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暗影之森
高大的树冠茂密得连阳光也难以透入，每一片绿叶都透出绿色幽光，空气中也充斥着星星点点的萤火，驱散了这暗无天日的阴晦。
从上方俯瞰这片丛林，宛如一片绿色的海洋，密叶填满了树梢层的每一丝间隙。有一处巨大的树冠醒目地隆起，形似一柄臃肿巨大的绿伞，又仿佛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耸立的绿色山丘。树海远接天际连绵的群峰。
树冠层下的另一个世界，浓叶繁密，枝干交错。阳光映亮了密叶编织的天幕，投下青黄色的光彩，整片密林倍显恬淡静谧。地表处覆盖着浓密的灌木和矮树，形态各异，五颜六色。
独木成林的巨树坐落于水域环合之处，浓荫笼罩了方圆数百米，密叶间垂下长长的藤条，直入水中。水面散布着星星点点的睡莲叶片。这里的空气分外清新，充斥着浓浓的生命气息。
湖的周边河网密布，水系纵横，在光线较为明亮的某处，一条小河急剧增宽，形成一方莲池，月牙黄色调的光投射下来，唯美而幽寂。池畔有一处伸入水中的小汀，古树垂帘下立着两人。其中的女子温婉柔美，身穿绿色长裙，墨绿色长发齐腰。她的对面是一名金发男青年，身着灰绿两色戎装，高大英武。
“泠音，我后天就要启程去弗兰山口卫戍了。短则一年，长则五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小雅就请你多照顾一下了。”戎装青年开口道。
“哦？还有不到半个节气就是春醒日了，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走？”叶泠音看着他，眸光微动。
青年面色凝重：“还是尽快点好。启明神殿前两天刚刚传讯，今年北方荒漠的巨龙活动比往年频繁了很多，在长冬里向北辰神殿的物资运输被截断了两次。”
“有关于血族的消息吗？”
“没有。”
“说起来，圣骑山口那边已经几年没有过血潮了吧。”
“是的。按照绿山城那边的说法，圣骑塔的戍兵已经三年没有见过成群的血族了。这也是戍北边防担心的，因为有玉雪高原的阻隔，血族不从东部入侵，北防承受的压力自然大了很多。”
“确实很反常，但类似的情况在五百年前也发生过一次。”她顿了顿，“还是在我们出生之前。”
“你是说，这有可能和他们有关？”
“呼，不好说，但现在操心这个，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可惜木神族过惯了田园牧歌的生活，外面的世界早就发生了变化。万一神战又起”
“木之故里深居大陆大后方，以不变应万变才是良策。”她叹口气道，用手在青年指间轻轻一点，一枚缀满花朵的草环蔓延成形，“延，你先放心去吧，不管多久，我都等你回来。”
突然间，叶泠音眼神一凝，笑意转瞬而逝。木延反应不及，刚想发问，却见她做了个噤声手势，于是顺着她的目光向莲池对岸看去。
“有凋零气息。”叶泠音低声说道。
木延点点头，张开了右手。一个手柄状器物瞬间在他手中显形，见风即长，形成了一张青铜质感的劲弓。弓的表面攀附着叶藤的纹路。他向着对岸虚放一箭。“啪”，气流击穿叶片的声响几乎瞬间传来。就在这时，凭借超凡的眼力，两人同时捕捉到，一丝黑影在树丛后一闪而逝。
叶泠音秀眉上挑，一丛灌木突然无预兆地向地面倒去，仿佛被无形的手掰动。树后的黑影猝不及防暴露无遗。不待两人细看，尖锐的破空声传来，木延忙举弓格挡。一枚黑烟缠绕的刺针钉在弓身，很快便化作雾气飘散。两人再看向原处，黑影早已不见，唯有上方的树枝传来沙沙响动。
“有潜入者。”叶泠音话音未落，径直向对岸奔去。就近的莲叶纷纷漂荡而来，聚集在她面前。上百片莲叶聚成宽阔的通道，直达对岸。她步伐迅疾，白皙的足尖在叶片上一触即分，短短数息间便奔出数十米，身后的涟漪呈扇形荡开。待她过后，浮萍又自行散开。另一边，木延的反应更甚，先于叶泠音发动。他猛蹬地面，腾跃而起，飞身上树，在树枝间不断借力，几次跳跃便深入树梢，自上空越过莲池，咬住入侵者的身影，速度尤在叶泠音之上。
黑影在枝梢间闪转跳跃，木延穷追不舍。他抬手在身后一抹，三支漆黑如墨的箭矢入手。箭矢长度堪比铁矛，箭头处盘旋成相交的双螺链。他拈弓搭箭，三箭连发，第一箭破空而去，后发先至，正中黑影。可正当箭头触及黑影之时，黑影竟诡异地爆开，化作雾气，刹那又于不远处凝聚成形。第二箭接踵而至，直指黑影现形处。黑影接连闪避，于树梢间数次闪现，避过三箭。
木延心头一紧。他继续追逐黑影，不时射出一箭。黑影接连瞬移，带出残影，箭矢难伤。地面上，叶泠音落后半截。她面前的草木纷纷扭动起来，将叶片枝条朝向她展开，又逐次抬升，供她上行。她攥拳的左手蒙着淡淡的光芒，有强烈的青光从指缝间迸射而出。
黑影去路上的树枝全部分离开来，阻碍黑影借力，又在其身后聚拢。紧随其后的木延借机加速，尽力拉进距离。叶泠音左手连挥，一枚枚青色光球疾射而出，在黑影身旁炸开。光球数量众多，黑影连闪仍躲避不及，被其一命中。强烈的光焰骤然爆发，灼烧着黑影。它发出刺耳的尖啸，身影晃了晃，速度却没有慢下来。
“这样追下去不是办法，我的弓箭对它无效。它正逃往东南方向，如果进入梦野森林就麻烦了，一定要在秋木河前把它拦下来。”木延向下方喊道。
叶泠音脚下的草木陡然抬高，她踏着层叠的枝叶上行，同时向前方喊:“它没有实体，能免疫普通的物理攻击。你把它赶向大路，我从上面追。小心它的暗器。”
“好！你也小心。”
说罢，木延再度加速，叶泠音则层层拔高，冲破绿叶天幕。
脚下是密叶的海洋，叶泠音将速度提升至极限，飞奔向前，身后的叶片被带起的劲风搅动得飘飞起来。原本杂乱无章的叶片在她面前纷纷交叠在一起，铺成稳固的落脚点。她身后的叶丛隆成绿色的波峰，在树海之上起伏。
密林中的追逐陷入胶着，双方在枝梢间闪转腾挪。渐渐地，树木变得低矮，枝叶变得稀疏。黑影转而落回地面，在灌木间穿行。到了一处狭长空阔的林间空地，它转过一棵大树，骇然发现叶泠音已经落到了前方。她双眼紧闭，低声吟唱着。黑影疾驰而来，拖曳出闪烁的残影，利器破空声随之响起。千钧一发之际，叶泠音猛然睁眼，右手重重拍击在身前的一根横木上。无形的波动骤然扩散开，瞬间覆盖了方圆数十米的森林，空气凝结成了透明的琥珀凝胶，地面的花草刹那间如铜丝般岿然不动，飘落的叶片也定格于空中。饶是黑影迅如闪电，身影也立刻显现出来，速度剧减至静。三支黑刺距她已近在咫尺。远处，木延身形闪烁，转瞬即至。
此时的木延喘着粗气，叶泠音还只是脸颊微微泛红。她面不改色地拨开三支黑刺，上前端详那黑影。黑影披着干薄残破的斗篷，周身黑气缭绕，干瘪枯槁的双手缠着长长的布条，面目深隐于兜帽之中，只有两点猩红的火星在兜帽间跳动。
叶泠音仰起头，向着上方的繁枝密叶轻轻挥动手臂，枝叶四散，原本遮天蔽日的林冠逐渐洞开，灿烂的阳光直洒在这片林地上。黑影顿时全身颤栗起来，兜帽间火光剧烈摇曳，斗篷下不断渗出黑烟。
“黑暗虚灵，异神族豢养的傀儡，几乎没有智慧，畏惧阳光。”她若有所思地说道。
“它的潜入不可能是偶然，河谷和海湾那边，恐怕情况要更加严重。”
“山雨欲来啊。源木的气息，这几年来，一直在逐年减弱。”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虚灵身上的黑气消散殆尽，自身渐渐变得透明，一声凄厉而无力的惨号声在林地中响起。它化作苍白的雾气飘散，消失在这片林海中。
******
目前可公开的设定：
自从数千年前第一次神战之后，真神成为传说，神隐大陆由三神族和人族共治。神族分为光、木、火三族，此外各族还有一些旁系，他们自称真神的后裔。三族和人族之间可以相互通婚。此外还有少数其他智慧种族，但不是大陆主导力量。
纯血神族：双亲均为纯血神族。生命悠长，法力较强，在大陆各国地位崇高，但存世数量很少。
混血神族：双亲有一方为混血神族，或一方为纯血神族而另一方为普通人族。生命和法力稍逊于纯血神族，数量较多，广布大陆。
楔子 破晓晨曦
夜风呼啸，寒气袭人，却吹不散黑铁般沉重的夜幕。天空中覆盖着厚密的云层，遮挡住三月的光辉，星辰寥落，大地陷入一片黑暗沉寂。
冥冥中，这里仿佛成为了自然的阴暗面，远离光明的国度。苍穹笼罩着似乎永不升起的夜幕，零星的希望之火在黑暗与寒冷中不断耗散，魔怪在漆黑的深渊处磨牙霍霍。
她飞快地奔跑着，奔跑着，强忍着几欲倒下的伤痛与疲惫，独自一人穿行于辽阔旷远的荒原中。她长发凌乱，衣物残破不堪，肌肤满是血痕，但她全然不顾，只是一刻不停地奔跑。
西方的夜空中，乌云渐聚渐散。正在这时，她看到一颗淡金色的星辰，它明亮的光辉刺穿了云层，洒下一丝希望和光明，指引着她前行。
渐渐地，疲倦与疼痛不断加剧。她感到极限来临，步伐也有些许踉跄，随时有可能脱力倒下。荒原中卷地的狂风刮过，寒气从衣衫破损处强灌而入，寒意侵遍全身。她不禁哆嗦起来，猛得激灵反倒使得她的精神清醒了几分，继续飞奔向前。
西方地平线的上空渐渐亮了起来，那不是日出，而是云层散开了。有一颗大小如豆，炙热如火的月亮出现在远山上空。她感到身上燃起了丝丝缕缕的暖意。
长夜漫漫不绝，四周幽暗无息。恍惚中，她感到它们的暗影正于黑暗中悄然逼近。乌云遮蔽的天空中盘旋着有翼的暗影，它们在云层迂回飞旋，身上鳞甲铿锵，不时发出凌厉的长啸，仿佛能刺破云层。荒野中如同弥漫着漆黑如墨的迷雾，她错觉有成群的暗影正隐匿于黑暗深处舔舐爪牙，蠢蠢欲动，或许下一刻就会暴起蹿出。
炎月上空的阴云也渐渐散去，有更加明亮的光源出现在前方。那是一**小如眼，洁白如雪的月亮。冰月洒下莹白的光芒，安抚着她内心的念想。她的感官渐渐变得清晰，先前的一些幻觉减轻了，黑暗重归于寂，身后的异动不再，但她仍丝毫不敢懈怠，依旧向前奔跑着。
黑夜漫长而无止境，荒原也似乎没有尽头。汗水渗入血淋淋的伤痕，火辣辣地烧灼着，可她全然感觉不到亦或是顾不上，还有更加严重的麻烦。乏力与疲倦已缠绕她多时，双腿灌铅般沉重，知觉已经迟钝。她艰难地凝聚气力，跌跌撞撞地迈出一步又一步，如同被自己一路拖行。那一刻，黑夜与荒原消失了，她的世界中只余双脚。血液冲击着耳膜，她感到自己的生命即将燃烧殆尽。
中天的云层终于迟迟散开。有一**小如盘，耀眼如金的月亮当空显出身形。
一步、两步……她倔强地向前挪动着。突然，她在冥冥中有所预感，吃力地抬起头来，四周并无异样，但一丝莫名的欣喜感染了她，天地间传来奇异的波动，唤醒了她体内沉寂的血液。她的肌肤感应到渺远的光丝，冰冷的迷雾正逐渐消融，漆黑凝重的夜幕淡化着。面前那无穷无尽的黑暗不再了，取而代之的是茫茫原野和高耸的山壁，虽然十分昏暗，但却清晰可辨。正在这时，一缕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不算强烈，但尤为温暖。她的精神顿时大振，力量逐渐复苏，新生的血液在四肢百骸中欢腾。一道枷锁正于体内破碎，那未知的监视与追击带给她的阴影烟消云散。
夜幕升起！天空中的云层尽皆消散，一轮红日于原野尽头的地平线处冉冉升起。这个世界如此真实、清晰地呈现眼前。黎明的晨光破除了暗夜，洒满天地间。眼前是一处巨大的河谷口，远山高耸连绵，河面十分宽阔，起伏的波涛泛着粼粼金光，金色光带蜿蜒延伸向平原尽头。她大口喘息着，心中的希望之火熊熊燃烧，脏兮兮的小脸上浮现出喜悦的笑容。
她没有停步，纤弱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活力，向着河岸边奔去。
******
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两侧是林立的街坊，随处可见挂着木牌的店铺和爬满青藤的小楼。
女孩呆呆地站在路口，看着人来人往，想要迈出一步，却又迟迟犹豫着。
前方是什么地方，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也不知道。
渐渐地，日上中天了，路上的行人也少了起来。有钟声从远处的塔楼响起。
“你好，请问去月鹿巷要怎么走？”
她回过头，发现是一个背着旅行包的男孩，正气喘吁吁的。
“不好意思。”男孩指指手上有些发黄的纸张，笑笑，“本来我是可以看地图的，但是这份地图有些年头了，上面的很多地标都找不着了。”
“对不起，”女孩摇摇头，“我也不认识路。”
“哦？那你要去哪儿呢？虽说地图旧了些，有些地方还是能找清楚的。”
“我只想找一个能容身的地方。”女孩怯怯地说。
“这要求可有些宽泛啊。”男孩起了精神，略作思索状。
“请问，你不是这里的人吗？”
“嗯，是啊。我是从南方那边来上学的。”他翻开地图看了看，“啊，太好了。这上面说前面的街角有一家咖啡屋，不如我们过去看看吧。我以前听说过一个说法，大街上的人虽然多，但很少有人愿意耐心地指路。在咖啡屋这种相对安逸的环境，人虽然少，反倒更容易找到人攀谈。”
“嗯。”女孩有些急切地跟上去。
二人转过前面的街角，果然看到了一间咖啡屋。咖啡屋的门面不大，只有一扇小木门。门旁是一条露台般的走廊，摆着三四张桌台。门前还有一颗三四层楼高的树，矗立在青石路面上，别具一番风景。
