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李尘
“偃师者，古之神匠造物者也，尝造机关人以为倡，趋步俯仰，巧若真实，领其颅，则歌合律，捧其手，则舞应节，千变万化，惟意所适。皆傅会革，木，胶，漆，白，黑，丹，青之所为，内则肝胆，心肺，脾肾，肠胃，外则筋骨，支节，皮毛，齿发，无不毕具。”
“问曰：人之巧可与造化者同功乎？”
“偃师曰：可！遂传道于世。”
“后人感其恩德，故以匠中巧妙者名之，乃为百工之祖。”
……
东胜洲，庸国境内，名为白岩坊的修士聚散地中，一群少年正捧着书本齐声朗诵。
其中一名看起来颇为机灵的少年被单独罚在堂外，正双目澜，作可怜兮兮状。
可堂上师匠模样的中年男子黑着脸，毫不理会，直到整个《偃师传》序篇诵毕，人声渐停，才开口训斥道：“你等为偃者学徒，自蒙学起便习祖师传记，修百工之术，岂敢忘本？”
“师匠，小子知错了！”机灵少年泪目道，“我刚才也是无心之言，你就原谅我吧。”
“是啊，师匠，你就原谅他吧。”其他少年纷纷求情。
中年男子瞪了少年几眼，终于松口：“回去抄写本传并序前十篇十遍！明日午时之前交给我！”
机灵少年闻言，顿时就如同焉了的茄子一般，头都耷拉下去，犹自小声讨价还价道：“这么多，可不可以少一点？”
中年男子怒道：“再废话，就给我抄一百遍！”
机灵少年吓得一抖：“师匠饶命！”
“哼！”中年男子余怒未消，但终究还是转身离去。
“哇，你这次真的完了！”
“祖师传纪本传并序前十篇，少说也得有三千文字，抄写十遍，就是三万字。”
“哈哈哈哈……”
等到中年男子走后，之前还替他求情的少年们轰的一声散开，如同放羊般喧闹起来。
机灵少年颓然道：“我不就是抱怨了一下为匠艰辛，不如剑修术士潇洒出尘吗，何至于此？”
“还何至于此？”有人吹着唿哨道，“你敢当师匠面多说一句试试？”
“是呀，谁不知剑修术士虽有神通法术之奇，却无大道之妙，是谓有术无道？”
“你这是身在东胜心在西贺，大大的奸人啊！”
“不若我等去告发，让师匠罚他多抄几遍。”
机灵少年听到，顿时面色更苦了，连连作揖行礼，四处告饶。
这一派同窗玩闹的场景，让不远处踞坐而观的李尘倍感亲切，面上不禁也浮现出一丝会意的微笑。
他的思绪飘飞，如同回到了许多年前，犹自还在地球，为一莘莘学子的年月。
只是时移世易，如今不但多年光阴过去，自身也再世为人，彻底成为这个修真世界中的孤独浪客……
“你笑什么，你也觉得他说的有理吗？”突然，一个声音在李尘旁边响起。
李尘吃了一惊，连忙起身相迎道：“见过师匠。”
他解释道：“师匠，我并无赞同之意，因百工之事皆圣人之作，烁金以为刃，凝土以为器，作车以行陆，作舟以行水，此为道术，我等偃者已得。”
“剑修术士之流，表面看来踏莲曳波，凭虚御风，能吞吐水火，施行五气，更有大修士者朝游北海暮苍梧的潇洒浪漫，实则如筏喻者，好比欲求超脱彼岸，却负舟而行。”
“泛泛之流，有术无道，忘却借假修真之本意，更是如同猴戏一般博人笑耳，是以李尘并不羡慕其等，更看不上什么仙风侠骨。”
来人正是之前训斥少年们的中年男子，其名为赵斌，乃是这一白岩坊内天工学院的山长，在两世为人的李尘理解中，相当于小学或者初中校长一般的人物。
又或者……某某技工学校的老师？
李尘心中闪过乱七八糟的念头，表面礼节却一点儿都不含糊，因为他今生的身份只是一名凄苦伶仃的孤儿，和已经成为师匠，具有一定财富和身份地位的赵斌相比，简直有如云泥。
李尘此世由于家贫，又在幼时遭逢战乱流离，错过拜入造化宗，接受完备偃师传承的机会，只能退而求其次，和许多有志于踏上修行之路的草莽之辈一般，做了求道诸己的散修。
他如今所做的行为，是为旁听，实则与偷学技艺无异。
也就是经历许多年时代发展，修真界不再崇古和保守，这才允许如此行径。
但原则上，赵斌赵师匠，也是有资格随时把自己赶走，不允许旁听的。
再者，多年以来，李尘听其课程，感其恩德，早在内心里视之如师长，自有一种与别人不同的尊重。
见李尘态度恭敬，说出的话语也甚合自己心意，赵斌阴沉的面色这才稍缓，旋即却又多出几分与对待之前那些少年之时不同的意味。
“李尘，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见识，你真的和别人不一样！”
李尘道：“师匠谬赞。”
赵斌道：“你最近学业如何？”说着，目光却移到了李尘身后不远处，一个大小如碟盘，正发着轻微的嗡嗡之声，悬浮在树顶的机关器上。
以李尘两世为人的眼光来看，那只是他结合前世见识和今生修为所作的四旋翼飞行器，也就是大众认知中比较常见的那种“无人机”。
赵斌却对其中机械原理颇感兴趣，也因着几年前意外发现他造出此物而另眼相看，认为此子构思奇巧，颇具天赋，将来说不得要有一番成就。
李尘道：“托师匠的福，我已吃透此物技艺，正式将其作图存录，化作秘谱。”
赵斌道：“我这半年多不曾关注你进展，不想你竟然真的做到了这一步，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叫你吃透此物，化作图谱？”
李尘心中一动，依稀猜到了什么，但却还是故作疑惑，道：“这个……我不知道。”
赵斌正色道：“上交图谱，献于宗门，这是你获授身份，并得秘法传承的大好机会！”
“散修不易。”他说到这里，不无遗憾，“可惜你当年没能拜入本宗，成为弟子，否则单凭这一图谱，都已经足够进入内门，甚至有望真传了。”
第2章 异乡异客
“上交图谱，献于宗门？”李尘却是终于确认了赵斌的心思。
原来，他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李尘心中并无排斥，因为他知道，赵斌所说的宗门，乃是东胜洲，或者说东胜大陆的真正霸主，造化宗。
生在此世，为其臣民，岂有不仰人鼻息之理？
幼时因战乱流离，错过遴选弟子的考核倒也罢了，如今能有机会获得秘法，作为今后安身立命的根本，那是再好不过。
李尘也不是没有过敝帚自珍的念头，但他这一世生而知之，多出了一世为人的见识，早就明白，自己所拥有的东西，相较于掌握大道的造化宗而言，简直不值一提。
因为造化宗乃是器道正朔，一洲霸主，其所掌握的百工之术，那是可称神通的！本身也已经发展了悠长时间，断然不是前世区区几千年，刚刚踏上现代化进程，进入第四次工业革命水准的地球文明可比。
当然，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截然不同的自然环境，造就了大相径庭的发展方向，李尘也绝不会妄自菲薄，认为前世之人的探索一无是处。
事实也证明，他所表现出来的许多地球思维和理念，在这个世界如同萤火虫在夜空之中一般显眼，迟早要在芸芸众生之中脱颖而出。
这也是赵斌关注他的原因。
李尘非常清醒的认识到，这是自己独占的财富，也是打破门阀垄断，修炼上进的敲门砖。
“怎么，你不愿意？”见李尘思索，赵斌却误解了他的意思，面色微变。
李尘回过神，连忙道：“师匠误会，我只是震惊罢了，拙劣之作，如何能入得师匠法眼？”
说着，连忙把怀中一物取出，正是记录旋翼飞行器奥秘的设计图谱：“还请师匠成全！”
赵斌不接，反而面露愠色，声色俱厉：“收回去！记住，秘法不示外人！”
李尘故作惊疑，这才讪然收回。
“以后出去闯荡，可不要这么蠢。”赵斌虽然口中训斥，但却明显被他的“淳朴”打动，眼中多出几分柔和，“下个月初一来学院门口，我到时候要带学徒去郡府庸城考核，顺便把你带上。”
李尘面露喜色：“多谢师匠！”
赵斌微微点头，转身离开了。
李尘目送他离去，许久之后，内心还带着些微激动。
十年，在这里旁听学艺，整整十年！
从最开始的生疏冷漠，到慧眼识珠，再到青睐有加，到现在，年纪也算合适，可终于“攻略”面冷心热的赵师匠，得到这么一个获得秘法的机会。
当然，这事对赵师匠本人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李尘心中并无利用他的心虚，有的只是感慨。
“下个月初一吗？到时候想要得到偃者身份，还需好好准备才行……”
他口中低语着，转身往自己住所走去。
“忽！”
一道黑影掠过低空，紧跟着他飞了过去，正是他展示给赵斌看的四旋翼飞行器。
……
“吱呀……”
令人牙酸的机枢转动声传出，李尘推开自己的店铺大门，顺便看了一眼设在柜台边的竹篮，见里面并无便条，代表今日无人来找过自己之后，就走了进去，随意瘫坐里面一张竹椅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叮！”
一个清脆的铃声响过之后，合成人声响了起来：“欢迎主人回家。”
回家……
是的，独在异乡为异客，这里就已经算是李尘的家了，而且还是住了十多年的老家。
李尘这一世的父母也是漂泊的散修，因为战乱流离，天人永隔之后，父亲带着当时只有三岁的自己来到白岩坊定居，并在自己十岁那年旧伤发作，一命呜呼。
幸亏白岩坊是大后方，造化宗的统治有力，这几年间，整个大陆的局势也还算和平，李尘才得以顺利继承父母遗产，生存下来。
李尘目前拥有的财富，正是这个前前后后花了上万符钱才开起来，并在坊间打出几分名气的维修小铺，以及父母以往漂泊期间，东拼西凑得来的一些百工之术和偃者基础。
父亲留下的符钱，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彻底花光，灵材和机关器也几乎消耗殆尽，但李尘两世为人，还是靠着一手家传手艺和前世见识与今生阅历碰撞所迸发的“奇思妙想”闯出了属于自己的散修之路，甚至看起来还颇为滋润，至少在凡人的国度，舒舒服服过完下半辈子，大概是不用愁了。
不过，有幸穿越重生的李尘，可没有兴趣跟一名普通的乡间少年那样，最大梦想就是继承一间铺子，终日劳碌做活，平庸无奇。
“打工这方面，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不可能打工的。宗门弟子又做不成，就是四处闯荡这种东西，才能维持的了生活这样子，进草莽江湖感觉像回家一样，闯荡江湖的感觉比家里感觉好多了！里面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里面的！”
