方海说道“你看我可还齐整?”

    方海笑笑,扶着陆亦桐下了轿辇“皇上龙仪威严。”

    陆亦桐亦笑了笑,拿手里的折扇轻轻敲了下方海的发冠说道“孤是去见美人,又不是见朝臣,要那么多威严何用?”

    “皇上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自是美人有倾城之貌倾国之颜亦会为皇上所倾。”方海立马改口道。

    “你倒是会说。”陆亦桐笑着大步踏进了流音轩的宫门。

    此时流音轩内早已音波流动,且恍然间似乎还有悦耳的歌声传来。

    “这似乎是段琼枝的歌声?”陆亦桐边走着边问。

    一路上见到陆亦桐后跪地行礼的宫人不及其数,便有几个胆大的小太监叩首回道“段家小姐在与我家小主在花园抚琴。”

    陆亦桐点点头,又回头看看身后的宫人,小声对方海道“这流音轩中宫人怎如此之多?”

    方海环视了下道“先前确没这么多宫人,但是锦贵人说要乐师舞者数人,遂……这是皇上您准许了的。”

    陆亦桐回想了下,前些日子为了宠着锦贵人,于是锦贵人的要求几乎都答应了,看来这就是其中之一,他实在没想到,这锦贵人心中的数人竟有如此之多。

    陆亦桐笑了笑“无妨。”

    待他们去到了花园,便见了锦贵人在花园旁的竹林中抚琴,而段琼枝则站在一旁一边笑着,一边附和着琴声唱着歌,完全是一副姐妹相亲的景象。

    “妙音!”陆亦桐抚掌道。

    锦贵人和段琼枝回头看到是陆亦桐,连忙跪地行礼。

    陆亦桐轻轻抬手示意平身“你们姐妹二人琴音相和,实是妙音。”

    段琼枝低头娇羞的笑了笑,侧首看了看锦贵人,锦贵人上前几步亦笑了笑,而后轻轻挽住了陆亦桐,娇声道“皇上若是喜欢,就常来嘛。”

    陆亦桐拍拍段琼枝的手,笑道“孤刚下了早朝就被这音律吸引过来,折子都没批呢。”

    “皇上日理万机,也该寻个时候歇歇了。”锦贵人一边说着一边将陆亦桐慢慢扶进了凉亭“前日我和琼枝妹妹作了一曲,皇上且听听看是否合意。”

    陆亦桐听罢点头笑道“想必定是极好的。”

    锦贵人弯着眉眼微微笑笑,身边宫人便将琴放至凉亭中,锦贵人见状却摇了摇头“这琴还是要放在竹林里才好。”

    “竹林中蚊虫甚多,小主刚刚已经被咬了好几个包了。”那宫人行礼道。

    锦贵人看看陆亦桐,又看看那竹林,笑意愈深“能给皇上抚琴是我之幸,区区蚊虫有何可惧?”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段琼枝“妹妹说对不对?”

    段琼枝微微垂首,轻启朱唇道“姐姐说的极是。”

    那宫人便只好将琴搬至竹林处,锦贵人缓缓走过去,红色衣裙长长的曳在身后,和身边着清丽雪花白色衣裙的段琼枝形成的对比实在是十分鲜明。

    锦贵人坐于琴椅之上,乌发盘成的发髻高耸,珠玉缀满云端,身后还有长发与衣裙相合,在精致的蝴蝶骨上弯出一个娇媚的弧度,额间朱砂点莲花,红唇映裙雀啼血,媚眼轻抬,似是林间红狐化作人形摄人心魄。

    段琼枝则是站在一旁,她身形清瘦,面容极其美艳却以白裙相调,将那份艳丽多加了几丝淡雅,她的发极长,风抚时便风情万种的摇曳在脚腕,还有几缕青丝轻挽成松散的发髻,那从发髻下垂出的发丝便绕过雪白的脖颈置于身前,发间只坠了些青白金玉,简单的头饰发饰相衬,让人将目光不自觉的完全注视在那张挑不出任何瑕疵的面容上。

    她们二人各自摆好了姿势后,陆亦桐便示意可以开始,锦贵人玉指轻抬,琴声便如水般流淌出来,段琼枝的歌声宛似这水中珍珠清脆,说是妙音都是不及那金琴玉喉一半的形容。

    而锦贵人和段琼枝离得陆亦桐稍远,陆亦桐便招呼了方海托着一碟葡萄半跪在自己身边,他抬头看看头顶这亭子,伸手拿了颗葡萄放进嘴里,眯眼笑了笑低声说道“这亭子修缮的极好,你看这阳光根本照不到孤的身前。”

    “那是自然,我叫工匠足足修出了原先的两倍宽,自然是照不进来了。”方海低声回道。

    陆亦桐半闭了双眼,却挑了挑眉对方海说“你可知,现在这时候最适合做何事?”

    方海见陆亦桐一半戏谑一半真诚的样子,不由觉得他又在想什么鬼点子“锦贵人和段小姐琴音和鸣,甚是动听,遂此时最适合之事应是……”方海思索了下才接着道“最适合的事应是听曲……”他自己都觉得说的并非陆亦桐心中之想,于是声音越来越小。

    陆亦桐抿嘴笑了笑,手指轻轻敲了敲那自己半躺的卧榻,说道“睡觉,”他将眼睛完全闭上后缓缓道“这音律似是催眠一般,孤昨日因为来流音轩而批折子批到那么晚,今日早朝尚且困乏,现在正是适合补眠的时候。”

    “皇上,这……”方海苦笑了下,显得十分为难。

    “无妨,”陆亦桐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一会儿她们奏完了乐,你小声将孤叫醒便可。”

    方海对此毫无办法,只得应了。

    流音轩中宫人是听得如痴如醉,就连宫外路过的宫女太监都一边走着一边伸长了耳朵听着,此时,陆亦桐却是睡得昏沉,呼吸声都变得低沉起来。

    幸好锦贵人和段琼枝所作之曲十分用心,因此所演奏的时间也就十分的漫长,待陆亦桐支着头睡了一小觉都要醒过来了,这曲子才进入尾声。

    “嗯?”刚刚睡醒的陆亦桐有些恍惚“还没唱完?”

    “是皇上醒的早,”方海低头笑了笑,小声道“皇上要不再睡一觉?”