“想不到啊，这间咖啡屋居然还在这里。”男孩不禁感叹，推门而入。
一进店门，一阵冷气迎面而来，驱散着屋外的阵阵暑气。二人顿时感到如同步入冰窖般凉爽。
因为外墙并不临街，咖啡屋内的光线略有些暗淡。好几排吊灯从天花板垂下，发出荧荧的火光，让屋内显得格外静谧。迎着大门是一张长长的柜台，后边正坐着一名看书的少女，再向里是两排桌椅。因为正是午后，店内只有零星的几个客人。
“欢迎光临。”见到有人进来，柜台后的少女随口应道。她漫不经心地向门口瞟了一眼，看清两人后，又认真了几分，把书合了起来。
少女看上去二十几岁的样子，一头白发洁白如雪，眼眸深蓝，气质出尘。
“请问，你是这儿的服务生吗？”男孩愣了愣，上前问道。一个至少有百年历史的咖啡屋里，出现这样一位和环境格格不入的少女，满满的违和，让他有些不敢确信。
“什么服务生，叫我老板娘。”白发少女站起身，拿书在他头上轻轻敲了敲。
呃老板娘？男孩一时呆立。先是在大路口遇到的疑似迷路的女孩，后是眼前这位自称百年老店的老板娘的少女，河谷这边的人，果然都好可怕
气氛一度尴尬，好在男孩很快反应过来：“那，请给我来一杯这里都有什么啊？”
“喏，自己看吧。”老板娘把一份饮品单推给他。
“啊，那就这个冰橙汁好了。”他侧过头看向同行的女孩，“你呢？你要什么？”
“我就算了我没带钱。”
“没关系，就算我请你。”
“等一下。”老板娘插道，“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不是，刚刚遇到的，大概算顺路？”
“你不是这儿的人吧？”她转问女孩。
“嗯”
“那是来找什么人吗？还是迷路了？”
“算是吧。但我已经回不去原来的地方了。”
“没关系的，等会我帮你想想办法。你和他来份一样的吧，就算你免费好了。”
“谢谢。”
“请等一下，我也想找一个地方。”男孩举手道。
“看你的打扮，也不是本地人吧？别急，一会和你们慢慢说。”
老板娘放下书，从后面的柜子上取下一些材料，开始调制起来。
“怎么样，我说这有人会知道吧。”男孩拖了个椅子过来坐下，把背包卸在柜台上，对女孩说道。他感觉，白发少女虽然看上去清冷，但内心里非常热情。
不一会儿，老板娘就倒上了两杯橙汁。橙汁是刚刚鲜榨的，还能看到一个个气泡在表面上旋转着。
“可是，它不是冰的。”男孩盯着旋转的果粒，挑剔地说。
“因为还没做好啊。”老板娘微微一笑，用手分别拿起杯子摇了摇，有肉眼可见的白烟从杯口冒出，杯壁上也很快结出一颗颗小水珠。
男孩看得呆了。他一把抓过杯子，摸了摸，确实是冰凉的。他又用手指弹弹杯壁，听听敲击声，看看杯子底座，最后抿了一小口橙汁。
“好厉害啊，这个杯子是怎么做到的？”
“这只是普通的瓷杯。”老板娘把另一杯橙汁推给女孩，“是我让它变凉的啊。”
“哦，我还以为夹层里有什么制冷剂呢。等等”他突然睁大眼睛，“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人体压缩速冻？”
“一边去”老板娘又拿书作势敲他，“你从哪听来的乱七八糟的名字。只是简单的控温术啦。”
“哦，对不起，只是我随口编的。难怪进来这个店里感觉这么凉快呢，我还因为是有地窖的门开了呢。这也是你做的吗？”
“是啊，而且还可以更凉快一些。”老板娘笑道。也不见她做什么，两人立刻感到又是一阵寒意袭来，接着气温再度骤降，就在两人快要冷得哆嗦时，身上一暖，温度又回归了正常。
“太厉害了，也可以教我吗？”男孩激动道。
“不行呀，你也不是神族，学不会的。”
“原来老板娘是神族吗？”
“嗯，算是吧。”
“那好吧，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因为冷空气会比热空气重，只要你在柜台后的地上开几个通道，通向街区的其他店铺，冷气就会自然被压过去，这样整个街区的店都可以这么凉快了”
“我拒绝。”老板娘被他说的有些烦了，“所以你们到底问不问路？”
“对不起，请问一下去月鹿巷”
“你先等会。”老板娘打断他，看向一直沉默的女孩，“你呢？小妹妹，你想到哪里去啊？”
“我也不知道我刚来这里不久，只要能找到一个能住下的地方，就好了。”女孩有些局促。
“这个嘛把手借我一下？”
她在女孩的手上只搭了一下就收了回来，敲了敲脑袋，略作思考道：“你是第一次来河谷？”
“嗯。”
“你呢？”她问男孩，“你对这一带了解吗？”
“哦，还行吧，河谷的几座大城市位置我都记着的。我问路只是想找一家店”
“这些不算。大陆地理，河谷历史，神族历法，这些你都知道吗？”
“呃，可能听说一点，但具体的好吧，还是听你说吧。”
老板娘从柜台下面抽出一张卷轴展开，上面草绘着山河地貌：“这是神隐大陆的地图，中偏南一点，波江中上游这个位置，就是河谷啦。我们现在在星原城，大概在三河交汇的地方。”说完，她用笔在地图上点了一点。
“关于大陆的概况，有一句俗语：‘一岛二历三神座，六国九族十二星’。其中一岛独遗海外，因为是传说中波江启明的所在，令无数人神往，但至今没听说过有人到过那里。二历是指光神族的星轮历和木神族的夏垦历，分别是通过星象和季度更替纪年的。比如说今年就应该是星轮历2406年。至于三神座”
她略沉默了一会，看着两人。男孩急忙接道：“是什么？”
“就是对大陆上三大神族的合称。其实他们生来并无不同，但因为各自信仰一位真神神座，在生活方式和发展方向上产生了很大出入。其中光神族广布大陆，河谷王国是他们的祖居地；木神族偏居大陆西北的木之故里，火神族独居东南
“六国是在平原、河谷、海湾等地由神族或人族建立的六大帝国，木之故里虽然没有建国，但因为其规模和性质，仍然被算作一国。至于九族，只需要知道三神族和人族就行了，其他的像血族之类的，都没什么存在感啦。”
“那到底是哪九族呢？我想了解一下。”
“呃我也不太记得了，这已经是流传上千年的俗语了，可能有些种族灭绝了都说不定呢。那么，最后就到十二星了。十二星就是十二启明，是光神族为了测算星轮历而建造的，纵贯大陆南北，由十二个神殿掌管，每个月轮流升起其中之一。”
“差不多就是这样啦。”说完这些，老板娘笑眯眯地看着女孩。
“所以这和她找安身的地方有什么关系啊”
“当然有关系啦，你以为都和你一样啊？她需要的不是你这种实实在在的路，是通往未来的路。对世界一无所知的话，她怎么选择她的路？”
“那现在她了解这个世界了，您能不能让我了解一下，月鹿巷在哪？”
老板娘叹口气，从他手里接过地图，一边拿起笔勾勾画画：“南船街啊，现在已经拓长了啊，还有这里，已经是天枢学院的新区了。这儿多了一座钟楼”
“好了，必要的几个地标，我都帮你标出来了。”她把地图递还给他，“再找不到，可就是你的问题了。”
“好的，多谢了。”他又问女孩，“你想到要去哪了吗？”
“这我怎么知道啊”女孩苦笑，“只是这个城市，就这么大了。”
“不如你和我去月鹿巷吧。”男孩灵机一动，“我在那边准备开一个小店，正愁没人看呢。”
“你可消停下吧。”老板娘拦他，“你自己都没去过的地方，这不坑人吗？那她还不如留我这呢。”
“我可以留在这吗？”女孩的眼睛亮了起来。
“可以是可以。但我知道一个更适合你的地方。”老板娘拿起笔，在那张大陆地图上勾出了一条路线，“这张图就送给你了。夏至日就快到了，你现在可以沿着这条河向南，在那里，有负责掌管摩羯启明的星月神殿”
******
目前可公开的设定：
故事发生的世界是一颗类地行星，有三个卫星，以下简称三月。
金月：星轮历对其的称呼，因其耀眼如金而得名。夏垦历称牧月。是三月中最近的一颗，公转周期约30天。
冰月：星轮历对其的称呼，因其洁白如雪而得名。夏垦历称霜月。是三月中第二近的一颗，公转周期约60天。
炎月：星轮历对其的称呼，因其炙热如火而得名。夏垦历称季月。是三月中最远的一颗，公转周期约120天。
三月的周期呈1：2：4的潮汐锁定态。
楔子 君临城下
黎明时分，晨曦微露，晓星隐匿于天际灿金的曙光中，巨大的山脉阴影于淡化的黑色天穹下显出轮廓。
雕花木门无声地开启，身着素白长袍的高大男子信步走上露台，凭栏四顾。湿润的夏风迎面吹拂，混杂着若有若无的凌霄花香。
露台之下，有一座巨大的方棺状建筑，和周围低矮的楼群格格不入。方棺状建筑的天台正中，是一个古奥复杂的法阵，在夜色中并不醒目。
白袍男子伸出手，在空中轻轻一点，一道光丝立刻闪烁浮现，一头缠绕在他的指尖，另一头跳动着飞向法阵的阵眼，似是在黑暗中架起了一道光桥。阵阵光的律动从他的指尖传向法阵阵眼，就像水波扩散。他空着的左手抬起，顿时亮起一道强光，待光芒褪去后，一把金灿灿的火炬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火炬前端光焰喷吐，他的气势也随之提升了几分。
少顷，白袍男子放下手，任光桥在空中消散。那柄火炬也一闪而逝。
“还是差一点。”他自言自语道。
冰冷的灰色迷雾在晨光中消融，原本朦胧的城楼由灰变白，又于晨曦中泛起淡淡红光。突然间，太阳跃出了东方的阴影，在红河谷的尽头冉冉升起，河水泛起粼粼波光，灿烂的金光洒满整座王城。王城后方背倚群山的高塔，迎着曙光反射出万丈光芒，那高耸的塔身如象牙般洁白，钻石似的尖顶更是耀眼夺目。
眼前是一片浩渺的水域，湖面如镜，澄澈清莹，在微风中泛着金色波光，一如天际隐去的晨星。湖的对岸隐约可见屋舍的轮廓。
大河由东北奔涌而来，在高崖绝壁间撞出深陷的山槽，又浩荡南去，犁下深深的峡谷。汛期将至，汹涌的水流激荡在两岸高崖的红岩上，奏出铿锵的曲调，巨大的轰鸣声响彻河谷。一抹绿意在谷口地平线处延伸。东流河水迎向初升的朝阳。
王城沐浴在温暖柔和的晨光里。白色的旗帜从角楼的城垛上升起，在晨风中猎猎飘扬。阳光拂过光滑的城墙、稳立的石柱以及巨大的拱门，又投向狭窄的街巷中。清亮的号角声从高远之处的塔顶传来，浸渍在晨光里，倍显悠长。
侍从装束的男子疾步走上露台前，恭声说道:“阁主大人，夏至升星仪式在即，三位阁祀大人已在准备之中。十一位神殿的使者即将抵达这里，请大人更衣前往升星台。”
“今年的学徒考核，进行得怎么样了？”白袍男子眼帘低垂，迎着朝阳吞纳气息。
“回大人，今年君临神殿见习学徒的基础考核，已于夏至前夕全部完成，其中最为优秀的神族，将随众神侍一同参与这次升星仪式，并尝试感应启明。”
“嗯，很好。”白袍男子微微颔首，“光家的那孩子，情况怎么样？”
“小皇储天资过人，即使作为学徒，也是神殿年轻一代中最优秀的。这次小皇储同时参加了神侍与神卫的考核，都以优异的成绩通过，现已成为神殿确定的下一任神卫长，还是多年来最有希望成功感应启明的学徒。”侍从男子恭敬地回答道。
“可惜这孩子还是年幼了些，不然也会是家族有力的继承人之一啊。那么，今年的考核者，整体情况如何？”
“神侍考核中，当属小皇储最为优秀，其他的人则都算中规中矩，与往年无异，而且都没有出现神侍主的级别。神卫考核那边，倒是有几位考核者都展示出不俗的实力，其中甚至还有普通人族。”
“这些年来，在君临神卫中，普通人族的占比也是逐年上升的吧？我们神族，终究只是神的后裔，拥有少量的神之血脉，与真神之间却是天差地别。更何况，神族经多年的发展，与人族逐渐融合，血脉纯度早已不及往日，尤其是我们光神族。虽然一些世族的发展缓解了这一局面，但整体趋势仍不可逆转。木神族那边隐世已久，虽然文明发展程度稍逊，但论血脉纯度，早已在我们之上啊。
“原本，我们神族凭借特有的神性、悠长的生命以及高阶法术，对人族具有绝对的优势，但如今随着一些低阶法术和淬体之法在人族中的流传，人族的整体实力大为改观。虽然当下纯血神族仍然掌握着高阶法术，但这对神族的未来发展并无助力。时过境迁，或许又是一番局面了。
“在第三次大陆神战之前，河谷的国力还是当之无愧的大陆之首。可是几百年来，南域诸城对欧磁石和锁灵石的开发不断深化，工业的发展已经远超我们。这样一来，神族最后的武力优势很快也会消失殆尽的。”
说罢，白袍男子仰头喃喃自语：“一根金轮针，十二星光坠。神族文明，真的会就此没落吗？”
鹰唳般的尖啸刺破了清晨的宁静。黑影裹挟着气流从天而降，立在露台前的白玉石栏上。这是一只夜，宽羽棕翎，利爪凶眸，黑色的羽翼席卷劲风，一条腿上系着一卷墨绿色的叶片。
“这是，木神族”侍从男子诧异地低声问道。
白袍男子轻轻摇了摇头，缓缓抬起手，取下夜腿上龙须草系住的卷叶。墨绿叶片表面光洁滑腻，在旭日照耀下反射着灿金色的光泽。
展开画轴般的卷叶，三枚排列整齐的小巧圆形叶片和一支漆黑短箭呈现眼前。那支黑箭染上晨光，很快化作黑烟飘散了。三枚叶片规则匀称，茎脉分明，但叶缘都已经开始枯黄。卷叶内侧还绘有一些乳白色的符文。
当看到三枚黄叶时，白袍男子双手微颤，脸上流露出一丝怅然，又皱了皱眉。他小心地收起枯黄叶片，又将卷叶竖起，细读那符文般的字迹：
卡戎阁主：
别来无恙？很高兴看到君临神殿的仙后启明依如亘古繁星般璀璨。即使是浮日山脉的隐者，也能在暗夜里仰望光明。
这三枚枯叶，皆是我族源木在今春的落叶。源木之叶历来百年难落，即使飘零也依旧常青。古德曼大帝有感，源木枯叶是大陆生机衰退的前兆，时局或将剧变。
这一支黑箭，是小女今春在源木湾击败黑暗虚灵所得。此前源木湾从未发现有过黑暗虚灵存在，我担心此事与异神族有所联系。