李尘一边嘀咕着此世之人听不懂的神秘语言，一边看着旁边类似机械手臂的悬臂移了过来，麻利无比拧开热壶，取杯倒水，然后精准无比的送到自己嘴边。
李尘保持瘫坐，只是稍微转了转头，变得更加顺应喂水的姿势，舒舒服服的喝掉，这才推开悬臂，再次感慨起来。
“下个月初一啊，还真是有些舍不得，虽然说金窝银窝不如狗窝，可我李尘，不能真的陷在这里一辈子！”
“这个世界，可比最开始想象的要宏大精彩多了，禁制，法阵，神通，大道，还有妖魔精怪，异大陆，不出去闯荡一番，怎么可能甘心？”
“而且这东胜洲的局势也不见得能够一直安稳下去，万一以后再乱起来，底层蝼蚁还不一样得倒霉？”
不久之后，李尘鲤鱼打挺般起身，到柜台边翻箱倒柜，挑拣起自己想要打包带走的东西。
其实没有什么贵重之物，一些跟前世有关的东西也早处理干净，不会让人生疑，他这时候就像是正常的偃者学徒搬家，带走还算值几个钱儿的零碎物件和灵材，一些可能暴露个人技艺的图纸，书本，拆走埋藏在房里的晶核，防御机关等物。
第3章 闭门造车
三月初一，春寒料峭，李尘身着长衣，腰藏宝囊，站在天工学院的大门外。
一群整装待发学徒走了过来，见到他，不免颇感惊奇。
“尘哥，你怎么来了？”
“你知道我们这几天要去庸城赶考，特意来送我们吗？”
多年相见，不是同窗，胜似同窗，这些学徒和李尘自然是认识的。
李尘也不打算隐瞒，拱了拱手道：“诸位，我有事要去庸城一趟，得师匠允许，搭一趟顺风车。”
“哎？我还以为你专门来给我们壮行的，原来是搭顺风车啊！”一名看起来颇为机灵的少年说道，他叫赵鑫，正是当日说错了话，被师匠训斥的倒霉孩子。
李尘笑道：“当然，也祝各位大考顺利，旗开得胜。”
在他印象中，这个大考跟前世的高考差不多，可是决定着能否拜入内门的资格，对许多人来说，乃是命运的转折点。
“你这也太没有诚意了吧，这次只是小考，大考在年中，六月份呢！”赵鑫气呼呼道。
“哦，是吗？忘了。”李尘苦笑，心道，“原来只是模拟考试啊。”
大考重要归重要，但与李尘关联不大，还真没有用心去计较。
闲话中，赵鑫手放李尘肩膀上，勾肩搭背道：“你这家伙不老实啊，我听人说你最近把铺子都退租了，里面的灵材和机关零件也卖给前街的老商头，是不是在郡府勾搭上了哪家的大小姐，准备上门做赘婿去了？”
“什么，尘哥你要去郡府倒插门了？”
“哇，你要发达了。”
“苟富贵无相忘。”
李尘按住赵鑫狗头一通猛揉：“鬼扯，滚！”
众人哄然大笑。
闹腾中，一辆长达三丈余的驰车沿着平坦的驰道碌碌驶来，在门口停下。
赵师匠坐在前排，从窗口探出头，对众人道：“人都来齐了没有？”
师匠来了，这些学徒可不敢再玩闹，一名面相稍显老成的学徒斋长出列，恭敬行礼道：“禀师匠，全班一十八人俱在。”
“那就上车。”赵斌目光似乎在李尘身上停了一下，但没有多说什么，把头缩了回去。
“上车喽。”众人纷纷登了上去。
等众人上车之后，驰车在赵斌身边仆役模样的御者驾驶下开动，稳当而又快速的疾驰起来。
赵斌似乎有晕车的毛病，正闭目假寐，李尘也不好在这时候上前问他贡献秘法的事情，百无聊赖的四下打量起来。
在他看来，这辆驰车完全就是古代版本，木头版本的大巴，但在这个世界，却是实打实的机关造物，乃是造化宗祖师，偃者大宗师，偃师的发明。
两个截然不同的文明，大相径庭的能量利用方式，竟然发展出一些形似之物，这巧合实在足以令人称叹。
不过从穿越之初的大惊小怪过来之后，他也视之为平常了。
而且，自从踏上散修之路，并习得父母手录的偃者基础知识之后，他也明白，这个世界并不是想象之中那么简单。
如今自己所在的叫做东胜洲，又被称作东胜大陆，乃是古修真界末劫之后，首先踏上复兴和发展的一处地方。
因为此间崇尚百工之术和机关造物，竟然与前世地球的科技文明有几分相似，而且还是发展到了现代的奇特文明。
东胜人善假外物，虽然在一些地方，仍然保留着与古代相同的建筑和生活方式，但那却是因为神通法术带来许多便利的缘故。
比方说，制造这辆驰车，前世地球需要发展出工业文明，制造内燃机，拥有石油，钢材，塑料，玻璃等材料才能实现，此世却不必如此麻烦。
此世驰车，乃是器道之中百工之术的结晶，也是机关造物分支，舟车载具的一类。
首先是选材，此世有灵蕴铁木，与前世地球上的铁木相似，但却拥有着更为坚韧的特性，还能铭刻禁制，注入灵元和法力。
这就使得，光是用木头削成的板材，都已经胜过前世的钢铁。
禁制和法阵的运用，也远胜内燃机，燃油则被灵元动力彻底取代。
更有神通法术的运用，使得一名师匠就已经拥有生产和组装其全部机关部件和零件的能力。
什么工业协作，产业配合，统统都是多余，一人即是一厂，一门即是一国，各种秘法，奇巧技艺才是王道，工业化大生产，也可以凭着高阶偃者的一己之力来实现！
这个世界也有“闭门造车”这个词语，但却并非贬义，而是类似闭关修炼的客观陈述！
就连李尘自己，一名前世的单片机开发工程师，后因公司倒闭而被迫转行去搞游戏引擎的职业码农，借着手里掌握的“他山之石”和今生十多年的学习，竟然就徒手单撸无人机，硬生生的造就一件成品出来，还自觉吃透其中原理，设计图谱，以供他人炼制。
李尘曾作比较，偃者基础之中的炼体，炼气诸诀，使得学徒们个个耳聪目明，思维活跃，实操水平起码八级钳工起步，法力的传感，堪比量子纠缠，神识能人机交互，用作意念操控。
高明的顶尖偃者，甚至能够操作分子，原子层面的变化，乃至赋予机械生命活性，这一切都说明，百工之术乃是货真价实的超凡力量。
“师匠就已经闭门造车，厉害啊！再上面的大匠，大师，宗师，岂不等于神仙人物，百工之祖偃师，又是什么境界？”
“有朝一日，我若有那能力，干脆撸个变形金刚或者歼星舰出来玩玩？”
李尘心绪又开始飘了。
就在这时，远方天空突然传来几声尖锐的呼啸，紧接着，一阵如雷的巨响在前面竹林炸开，声浪震撼，令得车内众人头皮发麻。
“不好，有敌袭！”
御者连忙急刹，把驰车停了下来。
一直在前排闭目假寐的赵斌也突然睁开眼睛。
咔嚓咔嚓……
他肩胛背后衣服鼓起，大量巴掌大小，蜘蛛模样的机关器从中爬出，飞射至四方。
与此同时，赵斌掌蕴灵光，伸手一撒。
轻烟过后，两具身穿黑色斗篷，如同人立的战斗傀儡出现在了驰车旁。
第4章 剑修逃奴
“这是真正的战斗傀儡！”
李尘看着车边伫立的两个人影，不禁心驰神往。
他所作的四旋翼飞行器，也可说是小型傀儡，但论功能与复杂程度，远远无法和这种可堪用在实战的战斗傀儡相提并论。
它们是由万千机关器和零部件组合而成的器道杰作，偃者手中的征战利器！
《偃者传》中所记载，“尝造机关甲人以为倡，趋步俯仰，巧若真实，领其颅，则歌合律，捧其手，则舞应节，千变万化，惟意所适。”就是傀儡之中的顶尖造物！
其物傅会革，木，胶，漆，白，黑，丹，青之所为，内则肝胆，心肺，脾肾，肠胃，外则筋骨，支节，皮毛，齿发，无不毕具，乃是一种拥有人类外形，人类功能，人类智慧，甚至感情和生命的终极造物！
这是偃者追求的大道，其中蕴含长生不朽手段，能与天地长存，与日月同在，经历万世而不朽。
当然，师匠赵斌也只不过是偃者多级之中，第二级别的小人物，他现在以“撒豆成兵”手法召唤出来的傀儡与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以学徒们的眼光都可以轻易看出，它们只是利用部件组装而成的机关人，似是为了省材节用，整体如同被剥去外皮的怪人，并未在外蒙上画皮。
李尘目光在两具傀儡之间巡弋：“稍显臃肿的那具，是赵师匠自己采买部件，组装改造的傀儡‘甲士’吧，较为匀称的那具，应该是造化宗给任职山长者配发的‘锐士十型’。”
“这种傀儡，才是师匠手里真正可靠的力量，战力堪比炼气十重修士！”
炼气十重是来自其他大陆的说法，也是李尘前世所熟悉的修士境界划分，在低端的超凡力量当中，应该算是处在比较顶尖的位置。
“锐士十型”拥有堪比炼气十重修士的战力，这是经历多年战争检验出来的结果，如同公理一般可信可靠，至于赵师匠自己组装改造的“甲士”拥有几重战力，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时候，赵斌身上再生变化，却是身影如同闪烁，渐渐变得透明起来。
他纵身跳下驰车，身形隐去，只留余声叮嘱众人：“都在车上坐好，不准乱走！”
李尘微怔：“这就是偃者匿息藏身的本领？利用珍贵的隐身法衣，施展匿息之术，尽力隐藏自己，而傀儡暴露在外，如此胜则可追，败则可遁，简直无往而不利……”
偃者战斗，可不会贸然亲自上阵，一般而言，都是潜隐在侧，伺机而动。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有妖魔来袭？”
学徒们有些慌乱。
斋长起身道：“大家不要惊慌，我们只是学徒，无法帮上师匠的忙，但也不应给师匠添乱。”
他的安抚稍稍起了作用，但李尘却无心听他说话，目光紧紧盯住爆炸声音传来的方向。
突然，春风吹过，竹枝飘摇，簌簌的声音中，似有利箭破空，一道快如猎豹的灰白身影急闪而出。
骤然见到这边有辆驰车，那身影似乎顿了一下，随即便毫不犹豫的扑了上来，速度更胜之前几分。
李尘眼睛微眯，在对方离开竹林的一刹那，也终于识破了他的身份。
剑修！
其他人也惊呼起来：“是剑修！啊，脸上还有刺字，定是逃奴无疑！”
“剑修逃奴？”
“还真是剑修逃奴，这可真不多见啊。”
须臾之间，对方来到近处，终于看清车内的情况，车内众人也看清了他。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青年模样的剑修，身上穿着异大陆风格的玄青剑袍，左脸被人以墨刺字，一个寸许大小，如同铭印的“奴”字清楚分明。
他的袍子被刀剑撕开多道口子，早已血迹斑斑，其上还沾上许多泥土和灰尘，显得破旧而褴褛。
但是李尘看到，对方眼睛黑白分明，直勾勾的看着驰车这边，如有火芒，灼热人眼。
他虽然胸膛起伏，气息粗重，脚步却依然平稳，整个人如同一头发现猎物的健豹，展露出了锐利的爪牙，气势令人敬畏。
惊呼的众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整辆驰车都仿佛被一层浓厚的阴影所笼罩，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喘不过气。
