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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旅行蛤蟆     潜行1933txt下载     潜行1933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 16 章

    燕子动作非常迅速,她先从倒在地上的男子身上摸出一把手枪,然后又把男子拖到了墙脚,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一颗美制手雷放在腰间,然后手持双枪,站到了门口背角处。

    咚咚咚,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燕子的神色也略微有点紧张——她虽然是契卡的高级特工,但大部分情况都是利用美色和计谋来获取情报,实际进行行动任务,这还是第一次。

    又过了三分钟,脚步声终于从街对面来到了门口,燕子握紧了枪把,屏住了呼吸。

    门外,科尔曼正指挥几名手下守住了各个窗口,然后走到门前,刚要举手敲门,但科尔曼举在半空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屋子里太静了,静谧的让人担忧,科尔曼脸色变幻了一下,然后把耳朵附到门上,开始侧耳倾听。

    毫无声息.........

    科尔曼面色再次一变,举手给周围的几个手下打了个手势,然后从胸前掏出一把手枪。

    门背后的燕子脸上露出惨然之色,本以为这群人会直接推门进来,但现在的情况,很明显,对方已经觉察到了异常。

    门外的科尔曼很快拟订了行动计划,他举起了右手,只等一声令下,几个人就会从不同的方向冲入屋内。

    二、一........

    科尔曼右手的指头在逐步减少,随着单手成拳,只听喀喇一声,公寓的门和窗户同时破裂,三路人马迅速破门或破窗而入。

    轰!

    一声巨响,门口顿时硝烟弥漫,与此同时,刚刚跃入窗口的两名德国特工胸口瞬间中弹,燕子一个箭步冲到屋内,躲在了沙发后面。

    这只是第一波,很快,就会有人再次冲进,但这一次,燕子可没了第二颗手雷!

    los!los!los!

    门外传来了德语“冲锋”的嚎叫声,燕子举起枪,对准了门口.......

    砰砰砰!

    门口和窗前同时响起火花,一阵密集的火力,压的燕子根本无法抬头,与此同时,硝烟弥漫中,一名金发男子率先冲入了门口,但就在同时,只听“砰”的一声,屋子的灯泡被击碎了,屋内顿时一片黑暗。

    燕子竭尽所能的争取着最后一丝生机。

    “fire!”

    黑暗中的科尔曼下达了开火的命令。

    枪声杂乱无章的响起,一轮集火之后,在月色的掩映下,所有人都适应了屋子的黑暗。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几名德国人在缩小包围圈。

    燕子的心中一阵冰凉,她举起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砰!

    就在这时,枪声又响了,黑暗中传来了闷哼声,科尔曼大喊:“谁在乱开枪!”

    砰!

    又是一声枪响,再次有一名德国人倒下。

    燕子正要扣动扳机的手停了下来。

    砰!砰!砰!

    这次是一记三连击,枪声清晰无误的从门口传来,仅剩的两名德国人中,传来了科尔曼的怒吼:

    “陷阱!冲出去!”

    喀喇啦的声音传来,刚刚从窗口跃进的德国人又从窗口跳了回去。

    砰!

    又是一声枪响,那名刚跳出去的德国人也没了声音........

    “你是谁?!”科尔曼缩在角落,发出极度恐惧的怒喝。

    “endgultiges ziel(德语:死神来了).......”黑暗中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屋子里一片静谧。

    “吾之荣誉即忠诚!”

    砰的一声,再次有枪声响起,但这一次,枪声不是射向屋外。

    科尔曼将最后的子弹射向了自己........

    “燕子?”黑暗中令人恐惧的声音变得柔和。

    “我在这里。”燕子从沙发背后站了起来。

    “小心,”耿朝忠从门口迈进步子,顺手打死了屋内还在挣扎着举枪的一名残存者,“你没事吧?”

    “没事。”燕子身子在微微颤抖。

    刚才那场战斗的后遗症,现在才在她身上显现。

    “除了骨骼复位,打黑枪也是我的传统艺能。”黑暗中的耿朝忠微笑着,走到了燕子的身边。

    “你的幽默很不合时宜。”燕子将枪扔到了地下。

    “好吧,”耿朝忠摸了摸鼻子,“我们需要找到布莱索。”

    燕子点点头,她没有忘记来这里的目的,很快,他从死掉的科尔曼身上,找出了一把钥匙,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包括房卡之类的玩意儿。

    “他住在圣劳伦斯旅馆,这把似乎是地下室的钥匙。”燕子低头专心辨别着钥匙的分类。

    “先走,警察不会来的太晚。”耿朝忠提示道。

    燕子点了点头,率先迈出了屋门。

    “谢谢你改变了主意。”夜色中,燕子的脚步格外轻盈,此时的她,更像是一只轻巧的夜莺。

    “不必,人总有心软的时候。”耿朝忠微笑道。

    燕子笑了,她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后踮起脚尖,在耿朝忠的脸上轻轻一吻:“谢谢你。”

    “这时候我是不是该做点别的?”耿朝忠呵呵一笑,“按照某些电影情节。”

    燕子白了耿朝忠一眼,不再理会他。

    圣劳伦斯旅馆离这里并不是太远,三刻钟后,两人就来到了这间名字十分高大,但实则十分简陋的路边旅馆。

    “他们应该包下了这间旅馆。”耿朝忠看了看旅馆门口紧锁的大门。

    “从那边进去。”燕子指了指一旁开着的窗户。

    咣!

    耿朝忠已经踢开了大门。

    燕子耸耸肩,从大门走了进去,然后顺手捡起了放在门口桌子上的手电筒。

    穿过阴暗的走廊,是一条潮湿窄小的地下通道,踏着不知道留存了多久的肮脏积水,两人来到了一处铁门面前。

    “应该就是这里了。”燕子的肩膀在颤抖。

    耿朝忠没有说话,而是从燕子的手里拿过了钥匙。

    伴随着铁皮摩擦地面的牙酸噪音,耿朝忠推开了地下室的门。

    手电筒的光柱在狭小的陋室移动,最终定格在了墙角。

    “布莱索!”燕子的惊叫声响起。

    没错,是布莱索,她倒在一片血腥污浊之中,似乎早已停止了气息.......

    “还没死,”耿朝忠摸了摸布莱索的鼻息,然后一把将布莱索背到了后背上,“我们先把她弄上去,吃点东西。”

    布莱索的眼皮在微微颤动,但并没有睁开眼睛,然后,她张开嘴,一下子咬在了耿朝忠的肩头。

    “啊!”

    地下室传来一声惨呼.........

第 17 章

    半个小时后,在外面望风的耿朝忠走回了旅馆,燕子正坐在床边,陪伴着受尽折磨的布莱索。

    “布莱索,你好点了吗?”燕子忧心忡忡的看着布莱索。

    “我没事。”布莱索坚强的令人绝望,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这个女人竟然很快恢复了正常,这让一旁的耿朝忠也不由得心生钦佩之意。

    “是你救了我?”布莱索又把目光投向了耿朝忠,“刚才我听燕子说,你非常神勇。”

    “不,是燕子救了你,我只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工作。”耿朝忠回答——他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

    “这就是你们东方人谦逊的态度吗?真迷人........”布莱索眯着眼睛看着耿朝忠,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赞美。

    “呃,布莱索,你还是多休息几天,我这里就不打扰了。”耿朝忠想要离开。

    安慰一个女人,还是另一个女人更合适一些。

    “我是战士,不需要安慰,”布莱索站了起来,“更何况,是我自己出了问题。”

    “我在柏林也受到了袭击,”燕子开口了,“布莱索,你不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是我的责任,如果不是我来到法国,布莱索就不会和我见面,布莱索如果不和我接头,也就不会被德国人发现,更不会被德国人抓住,所以,一切都是我的责任。”耿朝忠耸了耸肩说道。

    “好像有点道理。”燕子若有所思。

    “推断很有逻辑性。”布莱索点了点头。

    “喂,你们不会当真吧!”耿朝忠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所以,你该怎么补偿我们?”燕子一本正经的看着耿朝忠。

    耿朝忠无语,他想要落荒而逃。

    “咯咯咯,”燕子娇笑起来,“算啦,我们还是讨论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德国人对我们的动作绝非偶然,我想,一定是我们出了什么问题。”

    “德国人拷问我谁去了柏林,也就是说,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在和柏林那边的犹太人联合会接触,所以,问题应该是出在德国。”布莱索也恢复了严肃。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在法国暂时还是安全的,但德国那边就得更加小心了,”耿朝忠点点头,“燕子,你有没有和德国那边的同志取得联系。”

    “已经发了警告讯息,但德国到底出现什么情况,我现在并不清楚,但鉴于现在的情况,我恐怕很难回到德国。”燕子沮丧的说道。

    “你先陪布莱索休息几天,我会找机会解决这个问题。”耿朝忠说道。

    “谢谢。”燕子报以感激的目光。

    “不过,我想知道巴黎有没有什么情报交流的场所,类似......类似咖啡厅或者酒馆一类......”耿朝忠看着燕子的眼睛。

    “有,贝当路,圣卡罗兰沙龙,”燕子眼睛一亮,“那里是巴黎最著名的社交场所,各国的外交官和情报人员经常会在那里聚会,我们通常会在那里交换一些不太重要的情报。”

    “带我去,”耿朝忠目光一亮,“我需要一个引荐人。”

    ........

    圣卡罗兰沙龙位于贝当路的中心区,这里也是巴黎夜生活的中心,耿朝忠和燕子赶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但这座三层巴洛克式建筑依然充满了音乐的躁动感。

    “戴上这个,”燕子从门口的侍者那里取过一个黑色三角形面具,“这是圣卡罗兰的传统。”

    “哦。”耿朝忠微微一笑。

    原来是一个假面舞会,这是从十七世纪开始就弥漫在欧洲上流社会的风尚,当然,原本的目的是为了一些浪漫的邂逅,但用来交流情报的话,同样完美无缺。

    燕子也戴上了一个紫色镶钻面具,在缴纳了四百法郎的巨款之后,耿朝忠得到了一张圣卡罗兰沙龙的贵宾卡,然后,燕子将手搭在耿朝忠的手掌,一同进入了舞池中心。

    “跳舞是交流情报的最直接方式。”燕子指着幽暗的舞池,那里有数对男女在翩翩起舞,他们偶尔会亲密的交头接耳,宛如一对对甜蜜的恋人。

    “那么,如何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耿朝忠问道。

    “托盘,将自己想要的情报放在托盘上,如果有人知道,就会来邀请你共舞。”燕子说道。

    “如果对方是男士呢?”耿朝忠问的很仔细。

    “那边有桌球厅和酒吧。”燕子无奈的指了指舞池周边的一些包厢。

    “奈斯,”耿朝忠满意的点了点头,“最后一个问题,如何发布情报。”

    “同样用托盘交给侍者,当然了,如果你在圈内有一定的名望的话,自然会有人来询问你。”燕子耸耸肩。

    “呃,”耿朝忠眯了眯眼睛,“罗斯福,这个人你听过吗?”