光神族历来有着神族最强大的占星师，不知河谷王国的占星师们，能从星象和枯叶中窥得怎样的天机。
叶瑟斯
夜尖啸一声，腾空而起。卡戎则将信叶缓缓卷起，长叹一声，眼神迷离。他望向夜离去的方向，喃喃道：“老朋友，你知道的，我又怎会感知不到呢？仙后启明，几百年来，都未曾这样黯淡过。更何况，光神莱伊，也已经很久没有现身过了。”
夜再次长唳，身影消失在晨光之中。
******
目前可公开的设定：
十二神殿有各自的神职人员，基本构成如下。
殿主：神司之首，一殿之主，管理神殿事务，是升星仪式的主导者。
神司：神殿的管理层，数量几到十几位不等，协助殿主进行升星。
神侍：神司候选人员，也是神殿最基本的文职工作人员，平日负责各类大小事宜。领导者称为神侍主。
神卫：神殿的治安力量，平日主要负责体力劳动，其实也是神族民兵的一种。领导者称为神卫长。
第一章 夏至升星仪式
夏至来临的傍晚，平原落日，紫霞漫天。星轮历和夏垦历在这一天重合，光神族与木神族共同祈盼光明与生机的再一次兴荣。
宏伟的圆顶亭台坐落于群山脚下，简朴典雅，如一整座浑然的白玉石山雕琢而成。环绕台基的十二根擎天立柱被霞光染成淡淡的绯红，光洁的半球顶凝聚了一串耀眼的光带，远远望去分外明亮。这里是星月神殿的主殿升星台，待夜幕完全降临之后，它将迎来一场壮丽的盛会。
亭台两翼各有一排耸立的塔楼，沿着山脚架起空中长廊，俨然一道依山屏障。露天的天桥位于长廊顶层，两侧是石砌的垛口。倚栏远眺，整片河川平原尽收眼底。
星晨乘着暮色来到了塔楼前。升星台两翼的天桥是观景的绝佳位置，但塔楼的大门都是紧锁着的，好在他来星月神殿也有些年了，对这里的路况基本上了如指掌。
塔楼一层的窗口离地较高，他绕着转了转，找到一扇方便推开的窗口，搭了些垫脚物，勉强翻了进来。因为天色已晚，大厅里又没有点灯，此时一片昏暗。他用拇指和食指擦了擦，一小簇光焰随即从他的指尖升起，微微跳动着，照亮前方的道路。
星晨绕着塔楼内的旋转楼梯拾级而上，很快就到了楼顶，这儿有一扇门隔开了通往天桥的路。门是从外面销上的，他深吸口气，释放出一丝灵力，费力控制着去拨动外侧的插销。
几次失败，插销纹丝不动。星晨不禁有些郁闷，用力推一推门，却发现这次门居然是开着的。他欣喜地奔上天桥，俯瞰下方的平原。
升星台前错落有致地散布着一间间塔楼圆堡，外观精巧，雕栏玉砌，高低参差。一条条悬空长廊交错贯通，划出道道优美的弧线。整片建筑布局犹如古奥的法阵，庄严而又神圣，其外墙清一色洁白，在霞光映衬下透着淡淡的紫红。
星晨悠闲地侧倚在天桥的垛口上，于五彩幻霞中俯瞰这片山河相间的平原。他身穿星月神殿晚礼服般的白色衣衫，单薄的身影与晚景融为一体。夜风扬起他的发梢，夕阳的余晖映红了他的脸，那晶亮的眼瞳中似有两团火光微微跳动。
星晨与这天空一起陶醉，忘却了物我。恍惚中他仿佛听见了来自河谷王城的号角声，隐约有嘹亮的暮角声混杂着大河澎湃汹涌的涛声在天边回荡。
夜幕降临的一刻，飞扬的粒子被极光的前奏阻断，带着丝丝暗淡的柔彩汇聚一处；琉璃般的星光千丝万缕地汇入银河，散逸成一缕缕耀眼的碎金。夏至日最后的日辉于苍莽的群山之际黯淡后，璀璨的繁星如流光般缀满苍穹。皎白的冰月从棉絮般的彩云后透出，铺就银河似的光带。维尔维斯河从北部群山深处蜿蜒流出，在平原间舒展着流淌，粼粼波光沉浸着碎星，每一滴水珠都折射星辉，如银河天降。群山踊跃的山脊在星光下隐现，如镀银边。绚丽的天幕后，金月的轮廓浮现。碎星和流萤充溢于天地间。
“群山的尽头是什么？”有人在身后轻声怯问。
星晨一惊，回头望去，一名身穿神殿长裙的女孩坐在他身后的垛口上。她鬓角的发丝和长裙的裙摆随风飘舞，清澈的眼眸如通透的紫水晶般倒映着点点星光。
见他看向自己，女孩有些局促，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抱歉吓到你了吗？”
“啊，没关系。我只是没想到这上面还有其他人。请问，你是怎么上来的？”
“楼下的窗口不高的跳一跳应该就能过来吧。”
星晨不禁擦擦汗：“刚刚你是问维尔维斯河谷的尽头吗？”
“嗯。”女孩点头。
“请问，你不是河谷这一带的居民吗？”
“啊，我，我从海湾那边来的。我是上个月才来这里的。”女孩解释道。
“哦，这样啊。”星晨笑道，侧坐过来，“我对河谷这一带还算熟悉。沿着维尔维斯河北上不远，就能到星原城了。在那里，维尔维斯河、红河和波江的干流汇聚一处，向东入海。”
女孩上前几步，趴到和他相邻的那个垛口上：“那再向北呢？”
“再向北，沿着红河谷，就到王城了吧。王城继续北上不远，就进入平原地区了。东平原地区的人们以游牧生活为主，有很多小国和村落，它们的宗国在绿山城。西平原主要是波利斯湖的沿岸地区，那里的渔业、畜牧和种植业都很繁荣。”
“那，这些地方，你都去过吗？你知道它们都是什么样子的？”
“嗯，我家就离那里不远，初夏经常去西平原的。真怀念以前的夏隐城，清晨湖面上吹来清凉的夏风，就像海风一样湿润沁人。湖畔有连绵的绿色山丘，初夏日里开满蒲公英和风信子。人们可以一整天躺在山坡上，仰望晴空，看湖水从碧蓝变为暮色里的彤红……”他不禁流露出陶醉的神情，仿佛正陷入一个令人心驰神往的梦境，“夏隐城北是绿原地区，再向北，就到玉雪高原了吧，那里我也没有去过。”
天桥北望，夜空中有一颗光华灼灼的明星，闪烁着淡金色的光辉，在北方的天空中甚为显眼，其星光之盛，比之群星，如皓月之于萤火。
“请问，那颗星叫什么名字？”女孩指着淡金色星辰问道，“这么亮，可是我来河谷以前从来都没见过呢。”
“那是梦祀启明，只在每年的五月升起。”星晨摇了摇头，看着那颗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星。
“升起？那它来自哪儿呢？”女孩非常惊讶。
“梦祀城，我的家乡。那里是河谷王国的北疆。”
“真好，常年有星光照耀的地方，好像去到那里啊。”
“其实我还是更喜欢这里。”星晨黯然，“梦祀城就像一个浮华世界，有形形色色的人，各种各样的事，很少可以像现在这样安静呢。那儿的星空并不比这里更美。你还没有见过升星吗？再等一下，你很快就会见到的，就在今晚。”
女孩抿抿嘴，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俯瞰平原夜景，任凉爽的微风拂面。黑夜此时已经完全降临了大地，远山边际那依稀的微光也消失在混沌中，天穹上镶嵌着的璀璨繁星更显明亮。四周一片静谧，隐隐有夏虫的鸣叫和维尔维斯河起伏的波涛声传来。
远远望去，升星台下散布的间间屋舍灯火通明，那里有百名见习学徒在为即将到来的神职考核做最后的冲刺。此时此刻，星月神殿的殿主和各位神司们，应该都齐聚升星台，等待这最后的时刻了吧？星晨心想。
渐渐地，耳畔传来了轻轻的吟唱声。低吟声从升星台中响起，在这片旷远的天地间回旋飘荡，夜曲般轻柔，神谕般庄严。很快，升星台的主核琥珀白玉树变得通透起来，从中渗出点点幽绿的光亮。绿芒渐盛，整个石雕此时又化作了色泽深沉的翡翠，远望如一棵生机焕发的参天古木。
极光的幻影在极北天际处悄然闪现，无形中有一种神圣的呼唤纵贯整片大陆而来。光神族一年一度的夏至升星仪式此刻终于拉开了序幕。
第二章 启明升腾
极光的虚影逐渐凝实起来，垂下轻纱般青黄相映的光帘，在极北天穹水波般起伏。紧接着，仿佛流星破空，明亮的光点划开远山的山脊冉冉升起，荡漾着一圈圈洁白的光晕。星光逐渐凝聚成一颗耀眼的明星直升上天穹，镶嵌于银河星波的源头。
北冕启明在北辰神殿流光溢彩的天空中升起，与缤纷的极光交相辉映。在大陆极北的广阔灰色荒原上，荒凉的大地布满了苔藓和地衣。北辰神殿坐落于岬角之巅，濒临岩石嶙峋的高耸海崖，俯瞰一望无际的冰海，仿佛世界的尽头。
不久，又一颗皎白的明星自北方徐徐升空，融入银河群星中。水瓶启明从北瑞雪山口的启明神殿升起。启明神殿坐落于雪峰脚下、夏延河源，沟通南北的群山与苔原。消融的冰川积雪沿着山槽淌下，汇聚成涓涓溪流，经启明城流出狭长的谷地，蜿蜒着奔向南部的雪域群峰。
晶莹透亮的天秤启明从玉雪高原群山深处的冰雪神殿升起。神殿的四周雪峰环绕。巍峨连绵的山脉群峰峥嵘屹立，仿佛洪荒巨兽背部突兀的鳞甲，其青灰色的巨岩上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皑皑积雪。
淡青色的牧夫启明从夏延河畔的绿丘神殿升起。柔和的星光润泽着这片在日间绿意盎然的土地：绵延起伏的绿丘一望无际，更有漫山遍野的果园和远接浮日山脉的牧场。潺潺河水蜿蜒其间，滋润着牧场上丝绒似的草坪。蔓草丛生的小径通往群山环合、绿树掩映的农庄。临河东眺，古木参天的黑森林如阴云般盘踞在玉雪山麓以南的广袤平原上。
翡翠明珠般的射手启明从波利斯湖口的夏隐神殿升起，如同一颗无瑕的祖母绿宝石，倒映在波利斯湖荡漾的碧波中。灿烂的星辉照耀着长河两岸绿草如毡的辽阔大平原。
一颗颗星光璀璨的启明从北部群山后冲天而起，化作耀眼的星辰，依次升入明亮的银河中。这是光与影的盛会，一时间，天穹中金、青、白三色交相辉映。
一道道灿金色的流光从红河谷北缘的梦祀神殿燃起，交织飞升，最终盘旋凝聚，融入淡金色的天琴启明中。天琴启明顿时星光大盛，将一小片银河星域都染上了灼灼金光。
“那里就是你的家乡吗？”女孩看得呆了，喃喃地问。
“是啊，就在那里。”
“好美啊，就像梦一样……”
“因为它在夏至升星时的方位对应天琴座天区，所以在星轮历中又被称作天琴启明。”
突然间，刺目的闪光如霹雳乍现般照亮了天地，仿佛日出谷时迸射出的万丈光芒。耀眼夺目的启明光团笼罩，扶摇直上，荡漾着道道光圈。仙后启明从河谷王城的君临神殿升起，明媚而璀璨，与满月争辉，位居星河正中，大有月星堕之势。
维尔维斯河平原在群星照耀下一片明朗，山脉与森林凝重的黑影早已悄然淡化。低吟声骤然变得高亢起来。星晨和女孩同时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碧芒流转的升星台。翡翠神树枝梢上青光缭绕，四周飞旋着火流星般的粒子，仿佛熔铸起一个能量稠密的魔场。启明的颂歌伴着嘹亮的吟唱声响起：
大火逢季过，
寒冰双月行。
金辉十二轮，
启明伴行升。
北冕发冬雪，
仙后唤夏节。
梦祀令春时，
波江结秋霜。
……
水晶半球外壳上仿佛燃起了幽绿色的暗炎，从中渗出细密的光丝。道道光丝飞旋起来，如同旋风断的藤条般交织在一起，像拖着长长尾焰的火箭升空凝聚。灿银色的摩羯启明从星月神殿的琥珀白玉树顶升起，位列仙后启明之南。
不多时，冰钻般的巨爵启明从河谷王国南疆的圣白神殿升起，下方的崇山峻岭泛着皑皑银光，如同寒霜覆盖。圣白神殿深居三面环山的环形石谷，大理石墙体在启明的清辉中仿佛银洗一般。
暗金色的金牛启明从昆塔神殿高耸入云的通天塔顶升起。黑塔如一柄直指苍穹的利剑，其黝黑的塔身似附着有厚重的铁甲。即使远在星月神殿的廊桥上，也依稀可以眺望群山天际处那若隐若现的灰色塔影。
金灿灿的南船启明从璧金湾的明坛神殿升起。神殿的外观如一座圆形剧场，根根金柱呈辐射状排布，支撑着环形金顶。笔直的长桥从港口一直延伸到海天交汇的弧线。越过海港的重重楼宇，宏伟的皇城矗立于平顶山巅，尽览海天盛景。
幽蓝色的波江启明从波尔蒂岛的波谷神殿升起，宛若荧火，柔媚而静谧。冰峡的雪线仿佛在银辉中一路蔓延，越过河曲、荒原、岩谷，推移到远方森林的边际。一道冲天的金色光束在南天闪现，那是永恒双峰指引群星的谕令。
至此，十二启明逐一升入星河，归位直列。整片星空此刻无比绚丽，光彩熠熠。靛蓝的天幕上弥漫着烟霞般的星云，有的飘逸似轻纱，有的凝实如雨云，将星空映衬得或明或暗。繁星有的似明灯般耀眼，有的如萤火般柔媚。液银般的星辉倾泻下来，仿佛清逸、婉转而空灵的夜曲，浸润着明丽的山河。
“你来星月神殿有多久了啊？”少女遥望夜空，问道。
星晨有些郁闷：“已经五年了。”
“那你可以参加今年的学徒考核了吧？”
“嗯。”
“你是想成为神侍还是神卫呢？”
“我还没想过。”星晨苦笑。他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摊开，集中精神。掌心上方的空气出现了细微的波动，有风从那里涌出，但很快就平息下来。
“见习学徒三年就可以转升神职了，但前两年我一直没有通过，到今年已经是第三次考核了。”身为纯血神族，通过神殿的学徒考核应当是很容易的，可他空有对启明的向往，却没有足够的力量。若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至于从梦祀神殿来到星月神殿。
“这次肯定没问题的。”
“真的可以吗？”
“真的。”女孩认真地点点头，“我能感觉到。”
夜风依旧呼啸，升星仪式进入了稳定的中间期，星光正渐渐趋于平和，唯有原野上空飘荡的萤火越聚越盛。
第三章 星空夜曲
群星绘就了这亘古不变的绚丽星图，呈现出一幅创世星空的壮美画卷。星光朗照着这片大陆上的每一寸土地。从浮日山脉到波利斯湖，从圣骑岗到绿丘陵，从立马平原到海湾，从红河谷到西漠，无处不被澄莹的银辉濯洗着，浸染在清幽的夜色中。