    “睡够了,”陆亦桐伸手又拿了颗葡萄“不过她俩也不嫌累啊?唱了这么久也弹了这么久,还和没事人一样。”

    方海听陆亦桐说着,便回头看看锦贵人和段琼枝,二人表情依旧甚喜,眉眼嘴角都是弯弯的,方海回道“为皇上演奏是后妃之幸。”

    陆亦桐听罢嗤笑一声,没有回答,不久,曲罢,锦贵人一时竟站不起身,段琼枝见了便忙去扶。

    “锦贵人实在辛劳,赐座,”陆亦桐说着指了指身旁的座椅,而后抬头看了看段琼枝,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段小姐也坐。”

    段琼枝低头笑了笑,将锦贵人扶着坐下以后也坐了下来,锦贵人此时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但仍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谢皇上。”她行了个礼道。

    陆亦桐抬抬手对方海道“这葡萄味道不错,给她们拿去两碟。”

    锦贵人和段琼枝先后谢恩,而后晶莹的葡萄便端上桌来。

    “皇上,我们姐妹所作之曲可还好?”锦贵人娇声道。

    陆亦桐坐起身子将扇收了笑道“甚好,我竟不知锦贵人竟有如此之才。”

    “是琼枝妹妹的功劳,”锦贵人掩嘴笑了笑“我只是将曲子弹出来罢了。”

    “哦?”陆亦桐看了看段琼枝“孤只知段小姐善歌,没想到这谱曲竟也谱的这样好,”他说着,转头看了看锦贵人,笑容愈深“莫不是要将我们锦贵人比下去了?”

    “臣女不敢,”段琼枝道“只是雕虫小技罢了,皇上过誉了。”

    锦贵人虽然挂着笑,但是面色却越来越黑“皇上若是喜欢,叫琼枝妹妹入宫来陪着皇上便是。”

    陆亦桐看着段琼枝,沉了沉,说道“却不知段姑娘之意,孤向来不愿行强人所难之事。”

    段琼枝没有说话,头却越来越低,面色也越来越红,手指绞着帕子,一副小女子娇羞的模样。

    “段姑娘,皇上问你话呢。”方海对段琼枝道。

    段琼枝一听方海与她说话,头更加低了,陆亦桐见状笑道“段姑娘怕是羞了,无妨,”他摆摆手“思来段姑娘年纪尚晓,没有思虑过此事亦是自然,是孤唐突了。”

    段琼枝一听此话,立马跪地行了大礼“臣女并非此意,皇上……还请皇上恕罪。”说罢便重重叩首。

    陆亦桐走过去,缓缓伸出手托起段琼枝那娇小的下巴,他俯身定定的看着段琼枝的双眸,轻声道“美人难得,孤可以等。”说罢,他露出一个极温柔的笑,柔声道“美人说要孤恕罪,那你便再唱一曲给孤,孤便饶恕了你的罪过。”

    段琼枝仰视着陆亦桐,满脸羞红被陆亦桐看得一清二楚,她微微一笑,面颊绯红如云散“臣女给皇上唱一《佳人曲》可好?”

    陆亦桐轻轻放开托着段琼枝玲珑下颌的手,转而将其扶起,轻声道“《佳人曲》应配佳人,甚好。”

    如此这般,陆亦桐在流音轩消磨了整整一日,在深夜才离开。

    陆亦桐走后,锦贵人遣了众人,便坐下来喝了口茶,缓缓道“妹妹绝色,皇上连眼睛都挪不开了。”

    段琼枝面容上的笑意渐渐蒙上一层冰霜,她侧首睨视着锦贵人,嗤笑一声“姐姐这是怕我夺了宠爱?”

    锦贵人见段琼枝变脸一样的表情,火气立马涌了上来,她咬牙切齿道“你知道我心在何处,你休想夺走他!”即便是火气攻心,锦贵人还是压低了声音。

    “哦?”段琼枝看着锦贵人气呼呼的眼睛笑道“你说的可是我们这永安城中的风流王爷?”

    “你……”锦贵人一时语塞。

    段琼枝歪了歪头,清纯的面庞却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姐姐安心便好,我不会同姐姐抢,也不愿抢,毕竟如此风流之人,怎能握得住?”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姐姐要情爱,那便要个自己可握得住之人。”段琼枝缓缓道。

    锦贵人看着段琼枝精美却冰冷的面容,一股寒意涌上心头“你想要的,是什么?”

    “哈哈哈,”段琼枝放声笑了几声“我要什么?姐姐不知道吗?”说罢,她收敛笑容道“活着,我想要活下去,所以,我只爱赢家。”

    “你这……什么意思?”锦贵人此时有些慌乱,声音都有些发颤,段琼枝此时竟给自己留下一个如此巨大的不确定,而这个不确定却是她必须要握住的筹码。

    “我知道姐姐在想什么,”段琼枝来回慢慢踱着步“所以啊,姐姐,想要我们段家的帮助,首先要让我看看,你最心爱的男子,在北原和皇上中间要如何赢啊。”

    锦贵人听罢,冷汗涔涔的从额间冒了出来,她的牙紧咬着,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眶却目眦欲裂,她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可能引来了一个巨大的麻烦。

第二十七章 华街·真假难辨言虚实

    日落西沉,朝颜在倾梦楼的柜台后面有些困倦,她眯着眼打了个呵欠,余光正巧落在那角落的窗前,昏暗的角落中鲜红色的花束显得有些扎眼。

    “我困了,上楼歇息歇息。”朝颜说着,便提着衣裙顺着楼梯向楼上走去。

    “世事无常。”

    “人心无常。”

    朝颜笑了笑将那窗关了,又因怕引起别人注意,所以并没有将花取进来“八爷今日来,所为何事?”

    “我让你查的事可有了眉目?”八爷沉声道。

    “说来奇怪,”朝颜坐了下来“往常放出夜枭,不出半月定有消息送回,可这回……似是有人刻意隐瞒什么,至于你说的那位美人,倒是查出了点东西。”

    “据说,她叫曼珠,是从北原人手里被歧王救回来的,”朝颜手指托腮缓缓道“那年歧王外出寻猎游玩,偶遇北原人,北原人善战,见到歧王自然挑衅,可北原人没想到歧王出游向来喜带大队人马,歧王将小聚的北原人平了后便在帐篷里发现了那美人,歧王生性风流,后面的事不用说也知道。”

    八爷沉思片刻问道“可知为何时?”

    朝颜摇摇头“那人说他记不清了。”

    “那人?”八爷手指轻扣了下桌面“是谁?”

    “一个歧王府中的杂役,年纪不小,夜枭只探出那么一点话,”朝颜回忆道“不过因为他本就是歧王府中的杂役,所以此事我也不确定是真是假。”

    八爷点点头“歧王向来狡诈,关于他的消息也只能半信半疑。”

    “说到歧王府中的人,那余老爷子似乎一直如常,并没有什么旁的事,”朝颜眨了眨眼说到“你不觉得奇怪吗?”

