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六章 引蛇出洞
没有从方不为这里审查到什么,但并不代表特务处没问题。
根据审查的结果,发现情报科的华东股和华北股中,都有问题人物。
这几个人,都是审查组在调查财产及收入来源时查出来的。
而且全都是李凤年通过稽查股股长何友国认识的。
其中一位还是华东股情报分析小组的组长。所有从华东地区,包括陈浩秋的上海站,上报的情报都会由此人经手。
好在大部分的情报价值都不大。涉及绝密部分,电讯股编译后,都会直接上呈马春风。
特务处还算好的,大小只有四个人。甚至比宪兵司令部都要少。
这也和特务处建立不久,之前国民政府的军事情报,大都由宪兵司令部和党调处负责的原因有关。
最多的是党调处,和特工总部加起来,两处足有十多号人,其中大部分都和李凤年有关联。
公布审查结果的高级会议上,陈祖燕一直板着一张脸,全程未说一句话。
用马春风告诉方不为的话来说,陈祖燕挨了委员长的一巴掌,真的不冤。
要不是因为江右良的案子,提前爆出了李凤年,这些人迟早都会被拉拢成汉奸。
查到的所有内奸,都有一个共性,职位不高。几个首脑商议后,最后还是打消了利用这些内奸故意向李凤年及外界泄露消息的打算。
委员长亲笔批示的调查结果和结案报告,都不是这种级别的人能够接触到的。
所有人全部都搁置处理,等李凤年归案后,再行批捕。
因为行政院参与的原因,这起案子的影响很大,又在几部首脑的有意纵容之下,保密措施并不是很严格。
这也就导致了,知道案情的人很多,特别是行政院。
当然,是精心设计后的案情。
结案报告中没有涉及到重大军情,不然想泄密的人也要先掂量一下后果。
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其中的内容也会传的各部皆知。
几部首脑都一致认为,李凤年在南京经营多年,肯定还有身居高位的人物关系,比如像贺清南这样的。
传到李凤年耳朵里,肯定用不了多长时间。
所有该放的风声全都放了出去,该准备的手段也全准备好了。现在就看李凤年这只鱼上不上钩了。
审查组走了之后,高思中建议方不为,能不能找个由头把付高昌放出去,但方不为当场就给否决了。
特务处是那么好进,又那么好出的?
不看赵金山为了救他那几个手下,费了多大的周折,花了多大的代价?
随便找个理由放付高昌出去,不是明摆着让李凤年起疑么?
一提到付高昌,方不为也有些咬牙。
他本来是想,如果有人过问,不管是什么来历和身份,方不为都打算如赵金山一般,勒索一笔钱财后就放付高昌出去。
李凤年看到自己的心腹大摇大摆的出来以后,肯定会因此放松几分戒心。
但这王八蛋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自从关进来之后,别说捞他的人,连个打问的都没出现过。
方不为只能当做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一样,一直把他关下去。
他相信,李凤年如果真起了疑,认为自己还没暴露的话,肯定会从付高昌的身上打主意。
……
三天后的一个深夜,南京南郊的弘觉寺,一个黑影翻过院墙,直奔后殿。
穿过后殿之后,黑影进了一间普通的禅房。透过蜡烛昏暗的灯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定定的看着进来的黑影。
来人关好了房门,摘下头上的帽子,当做扇子扇着风,语气轻松的对李凤年说道:“李老板,通过我的消息来源,全部都确实了,你的担心全都是杞人忧天!
江右良确实是被从玄武湖抓到的,但刚刚落网之后,就发现江右良已经服了毒,被送到了医院。但晚了一步,没救过来,当夜就死在了医院!”
男子说着,递过了十几张照片,指着最上面的那两张说道,“这是他在医院的检查报告和死亡证明……”
李凤年拿起照片,又从床上摸出一个手电筒,打开后仔细的看着照片。
确实是中央医院的正式行文,这一点李凤年还是能认出来的。死亡时间正是江右良落网的那天晚上。
“没有拍到江右良的照片?”李凤年狐疑的问道。
“我的李大老板,人家那是医院,不是义庄,还能把尸首留这么长时间?就算留下来,这都快十天了,早生成一窝蛆了,给你你能认得出来?”男子嘲讽道。
“当天夜里,尸体就被扔到了焚尸炉。好在医院知道人是宪兵司令部送过来的,没敢当废物处理,把骨灰留了下来!”
“江右良有死志,敢自尽,这一点我信!但抓他人也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中毒?”