“我还要再等三年啊，好羡慕你们。”女孩托腮，“转升神职后只需要升星的时间回来就好了，其他时候都可以在大陆上游历。我还是第一次来河谷呢，好想去波利斯湖看看，去绿山城看看。还有南方，那儿有座高塔，半个月前天气特别好的时候我见过一次。”
她伸手指向南部的群山间。黑塔位于金牛启明的正下方，在刚刚升星的时候被短暂地照亮，现在早已看不见了。由于太过遥远，即使晴空下也只能看清一丝极细的塔影。
“南域吗？那里我也没有去过呢。听说那里的科技非常神奇，近百年来不断扩张，因为有重重丘陵的阻隔才没有影响到河谷地区。听说他们用欧磁石在风啸高原的风眼上空建造了一座浮空城，但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也不知具体在哪个方向。”
“浮空城？”女孩瞪大了眼睛。
“不可思议吧。欧磁石技术，在河谷还只是极少地用于军工，但他们都能建造那么宏伟的工程了。”
听到他的描述，女孩觉得有几分熟悉，但又没有想起来什么。
“其实，此时此刻能见到这样的星空，我就很满足了。不知道别处也有没有这样的景色，希望我能用三年的时间完整地记住它。”
“你还可以试着聆听啊。”星晨笑道。
“聆听？怎么聆听？”女孩诧异。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不知道你能不能体会。当你放松心神，忘却物我，捕捉天地间微弱的讯息，与它们气息同频、形成共鸣，就可以感应到它们的存在，甚至是……意识的波动。”
“心念相通？这就是感知启明吗？那可是神侍主才能做到的啊。”
“应该不是吧。”星晨摇摇头，“你觉得我像神侍主的样子吗。我觉得这并不难，可能只是因为你没有尝试过，才一时找不到这种感觉。”
“不，这就是感知启明。我观察过天琴启明很长时间，我能想象它的善意，但它在我眼里仅仅是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如果你说的确实是心念相通，你的感知力一定是所有见习学徒中无人达到的。”
“就算是吧，但也得等我先成功通过考核再高兴了。我在两年前就能有这种感应了，现在却还只是见习学徒。”
正说话间，整片星空突然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色彩，星云显得更加耀眼。紧接着，十二颗启明齐齐闪烁，激发出的星光在天穹形成了一条明亮的光带，蔚为壮观。从北冕启明开始，五彩斑斓的众启明依次徐徐降落，颇似一颗颗陨落的流星。当摩羯启明触及升星台顶时，整颗琥珀白玉树从树梢亮起，并迅速传至根部，像是一道绿色的波动扫过。直至波江启明落入地平线后，南天又是一道冲天而起的金光闪过，星空归于平静，唯有明亮的仙后启明在璀璨星空中熠熠生辉，它将点亮夏至日后一个月的夜空，直至摩羯启明的再度升起。
女孩静静地抱膝坐着，目光迷离。她的发丝在夜风中飞扬，身影看上去更显孤寂。星晨不禁怔怔地望着她。
过了好一会，淡淡的金光从女孩身上闪起，越来越盛，最终完全将她笼罩，连星光也为之黯淡。她张开右手，丝丝光点向着她的掌心聚集，愈发明亮而凝实，最终凝聚成了灿金光泽的实体。一支精致华丽的金笛在她的掌心成形。
突然出现的金笛超出了星晨的预料。少女将金笛凑近唇边，霎时间，悠扬婉转的笛音在天地间回荡。笛音融入了溶溶月色，融入了山野长河，融入了听者的心田。月光似因这笛声更显清寒。神殿卫城中尚未入眠的人们只觉得身心为之一轻，下意识地就要起身寻这天籁之音的来源。
“这是你的凝形法器？”星晨惊讶道。
“嗯，也是不久前才出现的。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就叫‘天籁’了。”
对于光神族来说，能够召唤出法器意味着成年的开始。他们的成年不以年龄计算，只和对灵力的掌控相关。
一曲终了，女孩冲着星空眨眨眼，烦恼和忧虑仿佛因方才的夜曲一扫而空，她手中的金笛化作光点消散。
两人静静地看着晚景。
许久，女孩站起身，对他挥挥手道：“已经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啦。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我叫星晨。你呢？”
“昀音。”
少女走进了塔楼，天桥上只剩他一个人了。夜风又凉了几分，正当星晨准备起身回去时，苍老的声音从天桥下方传来:“下来吧，星晨，升星仪式早就结束了。”
星晨急忙从天桥上返回。升星台的大殿此刻空荡荡的，正中间的立柱也看不清颜色了。诺斯神司正站在面向平原的栏杆前。他急忙迎上去，向神司行礼。
“仙后启明已经归位了，在下个月升星前，星月神殿的学徒考核是肯定要结束的。这次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没问题，请神司放心。”星晨应道。
诺斯收回远眺的目光：“可是你已经两次考核都没有通过了。星月神殿是个小地方，梦祀城还有更大的天地等着你，你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了。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如果你这次没有十足把握的话”
“谢谢神司关心，但这次我觉得一定没问题了。”又来催了？星晨在心中叫苦。他是真的不希望这么快回到梦祀城，能晚一年是一年。前两年的考核失败，确实是因为实力不济，但他也有意没有尽力。如果全力参加的话，未必没有通过的可能。
“那好吧，我就期待你的表现了。”诺斯点点头，沿着石阶走下升星台，星晨急忙跟上。
“神司大人，请问如果我成功转升神职的话，可以在星月神殿多留两年吗？”
“哦？你不急着回梦祀那边吗？唔，这样也好，在星月神殿多适应一段时间，对你今后的发展也有好处。这样吧，等考核结束后我会和你父亲说明的。现在你就别想这些了，专心准备考核的事吧。”
“多谢神司大人。”
“等你通过考核，就要做好尝试感应启明的准备。这是晋升神侍主的标准，是每年的优秀学员都要参加的。记得，要用心。”
两人边走边说，这会已经进到了升星台下的楼群间。星晨向神司告别，转进一条小巷，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他径直走上阁楼，倚着阳台的栏杆，看三月在空中缓慢地运动着。他摊开手，集中精神，有三三两两的光点在他的手掌上空飞舞，向外扩散出阵阵暖意。
第四章 火蜥蜴
学徒考核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这是一个晴朗的上午。几十名修满年限的见习学徒聚集在升星台前的广场上，清一色穿着星月神殿的白色衣袍。另有近百名不参与考核的学徒围聚在广场周边的十几根立柱下，围观今年的考核。
十几位身穿白袍的神侍从升星台主柱的左侧走出，立于台左。另有几十位淡金色戎装的神卫从主柱右侧走出，和神侍们分立两侧。最后登台的是神殿的神司们，他们是每次升星的真正主持者。为首一人中年模样，目光深邃。他身穿华丽的长袍，上面绣着云卷和日月星辰。这位是星月神殿的殿主，星晨知道，他比自己的父亲还要年长，已经接近一千五百岁了。
“各位见习学徒们，我是星月神殿的阁主。很高兴能看到这么多人来参加今天的考核，你们都是神殿的后备力量。还有不到半个月就是摩羯启明的升星仪式了，我们将在今天选举出新的星月神侍和神卫，参与到下一次的升星仪式中。他们将成为光神族永远的神职人员。其中，神族学员会多进行一项灵力测试。现在我宣布，考核开始。”
第一项进行的是笔试。神侍们给每位参与考核的学员分发云卷纸试卷，现场作答。笔试一直是星晨的强项，毕竟出身梦祀城世家，从小的耳濡目染之下也能了解到很多知识。题目不多，他取出彗尾笔开始答题。
渐渐地，他发现今年的试题比往年难了许多。神殿考核不是选学士，笔试题无非三个类型，光神族基础知识、地理和大陆局势、以及一些生活常识。往年的光神族基础知识大多是问各启明和神殿的名称位置，或是神殿神职的分类标准，但今年的试题中竟然出现了三月的月相变换，甚至有一题要求换算星轮历和夏垦历。好在他身为神族，对这些知识还算熟悉，但难免有一批学员会因此出现麻烦了。
之后的几项考核，星晨的发挥都中规中矩，比去年的表现略好。由于笔试占了一定的优势，今年的考核应该是可以通过了，他心想。
“最后一项考核：实境考核。”神司宣读道。
台下的学员们都紧张地等待着。实境考核通常是布置一次实地任务，可难可易，没有人知道轮到自己的会是什么。
“在维尔维斯河流域生长有很多的萤袋花，这种花想必很多人都见过。萤袋花在花期，花蕊会发出幽幽的微光，有时能吸引萤火虫进入花心，等到花期过后萤袋花瓣聚拢，萤火虫就会被困在其中。河谷南方的人称之为‘花间玲珑’。因为在白天萤袋花是不会发亮的，所以可以分辨出其中的萤火虫。你们要做的就是找到一株‘花间玲珑’，在夜晚降临之前回到这里，就算做考核通过。现在，考核开始。”
学员们立刻行动起来，纷纷向河的下游跑去，形成了一股人潮。星晨也加入到人群之中。渐渐地，人群开始散开，学员们各自确定了自己选中的地域寻找，三三两两地在一起。
星晨没有停步，很快，他来到了人潮的最前沿。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每晚观景时所看到的。远离升星台的一处火凤凰树林边，常常有很多星星点点的萤火。
河岸边果然生长着一丛一丛的萤袋花，但此时季节尚早，大多数萤袋花还处在花期中，符合条件的寥寥无几。又有好几位学员找到了这里，高兴地冲上前，俯在草丛里寻找起来。
树林边的萤袋花丛虽多，但生长的正盛。眼看好几个小时过去了，“花间玲珑”还是没有出现。星晨站直身，扭了扭发酸的颈子，抬头看看，升星台还在很远的地方。身边的学员已经三三两两地往回走了。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升星台的圆顶上已经出现一缕红光。他有些焦急起来，俯下身加快了筛选的速度。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突然，他看到不远处的一丛花中出现了微弱的光点。他兴奋地跑过去，却是心中一凉那边不是萤火虫的光。由于快到傍晚了，萤袋花已经一朵两朵地亮起来了。等到天完全暗下来，河边就会全是大片大片的萤火，那时就再难找到“花间玲珑”了。
可能是自己找的位置不对吗？河岸边几乎被自己找过两圈了，说不定已经没有“花间玲珑”了，火凤凰树林里每晚倒也会出现密集的萤火，不如进去看看。他想着，走进了树林中。
林中的光线更加晦暗，这让他能更容易分辨出萤袋花的位置。有几处花已经亮起来了，他上去仔细搜寻，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在外沿一无所获后，他向林子更深处走了些，努力捕捉幽暗处传来的微光。
渐渐地，前方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亮。他上前几步，却发现光源并不在地面，离地三尺有余。它们忽明忽暗、不断闪烁，有的甚至缓缓变换着位置。
在星火的照耀下，林间婆娑的树影变得清晰了。每一棵树干上都伏着大群的暗影，在微弱的光中蠕动，慵懒地逡巡着。
星晨谨慎地走上前，一步一步地靠近。星火越来越亮，越来越多，他终于看清了那不断闪烁的暗影。
是火蜥蜴群。
黑暗中，火光一点点燃起，火蜥蜴的鳞片在火凤凰树的繁枝密叶下闪闪发光。它们的爬动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非常人。
星晨不禁冒出冷汗。一两只火蜥蜴不是什么危险的生物，可是一大群的话
他环顾四周，找到一个火光最稀疏的方向，慢慢地挪过去。火蜥蜴群仍然伏在树干上，火星般的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不时吐出赤红的信子。
啪一只火蜥蜴从树干上落下，正好落在他的身边。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有一只正好砸在他的身上，星晨猛地把火蜥蜴甩开，一边向前方冲去。
火蜥蜴就像暴雨那样，接二连三地从树上跃下，就像是疯狂的蚁群。它们的鳞甲非常炽热，只需短暂接触就能把人的皮肤烫起泡来。星晨的发梢已经被灼焦了，他顿时大急，扬手在身边撑起一道守护屏障。这道屏障非常薄弱，没有光色，只有在火蜥蜴的烈火照耀时才会反射出一丝丝光亮。
一层又一层的火蜥蜴瞬间黏上来，扑在屏障上。鳞甲和屏障摩擦的地方溅起强烈的火光。守护屏障立刻被撕开了一角，又有好几只火蜥蜴落到他的身上。星晨迅速地把它们摔落，一边重新凝神修复屏障。火蜥蜴吞吐出的熊熊烈火已经布满了他的整个视线。
第五章 琥珀白玉树
越来越多的火蜥蜴争先恐后地从树上跃下来，屏障眼看就要再次被撕开，正在这时，一道强劲的冲击波从林间扫过，和守护屏障撞击在一起。火蜥蜴被掀得纷纷掉落在地，星晨也向后一个趔趄。像是一阵风扫过林海，树梢头传来沙沙响声，有很多树叶和火蜥蜴一同坠落。