    “虽然有些蹊跷,但繁缕已经坐实了内鬼之嫌,余老爷子不必盯了,”八爷叹了口气道“我们之前所查,或许是错了方向。”

    朝颜身子正了正,眼睛微微抬起,映着窗外的星光格外璀璨“八爷,你有没有想过,夜枭探查频频得不到消息,或许并不是我们的方向错了,而是从一开始,从所有事情的开端就全错了。”

    八爷不由得一怔,朝颜接着道“试想一下,为什么那日无常司本就要探查繁缕,余老爷子刚好便是知晓此事之人,而且还说出了那些要事?以歧王的脾性绝不会留余老爷子的活口,余老爷子说伺候繁缕日常的哑巴嬷嬷死了,自己一家老小也死了,那为什么他还活着呢?”朝颜说着叹了口气“我也是近来才想到这些。”

    “如你所说,若从余老爷子开始便是歧王设的局,那么,我们一直到现在,都是在期望掌控内的棋。”八爷声音越发低沉沙哑,修长手指上的筋脉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朝颜点点头“我们不得不做这样的打算。”

    “若是如此,那美人一事也是假的。”八爷眉心紧紧拧成一团。

    “只能说是半真半假,”朝颜道“毕竟那日知晓此事之人并不在少数,且多人皆是平民百姓或是其他家族中人,而繁缕一事中的余老爷子则是唯一知晓之人,因此美人一事或许比繁缕一事可信。”

    八爷手扶了扶额头,苦笑一下“这么说来,繁缕可能亦是歧王手下一颗迷惑我们的棋子,但若真是这样,繁缕的底细到底应是如何呢?”

    “此事我已经安排夜枭去查,虽然极为难查所以用时定不会短,但或许可获得一丝歧王他们没有料到的线索。”朝颜低声道“我们现在应将之前所知所有之事颠倒过来看一遍,或许我们便能自己从中寻得一丝线索。”

    “说到这里,我倒是觉得有件事很有意思,”八爷自己冷笑一声,阴仄仄的启声“从起先我们便知是繁缕勾引凌霄,那么为何没有人怀疑凌霄,而是直接将矛头指向了繁缕呢?”

    “这……”朝颜略微思索了下“一开始我们便着手调查繁缕,至于凌霄倒确实是放过了。”

    “至于玉竹,我倒是明白他对凌霄的信任,毕竟无常司中男子与女子幼时便被分开一起被训练成为无常,他们一同长大,自然是相互信得过的。”八爷淡淡道。

    “那你呢?”朝颜眼中蒙上一丝笑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似乎去的比他们晚了许多。”

    八爷亦笑笑“我虽进无常司时日稍晚,但我自幼便同皇上在一处,比无常司中众人更可以信任。”

    “瞧你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可别忘了,那玉竹前些时候还怀疑过呢。”朝颜瞧敲了敲桌子道“可不能大意。”

    “我知道,放心。”八爷点点头“这次就让夜枭去查美人和凌霄,繁缕暂且先放一放,毕竟关于她的两种可能都已经考虑过了,所以她只要为我们所用便好。”

    朝颜应声道“云苓和青黛那里可有什么指示?”

    “暂且无事。”

    “如此,那我便让夜枭抓紧行事。”

    “让他们小心点,”八爷似乎有些放心不下“歧王狡诈非常,上次我本想自己去探查,那院中竟没有一个侍从伺候,我恐有诈,才未敢轻取妄动。”

    “夜枭行事,你放心便可。”朝颜摆摆手,面容上是十分舒展的笑容。

第二十八章 歧王府·曼珠寻花乱永安

    夜中,歧王府上下仿佛没有任何生气般寂静,歧王于一房中坐卧,他垂着双目,一只手支着头,发丝长长的垂于塌上,另一只手的手指搭在膝上点着,似是听着什么迷人的曲子一般,在极静的环境中显得有些诡谲。

    “听说无常司在查你。”歧王眼睛微微睁开,看着跪坐在自己眼前的曼珠道。

    曼珠媚笑了下,那一袭红衣顺着她掩嘴的姿势而动,刺绣波光涟涟恍若将千万人骨血加身,妖艳非常,待她将手指从唇前移开,嘴角眉梢仍然带笑,面容却是极寒,眸子映着红衣,眼角带丝胭脂色,面色苍白,唇却是似火,她仰头看向歧王,宛如画皮一般。

    “查我又如何?”曼珠将翠绿色的葡萄放入口中,她轻轻一咬,便发出汁水迸发的声音,她似乎很喜欢这个声音,于是又摘了两颗拿在手中。

    歧王笑了笑“不去见见故人?”

    曼珠笑容渐深“还不到时候,”她道“且让他们查去,我们要等一个时机来给他们带来更大的混乱。”说罢,她用涂着蔻丹的指甲将手中的葡萄放入口中“对了,无常司查我时是作何说的?”

    “说是我的王府中豢养了个美人。”歧王笑着说道。

    “坊间皆传言歧王殿下风流成性,豢养一美人有何稀奇?”曼珠轻笑一声“所以无常司查我,不过是因为他们虽皆说是豢养美人,却无人见过美人吧。”

    “正是。”歧王道。

    曼珠又咬了葡萄“他们话真多,”孩童般纯真的脸上鼓起一个小包,瞳孔清澈,眼神却是极媚的“话多的人永远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歧王歪了歪头问道“你想要如何?”

    “既然他们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那便让他们说不出就是了。”曼珠一边说着残忍的话,一边笑得仿佛仅仅开了个玩笑一般。

    “你一个女子,怎如此蛇蝎?”歧王一边温柔的笑着,一边俯身上前,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紧紧搂住曼珠的纤细腰肢,鼻尖轻轻蹭着曼珠,带着魅惑的声音低沉,让人忍不住要沉进去。

    曼珠将眼睛眯了眯,媚意却更甚,两颊泛起绯红,像是一只白玉红桃,她一只手抚上歧王的腰,红唇轻启“歧王殿下觉得我美吗?”

    歧王听罢轻笑了声,缓缓眨了下眼睛。

    “人人都道蛇蝎美人,我呀,做美人做的太无聊了,就顺了他们的意,做个蛇蝎美人好了,还有趣些,”她说着,笑容渐渐溢出眼眶“让无常司有趣些,也让永安城有趣些。”

    歧王笑笑“好一个有趣。”他慢慢靠近曼珠,双唇相依,舌却绕在了一起,曼珠两颊上的小包忽然一动便没了踪影。

    待歧王离开曼珠的唇畔,曼珠小嘴撅了撅,将手里的葡萄串在歧王面前晃晃,娇嗔道“歧王殿下想吃葡萄,这里有的是,怎的非来抢我的?”