    “你指的是刚刚就任的美国总统罗斯福,还是?”燕子的眼睛在黑暗中像星光一样闪烁。

    “当然是情报圈里的罗斯福,请问你有没有听过这个人?”耿朝忠微笑道。

    “我当然知道,他成功预言了阿道夫和罗斯福上台的大致时间,同时还给出了日本占领满洲的确切日期,我们在圈内称他为天启者,曾经有数不清的人在寻找他的真实身份,可惜,他已经消失了很久。”燕子说道。

    “呃,天启者,好听的名字。”耿朝忠点了点头,然后从旁边拿过纸笔,开始写些什么。

    “你想干什么?”燕子有点好奇,把目光投向了耿朝忠的纸张。

    “没什么,”耿朝忠摇摇头,“我想试试自己的一些情报。”

    片刻后,一名侍者走过来,接过了耿朝忠递过的纸条,然后躬身问道:“请问,这条消息的发布者是?”

    “罗斯福。”耿朝忠微笑道。

    “祝您好运。”侍者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色。

    “走吧。”随着侍者的离开,耿朝忠也站起身来。

    “就这么离开?”燕子的声音有点惊讶。

    “不然呢,我只是第一次来。”耿朝忠摊手。

    “一位绅士不会吝惜他的邀请,”燕子一动不动,“至少,也要庆祝一下今天的胜利。”

    “好吧,”耿朝忠站起身,微微欠身,“我可以请您跳支舞吗?”

    “可以。”燕子嫣然一笑。

第 18 章

    “我听说,罗斯福之前的几个消息,都是从亚洲发出的。”耳鬓厮磨之间,燕子在轻声低语。

    “也许他是个亚洲人也说不定。”耿朝忠微笑。

    “也许他正在跟我跳舞。”燕子轻盈的转了一圈。

    “也许只是一个玩笑。”耿朝忠接住了燕子回旋的身体。

    “也许.......”

    耿朝忠正要说话,就看到一名侍者走到了自己刚才的座位前面,应该是在等待自己回来。

    “有人感兴趣,看来你刚才发的消息很重要。”燕子也看到了那名侍者。

    耿朝忠点点头。

    一曲跳罢,耿朝忠和燕子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先生,那位先生对您提供的消息感兴趣。”侍者指了指旁边的桌球室。

    “我去一下。”耿朝忠朝燕子点点头。

    侍者将耿朝忠带入包厢后,就走了出去。

    包厢里,一名戴着面具的金发男子正挥杆撞击着绿色桌面上五颜六色的桌球,即使是耿朝忠进来,他也依然没有抬头,只是随意的问道:

    “罗斯福?”

    “是,您呢?”耿朝忠捡起一根撞杆,站在一旁观看。

    “你黑我花,先净为胜。”金发男子没有回答,指了指桌面。

    咣!

    耿朝忠狠狠的撞了一杆,黑球花球同时入袋,桌上只剩下了一个花球。

    “大力出奇迹,我赢了。”耿朝忠耸了耸肩。

    “你犯规了。”金发男子抬起头,但看不出是喜是怒。

    “无所谓,不管黑球花球,打进去就是好球。”耿朝忠无所谓的摇头。

    “好吧,你赢了,”金发男子站起身,坐到了球桌旁边的椅子上,“你可以叫我波拿巴。”

    “哈,”耿朝忠哈哈一笑,也坐到了男子的旁边,“您有什么想问的?”

    “你说你知道德英之间将有密约达成,请问,是有关哪方面的密约?”金发男子问道。

    “有关军事的。”耿朝忠低声道。

    “海军还是陆军?”金发男子又问。

    “海军。”耿朝忠回答。

    金发男子坐直了身体,双眼直视耿朝忠,目光锐利的似乎要穿透耿朝忠的面具。

    “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沉默了片刻后,男子终于涩声开口。

    “这不合规矩。”耿朝忠扁扁嘴。

    “我买了,”金发男子手猛地一挥,“不过有一个条件,不能把这个消息泄露给任何人。”

    “那价钱就要更高。”耿朝忠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微笑。

    “开价吧!”金发男子似乎下定了决心。

    “10000法郎。”耿朝忠毫不犹豫的开口。

    “离谱!”男子愤怒了。

    “我可以卖十次,一千法郎一次,并不算贵,甚至比巴黎的某些交际花还便宜。”耿朝忠耸耸肩。

    “8000。”男子深吸了一口气。

    “9000,不能再少了。”耿朝忠还价。

    “8500。”男子颓丧的往后一仰。

    “承蒙惠顾。”耿朝忠微微欠身。

    金发男子无奈的从兜里掏出一张支票,随手一签,递给了耿朝忠。

    “还需要我告诉您消息吗?”耿朝忠微笑道。

    “不用了,你可以离开了,”金发男子靠在椅背上,直勾勾的看着耿朝忠,“不过,如果让我知道这个消息泄露了,那你必将为此负责。”

    “我是罗斯福,我为自己的信誉负责,”耿朝忠微笑回答,“但,如果是别的地方出了问题,请恕我无能为力。”

    “你真的是那个罗斯福?天启者?”金发男子盯住了耿朝忠的眼睛。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耿朝忠站起身,走出了桌球室。

    “快走!”耿朝忠刚出桌球室,就快步走到了燕子身旁。

    “哦。”燕子连忙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走出了圣卡罗兰沙龙,耿朝忠拦住一辆出租车,瞬间就消失在了街角。

    ........

    半个小时,巴黎一处僻静的林荫小道。

    “消息卖掉了?”燕子低声问。

    “这是8500法郎的支票,你想办法兑换一下。”耿朝忠将手头的支票递给了燕子。

    “这么多!”燕子的嘴巴几乎张成了o型,“有人要刺杀阿道夫?”

    “啊?”这回轮到耿朝忠长大了嘴巴,“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在开玩笑,我不相信什么情报能卖到这样的价格。”燕子没好气的说,接着她马上醒悟过来,惊讶道:“真的?”

    “真的倒是真的,不过不是现在,”耿朝忠耸耸肩,“我的意思是,迟早会有人刺杀他。”

    “那是什么情报?”燕子的好奇心很浓厚。

    “没什么,确切的说,是对方花钱让我保守秘密。”耿朝忠回答。

    “你是个天才,”燕子用一种不可名状的眼光注视着耿朝忠,“组织需要你这样的情报天才,这会让我们的经费更加充裕。”

    “等等,”耿朝忠打断了燕子的话,“这笔钱是我自己赚的,和组织无关。”

    “你.......”燕子的表情有点愤怒,“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燕子,”耿朝忠语重心长的看着燕子的眼睛,“我是你们雇佣的,但并不属于你们,这点我有必要告诉你。”

    “从没有人告诉我这些,”燕子惊讶的摇头,“你说,你并不是我们组织的人?”

    “是的,我是被雇佣者,你可以向上面求证。”耿朝忠再次强调。

    “但是我将你带到了这里,”燕子扁了扁嘴巴,“你必须为此支付一定的费用,另外,你必须告诉我你出卖的是什么消息。”

    “我可以付给你1000法郎,但消息不能告诉你,这关系到我的性命。”耿朝忠摇头。

    “那我会将你是罗斯福的消息泄露出去。”燕子低声威胁。

    耿朝忠看了看四周,燕子警惕的后退了两步。

    “好吧燕子,是有关德国人和英国人签订海军密约的事情,英国人将允许德国人扩充海军的数量,尤其是潜艇的数量,并且还会提供一定的帮助。”耿朝忠无奈的说道。

    燕子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是一个十分重大的消息,这意味着英国人完全松开了捆绑在德国人身上的绳索,第三帝国的重新武装已经成了现实,而这直接针对的,就是法国人!

    这也意味着,整个欧洲大陆的局势,已经迈向了更不可控的明天!

    “你是怎么知道的?”燕子更加警惕的向后退了一步,如此重大的消息,她完全不怀疑耿朝忠有杀人灭口的动机。

    “燕子........”耿朝忠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向远处走去。

    “记得明天把钱还给我.......”

第 19 章

    翌日,费加罗报报社。

    “耿,很高兴你能回来。”菲尔洛先生背靠椅子,满面笑容。

    “菲尔洛先生,我有点搞不清楚您的意思。”耿朝忠站在菲尔洛的对面,满脸疑惑。

    “是的,是的,我们之前是有一些误会,但我已经调查过了,你在一周前才刚刚来到巴黎,况且,对一个亚洲人,我本来也不必担心太多。所以,请原谅我的冒昧。”菲尔洛先生笑着回答。

    “那么?”耿朝忠试探着问道。

    “当然,你还是我的助理,”菲尔洛先生笑了,“另外,我还会发给你一份特殊津贴,每周15法郎,如何?”

    “呃,谢谢菲尔洛先生,您的慷慨让我惊讶,”耿朝忠恰到好处的恭维了一句,“但是,您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我确认了,那份德国针对犹太人的法规不是你所能接触到的,你应该是通过别的途径推测出了这个消息,”菲尔洛满脸的遗憾,“事实上,你说的逻辑是正确的,德国人既然要对犹太人下手,那推出这种法律是迟早的事情。”

    “多谢,如果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吩咐。”耿朝忠点点头,坐到了自己原来的座位上。

    “耿,我很好奇你在中国的职业,”菲尔洛先生今天的态度很热情,“按照你敏锐的观察力,你在中国的职位应该不低吧?”

    “菲尔洛先生,”耿朝忠向菲尔洛笑了笑,“事实上,我在中国也是一家报社的副主编,但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我才不得不来到欧洲,所以,我依然很感激您的收留。”

    “让我猜猜,”菲尔洛先生眯起了眼睛,“是因为南京对文化人士的迫害?”

    “是的,您猜对了一半,”耿朝忠笑了,“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和某位政府高官的妻子产生了一段无法割舍的感情,所以.......”

    耿朝忠无奈的摊了摊手。

    “哈哈,”菲尔洛大笑起来,“耿,这种事情在我们法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在我们这里,那名高官只会把白手绢扔到你的头上,来进行一场男人间的决斗。”

    “是的,我也认为通过权势来压迫别人是可耻的,”耿朝忠耸耸肩,“所以我来到了法国。”

    “好吧耿,你完全可以在这里尽情的施展你的才华,”菲尔洛笑了笑,“我是指,你可以撰写一些你想写的东西,只要具有相当的前瞻性,我甚至可以给你开一个专栏。”

    “多谢,我最不缺乏的就是前瞻性了。”耿朝忠自负的一笑。

    “菲尔洛先生,请我这里有一位叫做查尔斯·耿的先生吗?”报社看门的小厮探进头来。

    “有,我就是。”耿朝忠站起身。

    “有一位洛丽塔夫人找您。”那名小厮说道。

    “哦?”耿朝忠和菲尔洛先生的脸色都认真起来。

    .........