江右良竟然在当天夜里便死了,说明他是急性中毒,药量绝对不少,所以李凤年觉的有问题。
砒霜无解,但并不是吃下去就会要人命。刚刚服毒后,若是及时催吐,便可以减轻中毒的症状。不管是谁抓到江右良,看他吃了毒药,都应该能想到这一点才对。
“呵呵呵……”男子压低了声音笑了几声,又对李凤年说道:“要不是我多方查证,就连我都不敢相信。
江右良是被特务处的人抓到的,但宪兵司令部和特工总部的人也同时知道了消息,全跑去抢人了。宪兵人多势大,人最后被他们抢走了。但抢人的这个团长是个棒槌,什么都不懂,一心只想着立功,根本没想到这一点,等江右良吐血之后才发现……都已经吐血了,证明毒已经渗到了五脏六腑,就是神仙也难救了……”
“宪兵团长抢人?”李凤年念叨了一句,“是什么人?”
“警备团的,姓车!”男子回道。
“车庆丰?”李凤年脱口而出。
“对,就是这个人!”男子回道,“现在已经被革除军职,关入宪兵大牢了。当天,医院的好多人看到,他是被抬着送进病房的……”
男子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全身的骨头都被谷振龙打断了!”
要是车庆丰,还真有可能干出这种事来。
李凤年稍稍的放了放心,又问道:“步少纲呢?”
“这个更干脆!”男子双手一拍,兴奋的冲李凤年竖了个大拇指,“兄弟我不得不佩服李老板,真是好手段。手下的人物竟然被调教的如此无畏?有时间了,一定要教一教兄弟我!”
李凤年脸色一黑。
教个屁!这王八蛋就是故意的。
对方获取情报的手段一点都不比自己弱,就说明也是在南京城经营了多年的老手。
但这是个生面孔,李凤年绝对敢肯定,他在南京没有见过这个人。
所以李凤年有十成十的把握,这个男子身前或是身后,绝对站着一个在南京官场上的关系不输于自己的人物。
日本潜伏在国民政府内部的谍报组织,从来都不允许横向联系。要不是自己出了事,不敢亲自联络手下的间谍,日本人绝对不会让这个人露面。
只要确定自己安全,自己必然要回南京城。只要自己还能公开露面,就不可能会再次见到这个人。
“不需如此吹捧,孙先生还是说正事吧!”李凤年沉声说道。
此人自称姓孙,李凤年用屁股想也知道是假名。
“步少纲冲卡未果,被特务处抓了回去。关了两天,看没有人来救他,竟然自杀了……”
“不可能!”李凤年断然的摇着头,“江右良能乘着不懂行的宪兵团长不备,服毒自杀我信。但特务处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给步少纲这种机会?”
“啧啧……”男子摇了摇头,“步少纲和曾次长是什么关系,李老板肯定清楚。所以特务处其实是把他当大爷一样侍候的,没绑没吊,只是铐在了桌子上……”
说到这里,男子又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也是我最为佩服他的地方。这个步司长,是在半夜,爬在桌子上装睡的时候,磨断了自个的脖子……”
男子翻了翻李凤年面前的照片,把步少纲的那几张找了出来。
这是调查组刚到特务处,曾中明的人还没有对步少纲的尸体开膛的时候拍下来的。数量不少,足有五六张。
面部虽然有些浮肿,但还是能看出来,照片上的人正是步少纲。
李凤年看完了照片,发现除了脖子上的伤口之外,全身再没有任何外伤。
“曾中明怎么说也是汪院长的亲信,根本不相信步少纲是畏罪自杀,直接报到了汪院长那里。这事闹的挺大,委员长责令三部加铁路部联合调查,但步少纲确实是自杀无疑。最后还是汪院长出面,硬是将此事定性成了意外,逼着马春风认错不说,还赔了钱……”
男子又翻着照片,找出了各部门上报的调查结果的照片。
宪兵司令部,党调处,特务处的报告全有。上面还有谷振龙,陈祖燕以及马春风的等人的批语和亲笔签名。
李凤年终于坐不住了,惊骇的看着男子问道:“你在委员长的侍从室也有人?”