“这一定是顶尖的炼气境修士，真正的高手！”
李尘此世曾在襁褓之中就见识过战场和杀戮，但面对这般气度的顶尖高手，依然心弦牵动，不由自主的为之而紧绷。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忽然跃出，扑在那青年剑修面前。
有人低声惊呼道：“是师匠的傀儡！”
的确是“甲士”，藏在暗处的赵斌出手了。
“铮！”
李尘还未看清楚，就见一道炽白剑芒一闪而过。
那青年剑修食中二指并拢，手掐剑诀，隔空朝“甲士”直刺出手。
寒风把青年的发梢吹动起来，袍袖猎猎，宛如旌旗招展。
但他身躯定住，在这矫若惊龙的动静转换之中，凝若实质的罡锋化成虚影，如同真正宝剑刺入甲士身躯。
甲士胸前有一抹豪光迸射，旋即便是黑油若血，飙射而出，但是这里显然并非它的要害，动作依旧猛如饿虎，直扑青年。
青年变指为掌，罡风四溢之中，重重拍在甲士胸口，在甲士傀儡将要顺势抱住自己之前，忽又旋踵急闪，躲过后方而来的锐士十型偷袭。
众人这才看清楚，他的后背竟然一片血肉模糊！
那是被雷火霹雳弹所射铁砂打出的伤口。
突然，青年剑修不顾身边还有两大傀儡纠缠，朝驰车车头扑了过来，面容狰狞：“哈哈哈哈，一起死吧！”
众学徒见状，不禁惊叫失措，如堕冰窟。
哗啦！
风屏破碎，玻璃乱飞，这青年剑修竟然直接杀了进来！
这是一个已经走到穷途末路的亡命之徒，决心就算要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
但青年剑修刚刚踏上车头，身躯就僵滞了一下，原本连贯的动作出现巨大破绽。
噗呲！
锐士十型的腕刃从后穿插，破胸而出。
“贱奴，简直痴心妄想。”
赵斌冷冷的声音在他身后传了过来。
第5章 雷家的六星傀儡
“我们是郡府雷家的人，给诸位带来麻烦，实在抱歉。”
“诸位损失，当由我雷家一力担之，赵师匠的驰车和傀儡也将由我家师匠亲自维修……”
不久之后，两名身穿青灰长袍，骑着机关兽的追捕者终于赶来，他们看到一脸阴沉，站在车边等候的赵斌，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连忙上前赔礼和解释。
“原来是雷家的逃奴啊。”
“听说雷师匠正在试图踏入造物领域，窥探生命之秘，这剑奴定是从异大陆的战俘里面挑选出来的材料。”
“这下可真是弄巧成拙了，逃失奴隶，伤人损物，可是重罪啊。”
“而且剑奴都被我们赵师匠打死了，最多就是废物利用，把尸体炼成人傀儡，嘿嘿，这种东西可是没法用作窥探生命之秘的……”
眼下自身安全无忧，众学徒们又恢复了之前的生气，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造化宗的理念中，万物皆为天生地养，无分贵贱，因此把奴隶，尤其还是异大陆来的邪魔外道当做材料来使用，并非匪夷所思之事。
百工之术当中也有一类，是专门研究**兵器和血肉傀儡的，是以他们都不感到奇怪。
雷家追捕者当中较为年轻者听到众学徒议论，面现愠色，但年纪稍长者连忙拉住他的衣袖，猛蹬几眼，叫他冷静下来。
和李尘前世一样，莘莘学子是最不好招惹的一个群体，尤其现在大考临近，全洲瞩目，更加牵动舆论。
若是让剑奴打伤，甚至杀死那么几个赶考学徒……
雷家会不会因此完蛋，两名追捕者不知道，但却可以非常肯定，自己必须完蛋。
年轻追捕者瞬间冷静下来，暗自抹了一把冷汗，看向赵斌的眼神多出几分感激。
虽然赵斌杀了他们家的剑奴，但这为事，就连雷家家主都不敢抱怨，反而还得亲自出面道谢。
这件事情真得好好收拾手尾才行，否则被人参上一本，舆情震动，还得被口诛笔伐，极其狼狈。
接下来，两名追捕者掏出布袋，把青年剑修的尸体装了进去，绑在机关兽背上，却不肯单独离开，坚持要护送众人一起前往郡府。
他们也很精明，单独回去，说不得要给家主办事不力的印象，但带着赵斌等人回去，说明事由，却可能是另外一种结果。
赵斌瞥了他们一眼，也没有拒绝，收起傀儡，重新坐回车上。
李尘这时才发现，他从原先青年剑修踏上车头的地方捡起了几个巴掌大小的机关蜘蛛。
“原来那剑修是中了剧毒啊。”
重新出发，一路无事，众人终于赶在天黑之前抵达郡府。
这一下耽搁的功夫不小，投宿怕是都来不及了，而且车前玻璃坏掉，一路灌风，众人都被吹得七荤八素，哪怕有着炼气锻体的增强，都仍然感觉很不好受，言语之间不免颇有几分怨气。
但两名追捕者却带着他们往雷家的地盘赶去，在一座宽敞无比，如同庄园的府邸前，中门大开，一名头发半白的中年男子已经带着雷家之人在那里等候。
“赵师匠，久闻赵师匠大名，育教白岩，如雷贯耳啊。”
等驰车停下，那中年男子就面带笑意，热情的迎了上来。
赵斌神色微动，下车拱手道：“雷师匠，赵某有礼。”
“来来来，雷某已经备好盛宴，欢迎贵师生莅临我雷家。”
众人跟着下车，走了进去。
李尘混在白岩学徒中间打量四周，不禁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不过在其他学徒感叹于雷家的奢豪和富有，为亭台楼阁诸物而震惊时，李尘这个异世之客却把目光落到了充当侍卫的机关人等傀儡上。
尤其前庭正中，一尊人首象身，宛如巨型雕像的事物，更加夺人眼球。
它肩高足有近十丈，前后长七丈余，象身之上，是为人身，乃是半人半神，如同蒙昧异族所敬拜的神的形象。
此尊浑身呈现古铜之色，皮厚似甲，如同人类的手臂扶着一杆巨大的战戟，柱子般指天而立，自有金戈铁马的铁血煞气扑面而来。
李尘心中暗道：“那是什么，大型傀儡吗？”
赵斌似乎知道此物，不由仰起头，驻足凝望：“这就是雷家先祖倾尽毕生之力，呕心沥血，为后世子孙打造的那尊六星傀儡，雷神巨象吗？”
雷师匠闻言倍感荣幸，高兴说道：“原来赵师匠也听说过我雷家先祖的故事，不错，这就是我雷家的守护神，代表我雷家所承秘法，雷罡诸法的精品杰作，雷神巨象，乃是先祖率众所作！”
“竟然是六星傀儡？”李尘听到他们的对话，颇为震动，其他学徒也纷纷惊叹起来。
机关器和傀儡以列星论品，按照炼制难度为主要依据，对应异大陆修士战力为次要依据的原则进行划分。
机关傀儡种类繁杂，具体的名目更是瀚如烟海，当然也不可能全部都有品级，一般得是符合“广为通用”，或者“精品杰作”的条件才行，
这个原则，似乎是多年战争实践的结果，李尘不甚了解其根源，但却知道东胜人都早已习惯，也就入乡随俗，记了下来。
“之前所见的驰车，甲士和锐士，都是属于二星级的机关器和傀儡。”
“它们的炼制难度和战力水平偏向于对应一二星的炼气境，而非对应三四星的筑基境。”
“但这尊傀儡直接就到对应五六星的结丹境去了，那得是大匠以上人物才能涉及的领域！”
其实对于大匠而言，这般的大型傀儡也不易炼制，往往需要尽一族之财富，凝聚多年心血，子弟合力才能完成。
但这么一尊品级高达六星的傀儡摆在人前站岗，意义也是非同寻常，因为它的实力堪比结丹境，有了它，整个雷家就有了保护神，即使风雨动荡，也不至于轻易沦落到族灭人亡的下场。
想到这里，李尘心中立刻闪过一个念头，雷家是大匠所传，底蕴深厚的地方豪强！
第6章 引荐
雷师匠对众人讲起了其先祖的事迹。
原来，雷家原本并非庸国郡府之人，而是从外地迁来的外来户。
当时庸国可不是现在这样的后方，而是妖魔横行，间杂有异大陆敌人出没袭击的四战之所，时有杀戮和征战发生。
雷家先祖是那批开拓者中，最具宏图大略和远见者之一。
他召集旧部，联络亲邻，一起筚路蓝缕，开创了这方疆土，又因功受赏，得造化宗之赐，获封不少土地和财富，终成大匠。
但他功成名就之后，并没有耽于享乐，而是生出打造传家之宝，遗泽后人的想法。
“事实证明，此乃长远之计，若无这尊六星傀儡坐镇，我雷家绝不可能发展壮大至今，反观当时嘲笑我先祖好高骛远，亦或不懂享乐之人，后裔早已四散于野，甚至身死族灭，不复得存。”
感慨了一阵，他又向众人告饶：“这人老了就是话多，诸位都是客人，怎可久待？来，快快入席。”
众学徒早已饥肠辘辘，见状自是高兴万分，立刻把雷师匠刚才所言及的先祖事迹抛到九霄云外。
但李尘却不由得多看了雷师匠几眼。
“这雷师匠不简单啊，小小的故事，就向来客灌输了雷家藏兵蓄甲，底蕴深厚的印象，这就是家族形象。”
他似乎有些理解雷家让这尊守护神出来站岗，而非藏在宝库，不示外人的做法了。
席间雷师匠折节下交，又是道歉又是赔偿，赵斌自然不能不给面子，也就把逃奴这件事情揭过。
席后自有雷家仆役安排众人在别院下榻，李尘也要一起去，却被赵斌单独叫住，带到雷师匠面前。
“师匠，此子李尘，是我一故人之后，自幼聪慧，颇具灵性，这次我带学徒们前来赶赴小考，也有带他来郡府见见世面的意思，正好前些时日，他作出一机关器，堪称小巧，还请品鉴。”
“哦？那雷某倒还真要好好见识。”雷师匠坐在堂上主位，露出一丝意外之色。
他听得出，赵斌对李尘多有提携之意，但这李尘看起来也不是什么世家名门之后，那除非得有真材实料，或者真正的故交之后，赵斌才敢这么直接引荐。
他雷师匠也不是什么予取予求的人物，之前的事情，道歉赔偿，也就已经揭过去了，赵斌这是不惜老脸，顺杆子爬上来。
“李尘，还不把你那机关器呈上给雷师匠看？”赵斌示意了一下。
李尘心中也颇为惊讶，但还是立刻照做。
“嗯？这就是赵师匠所说的小巧造物？”
此时堂上还有数人，分别是雷家的客卿，子弟，以及这庸城之内的头面人物，纷纷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老实说，我看不出什么奇处。”
东胜洲是百工之术发达的地方，这种旋翼的机械结构也不是什么巧妙之物，雷师匠自然不会如同古人那样大惊小怪。
“是啊，这等旋翼物件，古已有之，但因抗风不佳，早被元磁悬浮一类技艺淘汰。”一位城中名流忍不住说道。
他当着赵师匠的面，不太好太过贬斥，但这句话，就差没直说它是应该丢进垃圾堆里的老古董了。
李尘闻言，略为感慨。
没错，这种四旋翼飞行器，在前世地球算是风靡一时的高科技玩意，但在这个已经发展出名为元磁悬浮，实是反重力技术的世界里，还真是老旧落后的代名词。
这个世界的文明，和地球上的科技文明孰优孰劣姑且不论，但大相径庭，却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不过李尘敢把它拿出来，还成功打动过赵斌，自然不会那么简单。