    歧王微笑嚼着葡萄,喉结微动,又将曼珠手中的葡萄扯下两颗慢慢放入口中,他一边将搂着的曼珠的手紧了紧,一边挑眉道“本王还你便是。”

    曼珠还没来得及说话,歧王便又一次覆上曼珠的唇,口齿微动,却听“噗嗤”两声,曼珠忽然笑出来,手指紧紧拉着歧王的衣襟,歧王的嘴角也溢出笑意,晶莹的汁液沿着嘴角而出,缓缓流向脖颈,甜气与粘腻在周身蔓延。

    良久,待二人双唇分离时,各自皆面色潮红,眼神迷离,嘴角却是带着似有似无笑意,葡萄散落在曼珠的红裙上显出青艳的模样。

    “你要的人,已经找好了。”歧王伸出手指摩挲着曼珠的红唇。

    刚刚交缠许久,曼珠的唇微微涨着,显得异常饱满,她意犹未尽似的将歧王的手指吮入口中,而后又用舌慢慢滑动“要眉眼极相似的才行。”

    “放心,”他用手指挑着曼珠的下巴,曼珠小脸一抬,便用贝齿轻轻咬住刚刚口中歧王的手指,歧王见状笑笑,另一只手将她额间碎发拨开,露出眉间妖艳的鲜红花钿,而后手指拂过眉眼轻声道“一模一样。”

    曼珠轻轻起身,背对歧王走了两步,欣长纤细的小腿自衣裙中划出,好似一尾浮在红莲深处的白色游鱼随着亦步亦趋而忽隐忽现,乌发浓密垂于腰际,上有红玉点缀其中,一步一摇,发出叮咚脆响,她将那宽大的衣袖缓缓拉起遮掩住面颊,只露出眼眸魅惑众生,一边慢慢侧身一边扭动白皙的脖颈,在黑暗中隐隐烛火的掩映下似彼岸曼陀罗般妖艳。

    “如此这般?”曼珠娇媚又带着**诱惑的嗓音悠悠传来。

    歧王深深吸了一口气,喉结微微滚动,嘴角现出一抹笑意“不及你。”

    曼珠轻笑一声,眼波闪着烛光流动“不求及我,只要似我便好,”她缓缓向歧王走来“届时,若是能叫他们因此心生猜忌,即便是只有那么短短的时间,也真是再好不过了。”

    “你也太小看陆亦桐和玉竹的心了,”歧王面色渐渐冷峻“他们一个为权拭岚国之后,一个为利弃无常之主,如此心狠手辣之徒,怎会因一个女子动摇其心。”

    “非也,”曼珠手指轻轻点在歧王的唇上,笑道“歧王殿下如此聪慧,怎这人心之事却看得如此不透?我不要动摇他们的心,动摇他们的心有何用呢?”她将遮掩面颊的衣袖放下,轻轻抚着歧王的手指道“我只要他们恐惧就可以了。”

    曼珠说罢,便自宽大衣袖间猛然抽出一柄尖刀抵在歧王的喉骨上,歧王瞳孔一震,他本能地用手去挡,却无奈双手已被曼珠擒住动弹不得,寒光瑟瑟的刀刃紧贴皮肤冷如冰霜,曼珠的表情却仍是笑着,似是一个玩乐的孩子,没有一丝异样。

    “就像这样。”曼珠保持着那个看似亲密却实属凶险的姿势微笑道。

    歧王亦微笑了下“不愧是前任的无常司主。”他感觉曼珠双手收了力,便慢慢将手自曼珠的手中抽出,握上曼珠拿刀的手,而后缓缓下移,最终将刀至于二人之间。

    曼珠的手就随着歧王的手往下移动“歧王殿下方才是怕了?”

    歧王微笑不语。

    “一个就在身边的活人且叫人如此害怕,那么,若是一个他们明知已死之人出现,该会有什么感觉呢?”曼珠边说边笑着将那刀扔在了盛着葡萄的盘子里“而且,如果这个人还被送进了宫里,成了皇上的枕边人,且不说怕还是不怕,试想,玉竹与我相爱一场,这事陆亦桐想必也知道,暂且不论真情还是假意,那玉竹若是看到与我模样无二且不知究竟是不是我的女子进宫上龙床却毫无办法,那心里该是如何滋味?那时,不知陆亦桐会是何种表情呢?”曼珠说着,笑意渐渐漫上嘴角,眸子里却是冷冰冰的如那刀尖锋利“更别说玄芝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想我这个姐姐。”

    “确实有趣。”歧王笑着将手覆上曼珠的手指,却觉曼珠的手指冰冷,由歧王双手的暖意才渐渐驱走了曼珠些许的寒气“如此暑气,你的手怎还冰凉?”他用双手轻轻握住曼珠的手缓声问。

    “十指连心。”曼珠淡淡道。

第二十九章 无常司·莹莹泪湿红豆簪

    玉竹向来起得早,无常司中寂静无声,但玉竹进到无常司后便熟练地往后厨去了,在这夏日中,厨房中自然是闷热的不行,南星却还是乐呵呵的每日围着厨房转。

    “南星,这么热你也歇歇吧。”玉竹刚拐过弯去就感觉到了自厨房扑面而来的热气。

    南星光着膀子汗流浃背,头上绑了条棉巾,汗水却还是顺着脖子淌到了后背“没事,这有什么,”他拿起手边的汗巾擦了擦,转身在一旁的水缸里舀了些水出来将手和胳膊洗了,这才将桌上的面端给了玉竹“刚凉好的面,我拌的清淡些,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玉竹接过面,轻声对南星说“暑气渐盛,你在这厨房着实辛苦,我在外买些吃也是可以的,你不必这样委屈着自己。”

    “我喜欢做饭你又不是不知道,”南星笑了笑“再说,现在外面不太平,不知有多少人想杀你于无形,还是我做给你吃更安心些。”

    玉竹微笑了下,问道“麻雀回来没有?”

    南星一边拿着长长的竹筷在热气腾腾的大锅中捞面,一边摇摇头“回来了几只,但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于是又回去了。”他将面捞出后用筚子抖了抖,马上放入了另一口注满凉水的锅里,如此一来,面才会更加劲道弹牙。

    “时间是有些短,”玉竹点点头,转身将自己的碗放在一旁南星准备好放酱料的篮子里“我便拿这个吧。”

    南星知道玉竹的心思,便由着他去提着篮子,自己拿了凉好后又沥干水分的面,再将衣服穿好后,二人一前一后的去了玉竹的房中。

    “我说你们怎么不在呢,原来是在后厨。”玉竹一脚刚踏进门,就听到了玄芝嘟嘟囔囔的声音“南星,你是不是又给玉竹单独做什么好吃的了?”

    南星笑着摇摇手“做了什么吃食,你能闻不出来?”

    “这倒也是,”玄芝在衣服上蹭蹭手,掀开南星竹篮子上盖着的麻布道“今日吃什么?”

    “肉酱面,”玉竹将自己提着的篮子拿过来,掀开麻布说“你爱吃的,南星特意过了凉水。”

    玄芝一听眼睛都亮了“嘿嘿,这大早上的就吃肉酱面,是不是太奢侈了些?”他话虽这么说着,手中取面加酱的动作倒是没停下“嗯!真香!”玄芝端着碗闻了闻,而后还加了些黄瓜丝和葱花进去“太奢侈了太奢侈了,我可不能浪费。”说着还又加了勺肉酱。

    “刚到门口就听到玄芝的动静了。”门外忽然传来一男子的声音。

    “凌霄!”玄芝端着碗就往门口跑去“凌霄你可回来了!”