    报社门口停着一辆豪华马车,这在早已普及了轿车的巴黎街头可谓是相当罕见,要知道,现在养一辆最贵的雪佛兰轿车的费用,也比不上豢养两匹名马。只有那些最有钱和最讲究复古风尚的上流贵族,才会依旧维持这样的出行方式。

    “请上车。”执鞭的车夫瓮声瓮气的说。

    耿朝忠跳上车,钻进了车厢——这是一辆十分宽大的豪华马车,车厢足足可以容纳四个人相对而坐,车内陈设极为豪华,除了来自法国宫廷的刺绣,甚至还能看到一颗绿色的夜明珠。

    而车厢的最深处,坐着的自然是久闻其名却不得一见的洛丽塔夫人了。

    只是,这名头戴面纱的贵妇,看上去似乎有几分熟悉。

    “查尔斯先生,报社的日子还愉快吧?”贵妇开口了。

    “燕子?”耿朝忠张大了嘴巴。

    这声音,这身形,不是燕子还能有谁?

    “咯咯”的笑声传来,面前的“洛丽塔夫人”掀开了面纱,果然是燕子。

    “你就是洛丽塔夫人?”耿朝忠无奈的看着面前雍容华贵端庄无比的燕子。

    “当然,难道我不像吗?”燕子拉了拉自己的裙摆,做出一个妩媚动人的姿态。

    “那么,你之前的丈夫.......”耿朝忠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已经很老了,并且心脏也有问题,只需要一些小小的手段.......”燕子微微一笑。

    耿朝忠的瞳孔一缩,有点不寒而栗——这名只有18岁的,拥有着可爱如”燕子”代号的契卡特工,毫无疑问是一条不折不扣的美女蛇!

    “你好像有点害怕。”燕子的笑容依然纯真。

    “没有。”耿朝忠摇头否认。

    “跟我在一起,你是不是有种怀里抱着一条冰冷的毒舌一样的感觉?”燕子笑眯眯的看着耿朝忠,准确的说出了耿朝忠现在的感受。

    “没有,我很‘享受’那种感觉。”耿朝忠自嘲的一笑,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特工,与之相比,香子简直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宠物而已。

    “耿,你不需要担心,”燕子似乎洞穿了耿朝忠心中所想,“我的獠牙只会面对敌人,而你,是我最亲爱的战友。”

    “这是你的7500法郎。”接着,燕子递过来一张支票,“之前的支票,我已经做了处理,这是法国巴黎银行的债券,你可以在欧洲的任何地方兑换它。”

    “多谢。”耿朝忠将债券收回了怀里。

    “布莱索去找埃德蒙多了。”燕子接着说道。

    “呃,我明白。”耿朝忠抿了抿嘴唇。

    埃德蒙多已经知道了布莱索的身份,恐怕也会接着怀疑到燕子的身上,从这点来看,埃德蒙多已经是一个必须死去的人。

    耿朝忠的心里有点不舒服的感觉——白俄是苏俄的敌人,但却并不是自己的敌人,相反,埃德蒙多是一个很有趣的朋友。

    “耿,这就是我们的生活........”燕子指了指车厢门口:

    “你该离开了,祝你在菲尔洛先生那里好运。另外别忘了,菲尔洛先生才是我们最重要的猎物。”

    “是的,菲尔洛先生才是我们最重要的猎物。”耿朝忠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车厢。

第 20 章

    一个半月后,中国,南京。

    华元旅社是特务处自复兴社时期就建立的老剧点了,也是如今规模庞大的复兴社接待各地往来分站的重要机关,但7月25号这天,旅社却迎来一个不速之客——一名身姿婀娜的贵妇带着一个丫鬟走进了华元旅社,声称要见一位姓代的先生,并且指名必须亲自见面。

    把门的老吴本来不打算搭理她,但旁边的小郑却认出了这位风姿绰约的女士——这不是上海滩著名的“电影皇后”胡蝶吗?!

    自从莫斯科获奖以后,胡蝶的美名遍及中外,老吴不敢怠慢,赶紧一层层的汇报上去,而当代江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里的钢笔竟然啪嗒一声掉在了桌面上。

    “胡蝶小姐?你们没看错?”代江山手忙脚乱的捡起掉在桌上的钢笔,想要插上笔帽,却插了几回都没插进去,反而把手上弄得一片墨汁。

    “是的,绝对没看错,现在就在华元旅社的大堂。”进来汇报的唐纵斩钉截铁的说道。

    “带我去。”代江山很快压抑下了心中的激动之情,但他闪烁的眼神表明,他的心情绝非表现的那么平静。

    唐纵连忙出去备车,处座如此失态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即使是31年“九一八”爆发,他也没见处座这么失态过。

    不到半小时,一辆黑色小轿车就停到了华元旅社门口,车上一名中年男子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大堂,目光一扫间,已经看到了坐在藤椅上看杂志的胡蝶。

    果然是胡蝶小姐!

    代江山压抑住心中的激动之情,轻轻咳嗽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的脸显得更和蔼可亲,然后才稳住步伐,慢慢的走过去,彬彬有礼的问道:

    “小姐您好,请问芳名贵姓?我姓代,就是您要找的人。”

    “哦,您就是代先生?”

    胡蝶将手头杂志放下,高叉旗袍下交叠的双腿款款合拢,站了起来。

    “是的,鄙人确实姓代,小姐您找我有事?”代江山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

    “哦,代先生,有人托我给您捎一封信......”胡蝶一边说话,一边要从坤包里掏什么东西,代江山眼疾手快,赶紧拦住,低声道:

    “小姐莫急,事涉机密,我们进屋详谈。”

    “哦?”胡蝶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人。

    此时代江山也只三十余岁不到四十,正是一个男人最成熟和富有魅力的时期,再加上长期身居高位颐指气使,更有一种逼人的威严,即使代江山极力掩饰,也并不能完全隐藏。

    “好,那我们进屋详谈。”胡蝶放下心来。

    眼前这个中年人看上去仪表堂堂一身正气,再加上自己还有司机在外面等候,应该没什么问题。

    两人进屋坐下,代江山言笑晏晏,请胡蝶坐到主座,然后亲手沏了一杯香茶奉上,这才低语问道:

    “请问小姐尊姓大名?”

    “何必明知故问呢。”胡蝶笑了,她久经名利场,此种套路岂能不知?

    “是代某着相了,”代江山看着眼前风雅聪慧的佳人,心中更是喜爱,“实不相瞒,一听下面人汇报说是胡蝶小姐来访,代某立刻抛下手头一切,从憩庐直奔而来,为的就是能一睹小姐芳容。”

    胡蝶微微一笑,“下面人”指的是自己身居高位,“憩庐”则是校长在南京下榻之地,更是侧面暗示自己位高权重,这代先生,还是脱不了权贵的骄娇二气。

    不过对此种人,胡蝶倒也见过不少,所以也只是微微一笑道:“代先生能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见我,真是幸何如之啊!”

    代江山老脸一红,听出胡蝶语带嘲讽,只好自嘲一笑道:“鄙人久在宦场,说话做事难免带了些官气,倒惹得小姐不快了。代某在此向胡小姐谢罪,还请胡小姐原谅。”

    胡蝶微微一笑,面前这人倒拿得起放得下,与她在上海见过那些蠢笨如猪却又骄横自傲的高官名流,倒还有些高下之别。

    “胡小姐,您刚才说有人托您捎一份东西,还请见示。”代江山看气氛有些尴尬,连忙转向了正题。

    胡蝶这才从坤包里拿出耿朝忠的那封信,递了过去,温声道:

    “我在巴黎演出的时候,在自己的化妆室里碰到一个年轻人,此人来去无踪,倒像是剑仙小说里的侠客,人长的不错,并且说话也讨喜,所以我就答应他,给您捎一封信过来。”

    “巴黎?”代江山微微一愣。

    特务处在巴黎并无据点,只有在大使馆安排了一个工作人员,还是兼职,是什么人,居然对特务处在南京的情况了如指掌?

    “对,巴黎,是中国人,他还托我给您捎一句话: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胡蝶又说。

    “哦?”

    此时此刻,代江山终于把心思从胡蝶身上转移到了信上。

    春风,是他的别号,这首诗明显有言外之意。

    代江山满心疑惑,连忙拆开信封,熟悉的字体顿时出现在眼前:

    “处座,别来无恙。一别一载,甚是想念,奈何远隔重洋,不能耳闻目睹处座之音容笑貌,每思处座之教诲,卑职能不感怀?

    然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卑职受人所迫,不得不聊尽人事,安抚其中。

    如今西欧风起云涌,局势诡谲莫测。彼德意志阿道夫者,鹰视狼顾,胸怀丘壑,其志绝不在小,恐有并吞宇内之志。之于意大利者,则并随其后,以图一饕。而英吉利帝国,则隔海相望,意欲坐山观虎斗,以收渔翁之利。

    唯独法兰西,文恬武嬉,马放南山,自恃二十年经营之马奇诺防线,疏于战事,卑职窃以为,此乃自招败亡之相。

    ..........

    卑职以为,欧陆已有山雨欲来之前奏,日后恐有不测之大变。而祸起之首,一在西班牙,二在波兰,卑职身处此地,但一片丹心,唯天日可表。

    ..........

    卑职如今身在异乡,举目无亲之下,不免彷徨,唯盼处座能照顾好鄙人家小,以待归期。

    耳火顿首。

    另:卑职知悉郑季民副处长现在德国考察,欲与之相见,又恐冒昧,还请处座代为通告,以全卑职忠义之心。

    ..........

第 21 章

    看信良久,处座神色变幻不停,失联已久的耿朝忠竟然来信了,还是托胡蝶送来,这倒是大大出乎自己意料之外。

    原本以为耿朝忠早已经凶多吉少,没想到他还活着,居然还能从巴黎给自己寄信过来,也就是说,现在耿朝忠应该还是自由的。

    另外,字里行间也可以看出,耿朝忠对自己,对特务处还是表达了忠诚的意思,只是受到了某种挟制,这才暂时呆在欧洲。

    日本人?