李尘道：“此中奥妙，在于……”
“在于结构简单，造价低廉！”雷师匠突然目露精芒，打断了李尘的话。
“咦？若真如此，那倒也可以称得上是征战利器了。”
“我辈偃者可以神识法力操控傀儡，但若要发挥数众优势，如何实现？”
“莫非，真正的奥妙就在其中？”
在雷师匠出言之后，其他雷家之人，城中名流也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来。
他们就差没说出什么无人机集群作战，火力网，地毯式轰炸之类的话语了，显然，这些偃者都是有真材实料的，很快就从这一机关器的外形和所用材料猜出了几分门道。
“没错……此中真正的奥妙，就在于……”李尘脑海中闪过自主集群作战几个字，最后还是用了这个世界的人比较容易理解的字眼，“群蜂之术。”
“群蜂之术？”众人一听就懂了，不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李尘解释道：“众所周知，人有三魂七魄，神识分化，自有极限，这是我等偃者操控傀儡和机关器的限制。”
“一般而言，越是高阶的偃者，能够同时分心操控的器物便越多，精细程度也越高，及至高阶傀儡，可能涉及到点化器灵，乃至于人工生命等大造化，更是能够自主行动。”
“但，这些都与低阶偃者无关！”
“若无专门的技艺裨益，低阶偃者几乎不可能单独实现成规模的操纵，也就无从利用其等结构简单，造价低廉的优势。”
“我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发现某种晶矿感应规律，以此为凭，钻研出此术。”
他随即把个中原理简单讲解了一下。
在场诸人，包括水平最高的雷师匠和认识李尘最久的赵斌都不知道的是，李尘有所保留。
他才不会傻乎乎的把自己继承自前世地球的真正绝技拿出来，这个时候所展示，不过是借鉴其原理，完全按照此世所学打造出来的东西，乃是运用了气机牵引的规律。
他珍藏在心底，绝不可能示于外人的，是地球上第三次工业革命，电子计算机和信息化技术的相关成果，这是他所独有的“他山之石”。
不过这样做，反而显得天衣无缝。
这的确是符合他这般年纪天才少年的技艺水准，最多就是让人感叹，一名乡间少年，散修之后也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在难能可贵。
第7章 愿做草莽一散修
“原来如此，真是后生可畏啊。”
“群蜂之术，还真是恰如其名！”
“若真如此，这小小器物，可就不止小巧那么简单了，贡献出去，便是直接授予你工匠身份，享禄宗门都有可能。”
“要取得秘法也非难事。”
众人惊叹之中，雷师匠不由得多看了李尘几眼。
他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赵斌的意思，赵斌是极其看好李尘前程，要帮忙引荐，推举。
但只有他自己一个，也实在没有什么底气，整个东胜洲，向宗门进献秘法，图谋出身的天才学徒不知凡几，便是真金不怕火炼，也没必要蹉跎岁月。
如果有雷家这样的地方豪强帮忙，再加上负责教化的天工学院山长说话，这事就十拿九稳了，而且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落实此事，对李尘将来的发展有着莫大的帮助。
“偃者道途，其艰莫过于技艺和资粮的获取，财侣法地，四大财宝，人人皆争，不过雷某素来喜举少年，更见不得天才人物受困于身外之物，若是赵师匠和李小友信得过雷某的话，不如把此物和秘法以我雷家门客名义递交上去？”
雷师匠也是雷厉风行的人物，略作沉吟，便下定决心。
赵斌面露喜色，道：“如此再好不过，只是……”
他看了看李尘。
李尘忙道：“多谢雷师匠美意，只是假托名义，是否会让上宗挑剔？”
雷师匠笑道：“何来假托名义之说？若是李小友有意，直接来投，成为我雷家门客不就行了？”
还真是疯狂暗示啊，李尘暗叹，却仍然坚定不移：“多谢雷师匠厚爱，我何德何能，当此抬举？”
他将来或许也会投靠势力，成为门客，但起码应是拥有一定身份地位，能保证自己的自由和发展机会才行。
换言之，他更愿意以平等身份和人合作，而非成为别人附庸。
赵斌见状忙打圆场：“忘了跟雷师匠说，李尘他打算来年前往大陆北面游历，或去寻找失散亲人。”
雷师匠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不过借用一下名义无妨，宗门不会计较这种小事的。”
李尘再次告歉，雷师匠很大度的摆摆手，表示不用介意。
……
“赵师匠，这次的事情，真是多亏你了。”
等到离开前堂，前往下榻的别院之后，李尘见雷家下人离去，真心实意的向赵斌道谢。
虽然事情是雷家帮忙操办，但他心里有一笔账，自然知道应该谢谁。
“如果能蒙宗门看重，得到工匠身份，享禄宗门，我……我真是无以为报。”
李尘有些感慨，也有些惭愧，这个赵师匠是自己命中的贵人啊。
李尘又道：“只是我不愿做人门客，只愿做草莽一散修，不知会不会因此得罪雷家，让赵师匠难做？”
赵斌却道：“我推举你，是响应宗门号召，为宗举才，并非为了私利，再者，你我相识一场，总算有个缘分，举手之劳，也不算什么，就算今日我不帮你，你自己找对门路，同样可以做到。”
“至于雷师匠那边，他是个明白人，不至于为难你。”
赵斌这时候又道：“我充其量只是个引路人，这路还是得靠你自己走，你不愿投在雷家门下，成为豪门豢养的门客，我只能说人各有志，自己辨明利害就好，不过你永远都要记着一件事情。”
李尘道：“师匠请讲。”
赵斌看着他，严肃说道：“义气不可凭，恩德不可依，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真正可以凭依的，还是你自己所拥有的价值。”
“若非你是天才少年，我不可能青睐于你，帮忙举荐；若非雷家落了把柄在我手，而且雷师匠和我都是师匠，身份地位相若，实力相等，不可能因此甘愿效劳。”
“你既然是散修，那我就教你人之于世，漂若浮萍的道理，这次的事情，也是雷家该还我的，不必担心得罪他们。”
李尘闻言，不由动容。
他可是经历过社会职场，读过资本论，知晓剥削道理，剩余价值的现代成年人。
韩非子的人主御下之术读过，老板的鸡汤也喝过，知道太过良善注定永远当韭菜，却又没有那生而富贵，收割他人的命数，乃至于今生誓以独善其身为格言，真正下定决心做散修。
这是他自己领悟出来的道理，却不想，赵斌竟然会提醒他。
……
雷家办事果然得力，第二天一大早，李尘就被雷师匠派人从别院找去，一同前往的，还有赵斌。
“宗里回复了，小友的献宝已被列入考评名录，今月之内，将有多位大匠会审，定品论级。”
“雷某交好的一位朋友私下透露，负责弥封图谱，记录档案的管事见到，颇有赞赏之色，连那等见多识广的偃者都有如此表现，可见小友所作必能一鸣惊人，雷某在此先祝贺小友了。”
赵斌听到，笑了笑：“李尘，这下你也可以放心了，这些时日就在郡府找个地方落脚，静等消息吧，有了宗门所授的正式身份，必有配套法衣，傀儡，四处游历也方便得多。”
雷师匠和颜悦色道：“小友，你打算游历闯荡，我也不留你了，但至少这段时日，暂留我雷家无妨吧？呵呵，我以前也曾经远行游历过，这一路上妖魔出没，邪道横行，可不见得太平，你首先要得了宗门配发的防身利器和告身度牒，才好闯荡江湖。”
这回李尘可不好拒绝了，忙道：“那就叨扰了。”
雷师匠爽朗笑道：“我与赵兄一见如故，他的子侄，也是我雷某的子侄，千万不要见外。”
就这样，赵斌带着天工学院的学徒去办理赶考事宜，李尘却在这个当地豪强的家里住了下来，准备进行一番四处闯荡前的准备。
他首先做的，就是去此间郡府所在的修士聚散之地，圩市采买灵材。
这些年来，他学艺已有小成，也颇是存起了一些积蓄，如今都将利用起来，化作能够让自己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机关傀儡！
第8章 东市买骏马
“李公子，圩市到了，这一片街区，有十间铺子都是我雷家开设的，你要先去那里看看灵材吗？”
“也好，烦请带路。”
“不敢，公子请这边走。”
晌午时分，赵斌早已离开，李尘迫不及待的出来寻找圩市。
雷师匠知道李尘人生地不熟，特意派了一名家中小厮给他带路，这举动，倒像真的把他当做远房亲戚一般来看待了。
这个给李尘带路的小厮叫做来福，年纪十五六岁，人看起来颇为机灵的样子，一路上也不怕生，伶俐的给李尘介绍起这个郡府的情况，还特别自豪的声称，雷家是这里的豪强世家之一，在圩市那边拥有足足十间铺子，涉及许多灵材，宝矿，机关器和傀儡买卖的生意。
只是李尘听了他的名字就觉得好笑，还特意问家里有没有叫做常威的人打他，来福自然是一头雾水，连忙声称并无常威，而且雷家礼法森严，也不可能有小厮打架的事情。
既然礼法森严，李尘去雷家的铺子，也不太可能有特别优待，还是得在商言商，乖乖掏钱。
说到底，李尘又不是真的子侄之流，就算雷家自己的子弟，也断无白拿白用的道理。
对此，李尘心里还是非常有数的。
采买灵材非常顺利，李尘虽然年轻，但也是草莽出身，自己还在白岩坊开了好些年的修理铺子，加上父母留下的笔记和赵斌所授学识，便是与那些世家出身的子弟相比也不落下风了。
作为偃者，必须通识灵材，能鉴诸宝，这些都是入门的基础。
李尘退租铺子之后，盘了一下这些年来的账目，发现自己手里还算颇为富余。
主要是他父母并非横死在野，来不及留下遗产，作为一名散修，必备的几样事物都已经拥有。
首先是四处游历闯荡必备的储物袋，这是一种用虚空妖魔的兽皮制作而成的宝囊，内蕴空间，约等于前世地球的一立方米，价值万余符钱。
虽然因为空间薄弱，洞口也不可随意调节的缘故，能够装下的东西有限，但许多贵重的零碎物件，还有灵石符钱等物都可以贴身携带，堪称方便。
然后是两枚同样价值万钱的纳戒。
纳戒也是偃者的必备之物，同样是空间储藏一类的法器，但与储物袋不同的是，它的内部形状和空间开合方式完全按照特定傀儡打造。
傀儡对应相应纳戒，平常戴在手上贴身收藏，战斗的时候利用秘法开合，召唤出来。