    “我昨夜刚回来,”凌霄一边拍拍玄芝的肩膀一边说“这一早我便赶过来了。”

    “坐,”玉竹指指旁边的座椅“去了这么许久定是累了,快吃点东西。”

    南星将面上浇了肉酱又撒了黄瓜丝和葱花后给凌霄拿了过去“多吃点,面不够我就再去下,你看看你走了这几天,都瘦了些许。”

    凌霄接过面,却放于桌上,“我今天急着赶过来,其实还有另一件事。”他说着便从胸口中拿出了一支红豆簪。

    玉竹见到那只簪子明显楞了一下,他缓缓接过来“这是哪里得来的?”

    凌霄面色凝重“我昨夜回到永安城,时间已经很晚,觉得有些饿,就在街边寻了家馄饨店想吃点东西,刚拴好马,就在地上看到了这支簪子。”

    “这是……”南星看了看那红豆簪,浅语道“这是灵芝的簪子。”

    “我见此物像是灵芝的旧物,遂今日一早我便来将此物拿至司中。”凌霄道。

    玉竹点点头“这是灵芝的簪子……”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手也僵了起来,忽然发觉少了些什么,便回头去看,只见玄芝站在原地,不发一言,目光如炬,玉竹见状也不好说什么,便将簪子放在了玄芝手中“你可保管此物。”

    玄芝看了看手里的簪子,上面的红豆已经被磕碰了几分不似往常完整,玉竹刚想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却在刚抬起手时见玄芝掌心开出了朵朵萤花,他叹了口气,用手抚了抚玄芝的后背,稍稍用力,便将玄芝拥入怀中。

    玄芝的泪水打湿了玉竹的衣衫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忍耐到身体发抖却仍止不住泪水,手中紧握的红豆簪压在两人的胸口硌得人生疼。

    “派人去查,这簪子到底是谁放在那里的。”玉竹深吸一口气后低声道。

    那日凌霄回来时间已经尚晚,虽众人皆知即便去查也是希望渺茫,但南星仍是领了命,准备放出麻雀。

    玄芝的后背起伏渐渐平缓,他垂着头,眼中满是血丝,手还微微发着抖,方才他并没有哭出声,但此时却是声音嘶哑“我也要去查。”

    “玄芝,你情绪太不稳了,最好是先……”南星轻声缓缓道。

    “灵芝一定还活着,”玄芝并没有将南星的话听进去“我一定要找到她。”

    “玄芝……”

    即便大家知道让玄芝参与进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此时确实不宜多言。

    玉竹见状便说道“他是你姐姐,自然会让你查,但是你现在要先稳一下心。”

    玄芝知道玉竹说的在理,况且自己身为无常此时的状态已经是犯了规矩的,于是默默点点头,用衣袖将下巴上的泪水拭了去,将有些散乱的发丝重新拢好,用力抽了抽鼻子,而后却一下跪在了地上,膝盖重重砸在地面的声音将人惊得微微一愣“玉竹,一定要让我也和南星一起查,好吗?我保住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玄芝仍旧低着头,他抿着双唇,牙齿紧紧咬着,尽量让自己说出的话不发颤。

    玉竹心疼的将玄芝扶起来,他抚了抚玄芝的发,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周围的人欲言又止,玉竹便摆摆手示意无妨。

    “只是你不能擅自行动,一定要听令行事。”玉竹接着道。

    玄芝重重的点点头,而后微微的将头仰起,露出一个有些苦涩却充满希冀的笑。

    待其他人到了,便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玉竹便说了凌霄拾到灵芝红豆簪的事情。

    这顿饭玄芝似乎是化悲愤为饭量一般混着泪水沉默不语的将面吃了三大碗,大家也不说什么,这发泄出来总比憋着强得多,于是众人非常有默契的吃完了一顿有些异常安静的早饭。

    大家吃过饭便要各自去忙,玉竹却对收拾碗筷的南星轻声说“派一部分麻雀,查凌霄。”

    南星并不觉得玉竹的命令有多么让人出乎意料,只是在他回头看到玄芝的时候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时玄芝虽然坐着却全然没有生气,眼皮低垂着,身子似乎有些瘫软,手中轻轻捏住那支红豆簪,但是手背连同腕上的青筋暴起,在玉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玄芝虽没有其他动作,只是那双眼睛,已然充满了恨意与杀机。

    他从没有见过如此的玄芝。

第三十章 华街·朝云并将索线穿

    “哟,八爷最近来的可够勤的。”朝颜懒散散的斜倚在楼上房内的房柱边上,伸手拨着那珠串的帘子。

    八爷隐在暗处看不清,声音略显沙哑“我今日拿到了你的信,正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朝颜笑了笑,拨着帘子的手停下来,她缓缓走到桌前坐下,笑容渐渐消失,映着月光的脸上多了些清冷“这街上平白无故多出了一家馄饨摊,在这世道即便是多心那也是要去探一探的,”她缓缓道“有只夜枭扮成食客过去吃宵夜,正巧看到凌霄拾那支红豆簪,而那家馄饨摊也正好是回了歧王府的别院,”朝颜说到这里,歪头冷笑道“歧王以为深夜无人,却偏偏夜枭昼伏夜出。”

    “如此说来,即便不知是何人放置此簪,但歧王府也定是脱不了干系的。”八爷缓缓道。

    “八爷稍安勿躁,”朝颜从壶中倒出一杯冷水递给八爷“切莫轻取妄动。”

    八爷手指触到冰冷的白瓷杯子,难耐的心终于缓和些许,他慢慢将杯子移至唇边,浅浅抿了口清水,而后眼睛忽而闪烁出点点星光“云苓说不定会知道什么,”他将杯子握在手中道“歧王府中若是有女眷,定会定期裁制衣裙。”

    “我怎么把这茬子事给忘了,”朝颜愣了下接着道“那我便去趟绣云馆吧。”说着,她便要起身。

    八爷也站起身来“我亲自去吧。”

    朝颜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好,你问的到底是详尽些。”

    “街上的事你还是要多注意些,”八爷道“这次你做得很好。”

    “多谢八爷夸奖。”朝颜笑着走到墙边的柜子旁,将第二层最右边的青瓷瓶放入第一层,只听‘咔哒’一声,似是对上了什么机关,她用手指轻轻一拧,便露出了柜子后面的石墙,她又将手在石墙上的一块上缓缓按下,下方便出现了一个小洞,阵阵阴仄仄的风自那黑幽幽的洞口吹进来,在这闷热的夏夜也让人不由得打个寒颤。

    “八爷,请。”朝颜一边说着一边笑盈盈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八爷见状,摇摇头笑道“你啊。”说罢便弯着腰走进了那个小洞。