不然男了不可能同时能把三部的调查报告一起找来。
男子笑而不语,又把照片往下翻了翻,指着最后的几张,示意让李凤年往下看。
当看到盖有委员长大印的结案报告时,李凤年浑身一震,惊的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这是确定无疑了。
不然这样的绝密文件,根本不可能泄漏出来。
但李凤年也知道,不管自己怎么问,男子都是不会承认的。
不然哪一天,万一自己暴露,交待出去的话,男子的内线也就无法幸免了。
李凤年定了定神,又缓了两口气,拿起那几张拍有结案报告的照片,仔细的看了起来。
对于报告中声称江右良是汉奸一事的定性,李凤年嗤之以鼻。
江右良要真是汉奸,还能如此狼狈。
也怪自己疏忽了。没想到江右良来找自己之前,竟然就已经叛变出了党调处,更没想到上海案发生的时候,江右良就在上海。
更不用说江右良竟然和姚天南是亲兄弟。
要是提前知道,他早把江右良控制住了。
日本特高课给他下达的任务,他能从江右良这里完成一大半。
李凤年一想到这里,肠子都要悔青了。
送到嘴边的肉没吃上不说,更损失了步少纲这么一员大将,还害他差点暴露。
但现在后悔也晚了,好在江右良和步少纲都在开口之前自杀了,不然多年的心血全将付之一炬。
李凤年咬了咬牙,把懊恼的念头清了清,继续往下看。
报告当中也提到了姚天南一案,以及司机的日谍小组,当看到负责资金的那个女会计,名叫上杉的日本女间谍当场死亡时,李凤年微微的眯了眯眼。
日本特高课除了让李凤年调查姚天南及上海案的具体内情之外,还着重让他调查上杉所掌控的那笔活动资金的具体去向。
几千两的黄金,放在哪里都是一笔巨款,日本人不可能当没事发生一样。
女会计死了,特务处的内线也称特务处并没有搜到多少钱,那这笔钱的去向就成了迷。
李凤年接到任务命令后,特意查过,这笔钱还是通过他的关系,从和水金行兑付出去的。
钱还没有花出去,姚天南的案子就发了。李凤年怀疑,这笔钱应该是被漏网的上杉的下属私吞了。
日本人人生地不熟,拿着这么多的黄金,想兑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李凤年特地让和水金行暂停金条兑换业务,想看看南京或是上海两地,会不会突然涌现出和水金行的金条来。
等这次回去后,就可以着手调查了。
李凤年暗暗的打算着。
报告当中没有提到步少纲,想来是汪院长力争的结果。看到贺清南被降职处理以后,李凤年盯着男子问道:“贺清南现在如何?”
“听说是被关了几天,还挨了好几顿打!”男子笑着回道,“虽然被降成了科长,但党调处和特工总部还是归他执掌……哦,对了,我的人昨天还看到,他去鸡鸣寺上了香……”
李凤年精神一振,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他敢相信自己还没有暴露的关键原因。
整个党调处和特工总部,全都清楚贺清南和自己是莫逆之交。如果怀疑到自己,几大特务机关肯定会调查自己的关系来往,贺清南岂能幸免?
至少也会被重点审查,别说去上香了,不被直接关进大牢就不错了。
党调处接连出了姚天南和江右良两起内奸案,贺清南只是被官降一级,想来还是陈氏兄弟给他求了情的缘故。
“多谢孙先生了!”
想到这里,李凤年才感觉自己的心回到了肚子里,将照片推到了男子的面前。
男子左右瞅了一眼,看到了门后用来洗脸的铜盆。拿过来之后,就着蜡烛,将所有的照片一张一张点燃后,扔进了铜盆里。
等照片全部烧完,男子才抬起头来,看着李凤年问道:“李先生这是准备露面了?”
李凤年沉吟了一下后回道:“明天,我先联系一下手下,试探试探再说!”