从林子的一处射来几道寒光，有几只火蜥蜴从枝头掉落，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冻僵了。它们周边的气温都略微下降了几分。其它的火蜥蜴纷纷仓皇逃窜，就像鼠群照见了阳光般，很快消失不见了。
火蜥蜴对温度非常敏感。
星晨定了定神，走近几步，这才看清了来人。
“昀音，怎么是你？”
昀音轻挥右手，金笛“天籁”很快化作光点消散了：“我过来看看嘛。今天不是还有很多学员来这里围观的吗？我来这里还不久，就想熟悉熟悉环境。”
“我们先出去吧，天色已经不早了。”星晨擦擦汗，牵着她的袖口向林子外走。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啊？危险吗？”
“火蜥蜴。本来也不算危险，就是被惊动了有些麻烦。”
两人来到了林子外边，红日已经半沉了，西天出现了一朵一朵紫罗兰色的彩霞，把河水映得酒红地。火凤凰树林愈发鲜艳了。
“呐，你找到‘花间玲珑’了没有？”
“还没有。”星晨叹了口气，“就算找不到，诺斯神司肯定还是会让我通过的。就是以后少不了唠叨几句了。”
“给你。”昀音从口袋里捧出一朵微微透亮的萤袋花，花瓣聚集成囊，可以看到里面有光源在不断变化。
“这是你找到的？”星晨惊讶。
“嗯。毕竟是来熟悉熟悉流程嘛，就顺便找了找。反正我也用不着，给你好啦。等你完成考核了，把里面的萤火虫放出来吧。”
星晨想了想，收下了萤袋花。两人急忙向远处升星台跑去。
夕阳一点点收束起最后的光亮，在余晖即将完全撤出升星台白玉般的地面时，星晨和昀音赶到了升星台前的广场上。广场上此时已经聚集起上百人了。昀音扶着柱子直喘气，星晨上台呈交“花间玲珑”。
殿主走到升星台前，轻轻弹动了几下手指，几道光芒射向环绕广场的立柱顶。柱顶顿时燃起了火光，把广场连同大殿照得通亮。
“我很高兴，今年新晋的神职学员比去年还要多一些，共计三十五人。其中神族学员五名。摩羯启明将因你们而更加明亮。请神族学员们留下，我们稍后将进行有关灵力的测试。其他人可以回去休息了。”
台下响起了掌声，成功转升神职的学员们欢呼雀跃，落选的人们黯然摇头。星晨的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微笑。人群很快三三两两地散去，只有十几名学员们留下，想要一睹今年神族学员们灵力测试的结果。
殿主请所有人走上升星台，神侍和神卫们各站一边，在升星台周边围成一个圈。直到这时，昀音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座升星台的构造。
整座升星台形似巨亭，由十二根巨柱撑起。穹顶是光滑的半圆，正中是巨大的主柱，远望仿佛一根深钉入大地的巨桩，近观又似一堵高墙。巨柱与石顶连为一体，形似一颗茂盛的巨树，其表层如光滑的镜面，透明的水晶紧紧包裹着内部柱芯交织纵横的白玉石雕，好像一件冰封的镂空牙雕，又仿佛一块不纯粹的烟水晶。隐隐可见丝丝流光闪烁其间。洁白无瑕的玉石柱芯比世上任何浮雕都要精美繁复，层层镂空，错综复杂，让人错觉其中的空间都被切成了散逸的碎片。内嵌的图案千变万化，为卷云，为波涛，为光芒这就是星月神殿的阵法核心琥珀白玉树了。每年的神族学徒就在这里进行星月神殿特有的灵力测试。
现任的神侍主首先做出示范，他将手轻轻贴在主柱上，凝视着内部的石雕。渐渐地，石雕从他贴近的地方一点点亮了起来，直到树根的一整圈都泛着绿光，再逐渐向上蔓延，一直延伸到树冠的位置。光亮的区域徐徐回落，神侍主撤回手，向几名学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第一位学员走上前去，右手轻贴主柱。他闭目凝神，尽力将灵力外放。
殿主的声音传来：“放松精神，直接外放即可。琥珀白玉树的柱芯是灵力的良导体，比锁灵石更易吸收灵力，它自然会对灵力有所反应。”
石雕从他手掌处亮起，很快传到了树干的对侧，再缓缓上移，大约占据树干四分之一的长度时停止上升。
“二丈六尺，请收回。下一个。”
第二位学员上前测试。他外放的灵力比第一个略少，不到两丈。
剩余的学员很快依次完成了测试，他们中最多的接近了三丈，最少的仅仅勉强能把灵力传到树干对侧。
轮到星晨了，因为他的考核名次最后，所以最后一个参加测试。他深吸口气，将手贴上主柱，略微挪了挪，准备灵力外放。
绿芒很快出现，渐渐传到对侧，缓缓上移。大约上行两丈后，涨势停止了。
“二丈整，请收回。”
就在神司宣布测试完成时，从主柱处发生了变化。原本旺盛的绿芒中，渐渐浮现出银色的光点，它们在石雕内部飞舞回旋，牵出一根根银线。
“银色？这是”神司瞪大了眼睛。琥珀白玉树感应到灵力会呈现绿色，如果出现其他颜色，那必然只有一种情况。
星晨也没弄清楚眼前的变故，他讷讷地没有收手，看着眼前的银光闪烁。
一道身影一闪身来到了他的后方，伸手抵在他的背后，他们相接触的地方出现丝丝光晕，那是灵力在空气中的微弱电离。星晨只感到自己体内涌入了一股澎湃的灵力，它们循着前方的吸引，经自己的身体滤过后迅速涌向琥珀白玉树。原本静止的绿芒顿时暴涨，把大殿内部映得绿幽幽地，短短几息间绿色就直通树冠，向着枝梢间渗透。
诺斯神司刚想上前，殿主挥挥手拦住了他。
银色光点立刻活跃起来，它们聚集成束，沿着主柱上行，化作一根根银色光丝，直奔树冠而去。此时，如果从外部观察的话，琥珀白玉树的树梢上，一个银色的光团正在凝聚。
银光持续舞动着，没有了进一步变化的迹象。星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撤回右手，银色光团逐渐散去，琥珀白玉树的绿光从树冠处褪下。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回过头去，昀音正站在他身后，关切地看着他。
大殿内一时一片静默，几名神司上前围聚，和殿主说着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殿主拨开众人，宣布了灵力测试的圆满结束。
“今天的学徒考核就到这里了，请各位返回休息吧。至于新晋的几位神职人员，你们可以不必继续留在学徒住宿区了，神殿的神侍们会引导你们分配新的住宿。大家晚安。”
看着众人离去的身影，殿主上前几步，凭栏俯瞰升星台前的房舍，神情微微波动。
诺斯走到他的身边，轻声道：“这是启明被唤醒了？”
“嗯。”殿主点点头，“远不止是感应的程度了。”
“那那个女孩”
“是星晨做的。他之前没有唤醒启明，应该只是他的灵力不足。那个女孩传给他灵力后，他就能做到这一步了。”
“还有那个女孩。那小子一开始只能升两丈灵力，她渡给灵力之后立刻就能到顶了。这，她至少一个人提供了九丈。这已经是神侍主才能做到的了。”
“她的身份你清楚吗？”
“我也不认识，但有这样的能力没被发现，来的时间应该不长。”
殿主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今晚给梦祀殿主写一封信，你明天就让星晨带回去吧。”
“殿主这是让他走吗？”
“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啊。未到成年就快能做到升星的程度了，十二神殿有史以来还没出现过几位吧。”
“我问过那孩子，他说过想留在这里的。”
“留不住的，诺斯。星月神殿，对于他已经容不下了。”
第六章 梦祀城
第二天清晨，星晨从维尔维斯河潺潺的水流声中醒来。昨晚刚换到这间临河的独栋小屋，他还没有适应下环境。此时左邻右舍都还没有动静，小路上偶有两三名早起的行人，他推开窗，俯在窗沿上看河景。
敲门声这时传来，他立刻穿戴整齐，赶过去打开门。
门外的是诺斯神司，见到星晨，他的眼神微微一动。
星晨连忙向神司问好，诺斯点点头，请他外出走走。这间小屋有一个篱笆拦起的小院，两人沿着蔓草丛生的小径走到屋后，来到河边。
“星晨，你来这一共有五年了吧？有多久没回过梦祀城了？”
“是的。来星月神殿之前，我在波江下游流域游历了一段时间，算起来有快六年没回去过了吧。”
“是这样的。”诺斯停下来，从口袋里取出一封盖着金色印鉴的信，递到他的手中，“既然你已经通过了学徒考核，就已经是星月神殿正式的一员了，现在神殿有一些事情，需要你回去一趟。这是殿主的亲笔信，带着它去找你的父亲吧。”
“哦，这”星晨连忙接过，发愣般捏了捏手里的信，“一定要我去吗？用飞兽驿站的话，应该会快很多吧。”
“有些事情在信里解释不清，还是你当面带过去比较好。”
“好吧。”
既然是殿主的亲笔信，星晨自知很难拒绝了，他把信收起，想了想又问：“请问，信里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办的吗？这样往返一趟的话，我还能赶得及今年的升星仪式吗？”
“这个不好说，得看你父亲的安排。”
河谷王国是一条东西走向的狭长地带。从南部的星月神殿到北疆的梦祀城，几乎是横贯了王国的南北，乘车要花上好几天，往返就接近半个月了，如果需要他等待梦祀城那边做什么回复的话，可能就没法及时赶回来了。
星晨回到住处，开始收拾起行李。神殿帮他准备的车马在下午才能备好，他又将小屋简单地打扫了一遍。
升星台下的广场上，此时聚集了几十位晨练的学员。路过这里时，星晨抬头看向琥珀白玉树，回忆起昨夜自己那前所未有的的感受。此时的升星台静悄悄的，看起来平淡无奇，可当时整棵琥珀白玉树仿佛活了起来，有灵在其中苏醒，似是要与他对话。这种感受，是他灵力外放的特殊现象，还是昀音带给他的？
他尝试召唤出守护屏障，这种基础的防御法术只是简单的灵力凝聚，是他现在最熟练的一种。
无形的气泡出现在他身边，屏障的范围似乎比原先大了些，但并不明显。他惊喜地发现屏障表面出现了一些细微的蓝色流光，不集中精神去看很难发现。这是屏障开始显像化了，意味着他的屏障强度比原先又高上了一些。
果然还是要多在抗压时用出来啊，以前的日子还是过得太安逸了，没有外力刺激进步地太慢了。
但调动灵力时的感受和此前并没有什么区别，看来昨晚那冲天的绿芒是因为昀音才能召唤出的。他心想。那个小女孩究竟是什么来历呢？那种程度的灵力，恐怕和妹妹差不多了。他自己虽说在纯血神族中算是灵力不济的一个，但和绝大多数人比也不逊色了。光神族里灵力最强大的几个家族，基本都在河谷地区了，而海湾似乎并没有神族的历史。
直到傍晚时分，神殿的车马才停在他的屋前。星晨将行李搬上车，自己也坐了上去。诺斯神司也来了，两人简单地道别后，马车缓缓驶离了星月神殿下的小村落。
星晨将头探出窗外，看着这片自己生活过五年的土地。五年的时光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今后的他可能在这里生活十个五年，甚至一百个五年，但此时此刻此景，他仍旧充满了留念。
马车在两条绵延的山脉间驶过。山下是成片的火凤凰树林，枝叶繁茂如欲燃的彩霞天降。夜寒风起，林涛阵阵，又仿佛旺盛的燎原之火。维尔维斯河水穿林而过，酒红的河水边生满萤袋花和五颜六色的蘑菇。河水蜿蜒流淌，越过平原，化作一根血色丝线消失于天际。远山的轮廓在暮色侵蚀下逐渐模糊，山下大片黑压压的森林此刻着上了暗暖色调。红日半沉，漫天都是紫罗兰色的绚丽云霞。
回头望去，升星台在群山下还是那么宏伟。昀音正站在高高的天桥上，远远向他挥着手。他将身子探出窗外，伸手回应她，马车越驶越远，女孩的身影很快在暮色中淡去。
******
沿着维尔维斯河北上，途径大大小小的村落，第三天清晨，他们抵达了河谷王国的经济中心星原城。这也是四座大城中唯一没有大家族封地的自由港，聚集了来自四方的商旅。
星原城坐落于三条河流的交汇处，向西是略狭窄的谷底，向东是宽广的平原。在城市的南北两侧，各筑起数道翼然林立的拦河巨坝，在上游积起一弯新月形的湖面。巨坝的下方，则是落差几十米的几级飞瀑。
他们穿城而过，继续北行，进入红河峡谷。王城坐落在红河中游的一处河湾旁，外城沿河，内城依山而建。逆流而上约三日，走到红河的源头，平原地区已然在望。梦祀城就在红河峡谷西岸群山和平原的交汇处，背倚群山，面朝绿色原野。
梦祀城的建筑纤巧高耸，像一座座林立的尖塔，外墙上是五颜六色的珐琅彩。远看就像一间间空中楼阁。平原地区的牧民们很少见过这样的建筑，梦祀在他们的语言里就是“神之城”。星晨想起自己小时候和妹妹玩大陆沙盘，都是用火柴搭梦祀城的。
进了城，星晨和车夫告别，穿过那些熟悉的街道，来到内城门前梦祀神殿的所在。卫兵们看到是他，并没有上前询问。他抬头望去，高耸入云的渡梦塔直插天顶，一眼看不清塔尖，塔顶处的步云天台隐约可见。
他不由得回忆起百年来在梦祀神殿的生活，每当晴空万里的时候，他就常常登上步云天台遥望平原，看着天际处白线般的波利斯湖。
他不想耽搁，直奔父亲平日里办公的渡梦塔。渡梦塔的底三层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厅，大厅的中央是宏伟的光神现世像，一只俊逸的独角兽伴其身侧。四周是大大小小的的办公窗口和房间，还有一排排立架。大厅北侧，巨大的t字形楼梯通往二楼。