    八爷自洞口通往暗梯而后出了倾梦楼。

    黑无常在每个他们自己的接首处都有自己的密道,可以更加秘密的彼此传递消息,于是八爷自倾梦楼至绣云馆亦是无人知晓。

    此时的绣云馆早已关张,只有两个伙计在做着最后的活计,云苓懒洋洋的倚在二楼的围栏上看着一楼挂满的纱幔,手里缓缓摇着一柄绣了兰草的绢扇轻轻哼着曲子。

    忽而,她似是听到身后房中有一丝书柜移动的声音,便知是有人来访,她将扇子扇的更快了些,一边用手扶着额头一边对下面的伙计喊道“你们做完便去休息吧,外面太热,我有些乏了,先睡了。”

    话毕,她便转身入了房中。

    “世事无常。”云苓知晓是何人来至房中,便看着窗前站着的人轻声道。

    “人心无常。”八爷说话比平时略快了几分。

    “你今天怎么……”云苓缓缓走上前去,话还没说完,便被那人打断了。

    “我今天来是有要事问你,”八爷说着便坐下来“歧王府中可一直有为女眷裁制新衣?”

    云苓也坐下来“歧王府中的侍女仆从并不少,自然会裁制新衣。”

    “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吗?比如,有没有什么时候裁制的新衣和仆从的衣料并不相同?”八爷道。

    云苓想了想,起身走到书柜边,将其中一排书拿下几本,如此便露出了藏在那几本书后面的一排,她手指轻点书侧,借着月光辨认着封上的字,而后自其中抽出一本“一直以来我都将各府中裁衣的尺寸面料数量时日记得清楚,这本便是歧王府的,你可以一查。”云苓说着便将那本书册递给了八爷。

    八爷接过后便起身走到窗前,借着月光星辉的微光自第一页起开始翻看,他看得快且仔细,翻了几页后,忽然手指一顿,将食指指在了其中一个乐师的名字上“这个乐师的衣服尺寸可是你亲自量的?”

    云苓走过去看了看那乐师的名字,而后点点头“这些乐师的衣服都是我店里的人亲去量的,当时我也在,怎么?是有什么发现?”

    八爷眉头皱了皱,手指点在那尺寸下方的数目上“别人都是做了两身衣服,而她,是八身,”说罢,他抬头看了看云苓“数量相差如此之大,着实奇怪。”

    “这个当时我问来着,”云苓放松的笑了笑“这个乐师生得美艳非常,府里的嬷嬷说歧王看中了这个乐师,于是就多做了几身衣服,你看,她的衣服不管是布料还是绣印,都是用的极好的料子,不知是怎样的美色竟入了歧王的眼。”

    八爷一边听云苓说,一边翻着,手指跟着眼珠滑动着“这一入眼便入了这么些年吗?”八爷翻到了最后一页看完后便将那本册子放在了桌上“那可是歧王。”

    “你的意思是?”云苓有些不解。

    八爷沉了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后道“这乐师的身段和灵芝的太像了。”他说的十分缓慢,声音也极低,那句话混着一口气说出来,似是将许许多多的哀愁化作烟气,却又凝结成了那么几个简简单单的字。

    云苓愣住了,她来到永安城的时间和朝颜相仿,她们来到此地时,变故已生,玉竹已经是白无常司主,所以她们根本没见过灵芝,更别说对灵芝的身段有什么印象了,灵芝对于云苓来说,更像是记在书中的人因为玄芝而被她刻在了心上,徒留下一个深深浅浅的痕迹罢了。

    “你来永安城晚,不知道也是自然。”八爷淡淡的叹了口气,垂了双目,双手紧紧交叉在一起“原来,她本就在我眼皮底下,我竟丝毫不知。”他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原本悲凉的话语被他说出却听不出任何情绪。

    云苓走到八爷身边,手放在他的背上想要安慰却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或许是我多心,”八爷笑了笑,用自嘲的语气说道“凌霄拾到了灵芝的红豆簪,我便去找朝颜问此事,朝颜说此事和歧王府有关,我觉得你这里或许有些线索,如今线索已经被完整穿起来,我却有些不敢信了。”

    “先不管信还是不信,去验证就好了,或者做些事,先铺垫好,而后慢慢推演,”云苓拿起桌上的册子翻了翻,说道“若这个乐师真是灵芝,这些记录便可说明她在歧王府过得并不差,起码吃穿不缺,而且这么些年始终如此,你也可以放心些。”

    八爷点点头“你说得对,即便她真是灵芝,我也要先将我需要的事做好才能探查。”

    “是啊,”云苓在八爷身边坐下来,轻抚他的肩膀说道“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你的,你说便是。”

    “玉竹因为红豆簪的事已经让无常司密查凌霄,不过估计不会找到什么,如此看来凌霄似乎真的只是歧王通过繁缕来控制的一枚棋子,”八爷说道“现在段琼枝已经进宫几日,想必再过不久便要选秀女,你这里定有不少人来找你制衣,若是遇到身段和那乐师相似的,你定要告知于我。”

    云苓点点头“你放心。”

    “其实,若是歧王现在便要捅出什么幺蛾子来倒是好一些,就怕他在等。”八爷声音低沉,呼吸声也变得沉重。

    “你是说……”云苓眼珠一转,手忽而一紧,面上带着些惊愕的说出了几个字“朝贡大典?”

    “朝贡大典是岚国一年里最大的庆典,届时各族皆前来朝贡,是制造混乱的最好时机,歧王既已通敌,就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可以正大光明见到北原关山族人的机会。”八爷用手指揉了揉眉心,云苓见状便起身走到八爷身后,青葱玉手抚上太阳穴轻轻揉着,八爷的眉心这才舒展了些。

    “我自会多注意些,”云苓轻轻叹了口气“只可惜我只有近年的记录,若是有之前的就好了。”

    八爷闭了眼,轻轻拍拍云苓还在按动的手指“即便为黑无常,也有太多我们无能为力的事情,不必烦忧,从我们已知的开始查,也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嗯,”云苓点点头,她见八爷的眉头舒展了不少,手上的力道便轻了几分“你瞧瞧你这才多大的年纪,整日的眉头锁着,八字纹都快出来了。”

    八爷听罢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笑道“还是你仔细,我竟没发现自己是经常皱眉的。”

    “无妨,”云苓秀气的眉眼弯了弯,露出一个如水的笑“我帮你抚平便好。”

    八爷的表情渐渐变得轻松,却隐约透出一丝苦涩,他嘴唇动了动,想问一句话,却在思索后淡淡叹了口气,垂眼默语,他感受到太阳穴慢慢涌入的清凉,在这夏夜之中宛若丝丝雨点落入干涸的土地。