空间开合时光影变幻，形状扭曲，凡人见之，以为是用法术把豆子变成了兵将，所以结合纳戒收展傀儡的御敌手法也被称为“撒豆成兵”。
没有对应纳戒或者其他储藏法器，偃者就得把傀儡展露在外，带来许多不便，因此这物也是在外闯荡必备。
“可惜这世爹妈的战斗傀儡都已经严重损毁，被我几年间用作学习，完全拆解变卖了，到时候还要重新购置，这是一大笔开支。”
东胜洲可不是什么太平地方，除了时常爆发的战乱和各种天灾**，还有遍布四野的妖魔侵袭，甚至异大陆的强者前来屠戮。
无论如何，都得拥有足够实力，才能安身立命。
“公子，这笔钱或许可以省下来。”
逛街的过程中，来福见李尘问战斗傀儡的事情，提醒道。
“造化宗那边若有回复，可能会授予公子你工匠身份，到时候不但授予秘法，还能每个月领取一笔俸禄呢！”
“更重要的是，到时候必定会有偃者法衣和一具真正的战斗傀儡相赠！”
李尘道：“你说得对，但我除了等造化宗那边的回报，还想添置另外一具傀儡。”
来福微怔，旋即问道：“公子说的可是坐骑？”
李尘道：“没错。”
坐骑往往也可以兼具辅助战斗的功能，战斗傀儡同样能够兼任坐骑，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严格界限。
恰好，李尘继承的父母遗产当中，来自母亲的纳戒就是用来装“牙虎”的。
这就是一种兼具坐骑功能的机关兽，又称虎型傀儡。
散修不易，一个符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来用，出门在外又缺不了坐骑，所以这种东西广受欢迎，也算是不可或缺之物。
之前李尘和来福来圩市的路上，就看到一些往来的散修和年轻的世家子弟骑着坐骑，不过这里算是“步行街”，倒没见几人在用。
至于父亲留下的纳戒，却是一种名为凶狼的傀儡所用，李尘打算另外处置，因为偃者神识法力有限，多线操作可不是明智之选，坐骑这种东西也不贪多，有一具也完全足够。
他打算把纳戒改造一下，作为群蜂之术的“蜂巢”。
来福点点头：“明白了，我雷家也有卖机关兽的，公子跟我去看看吧。”
李尘提醒道：“得是牙虎才行，不然我的纳戒送去改造，又得多花一笔钱。”
来福拍着胸口保证道：“公子放心，保证品种齐全。”
花了大半天时间，李尘总算办好自己的事情，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因为手里尚有余钱，他打算把看中的牙虎傀儡进行一番改造，所以订购了一些特殊灵材，父亲那枚用于凶狼傀儡的纳戒，也已经委托别人改造。
其实李尘自己也是偃者学徒出身，但纳戒涉及空间储藏，不是他这个小小散修能够玩转，那是造化宗弟子和高阶散修垄断的生意。
回去的路上，李尘突然有些好笑。
“我这也算是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了，不过东胜洲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太平地方，有备无患绝不会错。”
这时，李尘突然瞥见，迎面的路上走来几人。
他们风尘仆仆，作散修商旅常见的青灰衣袍打扮，但是几乎个个灰头土脸，还有伤者捂着肚子坐在机关兽上，背后伙伴同骑，让他依靠。
李尘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很快就把注意转到了其中一具凶狼傀儡驮着的庞然大物上。
“那是……”李尘眼瞳微缩，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妖兽的尸体！”
第9章 庖丁解妖
圩市东，高蓬遮盖的石砖地内，几名赤着上身的彪形大汉正在磨刀。
一名头发花白，面容也已经显出几分枯槁的干瘦老者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猛抽旱烟。
在他身边，弟子模样的年轻人和那群散修的头领指手画脚，在围观众人喧闹的议论声中，飞快谈妥价钱，然后躬身向干瘦老者行了一礼：“师父，你觉得怎么样？”
干瘦老者此前一直都没有说话，这时候终于才站起来，对那散修头领道：“好汉，不是小老儿非得收你贵价，但你去到处打听打听，这郡府之地，方圆几千里，实在找不出第二个能像我一样干净利落解开这种赤眼猪妖外皮的庖丁了。”
散修头领点点头道：“洪师傅，我们在这边猎妖也有一段时日了，之前不敢打搅，是因为猎物无甚稀奇，这次幸得赤眼猪妖，还请多费心。”
干瘦老者满意道：“知道就好，放心吧，这段时日你们来过多次，也算老主顾了，定会弄得妥妥帖帖的。”
他把旱烟杆递给旁边的徒弟，撸起袖子：“这要是收了钱还办不好事，不是砸我们老洪家的招牌吗？”
“要开始了，老洪头的拿手绝活，解妖啊！”
“这伙人不知从哪里猎到这只大家伙，少说也能卖个两万符钱，是应该交给老洪头这样的老师傅，分解灵材，起码多出小几千的价值。”
人群中的李尘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这些是猎妖人啊。”
猎妖人是散修当中常见的一个职业。
此世之中，散修是一群得到了残缺传承，习得技艺，但却没有灵峰福地，宝矿资粮的无产修士，只能以投效豪强，或者漂泊闯荡为生。
有人寻幽探秘，去各种秘境，险境探寻上古的遗迹，甚至倒斗下墓，挖取古修宝藏，是为寻幽客；
有人以行走四方，押镖护卫为生，或者组建商会，低买高卖，利用各地出产和风土人情的不同赚取差价，是为行商；
有人则去狩猎妖魔精怪，是为猎妖人，有时还兼干一些捉拿悬犯的活计，不限妖魔鬼怪或者其他修士。
譬如这座郡城曾有赤眼猪妖为祸，郡守府开出悬赏，命人斩杀此獠，保卫安宁，他们猎得赤眼猪妖，便能从中换得好处。
前往郡守府勘验，领取花红之后，妖物尸体自然也是属于他们自己的，能够自行分解，从中获取各种灵材。
这部分收入，往往还要超过悬赏花红本身，是以许多散修趋之若鹜。
李尘听到有人说这头赤眼猪妖的尸体价值两万多符钱，不禁有些吃惊，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从妖魔精怪尸体上分解出来的许多东西，是制造机关傀儡的灵材，因为这些妖魔精怪乃是超凡生灵，拥有着超凡的力量，分解技术不过关，费时费力不说，还会破坏其原有的灵蕴，难怪要交给老师傅。
李尘带着几分兴趣，看那庖丁师傅老洪头脱掉外衫，来到赤眼猪妖身前。
长达丈余的赤眼猪妖，身形如同小山一般巨大，老洪头身材比平常人还要瘦小，站在面前，就像是牛犊一般。
但当磨好刀的徒弟把一口屠刀递到他手里之后，老洪头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李尘看着一股宛若热焰的气劲鼓荡，赤色真元萦绕全身，他那瘦削佝偻的身躯竟似吹气般开始明显涨起，整个人都好似膨大了几分。
电光火石之间，他一脚踏上猪头，抓住前臂，运劲一扯，就把这头猪妖尸体整个翻了过来，呈现四脚朝天仰躺在地的姿势。
老洪头中气十足命令道：“扶好了。”
弟子们连忙分出四人抓住猪妖四肢，使其不至于侧翻。
老洪头眼中精芒闪过，宛如火光的气劲一路从手臂蔓延至屠刀，紧接着手起刀落，准确无比的劈在猪妖下巴处，然后往下拉去。
砉然一声，猪皮拉开！
李尘亲眼见证着，老洪头就像是拉开一条长长的拉链那般，把猪妖呈现完美无瑕的直线割了开来。
“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
李尘心中暗赞，只看这开始，就明白为何这群人非得要来此地，找这老洪头开刀不可了。
“好！”
人群爆发出了一阵喝彩之声。
但老洪头的动作没完，马上又再从弟子手里接过一口稍薄的利刃，如同匕首斜插入颈。
老洪头真元流转，奏刀然，片刻功夫便如同扒衣，把一片外皮从赤眼猪妖的脖子掀开。
他一鼓作气，继续分解，无论是平整的大块猪皮，还是入了腋下，猪蹄，俱皆皮肉两分，无不平整，直至小半刻后，整块猪皮都被扒下。
老洪头让一名徒弟把猪皮挂起，众人上前观看，发现其外形完整，厚薄如一，甚至就连那些人猎妖之时，劲弩利刃洞穿的伤口也被巧妙利用起来，成为方便分解的下刀之口。
“厉害，这笔钱花得值啊！”散修头领面露喜色。
“老洪头的手艺真是不减当年，甚至还更加熟练了。”
“那不看看是谁，洪师傅可是得了武者传承秘法的……”
众人夸耀起来。
由于猎妖人们早就放干了赤眼猪妖的血，老洪头也略过这步，和徒弟们一起把整只猪妖大卸八块。
趁着他们干活的功夫，猎妖人头领站了出来，向四周团团拱手：“各位朋友，我们是外乡来的猎妖人，在贵宝地幸得此物，当有回报，现在开始发卖此獠身上灵材，还有可食肉血。”
这是要现场拍卖了。
赤眼猪妖不是什么罕见妖兽，价值早已广为人知，当下许多围观之人纷纷出价，先把不少可食用的部位买去。
李尘问来福：“方不方便让家里厨房给我做些肉干？”
来福道：“家主命我们好生招待公子，自然是方便的。”
李尘也不客气，花一百多符钱买入三十斤上好的精肉。
他不是逞口舌之欲，而是为了配合药补之法，取得肉中灵蕴，以增强自己的体质，这也是常见的辅助修炼之法。
第10章 他山之石
这头猪妖保守估计也得有三四千斤重，按照六成出肉率计，可卖六千多符钱。
但李尘知道，它脑中的脑髓，骨中的骨髓，各部分的高能器官，才是真正贵重的灵材。
尤其是凝结有形的妖魔内丹，直接就能拍卖到几千至上万符钱去，这头猪妖价值两万多符钱，半数都得算在它上面！
“这种东西是制作傀儡核心的原材料之一……”
李尘收好自己买下的精肉，就看到人群分开，这一带各个灵材店铺的管事和掌柜之流都来了。
此前早已有跑腿办事的杂役汇报情况，他们是掐准时间，带足钱财过来的。
“这枚内丹，我们王家出价八千收了！”
“哈哈哈哈，张掌柜的，你这是欺负这些朋友外乡人不成？我林成可不像你们这般不厚道，我出价八千五！”
“我出九千！”
“那我出九千五！”
猎妖人们笑呵呵的站在一边观看，也不担心最后的结果如何，毕竟市价就在那里，卖多卖少都不会差太远。
最终，妖魔内丹还是让那名自称林成的人以一万整的价钱买走了。
他是郡府林家的旁系，也是灵材店铺的掌柜，之前的叫价，不过是几家管事默契的表演，不至于真的争出火气，白白给人占便宜。