男子撇了撇嘴,李凤年也太小心了。
第二五七章 试探
这几天,整个特务处外松内紧。不知内情的人只以为大案刚结,是马春风有意要缓两天的意思。但只有方不为在内,极个别的人知道,马春风命行动科和特训科一级戒备,就等着李凤年冒头。
这天中午,方不为跟着高思中,刚刚巡视完哨岗之后,吕副官一路小跑的来找他们俩了。
两个人到了以后,发现特务处本部的首脑几乎都在。
行动科长苏民生,电讯科长齐振江,缉捕股长刘成高,审讯股长杨国仕,稽查股长何友国,特训科长申玉杰等。
这些全是马春风的心腹,可以说是特务处本部的骨架,是他马春风得以安身立命的根本。
李无病不在。
自从那天和方不为在会议室起了冲突之后,马春风便命他带领情报科华北股,负责接收分析华北各站组的情报,以保密的缘由,内部封队。
其实就是变相软禁。
这并非是马春风没事找事。这段时间以来,日本军方正谋划着让华北自治,已经闹出了好几起大事件,马春风命情报科,着重搜集华北方面的军事情报,以便利于委员长及时了解动向。
其他人正襟危坐。何友国则低着头,站在马春风对面。
看来马春风刚刚才训完话。
这样的场景,这些天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特务处出了四个内奸,竟然走的全都是何友国的门路,不得不说是莫大的幸运。
特务处所有的情报来源,要么出自情报科,要么出自电讯科。
齐振江称的上是国内电讯的第一高手,恃才傲物,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只对马春风一人负责。在他当股长的时候,就几乎对苏民生、高思中等人不假辞色,更何况现在还升了科长。
而整个电讯股,也被他管理的跟铁桶一般。别说吃饭喝酒,电讯科的人平时若要与内部人员多说两句话,都会被齐振江着重审查一番。
所以电讯科的人,大多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会说话的哑巴。
情报科则不然。因为工作性质不同,自高思中以下,有样学样,大部分都是一副四海人物的架势。
一来二去,便被李凤年瞅到了空子。
四个内奸,全都在他情报科,这让高思中如何自处?
李凤年摆明了一副软柿子好捏的架势。
为此,高思中这几天也没少跟着挨骂。
高思中恨不得把何友国生吞活剥了。
这王八蛋把人拉下了水,自个却不自知,最关键的是,他自身却没有问题。
所以何友国虽然天天挨骂,甚至还挨了两回打,但马春风并没有对他做出实质性的惩罚。
看到高思中和方不为,马春风瞪着何友国,怒喝一声:“滚下去!”
何友国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弯着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李凤年有动静了!”马春风把一份拜贴扔给了方不为。
自行动开始以后,谷振龙完全采纳了方不为的建议,秉着宁可查不到线索,也不能打草惊蛇的态度,查的非常小心。
多方查证,李凤年确实在封城令解除的当天,便离开了南京城,具体去向未明。
方不为拿起来一看,拜贴是送给何友国的。
全文都是以江湖人物的口气,缴请何友国赴宴,但并没有说到具体意图。
看最底下的署名,是四海公司南京分公司的负责人。想来应该是李凤年的心腹。
“付高昌?”方不为把拜贴递给高思中,又随口问着何友国。
李凤年的人找何友国,要么是因为贩运烟土的事情,要么就是捞人。
看到马春风严厉的目光,何友国不得不再次站在起来,老老实实的回道:“确实是为了付高昌而来。他们想通过我,走走门路,把人捞出去。”
方不为暗松了一口气。
这快半个月了,李凤年终于有动静了。
不管好的还是坏的,有消息就成。最怕如一滩死水一般,波澜不惊,才是最让人煎熬的。
马春风摆了摆手,意思是让方不为和高思中坐下再说。
“我已问过谷司令,其他各部都未收到李凤年的手下异动的消息,只有我特务处……”马春风郑重的说道。
方不为一想就明白了,马春风是犯了多疑的毛病。想着李凤年为什么一出手,便是先冲着特务处来的?
方不这沉吟了一下后说道:“卑职猜测,还是因为我特务处干系最大的缘故。不管是姚天南,还是江右良以及步少纲,都是我特务处抓获的,若要试探,也肯定是先试我特务处。这是其一。
其二,内部审查的风声不小,李凤年也肯定知道。李凤年并没有更好的借口,与其他三部的内线接触。而这个付高昌就刚刚好。与案情有关系,但牵联又不大,正好可以拿来投石问路。看付高昌无碍,李凤年才会进一步的削减戒心……”
“人肯定是要放的,这是之前就计划好的!”马春风下意识的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但是人放了之后,怎么查办是个大问题,党调处都快烂成筛子了……”
一个内部审查,查出了一大堆内奸,让各大特务机关首脑直冒冷汗,连马春风也不例外。
马春风这是怕有漏网之鱼,走漏了风声。
但不汇报也不行,这是委员长亲自批示的,命四部联合调查,务必擒拿李凤年归案。
更何况,要是特务处先斩后奏,就算事后抓住了李凤年,以谷振龙为首的三大头目,也会对马春风暗生恨意,认为他这是在**裸的抢功劳。
抓不到人,那乐子就更大了。
破鼓万人捶,马春风这个特务处长怕算是当到头了。
按马春风的性格,应该不会如此孟浪才对?