    处座摇了摇头。

    恐怕不是,犯下那种大案,即使耿朝忠愿意投降,恐怕日本人也不会放过他。

    处座拿起信纸,再次翻阅了一遍——这封信所涉极广,对欧洲各个国家的情况都发表了看法,大到德法英吉利,小道波兰立陶宛,几乎每个国家都有所阐述,并且用语精到,不乏真知灼见。但,似乎少了一个很重要的国家!

    苏联!

    这是欧洲数一数二的大国,耿朝忠竟然没在信里提及,很显然,耿朝忠必然是落到了苏联手里,还有,胡蝶小姐正是从莫斯科启程前往欧洲,这似乎也佐证了这一点。

    苏联人抓耿朝忠干什么?

    仅仅是利用他办事吗?

    处座皱起了眉头。

    胡蝶在一旁看代江山久久不语,心里也颇为好奇——事实上,如果不是好奇,她也不会答应为耿朝忠送这封信,又停留了片刻,蝴蝶终于开口,低声问道:

    “代先生,这位年轻人是您的属下?”

    “是,也不是,”处座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还是要多谢胡蝶小姐仗义相助,小姐古道热肠,有古名仕之风。”

    “代先生客气了,我只是个戏子罢了。”胡蝶掩面一笑,不过这古名仕之风的夸赞,还是让她颇为受用。

    “鄙人所言发自至诚,胡小姐巾帼不让须眉,请受鄙人一拜!”

    处座将信收起,站起来郑重其事的给胡蝶鞠了一躬。

    “当不起,当不起,”胡蝶被处座弄得倒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代先生不必客气。”

    “来人!”处座却不再多言,手一挥,唐纵毕恭毕敬的走了进来,低声道:“老板!”

    “把我珍藏的那个翠玉手镯拿来!”处座面色凛然的吩咐。

    “遵命!”唐纵赶紧答应。

    处座这几年,似乎是动了几分春心,对几个特务培训班的女学员都颇为关照,此事唐纵也是轻车熟路,不用半分钟,就端了一个镶金绣银的锦盒走了进来。

    “胡小姐,一点薄礼,不成敬意。”处座接过锦盒,双手奉上。

    “既然我都是巾帼了,又岂能贪图财货?”胡蝶微微一笑,伸手推拒。

    “胡小姐蜚名中外,当然不会在乎这点薄礼,但这份薄礼可不是代某人送的,而是国家对胡小姐拳拳爱国之心的表彰,推辞不得!”处座脸猛地一板。

    一下子上升到了国家层面,胡蝶也不好拒绝,再加上这代先生面色一板,竟然有几分煞气,胡蝶敬畏之下,只好伸手接了过去。

    交接之间,两人指尖轻触,处座只感触之滑腻如玉,不由心中一荡。

    “胡小姐,鄙人闲暇,也常看一些电影,尤其对蝴小姐主演之角色,更是心向往之。别人都觉得《姊妹花》是胡小姐代表之作,但代某却以为,《啼笑因缘》才是胡小姐演艺生涯中塑造最为成功的影片.......”

    处座满面春风,开始侃侃而谈,一旁的唐纵心领神会,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

    两人一直交谈了足足半个小时,处座施展平身解数,逗的佳人娇笑连连,更是约定了改日亲自前往上海捧场,这才将胡蝶意犹未尽的恭送出门,回来时候不注意,竟然被门槛拌了一跤!

    “处座,您没事吧?”唐纵连忙上前扶住处座。

    “没事,没事。”处座摇摇手,快步走进了屋子。

    他走到刚才胡蝶坐的椅子面前,徘徊良久,回想起刚才胡蝶的音容笑貌,更是目眩神迷,似乎空气中还留有佳人余香。

    过了好一会儿,处座才从迷醉之中醒来,这才想到正事,赶紧坐回了椅子,拿出耿朝忠的那封信,又看了一遍。

    “耿朝忠这小子,无意之中倒给我办了个大事。”

    处座微微一笑,心情甚是畅慰,想了想,开口向门外呼道:

    “唐纵,进来!”

    “处座,您有什么吩咐?”唐纵连忙推门走进。

    “你给郑季民副处长发个电报,就说耿朝忠不日就去德国见他,让他好生劝慰,摸清楚耿朝忠现在的情况。”处座吩咐道。

    “卑职遵命!”唐纵点头。

    “还有,耿朝忠不是在南京还留下个老婆吗,好好照料着,严禁任何人骚扰,有谁敢动一根手指头,动左手的砍左手,动右手的砍右手!两手全动的,直接枪毙!”处座语气一片肃杀。

    “处座放心,没有您的命令,谁都不敢造次。”唐纵战战兢兢的回答。

    “还有,让郑季民给耿朝忠带四个字。”处座继续吩咐。

    “哪四个字?”唐纵问道。

    “既往不咎。”

    .........

    遥远的欧洲,耿朝忠正坐在菲尔洛先生的对面,拿着一份报纸专心研读,一副兢兢业业的模样,不过他心里想的却是胡蝶归国的事情。

    按照报纸上胡蝶的行程,最迟7月15日,胡蝶已经抵达香港,今天是7月25日,如无意外,胡蝶也早已经回到了上海。

    只是不知道自己的那封信,胡蝶小姐有没有送到。

    用蝴蝶小姐送信,耿朝忠当然是有自己的考虑。

    特务处家法极为严酷,按照规定,一旦被擒,必须保守秘密,杀身成仁。如果有幸逃脱,也必须第一时间回报组织,接受审查。但自己脱离特务处已达半年之久,不仅没回报组织,还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欧洲,这种情况下,不被特务处追杀已算幸事,遑论继续受到信任了!

    更重要的是,一旦自己被发现活着而不回报,那远在南京的赵尔笙势必会受到一些不必要的骚扰,这也是耿朝忠最担心的事情。

    所以,用蝴蝶小姐送信,说不定能让处座心怀大慰,网开一面。

    “蝴蝶小姐,就看您的魅力如何了!”

    耿朝忠心中默默祈祷。

第 22 章

    “耿,我想了解一下你对我们法兰西民族的看法。”

    耿朝忠正默默祈祷的时候,对面传来了菲尔洛先生的声音。

    “法兰西民族是一个伟大的民族,他们第一次推翻了封建专治,首创共和,这是人类亘古未有的奇迹,开创了人类文明的先河........”耿朝忠照本宣科的讲道。

    “不不不,耿,我想听的不是历史,而是现在。”菲尔洛先生打断了耿朝忠的敷衍。

    “现在,现在也还可以。”耿朝忠眨了眨眼睛说道。

    “还可以是什么意思?”菲尔洛先生眼珠一瞪。

    耿朝忠哈哈一笑。

    最近这段时间,他一直和菲尔洛先生共事,也尝试着掌握菲尔洛先生的一些弱点,但这个菲尔洛先生除了有些傲慢之外,竟然是一个十足的绅士,自己与他相处良久,也跟踪过数次,竟然没有找到他的任何缺点,还发现此人十分有善心,曾经数次前往巴黎的孤儿院和救济所赈济贫民,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好人。

    到现在,两人倒成了难得的忘年之交。

    菲尔洛先生看耿朝忠发笑,嘴角也不禁露出微笑,开口道:“耿,我这些天听你谈起我们法兰西,却只说辉煌的历史,对现实绝口不提,你恐怕对现在的法国有很多看法吧?”

    “是的菲尔洛先生,既然您问起,我也就直言不讳了,”耿朝忠正了正颜色,认真说道:

    “法国虽然首创共和,但近年来已有衰败腐朽之像,用我们中国人的话来讲,叫文恬武嬉,呃,就是文人只顾着享乐,军队却只是傲慢自大,如此下去,恐怕........”

    “哦,怎么讲?”菲尔洛凑过头来。

    “就拿这个马奇诺防线来讲,”耿朝忠从桌上抽出一张纸,用笔在上面画了一道防线,又在西线画了两个小方块,这才开口道:

    “这条防线建设了二十年,要论坚固程度,可以说世界上没有任何军队可以攻破,我们法国人也对他很自信,但是您想过没有,如果是德国人进攻的话,为什么非要从这里进入法国呢?”

    “我们和德国相邻的地界,已经全部被马奇诺防线覆盖了啊!”菲尔洛先生回答。

    “那这里呢?”耿朝忠指了指西面的两个方块。

    “你是指比利时和卢森堡?”菲尔洛先生明白过来。

    “对,德国人如果要进攻,完全可以绕开马奇诺防线,从比利时和卢森堡进攻,这样,马奇诺防线岂不是就成了一道毫无意义的水泥墙?”耿朝忠说道。

    “不,如果德国人进攻比利时和卢森堡,就会给法**队充足的反应时间,所以我们并不害怕这点。更何况,德国人又有什么理由攻击比利时和卢森堡呢,他们一直都是中立和平的国家。”菲尔洛先生微笑道。

    “菲尔洛先生,这又回到了我们很早以前谈论的那个问题,这就是,您始终认为欧洲的集体安全体系依然稳固,但我认为,这个体系早在德国进入莱茵区的时候,就已经破坏掉了。”耿朝忠耸了耸肩。

    “还有一点,英国人不会允许德国人攻击卢森堡和比利时的。”菲尔洛先生又说道。

    “把命运寄托在英国人身上是可笑的,”耿朝忠耸了耸肩,“英国的张伯伦首相和法国的赖尔夫总统,又有什么本质不同呢?他们只会互相观望,期盼着盟友能够先站出来,而最终,谁都不会站出来。所以,我为你们对德国的退让拟订了一个词:绥靖。”

    “绥靖........”

    菲尔洛先生咀嚼着这个词语。

    “是的,你们对德国人妥协的太多了,而这会助长他们的野心,就像日本人在东北做的那样,一旦冒险得逞,那就意味着冒险不再是一种冒险,而是成为了一种常规手段。”耿朝忠说道。

    “德国人不会那么疯狂。”菲尔洛先生摇头。

    “是啊,我们也认为日本人不会那么疯狂,但人类的疯狂超过你的想象。”耿朝忠无语道。

    菲尔洛先生陷入了沉思。

    “还有,按照德国和比利时的军事力量对比,一旦德国人入侵比利时,又能为法国带来多少缓冲的时间呢?”耿朝忠再次指出了一个关键点。

    “好吧,耿,虽然感情上我无法接受你的观点,但理智告诉我,你说的很有道理,欧洲确实正在迈向强权时代,”菲尔洛先生抬起了头,看着耿朝忠的眼睛。

    接着,菲尔洛先生从抽屉里拿出一摞稿件,递给了耿朝忠:

    “还有,您最近跟我探讨的很多观点,都不能不引起我的重视,并且,我已经把它们编撰成了数篇政论文章,不日就将在费加罗报上发表,现在,我诚挚的邀请您,在撰稿人的名字上签名。”

    “签名?”耿朝忠一愣。

    “是的,虽然执笔人是我,但其中的绝大部分思想,都来自于您和我的交谈,所以,您是当之无愧的撰稿人。”菲尔洛先生开口道。

    “您是一个当之无愧的绅士,我必须向您脱帽致敬。”耿朝忠站起来,向菲尔洛先生鞠了一躬。

    不是每个人都拥有菲尔洛先生这样的胸怀,从这一刻起,耿朝忠对眼前的这个老人产生了一种真正的尊敬。

    “耿,请坐下,”菲尔洛先生指了指面前的座位,“毫无疑问,您来我这里有着相当的目的,”菲尔洛先生同时挥了挥手,阻止了耿朝忠的辩解,“但我从和您的谈话中,可以深切的了解到,您是一个正直的,关爱整个人类生存的人,这点上,我们具有巨大的共同点,所以,您取得了我的信任,您不是一直希望去德国采访吗?”