他刚想上楼，身后一人叫住了他。
第七章 六瓣彩莲
星晨回过头去，看清了来人。
是星轸。
“星晨，真的是你。”星轸非常激动，走上前去搭着他的肩，“都好多年没有见过面了。怎样？在星月神殿那边还好吗？”
星轸是他的哥哥，在他出生后不久就成为了梦祀神殿的神侍，如今已经在神殿里身居高位了。
“还行。我已经通过考核，转升神职了。”
“那太好了。你还是想回梦祀这边任职的吧。把你的考核情况和我说说，我看看方便给你安排什么职务。”
“哥，呃”星晨一时局促，“其实我这次回来，是有封信要带给父亲。”
“信？什么信？”
“是星月殿主写给父亲的，我先去找父亲吧。”
“父亲现在不在内城里，要过一会才能回来，我帮你转交一下吧。”星轸带着他往楼上走，“至于以后，你还有什么考虑吗？”
星晨把信递给他：“月底就是摩羯启明的升星仪式了，天琴还要等到明年，我想先尽快参加一次升星，所以还是先回去吧。”
“也好。”星轸点头，“尽早扩展一些经历总是好的，星月神殿虽是个小地方，但是历史比梦祀还要古老，你在那边总能学到什么。”
五年过去了，渡梦塔倒是没什么变化。星晨在底层转了一圈，和哥哥聊了会，就返回了自己曾经的住处。
站在寻梦塔前，他的心里感慨万千。虽然一切都是无比的熟悉，但童年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再次回到这里，他就像一个陌路的旅人一般。
他轻轻推了推门，没有推动，又用了些力，还是不行。在他的印象里，寻梦塔的大门没有从内锁死过。门是不是卡住了？他用上全部力气去推，结果一下子冲了进去，栽在地上。
大厅里静悄悄的，星晨堪堪站起身，不禁怔住了。
大厅内不知何时漂浮着数以百计的彩莲，每一朵花瓣都呈现一种颜色。彩莲透出淡淡的光华，羽毛那样轻盈，但此时就像石头一样定在空中一动不动，说不出的诡异。越靠近他的身边，彩莲聚集地越密，他想要不挨到它们就走开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种古怪的法术，这样低级的趣味，还有空气中隐约的淡淡橙香，他很快就想到了大概是怎么回事，在心里长吁短叹。
既然绕不出去，那就只好
砰守护屏障瞬间被他召出，从他所处的位置向外扩散，顶着靠近他的几朵彩莲远离。可还没等到屏障完全扩散开，彩莲遭遇了强烈的扰动，各色花瓣的光色顿时混在一起，接着一个个猛然炸开。
守护屏障瞬间破碎，强烈的震荡传来，星晨被冲击地跌坐在地。
剩余的彩莲纷纷解体，同色的花瓣一瓣接一瓣飘向一处，汇聚成六个颜色各异的光团。有炽热的红，极寒的蓝，轻灵的绿，厚重的黄，还有一团强烈的白光和混沌不清的暗影。六个光团极速飞近，绕着他相互盘旋起来。
“玩够了没？”
“咯咯咯咯”清脆的娇笑声从大厅的一角传来。六色光团的飞舞骤然加速，闪得星晨眼前一片流光。很快，光团散去，身材娇小的女孩出现在他的身前。
星灵，他的家中最小的妹妹，虽然年龄尚幼，但灵力比起几位长兄也丝毫不逊。她今天一身宫装打扮，衣袂飘飘，裙摆上绣着七彩，两鬓的橙发轻垂。几年不见，她又比以前成熟了几分，不得不承认，她是自己见过的女孩子中最可爱的一个，只不过
“哟，星晨，几年不见，你的法术没什么长进啊。”星灵半蹲下来，托腮看着他，还是一贯的冷嘲热讽。
他不接话，自顾自地站起身。
“看你的样子，现在还是没成年吧。怎么办呀哥，再不成年，你可就要老了。”
“说得好像你成年了似的。”星晨斜睥她。
“我可比你小三十岁呢，你跟我比？再说了，我是一直专攻其他法术，根本没有想过凝结法器好吗。你觉得你就算明天就成年，就能打得过我了？”她站起身，打了个响指。六道彩色的流光应声一闪而逝。
星晨自知和她谈论这个毫无优势，准备绕过她向楼上走去。
“哎对了，你今天突然回来，是考上神职了？”
“是啊，考上了。你失望不？”
“怎么会呢。”星灵笑嘻嘻地挽住他，“用了五年才考上，哥你可是从没让我失望过啊。你再不回来，家里可没人让我开心了。”
“其实我只是暂时回来，快的话明天就走。”星晨突然有一丝阴谋得逞的感觉。
“走？去哪？”
“还能去哪，当然是回星月神殿了。”
“那你以后都不留在梦祀了？”星灵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没、考、虑、过。”
“决定了。”她突然认真道，“现在你去哪，我都和你一起去。”
“喂喂，别干这种小孩子的事好不好，都多大了。”
“我是认真的，反正现在在梦祀这边也是闲着。以我的能力，去哪儿不行啊。”
“呃乖，你先听我说，星月那边都是小地方，又不繁华又没风景的，你去了肯定无聊。正好我之前去过不少地方，知道哪里好玩，到时候给你划个旅行线路，你就”
“不要，一个人多没劲啊。”星灵摆摆手，“你也知道父亲对我看得紧，和你一起就不一样啦。美其名曰是你保护我，实际上我保护你。好不好嘛。”
保护一想到自己路上可能会平添的诸多苦难，他不禁脸色发黑。
“不好。”星晨不动声色地把着她的手从自己袖口松开，叹口气，“你有本事走就走吧，反正我也拦不住你。”
“那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星灵突然笑起来，反手一把牵住他另一边的袖口，拉着他往楼上走去，“跟我来吧，还有东西要给你看。”
第八章 渡梦塔
第二天一早，星轸找到星晨，告诉他父亲已经看过了信，让他现在前去渡梦塔。
“这件事今天能结束吗？”在路上，星晨问道。
“不知道，信的内容我也没看，父亲也没和我多说什么。”星轸回答。
父亲办公的地方在塔的高层。进了塔，星晨直奔楼梯，星轸却拉住他，带着他去了升降平台。升降天井在楼梯背侧的一扇大金属门后，从底层直贯步云天台。
“怎么了？升降机不是要到升星或者节庆日的时候才会开的吗？”星晨疑惑道。星轸没有立刻回答他，专心拨弄着门上的锁槽。
门开，星晨这才发现升降机和自己以前见过的已经不一样了。金光闪闪的内饰又翻新了一遍，显得更加封闭结实。一侧墙壁上多了一个半人高的操作台，刻蚀着含义不明的纹路。
“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人力升降机了。这是前年刚从南域引进的灵力升降机，直接注入灵力即可驱动，因此方便随时使用。因为适用条件苛刻，目前在河谷地区的装配量很少。”星轸一边解释，一边做着示范，“直接对操作台上的锁灵石释放灵力就可以了，你来试试。”
操作台的中心位置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锁灵石，在金光的映衬下显现出澄黄色。星晨跟着他，把手移到锁灵石上方，灵力外放。锁灵石自然地吸收起空气中富集的灵力，周边刻蚀的纹路上立刻出现流光，循着一定频率依次闪烁。
升降机缓缓上行，比先前的人力供能平稳了很多。
“哇。”星晨惊叹出声，“这就是南域城邦现在的技术实力吗？好先进啊。”
“不，比这还要厉害。”星轸说，“要不是因为神族人数稀少，恐怕南域的国力早就超过了我们。就算是这样，凭借他们对锁灵石和固化灵力的大量开采，我们的这一差距也在不断缩小着。所以，要不是考虑到父亲的意见，我倒是希望你将来可以去南域学习。我是文职人员，更清楚我们现在缺乏的是什么，河谷固然文化底蕴深厚，但早已不是一家独大了。”
“要是河谷地区神殿的神职在南域也能通行就好了，这样也许就有机会去昆塔或者明坛任职了。”
不一会儿，升降机停在了他们预设的楼层，二人出了门，进入环形走廊。环形走廊外侧是大大小小的房间，内侧就是殿主的办公大厅。在这一层楼上，就是整个梦祀神殿的阵法核心渡梦柱，相当于星月神殿的琥珀白玉树。而整座渡梦塔，就是神殿的升星台。
他们的父亲，星月神殿当今的执行殿主，正坐在大厅高处的主座上，整理着桌上堆叠的文件。
“父亲，您找我？”星晨上前一步说道。
印象中，父亲神秘而威严，很少表露出和善的一面。因为自己灵力低微，又总是和星灵一起闯祸，他以前没少受过责备。
“星晨，你回来了。”父亲向后仰坐道，“这些年在星月神殿生活，有学到些什么？”
“没没有。仅仅是一些自然的能力增长，勉强能够通过考核而已。”
“哦？殿主可是告诉我，你的成绩在今年的学徒里是第一名啊。”
“什么？”星晨一愣。
“先不多说，你们随我来。”父亲起身，带着二人上了楼。
巨大的渡梦柱深扎楼体，纵使天花板极高，这层楼也仅仅能露出它的冰山一角。整根巨柱就像一段不断翻滚着的金色浓云，不似实体，看不到轮廓，但就是维持着柱形而不扩散。
“释放灵力，就像你在星月神殿做的那样。”父亲指着渡梦柱，对星晨说道。
星晨上前一步，伸出手，去触碰那团金色的流云。起初就像虚幻的云絮一样，他的手轻易地就伸了进去，但指尖刚刚没入后，那团流云就变得像滞重的流沙，再向内，没入半个手掌，又似坚硬的水泥，难以再深入分毫。
他缓缓地沿着手臂释放出灵力，手掌挨到的地方金色越发鲜艳，就像是有光要从中透出来。很快的，渡梦柱上的流云律动变得规律起来，就像是道道水波沿着他挨着的位置一层层荡开。
“五层波动。”星轸在心中暗道。在家族中这实在不算什么高的层次，但和他此前相比总算是有了一些进步。
父亲一言不发，皱了皱眉。他轻轻一抬手，一道微弱的金色光丝从他指尖发出，落在了星晨身上。渡梦柱起伏的波动立刻激烈了数倍，波动层数瞬间增长到十层有余，最远处直接荡出了天花板外。
眼前的云层就像海中的狂涛，不断搅动着，溅跃着，仿佛要将他吞噬。他尽量闭上眼睛，不去盯着看。突然，耳边传来了云卷摩擦的呼呼风声，他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罡风层中，四周都是翻滚的金色流云，它们摩擦的地方闪着电光。
电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整片罡风层都被映照地忽明忽暗。有虚幻的影像从流云深处透出，在闪电的照射下明灭不定。一个个场景走马灯般从他眼前闪过。漫天的火光，踊跃的黑影，瓢泼的翼影，光破云开，天空中虚悬着一道冰蓝色的身影，降下凛冽而肃杀的寒意终于，在一道亮彻天地的电光下，流云幻境似被击碎一般，现实骤然出现眼前。他猛地缩回手，伏在地上喘着气。
星轸连忙上前一步，将他扶起。
天琴启明并没有亮起。
“这就是你现在能做到的？”父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我看到了”他一边喘气一边回答道。
“看到？你看到什么了？”父亲的语气中出现了一丝波动。
“在渡梦柱的幻境里。有漫天的火光，踊跃的黑影，瓢泼的翼影”
“是什么地方？”
“没看清”
“说下去。”
“我还看到了，金色坟墓，还有，在一座小山上，有光柱冲破浓云。”
“还有吗？”
“还有一个冰蓝色的身影，出现在很高的空中，压迫感非常强烈。哦对了，还有一棵树，很大很大的树，生长在一个平原上。最后，我感觉自己飘向空中。”
父亲流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你先缓一缓，待会儿再说一次，看看还有什么细节刚刚疏忽了。”
稍后，星晨又复述了一遍自己的幻境，内容和上一遍大致相同。由于都是一闪而过的画面，对具体细节和背景的记忆都是模糊的，他甚至没有把握自己有没有记错。
“你们先回去吧。”父亲背过身，“星晨，你这几天不要随意走动，我很快会再找你交代一些事情。”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梦祀殿主缓缓踱到大厅的一处窗台前，看着远山和平原，又闭目沉思。许久，他来到渡梦柱旁，伸手摁在流云上。金光迸发，数十道波动瞬间传遍了整个柱体
第九章 占星测影
仍然是那个流云翻滚的幻境，罡风席卷，电光在云层摩擦处闪烁。
梦祀殿主悬浮在云卷之中，神色平静地凝视前方。前方的流云逐渐散去，残余的丝丝云絮缓缓凝聚成一个虚幻的人形，从外形来看，是一个高大的男子。
“卡戎师兄。”梦祀殿主微微欠身道。
“星野。我们已经有几十年没有以这种形式对话过了吧。这次通过启明呼唤我，有什么事吗？”
“你是现世为数不多的和凌星玄大人有过交集的人。我想询问一下，有关占星的事情。”
接着，星野向卡戎讲述了刚刚所发生的事，以及星晨所预见的幻境。
“我原本想看看他能不能再一次召唤出启明，结果却出现了这种情况。”星野虚抓向身边一缕飘散的流云，“那孩子的描述和渡梦塔中的实况如出一辙，这种境界我也是在成为殿主前不久才达到，他不会说谎。”
“可是我们都没有见过占星的具体过程，占星测影是至玄之术，他们从没有透露过。占星师们的预言，自古以来都是一言以蔽之，我也不能肯定，他的所见是否就是占星所生。”
“现世的三名占星师呢？他们现居何处？”
“寻不到的，星野。已知的占星师们，占星测影的能力都是与生俱来的。现世的三位，一位去了北境隐居，另一位云游四海，当做出预言之时，他们自会重现于世。那第三位占星师年纪尚幼，现居王城，可是，他连第一预言都还没有给出过。”