方不为稍一转念,就想明白了。马春风这是想撇开党调处。
这无关派系之争,马春风担心的确实有道理。
李凤年与贺清南相交多年,党调处内部多人与李凤年暗通曲款,谁敢保证一个审查,就会让所有的内奸浮出水面?
但方不为认为,陈祖燕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肯定会严防死守。
这件事情,委员长可是亲自盯着的,隔三岔五就会问一问进展。
自己的大后方竟然混了只老鼠进来,连委员长也坐不住了。
但吴永斋不是普通人物,委员长也不敢轻动。不然江浙财团有误,便等于了动了他的根基。
所以只能先抓到李凤年,查一查具体涉及到了哪个层面。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方不为隐晦的劝了一句。
真要走漏了消息,抓不到人,也归罪不到特务处头上。但要把陈祖燕得罪的太狠,连带着把谷振龙和陈超也得罪了,特务处日后的日子就别想好过了。
此时的方不为,也终于体会到了马春风的一些难处。
马春风就算不甘心,也无可奈何。
“散会之后,你等即刻召集部下精锐……”
马春风沉着脸,对各科做了具体指示。
等了快半个月了,李凤年好不容易有了露头的迹像,以谷振龙为首的各部首脑,肯定会大为振奋。
各种应对步骤,早就是计划好的。就看李凤年怎么试探了。
马春风也这是为了提前做好准备。
安排好了各科人手,马春风又带着方不为直奔宪兵司令部。
他准备先和谷振龙通个气。
第二五八章 临危受命
方不为不知道,马春风带自己去的原因所在。
现在四部联合查办,军事委员会统计局局长陈祖燕,首都警察厅长陈超,还有一个谷振龙,在这三个人面前,连马春风都不够看,自己去了能干什么?
马春风没说原由,方不为也不好问,只好跟着马春风进了宪兵司令部。
看到谷振龙听说李凤年冒出头的第一反应,方不为就知道,马春风想多了。
谷振龙当场让张副官通知了陈超和陈祖燕,把马春风剩下的话直接给堵到了肚子里。
半个小时之后,陈祖燕和陈超一前一后的到了。
方不为告罪了一声,本来要退出去,却被谷振龙留了下来。
谷振龙让马春风汇报了详情,然后他的第一句话,就让方不为吃了一惊。
“我建议,由方不为主办此次行动!”
正拿着茶壶,给陈祖燕沏茶的方不为手一抖,壶嘴碰到了茶杯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陈祖燕抬起头,似瞪非瞪的看了他一眼。另一侧的陈超则是对着方不为笑了一下。
“慌个球?毛里毛燥的……”谷振龙骂了一句。
方不为手忙脚乱的放下茶壶,然后一个立正:“卑职才能有限……”
“滚一边去!”谷振龙眼睛一瞪,意思是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方不为呲着牙,看了马春风一眼,马春风别说眼神,连个表情都没有。
方不为无奈,只好退到一边。
“少说话,多干活!”陈超笑着敲了敲面前还空着的茶杯。
方不为光倒了谷振龙和陈祖燕的茶杯,陈超和马春风的还空着呢。
方不为抱歉的笑了一下,又抱起了茶壶。
“这起案子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有比这小子更熟悉的了!”谷振龙指了指方不为说道,“每一条关键线索,都是他找出来的。所有的关键人物,都是他带队捕获的,我觉的,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看马春风的脸色,没有一丝惊讶,想来是早就知情。
方不为也终于明白马春风为什么带他来了。
陈超虽然没有表态,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这件事他肯定是以谷振龙马首是瞻的。
马春风除非脑子被驴踢了才会不答应。
谷振龙问的其实是陈祖燕。
这要换成贺清南,不管能不能找到理由,都要先反驳一句的,但陈祖燕则不然。
层次不一样,格局自然不同。
委员长让特务处与党调处打擂台的原因,知道内情的人心里全都一清二楚。
说白了,就是在防着他们陈氏兄弟。
陈祖燕也恨不得让特务处就地解散,但他更知道,打蛇就要打七寸的道理。
所以贺清南和马春风近似泼妇骂街般,今天我咬你一口,明天你告我一状的行径,他是一点都看不上眼的。
更何况,抛开方不为的职级不谈,谷振龙的提议才是老成之举。陈祖燕就更不可能反对了。
他比任何人都想抓到李凤年。
“你准备怎么干?”陈祖燕看着方不为,直接了当的问道。
方不为又是一惊,陈祖燕如此态度,就等于是全员通过了,他想不接都不行。
方不为抱着茶壶,心思急转。
所有的计划都是按照他的意图制定的,方不为自然对李凤年的各种举动都做了预设,自然也有应对的方法。
“李凤年这是投石问路之举,卑职认为,放任自流最好……”方不为沉吟着说道。
“不行!”谷振龙断然说道,“我们等得起,委员长等不起,必须尽快把李凤年挖出来……”
其他三位连连点头,就连马春风也是如此的态度。
方不为很无奈。
按照他的计划,自然是要深谋远虑一番的,但除他之外自上到下,都没任何一丝的耐心。
李凤年能是那么好抓的?