    “是的。”耿朝忠用诚恳的目光看着菲尔洛先生,这是一个睿智的老人。

    “我满足您的愿望,从明天起,您就不必待在这里了,您可以去您任何想去的地方,我会为您开具费加罗报的介绍信,同时,我的所有信息也会和您分享。”菲尔洛先生微笑道。

    “谢谢,我最尊敬的菲尔洛先生。”耿朝忠的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

    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孜孜寻求的东西,竟然这么简单就得到了!

    “不必道谢,”菲尔洛先生微笑看着耿朝忠:

    “因为,爱和正义是更伟大的力量。”

第 23 章

    1935年8月7日,德国柏林。

    站在帝国大厦广场前路的中央,伴随着随处可见的红白***,耿朝忠仿佛置身于历史的洪流之中。天上的乌云掩盖着落日,地下的人群就像被雨水驱赶出洞穴的蚂蚁,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斥着一种叫“疯狂”的东西。

    这是一次针对犹太人的大游行,从七月份开始,第三帝国针对犹太人的攻击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在这种情况下,一部真正反犹的法律已经成了不可避免的选择。

    穿过拥挤的人流,耿朝忠时不时的举起右臂,高呼着那耳熟能详的口号,顺便扫一眼那站在高台上声嘶力竭的元首——在这一刻,保持理智已经成了世界上最难的事情。

    但耿朝忠依然保持了理智,他逐步的越过人群,来到了十里开外的一处公寓。

    敲开屋门,一张年轻的东方面孔出现在耿朝忠眼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浮现在耿朝忠的脸上,他彬彬有礼的鞠了一躬,低声道:

    “我找郑先生。”

    “请进。”

    来人并没有什么警惕之心,将耿朝忠引入到客厅坐下后,才微笑着问道:“请问您是?”

    “我姓耿,曾经和郑先生在北平六国饭店见过面。”耿朝忠回答。

    “哦。”来人答应了一声,走进了旁边的一间卧室。

    “老六!”

    亲切的声音传来,一名学者风度十足的中年人从卧室里走出来,他的头发被梳成了典型的德式背头,脸上的笑容甚至都有了几分德国人的影子,这,就是寓居德国两年之久的复兴社特务处副处长郑季民。

    “郑老师!”耿朝忠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是郑季民最喜欢的称呼——作为一个学者型特务,郑季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称他为处长了,而老师,才是郑季民最喜欢的职业。

    两人飞快的走到一起,来了一个热切的拥抱,旁边的年轻人则知趣的退了下去。

    “能在德国遇见旧日的朋友,实在是人生的一件幸事,”郑季民熟练的给耿朝忠倒了一杯咖啡,“处座已经跟我说了你的事情,我当时就很惊讶,你怎么现在才来。”

    “郑老师,我一直都在莫斯科,去巴黎也是两个月前的事情。”耿朝忠微笑着回答。

    “我们本以为你已经殉国了,”郑季民的声音有些低沉,不过他马上就变得振奋起来,“幸好,方途永远是方途,老六也永远是老六。”

    “郑老师也永远是郑老师。”耿朝忠微微一笑。

    “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

    “东京发生了什么?我们曾经派了云蔚和柳学俊过去营救你,也找到了你留下的那两个台湾人,可你却失踪了。后来,处座还为你办了追悼会,追授你为中校军衔,对了,还有一枚二等云麾勋章。”郑季民摊了摊手,“可惜,勋章不在我这里。”

    “学生受之有愧,”耿朝忠惭愧的笑了笑,“其实我是被苏联人在东京的特务机构抓住了。”

    “苏联人?他们为什么抓你?”郑季民眼中精光一闪。

    “也许是欣赏我的才华吧!”耿朝忠学着郑季民的样子摊了摊手。

    “哈哈,并不奇怪,他们派你到欧洲,应该也是基于同样的原因吧?”郑季民一笑。

    “是的,这是苏联人留给我的礼物。”

    耿朝忠站了起来,脱下了身上的外套,解开衬衫,将自己的上半身袒露在郑季民面前。

    伤痕,密密麻麻的伤痕,还有数不清的黑灰色印记。

    “老六,你受苦了......”郑季民叹了口气。

    “没什么,”耿朝忠将衣服扣上,“苏联人的目的并不是逼供我,事实上,他们对德国人的兴趣要远远大于中国人。”

    “没错,对苏俄来说,西方战线才是最重要的事情。”郑季民点点头。

    “嗯,这正是我来德国的原因。”耿朝忠回答。

    “他们想要什么?”郑季民皱起了眉头。

    “军事技术,工业专利,内部战略动向,比如:最新式的坦克技术、飞弹技术。简单点说,全都要。”耿朝忠笑了笑。

    “你有办法搞到?”郑季民用疑惑的眼睛看着耿朝忠,“德国人现在太狂热了,他们怀疑一切非日耳曼人种,看到了吧,我现在都不敢上街,否则的话,很容易遭到那些疯子的袭击。”

    “没有,但有能搞到的人。”耿朝忠回答。

    “呃.......可不可以给我们留一份?”郑季民想了想问道。

    “不是你们,是我们,”耿朝忠一笑,“不过,我们恐怕并没有消化技术的能力。”

    “你说的没错,”郑季民也笑了,笑的有点凄惨,“我们甚至连钉子都需要进口。”

    两人对视无语,对一个爱国者来讲,不是有东西拿不到,而是拿到了却吃不下。

    “算了,”郑季民摇了摇头,“我们吃不下,一旦被人抓到了,还承受不起后果,这件事不做也罢。”

    “我们欠缺的是人才,能消化技术的人才。”耿朝忠感叹道。

    “是啊,我们已经派出了很多人来学习,但这需要时间,我估计,这批人至少要等到二十年后才有可能具备这种能力,但等到那时候,这批技术很可能依旧落后了。”郑季民摇头道。

    他来德国,研究的可不只是德国的意识形态,对德国的工业能力,教育能力,郑季民都有非常深刻的认识。

    “不过,”郑季民又开口了,“你得小心,我们国家恐怕承受不住德国人的压力,我们现在很多物资还需要从德国人进口,如果你被抓住了.......”郑季民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我不会亲自动手,另外,我也不会承认自己是中国人。”耿朝忠回答。

    “你,能否直接跟我回国?我打算明年六月份回国。”郑季民试探着问道。

    “这是我的理想,但我需要一个机会,摆脱苏联人的控制。”耿朝忠回答。

    “你有把柄被他们抓到了?不应该啊?”郑季民疑惑道。

    “是的,为了潜伏进特高课,我曾经杀死过一个苏联少将,这件事,处座是知道的,恐怕,在我们和苏联建交之前,我都不能回去,”耿朝忠点点头,“事实上,建交之后也很难,我必须想办法摆脱这种困境。”

    “嗯.......”郑季民面色阴沉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要苏联人发出照会,南京政府很难不照办。

    “你付出了太多,老六,”郑季民站了起来,“云麾勋章,你当之无愧。”

    啪!

    郑季民向耿朝忠致以一个标准的军礼。

第 24 章

    与郑季民约定好了联系方式,耿朝忠很快离开了寓所。

    街上的人流已经开始散去,不过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耿朝忠走了没多远,就看到有好几个疑似犹太人的商铺被砸毁,还有数名犹太老人被几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年轻孩子揪出来,当街痛殴。

    耿朝忠皱了皱眉头,赶紧走开。

    沿着广场前街一直走到尽头,拐了几个弯之后,耿朝忠来到了一所挂着《费加罗报社柏林》牌子的的公寓门前,敲响了屋门。

    “耿,你怎么还敢出去?快点进来!”

    门里伸出一只手,一把将耿朝忠拉了进去。

    这是一个下巴刮的发青的中年男子,正是《费加罗报》柏林分社的社长胡安·让。

    他将耿朝忠拉进屋子里之后,顺手递过一杯咖啡,面带紧张的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到处都有犹太人被打,太乱了。”耿朝忠摊了摊手。

    “记着,每天都要刮胡子,明白了吗?”胡安警告耿朝忠,然后抬起自己的下巴给耿朝忠做示范。

    “明白,不过,恐怕没人让会认为我是犹太人。”耿朝忠呵呵一笑。

    “那倒也是。”胡安摸了摸下巴。

    犹太人有留大胡子的宗教习惯,所以任何留大胡子的人都会被愤怒的市民抓起来,所以现在市面上最紧俏的东西是刮胡刀片。

    “对了,胡安先生,您帮我打听的人,打听到了吗?”耿朝忠问道。

    “哦,那个人啊,”胡安翻了翻手头的报纸,低着头道:“《柏林日报》,《德国青年报》,《德国通讯日报》,几个大点的报纸我都登了,咱们自己的费加罗就更不用说......”

    “有人打电话吗?”耿朝忠有点不耐烦的问。

    这个胡安主编虽然心肠不错,但说话总是啰哩啰嗦,他实在有点耐不住性子。

    “电话,有啊,”胡安抬起了头,“有好几个叫舒尔茨的打电话过来,也都去过青岛,不过一听你姓耿,就都说不认识了。”

    “呃......”耿朝忠失望的坐下来,开始喝刚才胡安递过来的咖啡。

    来柏林已经三天了,利用菲尔洛先生提供的法国《费加罗报》报社记者的身份,耿朝忠可以很轻易的在同行之间发送寻人启示。但

    岛城曾经是德国人的殖民地,去过那里的德国人可以说不计其数,而舒尔茨又是十分普通的姓氏,想要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个舒尔茨,看来并不容易。

    最糟糕的情况,是那个舒尔茨已经死了,这就意味着,自己在德国的情报线可能需要重新发展。

    一杯咖啡很快见底,耿朝忠看了看胡安,准备打个招呼离开,就在这时,旁边的电话突然响起。

    “你好,费加罗柏林分社。”胡安条件反射般的拿起了电话。

    “你好,我叫舒尔茨,我找一个姓耿的中国人。”

    话筒里传来清晰的声音。

    “哦,您认识他吗?”胡安抬起头看了耿朝忠一眼。

    “当然,我曾经在监狱工作,那个家伙,是个十足的混蛋,他是我见过最难缠的犯人。”话筒里又有声音传来。

    “是的,但比起你还差的远,你是我见过最恶心的监狱长。”刷的一声,耿朝忠一把抢过了胡安手中的电话。

    “耿?”