“占星师贵为三大神职之首，三言以上甚至可以同老师共列六芒。每一个预言都是神族至宝，我们不能轻易错失啊。”
卡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当年六言占星师凌星玄成功预言了第三次大陆神战的战局，却在战争刚刚结束后就给出了第七预言，随后渡海南去。世人惊异于这两个预言的间隔如此之短，却没想到这第七预言时隔五百多年还未应验。它作为光神族的第一预言已经持续了五百年，世人皆知，可鲜有人知道它的上半句。你还记得吗？星野。”
“寒影重现，真王再临。”星野喃喃念道。
“嗯。那么那孩子刚才说，他的幻境中出现了金色的坟墓，还有冰蓝色的身影？”
“难道说，是她？”星野一惊。
“千年以来，真神不出，神族日渐式微，世人都以为们只是传说。可你我都亲历过大陆神战，应当清楚，神真实存在。星轮历1824年，席卷半个河谷的寒潮，你不会不记得。”
“可当年据说亲眼见过她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们怎么确定”
“没错的。”卡戎摇摇头，“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可能了。”
“那还有绿色的巨树，我所知道的只有源木和巢木。可是木之故里那一带古木参天，不可能有平原啊。”
“也许不止是这两棵。古书记载，第一次大陆战争前后，大陆上生活着很多巨兽，还有很多巨木生长，巢木仅仅只是它们的遗种。”
“你是觉得，它们可能还有别的遗种留存？”
“为什么不会呢。极北的荒漠至今巨龙盘踞，木神族的船队每个世纪都有九首海蛇的目击，这个大陆上，还有很多地区是我们所不了解的。包括，那里”
******
“‘象兵’直列。”
“‘骑士’巡河。”
“‘箭手’进二。”
“‘神祀’空降。”
“‘巨龙’驻山。”星灵将一枚刻着盘踞龙形的棋子推到棋盘高处。
“‘天马’斜飞。”星晨将展翅的马形棋子移到‘巨龙’斜上方。
“‘巨鹰’突进。”
“‘星舟’渡河。”
星灵瞪大眼睛，盯着棋盘看了好一会儿，猛地站起身来：“不来了不来了，‘巢木’又被围了，每次只要你执黄都是你赢。”
“你执黄貌似也没赢过几次啊。再说了，这局你执绿，专克黄棋的啊。”
“说，你是不是在外面天天找人切磋？”
“人生地不熟的，我能找谁？”星晨低头收拾残局。
“那再来一盘，我黄你红。”
“行啊。”
星晨取出红棋摆上，比了个‘请’的手势。
“‘天马’升空。”
“‘狼骑’突进。”
“‘战舰’巡河。”
“‘炎魔’驻山。”
“”
“你现在兑子干嘛，‘星舟’还回防了，后手棋啊。”
“要你管？我高兴。”
星晨无奈地遥遥头：“‘雷兽’斜飞。‘天地围城’局，你输了。”
“哼”星灵抱膝坐着，气鼓鼓地。
“还要来吗？”
“谁要？本来就是需要三方的游戏，两个人不算，下次一定要找三个人下。”
“哪有人那么无聊来陪你”
“哎，对了。我很久没有见过琳姐姐了哦，要不我们明天就到她那里去吧？”星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唔是好久没见过她了，但是我这段时间有事啊。”
“能有什么事那么重要啊，我发现你现在实力没大涨，姿态倒是高了不少哦。”星灵撇撇嘴。
“你知道什么。”星晨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星晨，你在吗？”星轸敲了敲门，推门而入，“哦，灵儿也在啊。”
“四哥！”
“哥，什么事啊？”
“父亲找你，说还是上次的事。灵儿也一起去吧。”
“啊？我也要去吗？”星灵指指自己。
“嗯，父亲特意说了，看到你就喊你过去。”
“哼，就知道你一回来就没好事。”星灵瞪了星晨一眼，不情愿地起身。
******
星野这次没有出现在殿主大厅内。
两人在步云平台见到了他。
星野身穿一件朴素的衣服，没有着神装。他负手远眺着极远处的平原和水域，目光平静如水。
“星晨，今年是你出生的第二百六十个年头了吧？”
“是的。”星晨应道。
“星灵，你呢？”
“啊，去年刚过二百三十。”
星野看向星晨：“神族通常在二百七十岁之前完成成年礼，纯血神族更是只早不迟。你觉得你的情况，十年之内可以吗？”
“我”
“你的天赋没有问题，我再清楚不过，到底还是平时惫懒了。神族世家盛行家教之风，你的情况也算是我的疏忽，也许去学院进修是一个更好的选择，能让你找到紧迫感。我已经安排你入学天枢学院，就在今年立秋之后。”
“可是父亲，我现在已经转升神职了”
“神职和学习并不冲突，你未来的时间还很长。至于星月神殿那边，你们的殿主在信里是这样说的：‘他尽可以选择未来更广阔的道路，星月神殿将永远为他留下一席’，是什么意思，你应该也明白吧？最后，可以告诉你的是，安排你入学天枢学院，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他沉默了一会，又问道：“星灵。你觉得这样好吗？”
“啊，挺好的。”星灵笑了笑，“毕竟哥哥以前在梦祀城待了这么长时间，这次去星月神殿也没接触什么别的东西。在学院里既能增长见闻，又能结交朋友，一举两得。”
“那就好，那你也和他一起去吧。”
“？”
“以你的灵力层次，早就达到成年的标准了吧，但你平时也不知道修炼些什么歪门邪道的法术，把正途都耽误了。去学院接受一些正规教导，对你只有好处。”
“是。”自己好像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梦祀城了？她心想。
“星晨，在学院不可懈怠，务必在十年内凝结法器。如果又出现了上次那样的幻境，要立刻找师长解析。选修占星史，是我对你唯一的额外要求。”
第十章 梦神祠
“星灵，你骑慢点。”星晨朝着前方无奈喊道。
两人刚刚骑着马离开梦祀城。出了城，一路上都是连绵的绿色原野，大地一片苍翠，没有一丝杂色。细绒般的绿草长势格外相近，就像覆盖大地的毛毡，远接天际。梦祀城很快在身后远去，只有内城的几座高塔依然屹立。
可能是在家中闷久了，一进入平原，星灵就一连加速，追逐着原野上的风。星晨只好快速跟上。
“哇，夏天的平原，我今年还是第一次来哎。”星灵手搭凉棚眺望。
“先说好，我们明天就回去啊。”
“为啥啊？”星灵回头抱怨，“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我还想去夏隐那边呢，在那边的湖岸可以躺在山坡上，还能去船街观光。”
“但星月神殿的升星仪式快到了，我想”
“哇，星晨，你脑袋没问题吧？”星灵大喊起来，慢下来仔细打量他，“升星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啦，你现在怎么跟上了瘾似的？”
“不是因为这个。”
“你不想去学院吗？我觉得那也挺好啊，总比闷在家里强多了。”
“也不是因为这个学院和升星不冲突啊。每年就一次升星，要去请个假也行啊。”
“那以前在外面转悠你可比我在行，怎么现在这么急着去神殿坐冷板凳了？体制化啦？”
“我是因为有事”
“那你说吧，不说我就一个月不回去。”
“呃”星晨掩面，像是在下什么痛苦的决心，“我在神殿考核的时候好像和琥珀白玉树有所感应，我想等升星的时候再近距离感受一次。”
“啊哈哈哈，你？”星灵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星晨，你下次能编个稍微可信点的理由吗？在梦祀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有什么感应啊。”
她果然是这个反应，星晨一脸黑线。
“我说真的，不信算了。”
“不是。就算是真的，但你为什么一定要等升星啊？平日里时间有很多啊。反而到时候由殿主主导仪式，你也没法好好感受啊。”
“因为我的灵力还不够唤醒启明，得等到它被激活的时候才可以。”
“好好好，我错了，哥。”星灵狡黠地一笑，“你先陪我去北方多玩几天，等回去后找个机会我和你一起去星月神殿，怎么样？”
“嗯成交。”星晨应道。
“那就好。来，我们再快点。”
星灵一扬缰绳，骏马飞奔向前。原野上卷地的狂风刮过，星晨顿时感到身体被什么力量托住了似的。有丝丝淡青色的风元素推着他们的身体和马的四肢，带着他们加速前进。
不一会儿，他们翻上了一处小山丘的顶部，能遥望到天际的波利斯湖。前方出现了一个集镇的轮廓，起起伏伏的木屋散布在绿色原野上，水渠和篱笆交错，更远处临近湖岸的地方有一些白石砌成的建筑。
“哇，我们到了。”星灵纵马奔下山坡，卷起一阵绿色的洪流。星晨只好紧跟上。
他们在篱墙间穿行，看着农夫们在自家的花园里劳作。不时有羊群和鸭群与他们错过。转过一个有着大水车和风车的磨坊，先前的白色建筑群已经近在眼前。
这里类似一个庄园，但是没有围墙相隔。正中是几栋神庙般的高大建筑，宏伟的立柱群撑起长长的回廊，两侧则是联排的阁楼。
“你是想先去看看莲姨还是去雪琳那？”星晨问。
“就近呗，先找琳姐姐喽。反正等见到莲姨她也要唠叨一大堆。”
“那就去梦神祠了。”
前面有一条较宽的水渠。星灵轻巧地翻下马，二人划船渡过，向庄园正中的梦神祠而去。
******
自从入夏以来，天气渐暖，女孩早已换上了夏装。夏季的祭司神装倒是清凉，但她觉得有些繁缛了，很难活动得开。
翡雪琳划着小船，远离了岸边的小渡口。大约到离湖岸几百米的地方，水域茫茫，来时的绿草地在视野里已经退成了一段线。风和日丽，碧波微漾，小船在湖水中悠悠摇晃。
她脱去衣袖和裙摆，起身跃入湖中。
湖水还带着些许清凉，但并无冷意，让她的身心为之一轻。
她在湖中尽情畅游着，时而在湖面逆浪，时而深潜入水中。曲线玲珑的身躯充满青春活力，雪白的肌肤在日晖下反射出淡淡金光。
向湖底深潜，约在湖面下十数米处，水域还是一片通透。有天光穿透茫茫深水，折射出摇摆不定的粼粼波斑，小船投下的暗影来回晃动着。
她迎着光亮上浮，成群的气泡在身边飞舞，光影随水波来回变换。
噗她终于浮出了水面，大口喘息着，就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仰望晴空，随着水波一同微微浮动，偶尔撩起一串水花。四周一片安静，只有阵阵涛声和远处隐约的牧歌传来。
渐渐地，阳光强烈起来，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差不多该回去了？她想着，一边攀到小船边，看向湖岸。有两个身影牵马穿过草地，正向着梦神祠走去。
有人来了吗？她快速翻上船，擦了擦身体，匆匆换上来时的装束，向着岸边划去。
******
梦神祠的大厅中部是露天的，两道宽阔的旋转楼梯垂下来，似是拱卫着正中的神像和日晷。阳光当空洒下，给台阶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他们穿过柱廊，脚步响起回声。大厅里此时静悄悄的。
“好像没有人哎”星灵说。
“已经快中午了，我们还是去她们住的地方看看。”
星灵抬头环顾四周，用手拢成喇叭状：“喂有”
“别喊。”星晨急忙拉她，“在这别随便喧哗。”
“嗯好吧。那现在走？”
“星晨，灵儿。”
女孩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二人闻声抬头望去，身着祭司神装的少女从楼梯上款款走下。她穿着连有褶袖的批肩。上半身是紧身绸衣，脐上肌肤微露，下身是淡蓝色及膝褶裙，三条彩色飘带从腰部直垂到地。
少女浅蓝色的长发正湿漉漉地搭在身后，玉足**，不染纤尘。
“琳姐姐。”星灵欢快地迎上去，牵住少女的手。
翡雪琳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谁说我不在啊。好久不见了，星晨。”
“是啊，好久不见。”星晨也笑道。
******
目前可公开的设定：
梦神族，光神族旁系，原本是光神族第四皇族，人数相当于一个光神族大家族。约在星轮历1000年时脱离光神族，定居波利斯湖南岸。
第十一章 泛舟
“你这次离开这么久，怎么现在舍得回来了？”
“啊哈，听说要不是为了送个什么信，他还不打算回来呢。”星灵吐舌头。
“你是去星月神殿见习的吧？怎么样？已经通过神职考核了？”
“是啊”星晨讪笑道，“可算是能和你一样了。”
“这哪里一样啊”翡雪琳低头扯扯自己的裙摆，笑笑，“十二神殿是全大陆最大的神职组织，我不过是个家传的小祭司罢了。”
“哪有什么大和小的说法，新任神职干的还不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事嘛”
两人无话地对视了一会，一旁的星灵头疼地翻了翻白眼。
哥哥还是这么笨啊什么话题都能被他聊尬，和自己也是这样。六年没见，不是应该有很多话能说的吗。
“琳姐姐。”星灵牵牵翡雪琳的袖子，“你别看我哥现在装的这么老实，我听说他在外面有所奇遇，修为大有突破，得到殿主真传，还被钦定为星月神殿殿主继承人。只不过在我们面前故意隐藏实力”
“哈？”星晨一头雾水。
“是真的？”翡雪琳眨眨眼。
“你别听她瞎说。”