“万一李凤年觉察到什么,缩回去怎么办?”眼看谷振龙有拍脑袋做决定的征兆,方不为连上下尊卑都顾不得了。
谷振龙看着方不为,一声狞笑,方不为心里猛的一咯噔。
“老子不管!”谷振龙露出一副我就是在以势压人的样子,“那是你的事情……”
谷振龙伸出了三根手指,可能是觉的有些强人所难,干脆摊开了手掌,翻了两番:“十天,老子只给你十天的时间。具体的细节我不过问,你想用谁就用谁,老子随时给你调,把所有的宪兵团调出去都行!但要是找不到人,哼哼哼……”
谷振龙的三声冷笑,震的方不为心里直发麻。
他没有想到,这么不讲理的任务,竟然落到了自个的头上?
方不为第一时间看向了马春风。
马春风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方不为心里一凉。
马春风是让他不要推拒的意思。
这明显是提前就商议好的,马春风竟然一点口风都没给自己漏?
这是要把老子逼上梁山啊?
方不为心里一阵气急。
“怎么,就这样怂了?”谷振龙斜着眼睛瞪着方不为。
谷振龙的激将对他没用,方不为很想点一下头。
但他怕谷振龙的巴掌接着就会抡下来。
一群狗日的,把自己当狄人杰再世了。
方不为咬了咬牙,心里想着对策。
这种局面,想拒绝是不可能了,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
十天的时间,只要操作得当,也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方不为猛的挺起了胸膛,扫了扫其他三位,最后又看着谷振龙说道:“卑职有话要说!”
“讲!”谷振龙点头道。
“卑职要专断之权!”方不为举起了手掌,学着谷振龙翻了一下,“就十天!”
“好!”谷振龙看都没看其余的三位,直接应了下来,然后又问道:“你要谁做助手?”
这个人不要肯定不行!
方不为将自己能叫的上姓名来的人物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特务处的人肯定不行。
谷振龙派这个人来,明显是监督和提醒自己的。
吕开山,田立成之流,是想都不要想了。能力多强都不能用。
警察厅的人,自己一个都不认识。
那就只能是宪兵司令部的人了。
“刘处长!”方不为眼睛一亮。
“好!”谷振龙双掌一击,“从今天开始,我们只做你的联络官,四部人手,随你调用!几位意见如何?”
谷振龙最后一句是问其他三位的。
包括陈祖燕在内,三个人齐齐的摇了摇头。
“那卑职就下去安排了!”方不为鼓着腮帮子问道。
“滚吧!”谷振龙大手一挥。
看方不为出了门,马春风才露出了一丝难色:“司令,方不为还是太年轻了……”
他这是在给在座的其他几位打着预防针。
“呵呵呵……”谷振龙几声冷笑,“比你强多了!”
一句话就把马春风给噎了回去。
“老子眼没瞎!”谷振龙又说道,“你也不看看这几个月以来,他干成了多少大事?姚天南、江右良,哪个不比李凤年厉害,还有那个义夫?这样的人物都能被他挖出来……这样的狗东西,你不逼他一下,他就不会把所有的本事露出来……”
谷振龙是对方不为有那么好的身手,自己竟然不知情的事情耿耿于怀。
“空如这边安排调查课,立夫这里看安排什么人,抽调精锐,交由马春风负责,以做后援!”