    话筒那边一下子没了声音,过了片刻,才传出迟疑的一声。

    “舒尔茨,来舒尔路费加罗报社对面的蒙太尔咖啡馆找我。”耿朝忠对着话筒大声说道。

    “哦,耿,真的是你吗?我看了报纸,甚至都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你居然来了德国,天啊,我的上帝!”话筒里的声音很兴奋。

    “舒尔茨,你是想跟我见面聊天呢,还是就这么聊下去?”耿朝忠微笑着回答。

    “哦哦哦,当然,不过现在喝咖啡可能不方便,我可能晚上7点半才有时间。”舒尔茨说道。

    “好吧,晚上我在那里等你。”耿朝忠回答。

    “啊!!!!”

    突然,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从话筒里传来,那声音是如此的响亮,耿朝忠一个哆嗦,手中的话筒差点掉落在地,而旁边的胡安,则把嘴里含着的钢笔帽“咕咚”一声咽进了肚子里。

    “抱歉,让你听到了一些不好的声音,不过,你是熟悉我的,对吧?”话筒里的舒尔茨在道歉。

    “是的,我很熟悉你的风格,我亲爱的舒尔茨老兄。”耿朝忠苦笑着回答。

    放下电话,转头看了一眼正在抠喉咙的胡安,耿朝忠露出遗憾的神情,歉声道:“对不起,胡安先生,不过我觉得,指头应该伸不了那么长,您最好去医院。”

    “混蛋!”胡安先生目瞪口呆的看着耿朝忠。

    “对不起,”耿朝忠从口袋里掏出10法郎,“这是我私人对您表示的一点歉意。”

    “你必须陪我去医院,必须!”胡安先生开始嘶吼。

    “好吧!”耿朝忠耸了耸肩。

    毕竟,距离晚上还有不短的时间。

    ........

    胡安先生肚子里的钢笔帽直到下午6点多钟才取出来,还是以一种很恶心的方式,所以,当耿朝忠赶到蒙太尔咖啡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一刻了。

    不过还好,舒尔茨并没有到。

    耿朝忠要了两杯咖啡,开始静静的等待,不过咖啡冒出的热气消散无踪的时候,舒尔茨依然没有出现,耿朝忠不得不站起来,走到店门外向远处望。

    谢天谢地,还有半刻钟就九点的时候,舒尔茨终于出现了。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但透过风衣的缝隙,依然可以清楚的看到他黑灰色制服上的金色纽扣。

    “舒尔茨,我听说德国人都很准时。”耿朝忠走上前,和舒尔茨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

    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冲击着耿朝忠的味蕾.......

    “对不起,对不起。”舒尔茨紧紧的拥抱了耿朝忠一下,他向前凸起的下颌现在显得更陡峭了,不过眼睛依然是那么的漂亮。

    “来吧,”耿朝忠将舒尔茨领到了自己的座位,“说说看,你为什么重操旧业了。”

    “哈哈,狡猾的家伙,”舒尔茨脱下风衣挂在旁边的帽勾上,“但是你知道的,我除了审讯犯人,没有什么别的技能。”

    “那笔钱呢?”耿朝忠低声问。

    “哦,这是个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舒尔茨的脸一下子沮丧起来。

    “说说看?”耿朝忠突然好奇起来。

    “回来后,欧洲的股指已经跌到了一个相当的低位,我觉得,我可能再捞一笔大的,结果.......”舒尔茨摊了摊手。

    “.........”

第 25 章

    “确实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耿朝忠点点头。

    舒尔茨原本是岛城老德国监狱的监狱长,与自己合谋盗取了一笔财富,不过看样子,他就像那些中了彩票的大奖得主,手头的钱财只是在手里打了个转就化为流水。

    “所以,我不得不重操旧业,”舒尔茨点了点头,“当然,这也得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提前加入党卫军,我也没有这么容易成为特别管教中心的狱长。”

    “特别管教中心?”耿朝忠眼睛一亮。

    “是的,就是关押那些犹太人的临时监狱。”舒尔茨摊了摊手,“对了,耿,你怎么来了德国?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

    舒尔茨好奇的看着耿朝忠。

    “那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耿朝忠的脸同样沮丧起来,“有一天,我从岛城的山东路走过,突然,有一盆水浇到了我的头上,我大怒之下,刚要抬头骂人,却发现倒水的是一位小姐。那小姐十分的美丽动人,从那时起,我就决定追求她。”

    “然后呢?”舒尔茨来了兴趣。

    “我们互相欣赏,没多久就共沐爱河,我们渡过了无数个美好的夜晚,可是有一天,正当我和她亲热的时候.......”耿朝忠的声音低沉下来,表情也变得难过。

    “怎么了?”舒尔茨急切的问。

    “她的老公回来了。”耿朝忠摊摊手。

    “哦........”舒尔茨长叹一声,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耿朝忠,“然后呢?”

    “然后,我就冲出了屋门。”耿朝忠无奈的回答。

    “那这件事,也不足以让你来到德国啊?”舒尔茨摇摇头。

    “呃,忘了告诉你了,我出去的时候,顺便揣了那个男人一脚,然后,他就死了。”耿朝忠回答。

    “原来如此。”舒尔茨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更悲惨的是,那个男人是岛城一位高官的儿子。”耿朝忠的表情更加无奈。

    “不错,”舒尔茨点点头,“确实是个不错的故事,不过耿,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不要以为我读书少,你就可以骗我,这是《强盗们》那部书里的情节,对吧?”

    “强盗们?”耿朝忠一愣,马上明白舒尔茨指的是《水浒传》,连忙摇了摇头道:“不不不,这是真实的一件事情,你知道,很多故事都来源于生活。”

    “好吧,你们中国人,最喜欢骗人了。”舒尔茨耸了耸肩,懒得跟耿朝忠计较什么。

    “舒尔茨,实不相瞒,我来找你,是有一间重要的事。”耿朝忠正色道。

    “说吧耿,以你的才华,不需要编造这样的谎言,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尽量帮你。”舒尔茨用看穿一切的目光看着耿朝忠。

    “我现在在为苏联人做事。”耿朝忠低下头,凑了过去。

    “什么?!”

    舒尔茨突然向后退了半步,椅子被他摩擦的咔咔作响,他用警惕的目光瞪着耿朝忠,手已经放到了胸前。

    “舒尔茨,你过来,”耿朝忠向舒尔茨招招手,“你别这么看我,我是无害的,否则,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

    舒尔茨没有回话,依然警惕的看着耿朝忠,他裂开的风衣里,领口红色的“万”字图标在闪闪发光。

    耿朝忠摊了摊手,将上衣解开,示意自己并无武器。

    舒尔茨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回到了桌前。

    “听着,我的朋友,”耿朝忠用真诚的目光看着舒尔茨,“我是被苏联人抓到的,他们想要利用我,刺探贵国的机密,我并不想这么做,但我不得不同意。”

    “你拿什么来证明?”舒尔茨盯着耿朝忠的眼睛,“我的朋友,不是我不相信你,但,这件事很重要。”

    “我不需要什么东西证明,你只要听过我请你做的事,你就会相信我了。”耿朝忠认真的说道。

    “你想要我做什么?”舒尔茨问道。

    “我想让你把我关进监狱。”耿朝忠低声回答。

    “........”

    舒尔茨用滑稽的目光瞪着耿朝忠,过了好久才开口道:

    “耿,你,就那么喜欢监狱吗?”

    “朋友,你听我说,”耿朝忠摇了摇头,“我不想再受苏联人的控制了,我想回到我的祖国,从我被苏联人控制的那一天开始,我就谋划着这个计划了,你一定得帮我。如果你不帮我,总有一天,我会被关进卢比扬卡的地下室,从来没有人能从那里逃脱,你懂吗?我的朋友!”

    耿朝忠的语气有点激动,他突然伸出手臂,一下子撸起了袖筒:“舒尔茨,我给你看看,我遭遇了什么!”

    舒尔茨的眼睛盯在了耿朝忠的手臂上,那是一条布满了各种伤痕的手臂,从舒尔茨专业的角度来看,仅仅是这么一条手臂,就至少遭遇了七八种残酷的刑罚!

    “我的兄弟,你受苦了,”过了好久,舒尔茨才感同身受的点点头,“这是不人道的,虽然我现在也在做这样的事情,但你懂,这件事发生在朋友和敌人的身上,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你将我关入监狱,然后再把我的照片贴出去,最后就说我在狱中死亡,对你来说,不难吧?”耿朝忠盯着舒尔茨的眼睛说道。

    “不难,”舒尔茨点头,“我愿意帮助你,但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耿朝忠问道。

    “你为什么现在不跑?”舒尔茨看了看外面。

    “这里面,有一些.......”耿朝忠无奈的叹了口气,舒尔茨并不是个笨蛋,很快看到了这件事的要害之处——既然自己现在是自由的,那为什么不立即逃跑?躲到舒尔茨的监狱里,岂不是多此一举?

    “说吧,耿,我们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你完全可以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否则,我没法帮你。”舒尔茨真诚的说。

    耿朝忠的脸色有点沉闷,犹豫了一下,他终于开口了:

    “那好,第一点,我确实有个情人,她现在落到了苏联人的手里,如果我跑了,她会受到伤害。第二点,我之前在东京被抓的时候,是因为我在日本人那里潜伏.......”

    耿朝忠开始叙述在自己身上发生的故事,虽然删除了一些并不是太重要的情节。

第 26 章

    “你杀死了一名苏联少将?”

    听完耿朝忠的叙述,舒尔茨不由张大了嘴。

    “没错,所以我不能回国。”耿朝忠点头。

    “我明白了,”舒尔茨用同情的目光看了耿朝忠一眼,“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就不怕,我将你抓进去以后,然后向上司请功吗?”