“是你自己说的噢，一会又是什么感应启明啦，一会又是什么殿主亲笔信啦，居然连棋技都精进不少。琳姐姐，你不知道，他刚回来的时候对我的态度是多么倨傲”
星晨一脸黑线地看着她声情并茂地表演。
“当然，还有关键的一点。”星灵突然缄口，竖起一根手指，“你的灵力确实变强了。”
“这话说的我又不是木头人，六年总得有点变化吧。”
“别打断我。我说的强不是灵力总量的增长，包括灵力的纯度、你对它的控制，似乎都有所提升。你刚回来释放守护屏障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了。你的屏障在破碎的时候凝而不散，还出现了二次阻滞。这些你都没感觉到吗？我当时觉得不算什么，才没和你说呢。”
“凝而不散？”星晨抬起手，试着去控制一丝凝聚起的灵力。
“啊当然，这些我是早就可以做到啦。只是相对于你以前灵力外放都困难的状态才算是‘大有进步’啊，哈哈哈哈。”
星晨心中对这个小妮子摇头叹气，翡雪琳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俩。
笑着笑着，星灵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琳姐姐，凝姐姐后来回来过吗？”
“凝儿啊”翡雪琳用食指点着下巴，“没呢。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了。”
“哥，你们好像还是同事耶。你要不要对比一下，你比别人落后了多少。”
“凝儿的情况和我们不一样的。”翡雪琳笑道，“在那边的情况，她也没和我们说过，我们也不好问。”
“好想她啊，当初元素掌控还是她教我的呢。对了哥，你觉得你再过十年也不太可能比我现在强了，不如你也别进学院了，哪里不会我教你，怎么样？”
“学院？”翡雪琳好奇起来。
“你别打岔。”星灵刚想开口，星晨先她一步堵住她，一把将她拉到身后，解释道：“我们在立秋之后就要入学天枢学院了。因为我们还是没有凝结法器，父亲希望我们去学习一些系统的课程。”
“哦。那你们觉得呢？去那边怎么样？”
“其实我很久以前就想去学院了，毕竟天枢学院也是名义上的光神族第一学府啊。而且星原城那边和星月神殿也不远，课程少的时候回去帮帮忙，参加升星什么的，也都很方便。至于她”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星灵，“就是在家闲得慌。”
“哈哈。其实灵儿真的挺想你的，上次她一个人来这里的时候，说家里没人陪她聊天，都快哭了。”
“不要说这个呀！”星灵抗议道。
“我们到外面去吧？”翡雪琳向两人问道。二人欣然应允。
他们离开梦神祠，穿过如毡的草地，来到碧波荡漾的湖边。由于来的时候没有拴好船绳，翡雪琳的小船正在离岸几步远的水中微微浮动着。
“这里的水很浅的，等我一下就好。待会我们直接上船吧。”翡雪琳说道。
她提了提裙带，踩着刚刚没过脚面的湖水，把小船拖到了小渡口边。
星晨和星灵忙从渡口上跳上小船。翡雪琳也翻上了船，用船桨轻点一下渡口的木桩，小船就悠悠地向湖中央漂去。
小船很小，勉强能坐下三四个人的样子。星晨坐在船尾的位置划船，星灵侧坐在船中央，翡雪琳则面朝前坐在船头，白皙的双脚浸在清冽的湖水中，不时踢打着浪花。
“等你们从学院毕业后呢？星晨，你就准备留在神殿任职了吗？”翡雪琳回过头来，看着他俩。
“我也没什么明确的打算，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你知道，我是不喜欢做那些繁忙的职务的。我只希望能挂名一个没什么差事的神职，每年有很多时间可以在大陆上游历。像海湾、南域、木之故里我都想去看一看。”
“噫孑然一身漂泊在外？”星灵打岔，“你是准备孤独一生吗？你就忍心看着我成为没有嫂嫂的孩子？”
“就你这样子，你觉得就能嫁得出去？”
“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我哥哥就是你这个样子，我才担心这个问题呢。”
“好了，灵儿。你呢？星晨他毕竟还已经担任神职了，你以后准备做什么？”
“我？”星灵侧过身来，“其实我也没有考虑过不要误会，我和我哥这种就知道玩还美其名曰‘爱好清净’的行为是有本质区别的，就他这种层次的神职，我考十个都没问题。所以说，走一步算一步喽。”
“可是你很快就要成年了，离开家是迟早的事。或者你也留在神殿吗？”
“绝不。那我不如在学院里任个职什么的，最喜欢热闹的地方了，还能和别人交流法术上的研究成果。在家里和某些人说这些，可是和对牛弹琴一样。”
星晨摇摇头，没有理她：“你呢？雪琳。你担任神职比我们都早，对未来有什么更远的打算吗？”
“我只希望有机会，看一看真正的世界。”
“真正的世界？”星灵问道。
翡雪琳轻撩发丝：“因为凝儿的事情，我知道，这个世界比你我了解到的远远要大，要复杂。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灵力还没有灵儿强，我向往但又畏惧见到更大的世界。当然，见到它本身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在我的未来，很有可能还是会卸任给比我更年轻的女孩，然后结婚生子，生老病死所以，星晨，灵儿，你们不是一直想着云游啊，发现啊什么的吗？多留意一些‘尘世以外’的事情吧，生活的可能性比你们想象的要大，希望我们有见到它的那一天。”
她刚刚晾干的发丝在风中飞扬，就像蓝色的飘带一般。星晨怔怔地回想着她的话。星灵则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手伸进湖水里，撩起一串水花。水花在空中凝聚成小鱼的外形，和他们的小船并行，一**溅跃着。
第十二章 小离别
一晃已经过了中午，他们沿着湖岸向东北划了很远，四周皆是茫茫的水域，临河的那些屋舍早已经看不到了。湖水伴着微风起伏，泛着金色的粼粼波光，上方则是万里无云的碧蓝晴空，每个人心中的不愉悦都一扫而空。
“不如我们就这样划去夏隐算了。”星灵头枕着胳膊一躺，“到时候在船街省得雇船了。路过湖心还能顺便登个岛什么的，我都已经没什么上次去的印象了。”
“别躺着说话不腰疼好吗？”星晨抗议，“你给划过去？”
“我来就我来。”星灵站起身，“你起来吧，我还嫌你划得慢呢。”
船头的翡雪琳叹口气：“灵儿，别闹了。我这几天还不能走。”
非暴力“劫持”翡雪琳的计划落空，星灵顿时泄了气般：“为啥啊，这几天又不是什么重要日子和他在一起超无聊的。”
“下次有机会再去吧，现在我什么东西都没带呢，我们先回去吧。”
“好吧。”星灵撇撇嘴，“哥你起开吧，你这速度我们什么时候回得去啊。”
星晨让她坐到船尾。星灵将双桨对称展开，两道淡蓝色光团顿时覆盖在船桨上。船桨接触到的水面开始剧烈地沸腾起来，很快就形成一股水流向后涌去。甚至整艘小船船尾处的湖面也略有抬高，小船就像一片冲浪板那样向前漂去。
“靠人力划船效率真是低呀。”星灵托着腮，看着船尾处激起的白色浪花。
小船在湖上迅速地分水而过，不一会儿就接近了他们来时的渡口。
三人上了岸。翡雪琳拴好小船，带着他们向梦神祠旁的侧宫去。这里是神职人员们的住所，就像是梦祀神殿的寻梦塔一样。
虽然外观上看起来很朴实，就是一间石砌的白色大房子，和“宫殿”什么的根本摸不着边，但整座侧宫的内部还是很精致的。因为外部缺少装饰，并不显得格局很大，但从内部感受起来就截然不同。
一进大门，是一间屋顶很高的大厅，两侧各有一道大楼梯通向二层的过道，水晶吊灯从三楼的屋顶上垂下。大厅纵深不大，除了金闪闪的壁画外没什么装饰，对侧墙壁左右各开着一条两层高的走廊。
三人走进其中一条走廊，走廊两侧是一个个宽敞的房间，透过房间硕大的窗户，绿色山丘上的景色一览无余。星灵好奇地到处打量。
翡雪琳在一扇淡紫色的雕花木门前停步。门后的房间很大，铺着华丽的地毯，梳妆台上的花瓶里还插着新鲜的花，帷幔后是堆叠整齐的床铺，但此时并没有人。
“妈妈不在，我们去花园那看看吧。”
他们顺着走廊继续向前，从后门通往花园。路过其中一个房间的时候，星灵停下探了探头道：“这个是凝姐姐的房间吧？”
“嗯，是啊。”翡雪琳回过头，“不过她也没住过几次。”
房间里挂着一幅很大的画像，上面是一家四口，一男一女衣着华贵，微笑着各搂着一名小女孩。两个小女孩长得一模一样，水灵灵地，左边的仪态更温婉，右边的神情更俏皮。
桌台上还悬浮着一个透明的球体，气泡一般。星灵上前戳了戳，手指透过了泡膜，但球体没有任何变化。
“这是什么幻影么？”
“星灵，走了呀。”星晨在门口催促道，她只好怏怏跟上。
花园仿佛一个迷宫一般，修剪整齐的绿色灌木连成了高墙，中间是供人通行的小路。随处可见造型各异的园艺植物，灌木丛低侧是五颜六色的花朵。
转过一道绿色高墙，眼前是一大片风信子花田，同样是井井有条的布局，但不似灌木那样遮蔽视线。一个身穿粉白色长裙的少妇正站在花田里，修剪着什么。
“妈。”见到少妇，翡雪琳高兴地喊道。
花田里的少妇抬起头，见到三人，放下手中的活，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欣喜：“小晨和灵儿也来了啊，这都多久没见了，快过来吧。”
“莲姨好。”星晨和星灵问好道。
“客气什么。”莲姨将两人揽过来，“灵儿又长高了啊，真的越来越有几分像你们母亲了。唉，要是没有五百年前那些事该多好，你们兄弟姐妹们多半还是团团圆圆的，姐姐也不会这么早虽然你们家还是名义上的三族之一，但从星轮元年后就没有入主过王城了，我倒是希望你们父亲能早点决定下来，像梦神族这样偏安一隅多好。”
“妈。”一旁的翡雪琳提醒道。
“啊，抱歉抱歉，你们都长大了呢，不该说这些的。对了，小晨，你现在成年了没？”
星晨叹口气：“还没啊”
“这可有些慢呀，琳儿在还没任职前就能凝形了。你以后得多专注这方面的修炼技巧了，有什么不清楚的让琳儿和你说说。”
“妈，我哪懂得多少啊”
“好吧好吧。”莲姨低着头想了想，“这样吧小晨，我来看看你现在的修炼情况，注意了。”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粉白色的袖带却瞬间舞动起来，卷起一簇风信子叶片向星晨掷去。星晨聚气在掌心，发出一道冲击波将飞叶震开。飞叶并没有弹回，但轨迹被他的攻击偏折了。
“原来他连掌心雷都还不会吗”星灵在一边嘀咕。
一片片飞叶接二连三地袭来，星晨召唤出守护屏障，将叶片全部挡开。屏障在飞叶的冲击下荡着一**光晕。星晨的视线内已是漫天的叶片和光涟漪。正在叶雨将要散尽的时候，那两道粉白色袖带骤然加速，紧贴着最后一波叶雨攻势敲击在屏障上。屏障瞬间被震散，星晨身形一晃，向后跌去。袖带灵活地在空中一转，交叉而过，从他的身后托住了他。
“比我想的还要弱一些哎”莲姨扶他站稳，有些为难地说。
“没事的，妈。星晨他只是不太熟悉灵力的运用，以后只要找到凝形的诀窍就好了。”
星灵也在一旁应道：“对啊，莲姨你不要生气，有我和父亲两个人为他失望就足够了。”
“我不是说失望啊”莲姨一头雾水。
试探过星晨之后，莲姨又拉着两人嘘寒问暖了好一会，一会问两人生活上的琐事，一会问两人之后的安排。两人在一旁唯唯诺诺，头点得啄米似的。
午饭后，莲姨去庄园的其他地方处理事务，翡雪琳带着两人在周边转悠。在一处河湾旁，星灵蹲在岸边拿面包屑喂鸭子。河水从磨坊的水车轮下滚过，带着水车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田野间的风车正悠悠转动着。
翡雪琳撑坐在小山丘上，一只手编着头发：“我妈就是这个样子，冒冒失失的，你不要见怪啊。”
“怎么会啊。她能算得上长辈里最关心我的人了。连我的父亲，有时候都对我们不闻不问的”
“那也不能怪他。他毕竟是神殿殿主，公务繁忙。而且听妈妈说，你父亲以前比现在和气得多，都是因为五百年前那些事情”
“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星晨摇摇头，“我还是想些现实的，就比如怎么凝结法器吧。”
“嗯。”翡雪琳笑道，“不过说真的，你的灵力确实比灵儿低不少呢。你别看她也没有凝结成功过，但完全是她以前没在意这些事。其他的法术，无论战术、治愈、感知甚至传送，她都相当熟练的。”
******
第二天，星晨和星灵又在梦神庄园这里停留了小半日，快到日上中天的时候，他们牵马向翡雪琳辞行，准备前往夏隐地区。
“再见啦琳姐姐，等再见面我们应该就是学生啦。”星灵在马上向她挥手。
“再见。”翡雪琳也挥手回应道。
她站在小山坡上，看着二人的身影在原野上不断缩小，最终消失于天际。她身影纤细，长发和裙带随风飘扬，看起来有几分落寞。
“天枢学院吗？”她喃喃自语道。
三个年轻人又是一次小别。星晨和星灵奔向未知的远方，翡雪琳也做出了她自己的决定。隐隐约约中，新的世界已然向他们打开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