至于猎妖人那边，自然也知道真要细细发卖，不止这个数目。
但他们作为散修，缺的就是渠道，不可能和人家开设店铺，坐地生财的豪强相比。
李尘接着又看到，雷家的管事也赶了过来，花一千两百符钱买走那张完整的猪皮。
来福对李尘道：“应该是家主要的，他最近吩咐过，要弄一张猪妖类的妖兽外皮。”
热闹看得差不多，饭点也到了，李尘带着来福返回雷家府邸。
李尘没有去打搅别人，自己回到下榻的小院，吃过小灶派人送来的午饭过后，就开始闭门造车。
牙虎傀儡和纳戒都花钱交给别人去弄了，他这时候所做，是利用一些定制的零件，组装自己的四旋翼飞行器。
上交图谱的时候，他已经正式将其命名为“旋碟”，意即旋翼飞碟，这个时候，是准备进行成规模的炼制，以备将来之需。
这个活计并无难度，因为郡府有众多偃者学徒和正式工匠，仅仅只是在上午逛街和看热闹的功夫，他就花钱定做好了一批现成的部件。
这种“旋碟”，可是有着结构简单，造价低廉的特性，他只花了一个多时辰功夫，就组装好十二架旋碟傀儡，开始为其安装至关重要的核心。
那是一种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呈现墨黑之色，如同煤炭石的晶体物质，乃是李尘按照偃师基础当中所授，把自己关键秘法封装在其中的“密匣”部件。
其中蕴含着特殊禁制，严密保护内部的同时，带着自毁开关，能够有效防止外人破解，整个东胜洲的偃者都在广为使用这种类似黑箱的技艺。
当然，这将会增加额外的炼制成本，一般只有在关键的零部件才会使用。
过去多年间，李尘为了参研图谱，制作了不少成品，如今一一装上就行了。
不过和李尘上交给造化宗，换取上进门路的那种傀儡核心不同的是，如今他所用，乃是依循地球科技原理所制作的集成电路芯片！
“这才是属于我的‘他山之石’……”
亲手把傀儡核心一一装好，李尘面上露出几分感慨之色。
“就连赵师匠都不知道，我花了那么多年功夫，可不单只是在钻研‘旋碟’和‘群蜂之术’，而是在用来自地球的‘他山之石’攻下这方世界的宝玉！”
“前世的科技文明虽然有不少可取之处，但涉及到超凡领域，却是大大不如今生所学。”
“抱残守缺毫无意义，唯有将其理念和今生所学结合起来，才能发挥用处。”
“还好，我如今已经小有所成，这才是我真正掌握在手的压箱底绝活！”
别人都不知道的是，李尘已经自行开创出了这个世界所不曾诞生过的电子芯片和微处理器，更利用机器语言和汇编原理集成指令，不断向着高级语言进发，最近的几年间，甚至开始利用编程思想，染指禁制和法阵的领域！
如此的秘法，使得李尘的开发效率远胜寻常偃者，因为别人都在钻研最为原始的道纹，禁制之时，他已经将其集成处理，开发出了自己专属的操作系统和编译器。
他甚至结合当世的阵道，自行创造出一门全新的编程语言，称为“符文”，这使得他的阵道造诣远远高于正常散修应有的水准，甚至达至连他自己都难以评价的境地。
如今他所组装的旋碟，表面看来原始简陋，实则是此世前所未见之物。
自然而然，他在此间结合气机牵引所开发出来的操纵之法，也是非同寻常。
李尘把组装好的十二架旋碟一一摆放在地，伸出手臂，体内不算雄浑的法力运转间，装载在傀儡内部的感应元件已然响应起来。
与寻常偃者利用神识交互，直接掌控机关傀儡一切动作不同的是，李尘这时候是通过遥控核心自带的集成指令来辅助操控，因此对神念的负担极小，能够同时操控极多。
“起！”
忽忽忽忽！
旋碟飞射，一一升腾，尽数按照李尘心意停在了庭院空中，然后于丈许之高悬停下来。
李尘手指微钩，继续运转法力。
旋碟时而排列成行，时而衔尾追逐，时而又起伏沉浮，摆出不同的阵型和飞行动作。
验得一切正常之后，他让所有旋碟回来，在地上停好，终于开始为它们装上武器。
这是花钱买来的机关器“射针”，乃是一种三寸来长，竹签粗细的金属小管，内里已经藏好淬毒的钢针，以机括为主，简易法阵为辅进行触发。
它们都是按照东胜洲通用规格打造的成品，李尘此前早已在自己的机关傀儡上面留备接口，安装非常简单，直接插上去顺着螺纹扭紧即可。
第11章 雷师匠的消息
李尘在每架旋碟上面都预留了十个接口，总共安装足足一百二十支射针。
单发射针的价钱倒不算贵，只是一钱而已，但也架不住这是消耗品，一口气就用掉百余符钱。
好在李尘所造的旋碟傀儡，除了核心部分价值五十符钱，其他零件林林总总算起来，也不过是三十余符钱，所以总造价能够控制在一百符钱以内，即便一口气制作了十二架旋碟，也不过是花费一千多符钱。
李尘不算富有，但这笔钱还是能能拿得出来的。
紧接着他又单独制作了两架外形和其他旋碟一模一样，但是内部结构更为精密和坚固的特殊旋碟，却是加装了侦察感应诸般零部件，拥有一定斥候功能的傀儡。
当李尘操控其中一架特殊旋碟飞起之时，运转偃者赖以操纵傀儡的“演机之法”，立时之间，脑海中幻景浮现，眼前视野似有一片区域转化成为了它的视角。
“很好，圩市买的东西质量不错，图像很清晰。”
他又操控旋碟的“目晶”伸缩，所见画面也随之放大缩小，如同加装了望远镜，相隔百十丈都清晰可见。
这旋碟所用的“目晶”，是李尘特别挑选的高档货，一枚就要三百符钱，配套使用的禁制和零部件也靡费数十近百，因此还带着夜视和锁定生灵体热的功能。
这相当于前世的红外感应技术，算是低阶傀儡当中非常不错的东西了。
这是他打算用来充当眼线的物件，平均造价在五百符钱上下。
“这就是我的辅助工具了，但这些还算不上真正的战力，起码也得是机关兽或者甲士那种上万价钱起步的战斗傀儡才行。”
这个世界由于有超凡力量“罡气”的存在，无论妖魔精怪，还是剑修，术士，武者之流，都拥有不错的防御力，若无同样蕴含超凡之力的法阵加持，寻常机括结构所激发攻击，乃至于李尘前世地球所独有的枪炮之流，都是难以杀伤对方的。
因此李尘最近也在研究结合法阵加持，破除罡气防御的办法，他之所以买了那么多射针，也有从最基础处学起的意思。
这种技艺并非秘法，因此也无密匣加持，倒是可以好好研究一番。
……
一连几天过去，李尘都在忙碌与充实之中度过。
他现在正是如饥似渴吸收各种技艺知识，最大限度提升自己的年岁，恰逢住在雷家，颇有一些之通传技艺和相关书籍可以借阅，自然不会客气。
期间赵斌又再过来看了他一次，却是向他说明，将要返回白岩坊。
赵斌带着李尘去和雷师匠辞行，雷师匠没有挽留，只是告诉两人，三月中旬，可能会有造化宗的师匠过来。
那是三名奉宗门之命，前来验证李尘上交图谱之事的真传弟子，担任教谕之职。
按照李尘理解，这怕是要参加答辩，以证明所得秘法是自己原创，而非从他人之处剽窃来，甚至弄虚作假，欺骗宗门。
雷师匠对他通过答辩非常有信心，因为他看得出来，这种东西别处没有，也不太可能是赵师匠假借名义白送给李尘。
“造化宗的教谕吗？”李尘却是对对方身份生出几分好奇。
虽然对方也是造化宗的师匠，但奉了使命而来，自然和雷师匠，赵师匠这种地方豪强，乡野山长有所不同。
“你在郡府安心等待便是，到时候我会再过来一趟。”赵师匠还以为李尘紧张，安慰他道。
雷师匠在一旁看着，暗暗点头，他再次确认，这赵师匠的确对李尘极为照顾。
“对了，还未问李贤侄，今后有何打算？”这个时候，雷师匠突然又问李尘。
“打算？”李尘看了看雷师匠，突然感觉，他这几日没有问过这件事情，却在赵斌来时提及，应该是别有深意。
果然，在赵斌看向他之后，雷师匠解释道：“最近我们庸国之地，颇有妖魔异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怕是又到魔潮兴起，妖魔活跃的时期了。”
“魔潮……”李尘沉吟起来，“这个世界的魔潮啊……”
赵斌闻言，神色微动：“我这段时日都在忙着考核的事情，久不关注这件事情了，魔潮又快要开始了吗？”
雷师匠道：“是的，最近郡府周边已经出现了比往常时日要频繁得多的妖魔侵袭事件，各方的猎妖人收获倍增，怕是再过不久，就得席卷山林，酿成灾祸。”
雷师匠和赵斌口中所言的魔潮，是这个世界特有的一种自然现象，又或可以理解成是一种天地灵气的潮汐涨落，影响生灵的现象。
由于灵气浓度高涨，导致妖魔异常活跃，将能在短时间内快速繁衍，甚至把普通野兽也转化成为低阶的妖魔精怪。
它们将会如同浪潮，呼啸山林，甚至冲击人族聚居之所，因而又称魔潮。
东胜洲虽然地域广袤，但绝大部分都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和荒野之地，只有在一些建立城镇的据点周边，才有所开发。
不但妖魔精怪受到天地灵气影响，就连荒林，也将疯狂侵蚀原野和田地，极大的增长其势力。
这不仅把人族的聚居之地分割成为一座又一座的孤岛，还深远的影响着整个文明的形态。
这也是偃者道途发展了许多年，类比前世地球，早就应该达到星辰大海的地步，但最终却还是保持古风古貌的最大原因。
当然，这些对于高阶偃者而言并非大碍，因此又有横跨诸多帝国王朝的造化宗统治着整个大陆。
但正如前世地球有大国小国之分，大国都已经能够勘探火星，照样会有原始部落的存在。
“若是魔潮爆发，你短时间内，怕是就不好离开庸国了，倒不如留下来成为猎妖人，好积攒一些将来修炼上进需要用到的资粮。”
“魔潮过后，城郊的野地也将成为争夺的重点，你可自行开辟野庐，若有机会，甚至可以发展成为自己名下的封疆！”
第12章 教谕到来
“封疆……”
李尘神色微动，不得不承认，这个消息实在太有用了。
东胜洲地广人稀，若得机会，自行结庐而居，开辟道场，工坊，根本无人管辖，只要不在城中占据有主之地就行。
因为李尘极大可能获得造化宗所授的工匠身份，成为受到世人承认的真正偃者，到时候，他也可以加入庸国郡府的郡治，甚至成为一方世家的开创者！
想当年，雷家先祖等人就是通过这么一条门路开创家族，扎下根来，成为地方豪强。
庸国对于此事也是乐见其成，不但不会阻挠，反而还要大加鼓励，因为只有这般，他们才能获得更多的人口和实力。
李尘虽然不想把自己的成就限定于一郡一国，去做什么地方土豪，但另外一件事情，却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
他的确应该趁着这次机会，积攒一些将来修炼上进需要用到的资粮。
“赵师匠，雷师匠，我曾听闻，欲行千里，三月聚粮，这段时日停留在郡府，成为猎妖人也不错。”