    耿朝忠笑了笑,没有回答。

    “你就这么信任我?要知道,我们已经好多年没有见面了。”舒尔茨追问道。

    “舒尔茨,你今年多少岁了?”耿朝忠问道。

    “四十三岁。”舒尔茨不由得摸了摸脸上的皱纹。

    “像你这个年龄,就算递交了一名俄国间谍,有希望做到党卫军的高层吗?”耿朝忠笑道。

    “没有,”舒尔茨的脸色变得沮丧,“说实在,即使是现在这个职位,都有很多年轻人虎视眈眈的想要取代我。”

    “是的,舒尔茨,你老了,你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耿朝忠点点头,“与其追求那些看不到的东西,你不如追求一些更实际的东西。”

    “耿,你很坦率。”舒尔茨微笑道。

    “是的,我会给你想要的东西,你看,你的裤脚已经磨成了一条细碎的破布,”耿朝忠低头看着舒尔茨的裤子,“我想,你恐怕现在都没有结婚吧?”

    “你这个怪诞的家伙!”舒尔茨惊叫起来,“我是你的朋友,你不能这样窥探我的**!”

    “我亲爱的朋友,”耿朝忠用充满感情的眼睛看着舒尔茨,“您记得,四年前临走的时候,我告诉你,要追随阿道夫,并且及早加入党卫军的话吧?”

    “记得,多谢你的指点,可惜我没有立即照办,我以为,那笔钱可以让我活的很好,然而等我破产后,阿道夫身边已经有了很多的追随者,我变得微不足道。”舒尔茨郁闷的说道。

    “那我现在给你一个新的建议,你愿意听从吗?”耿朝忠说道。

    “你说。”舒尔茨的眼睛里再次焕发光彩。

    事实上,他现在的生活很枯燥,很乏味,并且看不到任何未来。

    “我建议,你离开德国,去美国生活,还有,不要再杀戮了,尤其是针对那些犹太人。”耿朝忠低声道。

    舒尔茨沉默了。

    他在认真的考虑着耿朝忠的建议。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舒尔茨凝视着耿朝忠。

    “杀戮并不能使你获得快乐,并且,这是有代价的,也许是五年后,也许是十年后,请相信一个朋友的建议。”耿朝忠说道。

    “可我没有钱,哪儿都不能去。”舒尔茨的嘴角露出一丝落魄的笑意。

    “这是5000法郎,足够你在美国开始一段新的生活。”耿朝忠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推了过去。

    “谢谢。”舒尔茨感激的接过支票。

    “这并不是全部,我逃离后,还会向你提供一笔资金,不过,你得保证,不能花掉这笔钱。”耿朝忠低声道。

    舒尔茨的眼睛越来越亮,有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在他眼睛里闪现。

    “走吧,”舒尔茨站起身,“跟我去我那里,我会想办法帮助你。”

    ..........

    舒尔茨带着耿朝忠,来到了柏林近郊的一座庄园,庄园里灯火通明,门口是巨大而锈迹斑斑的铁门,显然已经存在了很长的时间。

    “这就是我工作的地点,犹太人特别管教中心,”舒尔茨指着铁门,“等会儿,我会命令手下把你带进去,不过你得注意了,不要和任何其他人说起这件事。”

    “放心。”耿朝忠笑了。

    舒尔茨的谨慎,正说明他对这件事抱有极大的希望。

    “抱歉,”舒尔茨接着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绳子,把耿朝忠牢牢绑住,然后指着地面说道:“麻烦你先躺一会儿。”

    噗通一声,耿朝忠倒在了地上。

    舒尔茨走进了铁门里面,不一会儿,两个身穿黑色制服的年轻人在舒尔茨的带领下走了出来。

    “把他拖进去!”舒尔茨大声下令。

    两个狱警低下头,抬起耿朝忠,向着铁门走去。

    庄园内部十分宽阔,里面是一座二层楼的钟楼式建筑,进了内部,则是一排长长的走廊,不时有惨呼声和威吓声从走廊里传出,偶尔还有令人肉酸的皮鞭声响起。

    两名狱警将耿朝忠抬入了其中一个房间,随手往地下一抛,然后砰的一声关住了铁门。

    耿朝忠扭了扭脖子,爬了起来。

    还是熟悉的环境,这已经是自己第三次,不,也许是第四次入狱了吧?

    耿朝忠自嘲的一笑。

    房间阴森恐怖,地下还有着斑斑血迹,虽然经过了大量清水的冲刷,依然能闻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混合的血腥味。

    然而这已经是德国人对犹太人比较仁慈的一个阶段了,等9月份的《反犹太人法案》通过之后,秘密乃至公开的屠杀会变得越来越普遍,即使是其它国家的外交人员也不再安全。

    耿朝忠是一刻都不想在这个即将变的无比血腥的国度待下去了,即使要冒一定的风险。

    即使要牺牲,也应该牺牲在更有价值的地方。

    比如说,自己的国家。

    咚,咚,咚。

    走廊里传来皮靴敲击地面的声音,一个人正向着这边走来,耿朝忠迅速躺倒在地。

    刺啦........

    伴随着铁皮摩擦地面的声音,门被推开了,手电筒的光柱在耿朝忠脸上晃了两下,接着就是一盆冷水泼了上来。

    “呃。”耿朝忠眯着眼睛抬起了头,眼前是刚才那一名将自己抬进牢房的年轻人。

    “我听说,你是苏联间谍?”那名德国年轻狱警开口了,蓝色的眼睛在耿朝忠的身上打转。

    “不,我是中国人,你们搞错了!”耿朝忠大喊。

    “典狱长要见你,跟我走。”年轻狱警没有理会,只是挥舞了一下手中的警棍。

    耿朝忠没有再喊叫,乖乖的站了起来。

    “不要妄想逃跑,大门和铁门都是关着的,一旦被我们抓住了,你会生不如死。”年轻狱警冰冷的陈述着早已陈述过无数次的话语。

    “是,先生,我是冤枉的,你们很快就能查清楚。”耿朝忠走出了屋门。

    两人很快来到了一间明亮的办公室,舒尔茨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看到耿朝忠进来,嘴角微微抿了抿,翘起下巴道:

    “史塔西,你先出去吧。”

第 27 章

    那名叫做史塔西的青年狱警向舒尔茨敬了个礼,退了出去。

    “我已经给党卫军特别机动部队(ss)的康德拉·阿登纳少校打了电话,他们已经知道我抓住了苏联间谍的事情,明天一早就会过来。”舒尔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另外,我会亲自审讯你,当然一点刑罚是免不了的,不过你放心,你原来身上的刑罚已经足够明显,我只要轻轻的在上面做点手脚,任何人都看不出来。”

    “好,我相信你的专业。”耿朝忠点头道。

    “不过,这里面有个问题,”舒尔茨皱起了眉头,“明天康德拉少校来的时候,可能会亲自提审你,那个时候,我会让你昏迷过去,以躲避他的亲自审讯,但我最担心的是,他会直接命令我枪毙你,或者是亲手枪毙你。”

    “你们以前对苏联间谍,都是这么处理的?”耿朝忠问道。

    “很大一部分,”舒尔茨点了点头,“一般的审讯,很难撬开契卡特工的嘴巴,并且现在两国之间的关系还比较友好,为了避免后患,都会直接枪毙或者塞在下水道里。很少有人知道他们死了,查清楚往往也需要很长时间,或者根本查不清楚。但你的情况不同,你必须很清楚的让苏联人知道你死了,最好还要找到尸体,你知道这很难。

    耿朝忠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舒尔茨问道:“你有什么打算?我的朋友。”

    “我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舒尔茨摇摇头,“所以,我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如果你觉得太冒险,那么我可以直接让你在今晚死掉,但那样,你死亡的消息就不太可能传的出去。”

    “不用担心,我的朋友,”耿朝忠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我现在是费加罗报的记者,那个胡安先生先生知道我和你见面,如果我失踪了,契卡一定会知道。”

    “那就好。”舒尔茨点了点头,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看着耿朝忠苦笑道:“所以,这就是你让我离开德国的理由?如果我真的杀了你,恐怕很快就会有契卡找上门来,那我的生命也会受到威胁。你是这么想的吧?耿?”

    “舒尔茨,你很了解我,”耿朝忠目光平静的看着舒尔茨,“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另外,即使我真的死了,也不会毫无代价的死掉。”

    “你这样很让我伤心,耿。”舒尔茨无奈的看着耿朝忠。

    “抱歉,”耿朝忠满脸歉意的看着舒尔茨,“你知道,我别无选择。”

    “好吧,我能理解,”舒尔茨耸了耸肩,“但我并不担心,因为,我是真诚的想要帮助你,同时也帮助自己,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还是直接在今晚干掉你?”

    “不,”耿朝忠摇了摇头,“那位党卫队的康德拉少校必须见到我,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证,你听我说。”

    耿朝忠走到舒尔茨面前,低语起来,舒尔茨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片刻后,将耿朝忠一拳打倒在地,然后高喊:

    “来人!”

    那位叫做史塔西的年轻军官走了进来,舒尔茨指着地上的耿朝忠道:“把他带到刑讯室,我要亲自审讯。”

    ..........

    刑讯室里的灯光彻夜未灭,里面的惨叫声持续了几乎一个整晚,直到第二天早晨天已完全放亮,舒尔茨仍然不肯罢休,所有看守的狱警都惊诧于狱长先生旺盛的精力——大家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舒尔茨先生如此卖力的亲自审讯一个犯人了。

    一直打到早上九点钟,直到走廊里传来沉重的皮靴声,身穿一身整齐nazi制服的康德拉少校走进刑讯室,舒尔茨才疲惫的放下手中的皮鞭,转身向少校敬礼汇报。

    “这就是那个你抓到的苏联间谍?”康德拉少校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耿朝忠。

    “是的,尊敬的康德拉少校。”舒尔茨向少校敬礼。

    “舒尔茨,你这个老家伙,竟然能抓到契卡的人,我都有点对你刮目相看了。”康德拉少校用略带嘲讽的目光看着舒尔茨,“不过,你最好不要抓错了人。”

    “尊敬的少校,绝不会抓错,他已经亲口向我承认了他的苏联特工身份。”舒尔茨毕恭毕敬的回答。

    “哦?他招了?”康德拉少校走到耿朝忠的面前。

    “不,没有,不过他是我的【朋友】,我之前在电话里跟您讲过的,他是苏联人在远东征召的中国间谍,此次前来,就是想要诱惑我踏入魔鬼的深渊。”舒尔茨回答。

    “舒尔茨,你对帝国的忠心让人赞赏,”康德拉少校朝舒尔茨点点头,以示勉励,“不过,你最好还是撬开他的嘴,要知道,两个月前,刚刚有几名契卡特工从德国逃走。”

    “是,阁下,我必将竭尽全力!”舒尔茨又举起了手中的皮鞭。

    “等等,我问他几个问题。”

    康德拉少校挥手阻止了舒尔茨的动作,走到了囚犯的面前——面前的囚犯被绳子倒吊在屋梁上,似乎早已失去了活动的能力。

    “看看,我可怜的孩子,你难道真的没什么想说的吗?我.......”康德拉少校的话刚说了半句,就被打断了。

    “英特纳雄耐尔必将胜利!你无法从我口中得到任何东西!”耿朝忠嘶哑着向康德拉少校怒吼,眼睛里射出的光芒堪称恐怖,嘴里的血迹更几乎喷到了康德拉少校的脸上。

    “算了,”康德拉少校后退了几步,从口袋了掏出一方洁白的手绢,轻轻的擦拭着脸上的血污,“这是个非常顽固的家伙,如果没什么结果,就照以前的方法,处理了吧!”