第三十一章 宫中·锦钰和鸣入流音

    初夏中的皇宫树木葱郁,花草似乎是与来到宫中选秀的女子斗艳一般开得极盛,那些豆蔻女子自丛中走过便都带了花香出来,嫣然一笑便将那香气散开,整个宫中都透着清新之气,蝉也鸣叫的更加清脆。

    陆亦桐坐在怡心殿的正座之上,夏日炎热,他便着了清白透墨宝石蓝色的轻薄衣衫,高高竖起的发冠让颈后终于可以透一透气得到一丝凉爽,他手中握一串白玉珠手串,串珠的绳线仍是宝石蓝色,拇指上有一白玉扳指,他似乎很喜欢宝石色和素色相配,就连发冠也是金簪配上蓝色的发带,既是简洁非常,又有皇族的贵气。

    他的身侧是在后宫中位分最高的容妃卿清,容妃本就喜青蓝之色,今日亦是着了青蓝色衣裙,袖边和领侧都配有宝石蓝色的的边,身后曳着的长长宝石色衣裙上绣了一只精致的金色凤凰,那凤凰的双翅自身体两侧沿至袖边,宛如身披金凤,而她的头饰亦是金凤的颜色,两边的步摇上坠着白玉和蓝宝石,亦步亦趋中似是凤凰飞腾时惊起的海水与薄雾萦绕。

    虽说此次选秀的规模不大,但亦是后宫的大事,即便锦贵人许依竹那样喜欢红色,在今日的场合也是换上了象征岚国的宝石蓝色衣裙,只是她位份虽不及容妃,因得宠多时,此次的华服便是华丽非常,与容妃的不相上下。

    她的蓝色裙摆看似碧蓝一片,却是用了暗纹在其中织就了海波状纹路,那纹路用线有疏有密,只要有一点微光便会形成不同的深浅颜色,行走时与这宝蓝色相配,宛如碧海涟涟,其中有金线绣得蝶尾游鱼嬉戏其中,袖口和领口用双金重纹织就,实在是华美至极。

    “皇上,”锦贵人对陆亦桐行了个礼,她来得比众嫔妃稍迟,却是华服海波摇曳,惹得宫人连连回眸“容妃姐姐。”她对容妃浅笑一下,微微服了服身。

    “就等着妹妹了,快坐吧。”容妃说着向着陆亦桐另一旁空着的位置抬了抬手,便有宫人将清茶端了放在那位置旁的桌上。

    锦贵人缓缓走过去,波光粼粼引得其他嫔妃小声议论着,她侧首看了眼身旁的嫔妃,微微抬着眼皮翻了个白眼,而后由潆若扶着坐在了座椅上。

    “锦贵人这衣裙甚是巧妙。”陆亦桐笑着,一边捻着手里的珠串一边说道。

    锦贵人用帕子掩嘴笑了笑,伸手抚动了下裙摆,抬首娇声道“皇上慧眼,这件游鱼戏海可是臣妾特意命绣裳司精工赶制的,宝石蓝色是岚国最为尊贵的颜色,与这海波极为相配,臣妾才想出这么个搭配。”

    “不错,”陆亦桐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还是锦贵人的想法更加巧妙。”

    “女为悦己者容。”锦贵人一边说,一边向陆亦桐慢慢眨了下眼,眼波流动晃动着衣裙碧波与金色游鱼,如同传说中深海的鲛人一般魅惑。

    “皇上,时辰不早了。”方海见众人皆已到齐,便俯身在陆亦桐的耳边低声道。

    陆亦桐点点头“开始吧。”

    见陆亦桐点头后,这选秀女才往下进行。

    此次选秀本就是陆亦桐为了让段琼枝入宫而设,因此只有永安城内的府邸女子得以知晓,于是所来秀女不似往时之多,但这进宫面圣的机会怎会有人不期盼,这些秀女遂各个身着极华丽的衣裙,莺莺燕燕站了三排,煞是养眼。

    段琼枝站在第一排,她衣着素净,今日在一片华丽珠翠之中格外醒目,发轻挽出一个精致的髻,上面坠着浅蓝色的海纹石与海蓝宝石,虽不及蓝宝石那样色泽浓郁,却在发间似是水珠莹落其中,星星点点甚是清丽,余下的发仍是及腰,衣裙亦是素净的海蓝色,却用银白色在其中绣上了几朵海菜花,坠有淡黄色的花蕊,在一片清水之中多了一丝灵动之感。

    她一直微微颔首,没有抬眼看陆亦桐,却嘴角略微带笑,面颊泛起微红,当方海念到段琼枝的名字时,她便轻轻向前迈了一步,在花红柳绿的秀女中似是低落了颗露珠一般。

    “臣女段琼枝,见过皇上,各位娘娘,”她跪地行礼道“皇上万福,各位娘娘金安。”

    “抬起头来。”陆亦桐晃动着手中的珠子,似是有欣喜之感。

    容妃侧首看了看陆亦桐,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而锦贵人却是撇了撇嘴,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

    段琼枝缓缓抬首,眼睛先是垂着,待脸庞完全抬起后才慢慢的将浓密睫毛抬起,露出那晶莹的瞳仁,即便殿中宫人先前都早已在后宫见过段琼枝,但在她抬起眼眸的时候,殿内仍是一时沉静下来。

    “段将军的女儿竟如此温柔恬静,果真是教女有方。”容妃微笑道。

    “嗯。”陆亦桐虽是应着容妃的话,眼神却没有一刻离开过段琼枝,他对她微微笑了下,手里的珠串捻得快了几分。

    锦贵人此时轻启了朱唇“我与琼枝妹妹自幼便相熟,妹妹从儿时便生的像白瓷娃娃似的剔透,如今亭亭玉立,到底是天生丽质。”

    陆亦桐听罢笑了起来“孤亦觉段家之女不凡。”他向方海微微点点头,如此,便将段琼枝留在了宫中。

    而其他前来选秀的秀女,陆亦桐便从中选了一两个看得过去又不似会惹是生非的来掩人耳目,即便这次选秀只选了这几个人,却也是费却了大半天的功夫。

    “今日各嫔妃辛苦了,既然选秀已经结束,便各回各宫歇息一下吧,”陆亦桐见秀女已经选完便说道“入选秀女的住处便由容妃来定吧,”他略停顿片刻,忽而笑了下,又对锦贵人说道“容妃近来料理后宫事物甚是辛苦,此时锦贵人也可协助容妃来办。”

    容妃的性子如水般温柔,向来不争不抢,因此,如今陆亦桐让锦贵人插手了此事,容妃只是领命而没有任何辩解,宫人们却没有起疑心。

    陆亦桐将事情交予容妃和锦贵人后便离开了怡心殿,并没有和任何一个嫔妃同行或者去哪个嫔妃的宫中,在众嫔妃行礼待陆亦桐走后,锦贵人便对容妃盈盈一笑,这个笑看似亲和,若仔细去看,则可看到锦贵人眼中溢满的对权利的**。