雷师匠一听，就明白了李尘的心意，虽然对他不肯留下开拓略感失望，但却还是盛情邀请道：“若你真的成为猎妖人，可多和我雷家合作，我雷家在城中开设不少灵材店铺，绝不会亏待你的。”
李尘道：“雷师匠如此抬举，在下又岂能不从命。”
雷师匠哈哈一笑，摆摆手道：“贤侄言重了，这种事情还是在商言商为好，你到时候倘若猎到什么珍贵妖兽，千万不要客气，狠宰我们店的掌柜一刀就是，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他们也不会看在我雷某人的面子上有所退让的，你得小心被他们给坑了。”
李尘和赵斌闻言皆笑。
……
既然决定暂且留下，成为猎妖人，此前订购的机关兽牙虎，抓紧熟悉使用，就非常有必要了。
李尘在三月初八就把它提了出来，每日都骑着在城中四处闲逛，甚至趁着城门开启，到附近的城郊野地进行一番实战演练。
这种傀儡归在机关兽一类，通常拥有着扑，撕，抓，咬等攻击的方式，按照通用的星级划分之法，归为二星傀儡。
李尘本是聪慧之人，又在孩提时期就已经尝试过操演这类傀儡，只是无缘真正拥有而已，所以只花了几天时间就掌握了基本的操纵之法。
对于偃者来说，只要修炼了通用的演机之法，操纵普通傀儡都不会成问题，所差的只是精细方面的深入研究而已。
这些都可以留待以后再慢慢解决，甚至不必多上心，反正熟能生巧。
除了操演机关傀儡，熟悉攻防战斗和骑行方式，李尘这几日还再逛了几次圩市，继续采买灵材，制备零部件。
在这之余，他甚至去了散修们经常聚散的酒肆打探消息，趁机结识一些往来周边地带的老江湖。
这一来二去，李尘是雷家远亲，落魄公子的消息也小范围流传开来。
李尘是很懂这些散修的，因为过去在白岩坊时，他就曾经继承自己父母留下的维修小铺，给各路散修修理傀儡，兼着贩卖一些自家所制的射针机括，爪牙利刃等杂物。
散修行走江湖，大多欺软怕硬，一名可能与当地豪强有所牵连的落魄公子，和一名普普通通的乡间少年，哪个可以随便得罪，哪个不可轻易冒犯，是个人都能分辨出来。
这虽然有点儿狐假虎威的意思，但在李尘的操作下，倒也无人怀疑，因为就这几天的功夫，不少人都亲眼见着他出入雷家府邸，和雷家管事，掌柜之流往来，甚至有一次，雷师匠巡视商铺，遇到他还主动招呼，亲切称他为贤侄。
李尘不惜借势，也要试图和这些散修们打成一片，并非没有缘由，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些寻幽客，行商，猎妖人们，就是这座郡府的草莽江湖。
他将来要走的道路，也是成为他们，又怎么可能不结交几个朋友，开拓几条门路？
期间，李尘再次巧遇当日斩获赤眼猪妖的那群猎妖人，知道了他们是一个由六名傀儡师组成的临时队伍。
其为首者，是曾为造化宗天工学院学徒的傀儡师黄远安，当年大考没能通过，也就逐渐放弃成为工匠，转入草莽，去当散修。
其他人的经历大同小异，都是没能成为工匠，所以才退而求其次，转为傀儡师的。
傀儡师是一个与偃者关系密切的群体，通常指精修演机之法，擅长操纵傀儡战斗之人，算得上半个偃者，但是由于其并不涉及炼制，因此不为主流所重视。
东胜洲上，偃者本身也能兼任傀儡师，以演机之法操纵傀儡，不逊高明的傀儡师分毫，而且他们掌握了傀儡师们所不具备的炼制本领，两者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此世不为真正偃者，终究还是差了一筹，这就是我为何要谋工匠出身的原因，只有得到造化宗承认的身份，才能更好生存和发展啊！”
李尘得知他们的人生经历，不禁暗叹。
黄远安不知李尘心中想法，倒是对他身份颇为好奇，好几次旁敲侧击的打探。
李尘虽然初入江湖，但却也不是什么雏儿，从始至终都没有答应黄远安什么，也没有漏自己的老底。
因为他明白，自己很快就将迎来一次关键的蜕变，到时候，能以工匠身份面对他们，胜过千言万语。
就这样，三月十五，终于到来。
雷师匠派人把他找去，告知一个好消息：“你做下准备，造化宗的教谕们已经到来，很快就可以开始！”
与此同时，李尘也在雷府里面看到了特意从白岩坊赶来的赵斌，他们都是出身于造化宗，拥有师匠身份的真正偃者，私下里自然有属于自己的消息渠道。
赵斌对李尘点了点头，勉励道：“你不必紧张，好好回答他们问题即可，教谕们也知道你并非学院出身，不会太过为难的。”
雷师匠当下便带着李尘和赵斌赶往当地的天工学院，那里是造化宗安排的验证之所，也是负责联络往来的据点。
第13章 造倡秘法
“堂下之人，你可就是郡府雷家门客，献旋碟图谱及群蜂之术的学徒李尘？”
郡府学院，后堂中，三名受了宗门令谕，特意万里迢迢，不惜穿越诸多山泽草莽赶来此地的教谕在上首并排而坐，左右两侧，是本院山长，本院管事，雷师匠，赵斌等人。
李尘则站在下首，正对三人，不卑不亢回答道：“正是在下，李尘见过三位教谕。”
居中而坐的教谕面露一丝笑意，和颜悦色道：“不必多礼，请坐吧，我们开始进行验证。”
果然如同李尘所料，造化宗验证真伪的手段，是通过答辩追溯自己研发秘法的过程。
这种东西，只有从头到尾全程参与，并对其了如指掌之人，才能说得头头是道，因为知识和技艺这种东西，如同自身修为，明眼人自有办法辨别真伪。
李尘自是对答如流，再加上雷家的关系，草莽的身份，三位教谕都无心为难，很快便结束了这一流程。
“恭喜你，学徒李尘，今日我谨代表造化宗钦天院授予你正式偃者身份，享工匠之禄，位比本宗弟子。”
“另，依照宗门惯例，赠你一套偃者法衣，一具二星战斗傀儡‘甲士’。”
“你可以过来签押确认了。”
造化宗对草莽散修的投效，无疑是持欢迎甚至鼓励的态度，一切都如赵斌所料，确认李尘所献之物的价值后，他就真的被授予偃者身份，享工匠之禄了。
李尘依言上前签押，却又听得那名教谕道：“还有另外一件重要事情与你分说，是有关宗门所授秘法。”
李尘道：“教谕请讲。”
教谕道：“你可知道，凡草莽或者宗内弟子进献秘法，改良技艺，所作贡献匪浅，都将被本宗投桃报李，授予相应的秘法，并允许其以此牟利，甚至作为君子之泽传于后人？”
“如此一来，除却你原本所持，可与本宗共同开发和利用之外，还多出了一门本宗授权的秘法，可以作为安身立命之本！”
李尘按捺住心中的喜意，点头说道：“在下知晓。”
教谕道：“那么，如今便有三门秘法可供你任选其一。”
他紧接着又对李尘和旁边的雷师匠，赵斌等人解释道：“这是因为各人所学与兴致不同，将来必定会往不同的领域发展，偃师之道博大精深，寻常人等，也没有必要贪多。”
李尘此前已经从雷师匠口中听闻此事，是以并不意外，只问道：“敢问教谕，是哪三门秘法？”
教谕面露笑意，道：“第一门，是为幽冥幻音！”
“幽冥幻音？”李尘只是乡间散修的出身，自然是没有听说过的，倒是雷师匠和赵斌都略微动容。
教谕解释道：“这是一门来自古代幽冥宗的音道秘法，能通过法阵和自身法诀配合，制造奇特幻音，杀伤有生之敌，甚至摧毁敌方机关傀儡！”
“此类秘法，可是有着死亡之音的可怕威名，还包含着其他音道秘法所必需学习的基础知识，足够你在此道钻研毕生了。”
“当然，它也存在着一定的缺陷，比如前期未得幽冥精髓，对非生灵的存在无效，只有后期修炼至大成，才能有所改观。”
“但世间造物，除传说中的祖师所造之倡‘舞姬’外，还有多少能够完全自主行动？这一秘法，可以针对操纵者进行杀伤，即便是在偃者之间的交战，也拥有着堪称可怖的杀伤力。”
“而且此道钻研下去，能够自行弥补这一缺陷。”
李尘略感心动，这果然是堪称强大了。
教谕又道：“第二门是腐泉之毒！”
“这是一种调配腐泉毒液的专属秘方，能助你淬炼毒针，毒刃，纵横草莽，甚至在将来修炼至高阶，窥得生命奥妙之后，还能往炼制毒人傀儡的方向发展，也是一门极其厉害的秘法。”
“若说选取它有什么坏处……”
他说到这里，不禁停顿了一下。
“什么坏处？”李尘心中暗叹一声，立刻就明白，造化宗绝不会无缘无故把这些秘法相提并论，如果有哪门秘法的优势明显，那肯定也是存在着相应缺陷的。
果然，教谕很快就继续说道：“坏处就是，修炼此术，极其危险！”
他郑重警告道：“毕竟是玩弄剧毒之物，常年与诸般腐尸，汁液打交道的，就算始终小心翼翼，也难免会出个把差错……”
“再者，常年接触这种秘法制造出来的剧毒，将会腐蚀自己的皮囊，变得衰老丑陋，更会削损体魄和寿元。”
“当然，此术也通医道之理，若有机会，你完全可以凭借自己努力和机缘际遇去克服，反得延年益寿。”
李尘无言，好一阵才幽幽问道：“那第三门呢？”
教谕道：“第三门……若说之前所提的腐泉之毒相关秘法容易破坏容貌，那么这一门秘法，就恰好相反了。”
“如若学成，它可以令你能为所造傀儡易容改貌，千变万化，甚至在习得人傀儡的炼制技艺后，能够作用于自身。”
李尘听到这里，不由得面露讶色，连忙追问道：“敢问教谕，你所言的，可是传闻之中，师祖偃师所创的造倡秘法之一，‘摄形画皮’？”
“摄形画皮？听起来的确像是这门秘法！”雷师匠和赵斌对视一眼。
教谕笑言道：“看来你常读祖师传纪，不错，它正是祖师所创，号称‘造倡秘法’的其中之一！”
“竟然真的是它！”李尘惊喜说道。
东胜洲流传着偃师造倡的传说，所谓偃师造倡为何，《偃师传》序篇早有明言。
“偃师者，古之神匠造物者也，尝造机关人以为倡，趋步俯仰，巧若真实……”
教谕道：“这一秘法曾被祖师批为徒具外形，于造化大道，只不过是入门基础而已。”
“但即便如此，它毕竟也是功参造化的大神通，想要修炼至大成，乃至圆满，难度是你难以想像之大！”
“而且，它在前期，对于增强实力，克敌制胜的作用远逊于前两者，只能作辅助之用。”
第14章 获得摄形画皮真传
教谕已经把话说得非常清楚，三种秘法都各有利弊，否则也不会并列在此，任凭李尘自己挑选了。
如今李尘所要做的，就是结合自身条件和所感兴趣的发展方向，挑选其中一门。
散修不易，在这时候选择错误，当真可能错失发展良机，乃至于蹉跎一生。
相反，若是选中了适合自己的传承，那就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崛起之势无可阻挡了。
他说完，就停了下来，不准备进行任何的干预。
雷师匠见状，提议道：“贤侄，你不如考虑一下幽冥幻音？那可是征战杀伐的强大秘法，利用好了，可不止是安身立命那么简单。”