    “是,尊敬的阁下!”舒尔茨连忙立正。

    康德拉少校点点头,刚转身离开,只听刺啦一声,身后传来绳索断裂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人影腾空而起,向着康德拉少校的后背扑去。

    “少校,小心!”

    身后传来舒尔茨急切的声音,康德拉少校急忙回头,已经看到刚才那个囚徒疯狂而又狰狞的脸庞。

    砰!砰!

    两声枪响,那名囚徒的眼睛瞬间失神,一头栽倒在了地上,他的背后,是两个硕大的血洞。

    “阁下,您没事吧?”舒尔茨连忙放下手枪,急切的站到了康德拉少校的面前,同时,也挡住了少校的视线。

    “舒尔茨,囚室里的绳子该换了。”

    康德拉少校拍了拍舒尔茨的肩膀,转头离开了囚室。

多余的话

    说点心里话

    累了.......

    不是手累,是心累。

    大家其实都清楚,这本书已经写了150万字了,加上现在的80多万字,已经接近240万字了。当初被404的时候,我想,很多新朋友上本书看了盗版,这本书我又写了25万字免费章节,应该会支持一下正版吧!

    可后来发现,我还是太天真了。

    这本书,上架的时候首订是330,写到现在,均定是650,追订大概是200多,也就是说,正版读者最多也就700出头吧,每个月的订阅钱,大概是,800?恐怕连生活开销都凑不够.......说彻底点,连烟钱都不够........

    每天两包烟,还要熬夜,熬坏了身体,什么都得不到........

    想想,觉得真的不值。

    很多书友抱怨更新少,没错,我承认。

    但大家有没有想过,其实写书是一个良性循环的过程,订阅越好,作者写起来就越有劲,更新就越好。反之,就越来越差,越来越没心气。

    比如上本书,我经常是三更的,偶尔也会四更五更爆发一下,但这本........

    其实我打字速度不算太慢的,但就是提不起精神,感觉写了也没几个人看,更没几个人订阅,真的是在浪费生命,一想到这里,就更不想写,如果不是那些长久伴随我的书友们,我早就撑不下去了。

    那么多上架就太监的书,不是偶然的,人总要吃饭,为爱发电,发的再久,也挡不住现实。

    我没有埋怨盗版读者的意思,毕竟,谁都有苦衷,说不定,有的朋友还在上学,每个月10块的订阅钱就是一顿饭,订阅了,可能就饿肚子。谁都上过学,这个我理解。

    算了,不发牢骚了,说说书的事情吧。

    欧洲的情节不会写太久,主要是为了埋坑,把之前所有的坑都填上,让大家心里别有疙瘩,也尽我的责任。

    最终,还是要回国的,八年抗战,这是一直想写的一个大情节,也是本书的一个**,不过,鉴于目前的成绩和状态,恐怕很难写好了。

    所以,欧洲情节完成后,我会暂停一段时间,为本书做个结尾,算是《潜行》系列的第二部吧!

    至于第三部,我可能会再开一两本新书,赚点钱之后续写,不过那时候,可能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如果大家以后还记得我的话.......

    还有,感谢一直支持正版订阅和打赏的朋友们,如果不是你们,本书也不可能写这么久,你们的名字,我一直都记在小本本上:笨笨露比、风飞雪,仰天、生魂、临江仙,午夜潮,江雨、寒鸦堡、竹林.........

    太多了,太多了,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小结局

    康德拉少校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舒尔茨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地上的尸体,低声道:

    “耿,没事吧?”

    手枪用的是空包弹,可距离这么近,打上去伤害也不小,运气不好,打断肋骨都有可能。

    地上的“尸体”颤抖了一下,过了好久才伸出一只手,使劲的按了按身上的肋条,这才倒吸着凉气说道:“应该没事。”

    “好,你趴下别动,”舒尔茨安抚了耿朝忠一下,接着抬起头喊道:“史塔西,进来!”

    那名年轻军官走了进来,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

    “史塔西,把人处理一下。”舒尔茨吩咐道。

    “是,长官。”

    史塔西答应了一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手里提着一个铁桶走了进来,桶里面装满了消毒液,散发出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

    哗啦!

    一桶消毒液浇在了尸体身上,史塔西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麻袋,将耿朝忠套了进去,然后麻利的将麻袋封口,然后再封口处栓了一条绳子。

    “扔到处理间,晚上一起运走。”舒尔茨随口吩咐道。

    “是!”

    史塔西将绳子拖在背上,使劲一拉,麻袋就跟着他滑出了刑讯室,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老手了。

    耿朝忠蜷曲着身子,随着地面滑动,按照舒尔茨告诉自己的尸体处理流程,应该是先把自己送到处理间,和那些尚未运走的尸体呆在一起,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用卡车一起运走。

    没用几分钟,耿朝忠就感到自己被运进一个屋子,接着听到屋门关闭的声音,屋子里陷入了宁静。

    周边传来阵阵消毒液刺鼻的味道,耿朝忠缓缓睁开了眼睛,从嘴角取出一个刀片,划开一条小缝向外看。

    触目所及,是遍地的麻袋,且有数个麻袋捆绑不严,露出了一个个灰白色的头颅,放眼望去,苍白的面孔,诡异的眼神,宛如置身恐怖世界。

    耿朝忠皱了皱眉头,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大约过了好几个钟头,天色逐步接近黄昏,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哨响,接着是舒尔茨大声命令的声音:

    “将货物抬到卡车上!”

    紧跟着,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还有几个人谈话的声音,应该是舒尔茨手下的几个狱警到了。几个狱警打开房门,开始将一个个装满尸首的麻袋运往门外,丢放在卡车上,大约过了半小时,所有尸首终于放置完毕。

    然后就是卡车启动的声音,耿朝忠透过麻袋,看到远处站着的舒尔茨,似乎向自己招了招手。

    汽车一路驶向了郊外,没过多久,装满尸首的车厢后面,突然站起了一个人,很快,这个人跳下卡车,消失在了旷野深处。

    .........

    一个月后。

    巴黎费加罗报报社外面,缓缓驶来了一辆豪华马车,一名身材窈窕的贵妇从马车上走下来,走向了报社门口。

    “洛丽塔夫人,您来了。”报社门口站着一位花甲老人,正是费加罗报的报社副主编菲尔洛先生,他的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盒子,脸上也有着一丝悲伤和惋惜:“抱歉告诉您这个不幸的消息,但我是否能冒昧的问一下,您和耿先生,究竟是什么关系?”

    “朋友,也许是情人呢?”洛丽塔夫人轻轻掀开了面纱,露出面纱下面那纯净的脸庞。

    “很抱歉,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也许,我不该派他前往德国,耿,是个才华横溢的小伙子,我甚至想着,有一天他能成为名闻欧洲的记者。”菲尔洛先生沉痛的说道。

    “他已经是了,”洛丽塔夫人从菲尔洛先生手中接过黑色的骨灰盒,“还是向往常那样感谢您,菲尔洛先生。”

    “请代我向耿的家人致以最深切的哀悼。”菲尔洛先生鞠了一躬。

    “谢谢,我会的。”

    洛丽塔夫人弯腰致意,然后转身走回了自己的车厢。

    车厢里,布莱索正托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洛丽塔夫人手里的骨灰盒,若有所思的问道:

    “燕子,你真的认为他死了吗?”

    “当然,他甚至已经为我们准备了骨灰盒。”燕子撇撇嘴,看了看手中黑色的物件。

    “你好像并不伤心?”布莱索好奇的打量着燕子。

    “不,当然不会,他只是一个神秘的过客而已。”

    燕子的神情很平静,平静的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原本以为,你会和他发生些什么,”布莱索托着下巴的脸很执着的盯着燕子的脸庞,“我有一种奇特的直觉,觉得他并没有死,我甚至想过,以后你们会成为一对恋人。”

    “也许吧!”

    随着马车的开动,燕子打开了手中的骨灰盒,车辙碾过宽阔的贝当路,一抹细碎的粉末从车窗飘落下来。一阵风吹过,粉末像银沙般飘散在了空中,渐渐袅无踪影........

    .........

    1936年4月,南京。

    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南京琵琶巷街口却飘来了一阵毛毛细雨,巷口一个靠在墙上晒太阳的老妇人很自然的从背后撑开纸伞,继续着手里的活计。

    旧时琵琶巷路中间有一水沟,上覆青石,石质有松有密,且厚薄不一。雨天行人着木屐踏走其上,叮咚作响,如奏琵琶,就有了琵琶巷的美称。

    不过,现在巷口传来的却是一阵皮鞋的塔塔声,老妇人摆弄着手里正在制作的木屐,摇头自语道:“现在哦,穿鞋都兴皮鞋,我这木屐,一年都卖不出两双,恐怕是要失传喽!”

    “请问,这里是琵琶巷吗?”

    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老人抬起头,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年轻人,这年轻人身穿长衫,手提皮箱,一双皮鞋上覆满了灰尘,一看就是从外地归来的旅人。

    “原先是叫琵琶巷的,不过现在改叫皮鞋巷了。”老人摇摇头说道。

    男子笑了一下,脱下了脚下的皮鞋,一下子扔到了一旁的水沟里,然后弯下腰,将老妇手里的那双木屐套在了脚上。

    木屐有些小,但那年轻男子却毫不在意,放下一张法币后,趿拉着木屐向巷口第三户人家走了过去。

    那是一座很小的院子,里面长着一株杏树,向外散发着阵阵清香,而杏树的下面,一个面容恬静的女子,正轻轻的将茶壶里的水浇到刚刚结了花蕾的栀子花上。

    她的动作是那样的轻柔,似乎生怕打扰了正在含苞待放的花朵,直到门口传来木屐的叮咚声,才诧异的转过头。

    咚!

    茶壶掉在了地上,女子的笑容,像栀子花一样绽放开来.......

    ps:《潜行1933》完,《潜行1937》有缘再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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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行1933介绍:
英雄无名,潜行狙击,一个多面间谍的传奇人生!接前作《潜行1929》,此为续作。潜行1933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潜行1933,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潜行1933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