    “姐姐,皇上让我来协助姐姐料理此事,我自是不敢怠慢的,便同姐姐一起去福祥宫可好?”锦贵人微笑着道。

    容妃亦回了个笑“皇上的话自然是要好好遵从的,那只好委屈妹妹到我这福祥宫来辛苦一下了。”

    “为皇上分忧是嫔妾的荣幸,哪来辛苦一说呢?”锦贵人弯着嘴角将话说的滴水不漏,把这面子上的事做的十分足。

    其他嫔妃看着这表面平和实则也知道其中暗流汹涌,便皆告回宫休息,并没有一个想要留下来看热闹的,也没有一个人想掺和此事。

    容妃和锦贵人到了福祥宫后便绕过亦清湖去往后面的侧室。

    “皇上可真心疼姐姐,生生在福祥宫里修了这么大个池子,”锦贵人随容妃在湖边走着,一边看着湖水里的鲤鱼一边道“就看这湖里的鲤鱼,如此艳红,绝是价值不菲的。”

    容妃淡淡笑笑“不过是寻常之物,妹妹若是喜欢,便叫人捞几尾去养。”

    锦贵人听罢,先是撇了撇嘴,却借着这个撇嘴的势勾起了一抹谄媚的笑“姐姐真会说笑,我哪里有姐姐这么盛宠,能有这么大的湖去养鱼呀?”

    “你的红芍园已是不小,上次采下的花可够后宫众嫔妃分得,何况那还只是园子里的一小部分,可见园之大,宠之盛。”容妃侧首看看锦贵人,弯了眉眼,笑得恬淡,同这亦清湖的湖水般清澈“若要如此比较,那便要一刻不得闲了,”她道“后宫应以皇上为重,而非恩宠。”

    “容妃姐姐说的是。”锦贵人微微服身,垂首间眼睛却满是讥讽之意,抬首时又恢复如常,看不出一丝异样。

    其实这亦清池并不太大,只是在这后宫之中独为容妃修了这池子,因此就成了独宠,容妃和锦贵人走了没多久便到了容妃料理事物的侧室,此次晋选的秀女本就不多,需要商议之事也不多,于是在几句话间便定夺的差不多了。

    “听闻妹妹和段家之女段琼枝关系很好,”容妃坐在正座上,手里拿着册子看着对锦贵人道“前些日子似乎还来宫中看望过妹妹?”

    锦贵人听罢拿帕子掩嘴笑了笑道“这后宫之中还真是没什么事是能瞒过姐姐的。”

    “这没什么,你与她一同长大,亲近些也是自然,”容妃手点着那册子上段琼枝的名字,抬头看着锦贵人,笑容仍是淡雅“那将她安排在哪里比较合适呢?”

    锦贵人装作思索的样子,片刻后做恍然大悟状道“要不,就让琼枝妹妹和我在一个宫里吧。”

    容妃慢慢点点头,将身子正了正说道“今天看皇上的样子似乎对她很是满意,若是让她到你宫里去,你是主位,又受宠有加,便可多教她些事,皇上自然更加高兴,她同你在一个宫里也是极好的。”

    “那便多谢容妃姐姐了。”锦贵人坐着微微服了服身以示谢恩。

    这时,门口忽然来了个小太监,他跑得气喘吁吁,豆大的汗珠自额角不住的滚落“容妃娘娘金安,锦贵人金安,”他进门行了礼便起身说道“刚刚皇上给了段家长女段琼枝位份,说是封了贵人,还赐了“钰”的封号。”

    “赐了封号?”容妃不迫的笑容一丝都没有变化“看来皇上对这位段家长女真是青睐有加。”

    “封的是贵人?你确定没有听错吗?”锦贵人的神情却是带着微愠“其他晋选之人赐的什么位份?”

    “回锦贵人的话,是……”后宫皆知锦贵人向来喜争风吃醋,这来禀报的小太监见锦贵人如此问自然是听出了其中的意味,他是不能欺骗后宫小主的,便是顿了顿后说了出来“封的是……是美人和才人……”

    锦贵人手指忽然一紧,扣着座椅扶手的关节泛起了青白色,面上笑盈盈的,眼睛里的光却是冷的“看来容妃姐姐所言不虚,皇上的确是对琼枝妹妹,不,是钰贵人青睐有加。”

    “是啊,”容妃道“以后你们姐妹位分相同,又住在一个宫里,来来往往的也是方便许多。”

    锦贵人嘴角都不自觉的歪了歪,笑容已是不太自然“天气太过闷热,臣妾还要回去将流音轩收拾收拾好迎了琼枝妹妹来住,便不多打扰容妃姐姐了。”锦贵人说罢,便行礼告了退。

    养心殿中,陆亦桐一边看着折子,一边吃着容妃先前送来就一直温着的鱼羹,他摇着头笑笑对立在一旁的方海道“你说,孤做一个这样的皇帝是不是太懦弱了些?”

    方海笑笑并没有回答。

    “嗯?”陆亦桐看着碗中的鱼羹忽然眉头一皱,那柄白玉汤匙中的鱼肉竟是金色的,他怔了怔,似是想起什么事一般,片刻又放松下来“清清还真把那尾鱼给钓上来了。”他一边搅动手里的羹汤,神情愈发温柔,每一口都要反复咀嚼良久才肯咽下。

    陆亦桐将鱼羹吃完便把碗放在一边对方海道“这碗就让吴林去送吧。”

    “是。”方海应了后,便将桌上的器具收拾好,在门口便看到了吴林。

    “吴林。”方海笑眯眯的叫了吴林的名字。

    吴林听声赶忙向前对方海行了个礼“方海公公。”

    “你将这食盒子送回福祥宫里去吧。”方海将食盒递给吴林“我先前教你的可都还记得?”

    “记得记得,”吴林接过食盒,仍是服着身“方海公公所授,我哪敢忘呢。”

    方海满意的点点头“去吧。”

    吴林又对方海行了礼便往福祥宫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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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6260/ 第一时间欣赏无常秘事最新章节! 作者:画未菇凉所写的《无常秘事》为转载作品,无常秘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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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常秘事介绍:
世有阎罗,无常伴其左右,白无常在明,世人皆知,黑无常在暗,生人不知。岚国河山,北有关山觊觎,南有蛮族窥探,皇族城池,却是凤鸟择树而栖,真龙之中混锦鲤。亡者未亡,生者已死,曼珠沙华盛开,人言的虚实之中,真假扑朔迷离。谁站在谁的身后微笑手握尖刀?谁站在谁的身后皱眉只为拥抱?谁是无常内鬼?谁是龙中鲤鱼?究竟是谁在利用谁?谁又在顺意而为?那无人知晓的黑无常主到底何方神圣?层层狡诈的阴谋背后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事?待临城下,真相是残忍?亦或是温柔?不可说也。无常秘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常秘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常秘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