李尘点点头：“这门秘法是比腐泉之毒合我心意，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难不成你还想选摄形画皮？”雷师匠哑然失笑。
赵斌也看向李尘：“摄形画皮易学难精，因为它是涉及造化领域，生命之道的造倡秘法，你要考虑清楚了，将来成为什么样的人，以什么行当安身立命。”
李尘听到，不由想起了自己这几日来的所见所闻。
洪家庖丁，老洪头应该就是一个典型，他是年轻的时候偶得机缘，获取了来自异大陆的残缺武者传承，才能开办这么一个屠宰场，为人解妖，买卖兽肉的。
自己的纳戒之所以要交给别人改造，而非亲自动手，也是因为别人才掌握空间储藏的技艺，拥有相应秘法，而自己没有。
雷家则是拥有传自先祖的雷罡诸法，那是足以割据一方，成为世家的。
这三门秘法，代表的不仅仅只是自己个人一时的选择，还代表着未来的发展方向，甚至子孙后人的事业。
他首先就排除了可能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腐泉之毒，草莽中专精毒术的人那么多，到处都能买到毒物，何必亲自炼制？
虽然那些可能没有腐泉之毒的秘法厉害，但这个世界，又不是缺了剧毒就对付不了敌人，它并非无可取代。
如此一来，实际的选择就变成了幽冥幻音和摄形画皮。
“诚如几位前辈所言，幽冥幻音的确是征战杀伐的利器，无论开拓事业，还是闯荡江湖，拥有这等秘法和相关的技艺，制造出来的傀儡都足以克敌制胜，甚至还能通过它开启整个音道的修炼之路，研发其他音道法门。”
“但是……”
“我的志趣并不在此！”
李尘说着，语气也变得有些感慨起来。
“这人世间的许多事情，不能光看利益，还得考虑志趣，若我得了幽冥幻音却无心钻研，岂不等于浪费？”
“所以，我还是选择摄形画皮好了！”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师祖偃师的崇拜之情，以及追赶的野心：“若有机会，我还想在将来获得其他造倡秘法，成为祖师一般的神匠造物者！”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赵斌更是面上露出些微担忧之色，似乎不太看好李尘的这个选择。
假使李尘选择幽冥幻音，那是有可能成为雷家先祖那般的人物，以音律之道发展出一方世家的。
不过，在这种重大选择面前，他还是非常明智的紧闭着自己的嘴巴。
他知道分寸，如果李尘前面是踏进去就得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会主动出声提醒，但不是，就没有多少他置喙的余地。
“哈哈哈哈，好一个志趣，好一个神匠造物者！看来你这少年，野心也颇不小啊！”
主持验证的教谕却是笑了起来，大手一挥：“既然如此，你就签押确认吧。”
他和李尘非亲非故，才不在意李尘最终选择什么，只要不违反宗门规定即可。
只是这样一来，他也觉得此子出身不高，心气却不小。
李尘签过字，留下法力印记，随即便见，主持验证的三名教谕起身，其他见证的师匠，山长，管事们也起身，看着主持者把一份用密匣封装好的传承取了出来。
这是一种利用灵石晶片打造而成的玉牍，持之而观，温润光泽，大约有寸半来宽，两寸来长，两分来厚，其上似乎铭刻禁制，幽幽然若隐若现，如同花纹。
教谕命李尘拿好此牍，正色警告道：“秘法不示外人，古时是以师徒之间传功来继承，师祖偃师传道于世，我造化宗大兴，为鼓励天下散修齐修大道，这才有了神识玉简一类的发明。”
“你等虽然不是我宗弟子，但既然已经得到传承，那就需要遵守相应的规范，以元神立誓。”
李尘并不意外，他在此前，就已经被赵斌和雷师匠等人告知有这一流程了，当下竖起三指，郑重跟着教谕所念起誓：“我李尘幸得道统，今谨以元神立誓，遵从上宗之秘法管理规范，恪守操行，弘我偃门，如违之，天人共怨，不容于世。”
这是一个拥有超凡力量的修真世界，元神立誓，可不是说说笑笑就能揭过的。
听说造化宗的真传弟子们可以选择更多秘法来学习，但誓言往往动辄天打五雷轰，当场横死之类，相较之下，他作为散修所需立下的誓言，算得上是温和了。
誓成，李尘心头微微一沉，神魂之中似乎多出了什么束缚。
教谕们见李尘完成了立誓，看向他的眼神也亲近了许多，因为他现在已经是一名真正的偃者了，可以说是与造化宗关系亲近的旁系传人。
接下来李尘就当着众人的面，把玉牍持在手中，神识沉浸，感应起来。
里面早已储藏好造化宗大师刻印的传承，大量讯念如同流水，潺潺注入他的脑海。
随着传承的消失，整块玉牍也逐渐失去光泽，变得如同金属一般刚硬。
秘法传承一般包含真意和文字两大部分，其中真意是修炼相关神通法术的传承，文字则是任何人都能按照自己理解著述，编纂的口诀，注解之流，未必与偃师所传相符。
所以此世也把完整的传承视为真传，那些不完整，空有文字而无真意的，就是假传，伪传，残篇。
第15章 机关兽山猪
当李尘走出学院，午时的阳光透过树木缝隙照射下来，如同一束金光打在他身上。
顿时间，玄青色的法衣照映骄阳，散发出一股微微的流光，上面的道纹宛如活了过来蜿蜒游动，整个人都似多出几分超凡出尘的气象。
同样穿着偃者法衣的赵斌和雷师匠站在一旁，面带笑意看着，不禁有种念想当年的感慨。
三名教谕使者却见惯不怪，他们就是满大陆跑授予别人工匠身份的教谕，每隔一段时间就亲自见证一位新偃者的诞生，有什么可奇的？
他们以避嫌之名拒绝了雷师匠的午宴邀请，自去郡守府，雷师匠只好把邀请的目标转为本城山长和赵斌，一起赴雷家府邸，为李尘贺。
“来，李大哥，我敬你一杯，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可要尽兴才行。”
“多谢多谢……”
雷府，觥筹交错间，就连雷家的几位公子小姐也出来相见。
雷师匠名为雷金城，娶了三名夫人，育有十二名子女，他们当中，雷大公子巡视产业，二公子去了远方学艺未归，其他子女不是年纪太小，没有上席，就是已经婚配外嫁。
但五公子却是和李尘年纪差不多的后生，如今见到李尘穿上偃者法衣，不禁羡慕之极。
他们是世家出身的子弟，但却还不是正式偃者，没有工匠身份，这要是到了外面去，可就还没有李尘身份地位高了。
宴后，雷金城带着众人来到他的作坊参观，却见宽大的正堂中间，摆放着一具快要完工的机关兽。
“你们看，这就是我最近几日在忙活的东西，机关兽‘山猪’。”
这傀儡名为“山猪”，乃是类似野猪的外形，身形虽然臃肿，动作不敏，但却可以搭载更厚的护甲和更强的武器，算是颇为强力的一种二星战傀。
本城山长并不稀罕此物，毕竟也不算什么高难度的罕见傀儡，却把目光转到了一边墙壁挂着的事物上：“雷道友，这是赤眼猪妖的猪皮？”
李尘闻言，也把目光从机关兽身上移开，看了过去，果然见到，一张得自赤眼猪妖的猪皮正挂在那里。
它似乎已经被人用秘制的药水处理过，并没有风干的迹象，而是保留着几分活性。
李尘问道：“那是月初时在圩市所买的那张？”
雷金城笑道：“不错，这的确就是那张赤眼猪妖的外皮，说来也是巧了，我这几日正好打算为所造的机关兽‘山猪’披上此皮，就遇到教谕来访，授予贤侄工匠身份，而贤侄你又选了摄形画皮的秘法。”
“现如今，你是得了真传的工匠，相比我们市面上常用的画皮之术，你所拥有的摄形画皮神通，可是厉害不知多少倍，不如就让我们来论证论证此道？”
本城山长笑道：“雷师匠，你这不是为难李小友吗？他才刚刚学会秘法啊，就算有真意传承，也没有那么快吧。”
雷金城却道：“论证而已，又不见得当真要动手。”
他想了想，干脆道：“反正我也迟早要做这活计的，不如趁着贤侄在的功夫，先弄好来看。”
见他有意展示百工之术当中的画皮之术，李尘自是欣然应和。
雷金城刚才的说法还真没有错，李尘得了真传，如今就已经称得上是专业的画皮师了，在为机关傀儡画皮装扮这一领域，拥有远超常人的手段。
不过他现在才刚刚学会秘法，动手经验也只有过往在白岩坊时的学徒水准，还真想要好好观摩一番。
由于并不涉及秘法，雷金城也没有保密的意思，撸起袖子，就当着大家的面开始炮制猪皮。
他一边取下猪皮，掌蕴青芒，搓揉松理，一边解释道：“这些日子，我已经用买来的特制药水炮制过此物了，只剩下最后一个步骤，严格按照区域剪裁贴紧。”
他用一把大铁剪干脆利落的剪开猪皮，按照设计处理好边角和腹下的缝合位置，又取出几个瓶瓶罐罐，倒在内表面。
机关兽的身上，金属打造而成的外壳也被他盖上，随着雷金城移来挂钩，把机关兽吊起，上上下下左右前后尽皆倒上药水刷匀，一种奇特的肌肉纹理便在上面显现出来。
这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一只被剥光了皮的大野猪。
随着雷金城对好位置，逐步把赤眼猪妖之皮贴上去，这只大野猪，又好像是重新长出外皮一般活了过来。
除了接缝处还可看出明显的痕迹，以及头脸部不可避免的暴露之外，整只机关兽，就像是活生生的妖兽吊在人面前。
雷金城一边在接缝刷着另外一种药水，一边解释道：“这是一种画皮师们调制的活性化秘药，但这只不过是散修们的手段，他们继承的，大多都是伪传，肯定没有李贤侄你现在掌握的秘药好用！”
李尘道：“摄形画皮是靠神通手段一气呵成，不用秘药。”
“嗯？”这个就是超出雷金城所知的领域了，不过他也只是惊叹一声，便就释然。
师祖传下造倡秘法，再神奇也是不为过的。
“等你掌握了，还真希望能有机会见识见识。”
等到雷金城忙完，拼合傀儡，一头栩栩如生的大野猪就在众人面前出现了。
大家上前观看，只见其形其貌，惟妙惟肖，也就是站在近处看才能看得出几分机关傀儡独有的僵硬，若是放在山林中，冷不防看见，保准难分真假。
本城山长道：“真是妙啊，雷师匠你传承的是雷罡诸法，却对画皮一道的手艺也有所钻研。”
雷金城哈哈一笑，道：“我这不也是为了炼制出更好的傀儡？”
赵斌若有所思道：“古时，师祖造倡，曾经提出以形补形的说法，世人效仿之。”
“以今人的观点来看，除却高深境界，唤醒灵智之后，裨益机关造物获得情感和自我认知的作用之外，就算在低阶境界，也有着提升防御，减免伤害的益处。”
“这是因为活性表皮可以接通活性罡元，拥有着堪比生灵的罡气护体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