谷振龙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真的不做防备。他早就想好了,由马春风带队,为方不为拾遗补漏。
第二五九章 似曾相识
方不为明知道谷振龙之所以这样安排,就是在抬举他,但他却高兴不起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段时间,风头出的够多了。按照方不为的想法,是该韬光养晦一段时日了。
贺清南落到现在这么狼狈的境地,一部分是他咎由自取,一部分也是方不为横空出世的原因。
就因为这一点,只是一个陈祖燕,怕已是把他方不为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要不是这案子涉及到日本间谍,干系太大,方不为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但也就是想想而已。是非轻重,方不为还是拎得清的。
出了门之后,方不为定了定心神,决定还是先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等谷振龙等人过问起来再说。
方不为的安排很简单,交待何友国该吃吃,该喝喝,该收礼收礼,该放人的时候放人就可以了。
其实在谷振龙的办公室打个电话就可以。
但方不为怕再待下去,谷振龙这个老狐狸会变卦。
专断之权,听起来简单,执行起来可没有那么容易。
别以为拿个皇命令旗或是尚方宝剑就可以号令天下百官了,谁想当然,谁就死在最快。
方不为只是一个小小的尉官,里面的四个人,除了马春风,谁不是将军级别的人物?
最为关键的是,其他三部的人员就真的那么听话?
刚开始节制特务处本部时,李无病时不时的给他找点麻烦,要不是高思中在一开始就力挺,就算有马春风支持,方不为一时半会也别想那么顺手。
一想到恨不得站在暗处朝自己打冷枪的特工总部,方不为就有些力不从心。
谁也不敢保证,其中会不会出一个被仇恨和嫉妒心蒙蔽的失了心智,故意拖后腿的出来。
所以方不为才要求刘处长协助自己,关键的时候,也能往上顶一顶。
给何友国打完电话之后,方不为就让张副官给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整整一下午都没有出去过。
好在谷振龙等人好像真的不管他了一样,再没有派人找过他,直到天色见黑的时候,刘处长敲开了他的房门。
“刘处长!”看到门外的宪兵司令部督查处的处长,方不为先敬了个礼。
刘处长看着方不为,牙疼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方兄弟还真看得起刘某人啊!”
刘处长是等到张副官去传令的时候,才知道内情的。
他之前负责审查各部,也算是知情人之一,知道这个案子不是一般的难办。
可谷振龙问起方不为来的时候,方不为偏偏点了他的名?
虽然对方不为推崇备至,但对于这种大海捞针的案子,更何况还是限期破案,刘处长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处长莫急!”方不为打了个哈哈,把刘处长迎了进来,“凡事都有卑职在前面顶着,处长只需助我协调各部既可!”
刘处长顿了一下,感觉这句话怎么那么不对味?
想来想去,还是“卑职顶在前面”这半句有问题。
刘处长哑然失笑,但事实还真是如此。
方不为再能干,职级和年龄在这放着,不服的人多了去了。把刘处长拉来,还真是协调各部关系的。
至于谷振龙等一干首脑那里,自然由方不为去沟通。
不管此案成与不成,方不为自然是要负主要责任的。
一想到这里,刘处长心里就暗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做好了分工,又商量了一下细节。
入夜后,高思中这里也有了回复。
何友国只是个股长,权力还没有大到想放谁就能放谁的地步。
这事本来应该由行动科出面,但苏民生经验不足,怕露出马脚,方不为便依然让高思中出面了。
对付江湖上的人物,高思中有的是手段。
一直到深夜凌晨,高思中才又打来了电话。
全程自然是吃喝玩乐那一套,事后对方给高思中塞了两百两黄金。
出手不可谓不大方。
对方还隐晦的提到,如果嫌少,高思中可以放心开口。
高思中醉归醉,但没失心疯。
办这种事情,收多少钱才合适,谁心里都清楚。
收少了,收多了,都会让对方起疑。
方不为安排高思中,第二天就放人。
看到谷振龙的办公室里是黑着的,也正好顺了方不为不想去汇报的心思。
第二天天刚亮,方不为就被张副官撵了起来,说是司令有召。
肯定是等了一夜,不见自己露头,谷振龙有些不耐烦了。
方不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去了谷振龙的办公室。
除了四部首脑之外,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虽然穿着一身西装,但却显的孔武有力。
“来,给你们介绍一下!”马春风一换死人脸的面孔,颇为热情的说道:“这位是首都警察厅调查科的赵科长!”
首都警察厅厅长陈超是少将,那这个赵世锐军阶应该和马春风相同,是上校级别。
方不为先是敬了个礼:“赵课长!”
“鄙人赵世锐,这位想来便是方组长吧,真是久仰大名……”赵世锐回了个礼,又热情拉住了方不为的手。
赵世锐?怎么这么耳熟?
方不为有些恍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但在这样的场合,容不得他失神,方不为也换上一张笑脸,谦恭的说道:“赵科长客气了!”
“从今日起,他便归你调用了!”谷振龙在旁边加了一句。
“这怎么使得?”方不为装出一脸的惶恐,心中却是暗喜。
警察厅调查科是真正的地头蛇。
不管是党调处,还是特务处,包括谷振龙的宪兵特务营,在本地调查相关案件时,都会时不时的求助到警察厅调查科的头上,就是因为警务系统庞大的信息渠道和网络。
这也是谷振龙一力要求原本没什么关系的首都警察厅参与此案的关键原因。
不能用的着人家的时候才想起来,论功的时候却抛到了一边。
有了警察厅调查科的参与,江湖市井方面的消息,就不用方不为多操心了。
“军令面前,无关职级高低,方组长尽管下令便是!”赵世锐正色的说道。
“那卑职就得罪了!”方不为又抱了抱拳。
“少他娘的在那里酸!”谷振龙等的不耐烦了,直接吼了一句,“你安排的怎么样了?”
方不为也早想到了。就算给了自己专断之权,但以谷振龙为首的几部首脑,怎么可能能忍住不过问?
“卑职已经安排准备放人了!”方不为回道。
“接下来呢?”谷振龙又问道。
哪有什么接下来?
方不为腹诽了一句。
按他的想法,人放出去之后,付高昌想干吗干吗,他是一个盯梢的人都不会派的。
如果谷振龙不问,方不为就会一直假装不知道。
“卑职本来是安排了我特务处的好手的,但现在有了赵科长相助,自然就不需要那么麻烦了……”方不为眼都不眨的说着谎话。
谷振龙不疑有它,只以为方不为真做了安排,但马春风却是知道实情的,下意识的看了方不为一眼,心想方不为胆子真大,连谷振龙都敢糊弄。
“方组长尽管吩咐!”在几位长官面前,赵世锐的姿态放的很低。
“这个付高昌,肯定是李凤年放出来探路的。卑职认为,不管他干什么,李凤年肯定都会在暗处盯着,赵科长还是要小心为上……”
说到这里,方不为又看了一眼谷振龙的脸色。
“看我干什么?”谷振龙虎着脸骂道,“挖不出人来,老子肯定第一个拿你是问!”
方不为松了一大口气,谷振龙此举,等于是尽可能的给了自己施展的空间。
“那就劳烦赵科长了!”方不为略带振奋的说道,“不需要跟着他,只需要能够及时知道他的下落,以及他干了些什么就行……”
他当着几部首脑的面,细细的给赵世锐交待了一番。
方不为的办法很简单,警察厅关系广,人手足,完全可以利用人海战术,及时掌控到付高昌的消息既可。
但这样做也不是没有风险。
警务系统当中,关系错踪复杂,有些王八蛋只要给钱,天大的消息都敢往出卖。
具体调用什么人,或是要利用哪些渠道或是江湖人物协助,只能赵世锐自己衡量。
方不为只有一点要求,不能打草惊蛇。哪怕是什么查不到都行。
赵世锐领命而去,谷振龙招呼着几个首脑去喝早荼,方不为迅速的给马春风便了个眼色,马春风故意落后了一步。
“处长,这位赵科长为人如何?”方不为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任务虽然安排下去了,但这是方不为不得已为之。
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和李凤年有关系的人物,抱括谷振龙在内的几位长官,是绝对不会允许付高昌消失在他们在视线之内的。
谷振龙原本是安排了城防守备严加盘查,以防付高昌外逃。但硬是被方不为劝了下来,撤消了命令。
付高昌本就是李凤年放出来的饵,难免不会做出一些引人上钩举动来。谷振龙此举,岂不是正好中了李凤年的下怀?
安排赵世锐利用关系和渠道打探消息,也只是方不为用来应付谷振龙等人的手段。
看当初抓付高昌的时候,从付高昌一系列的应对就能看得出来,想要不打草惊蛇之下跟住付高昌,不是一般的难。
方不为从计划开始,就没想着安排人跟踪。
他现在是怕赵世锐心高气傲之下,看低了对手,从而露出马脚。
马春风自然能看出方不为在担心什么,宽慰的说道:“各个特务机构的首脑,都是经过委员长首肯的。首要一点便是心细谨慎,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方不为微微的点了点头。
马春风沉吟了一下后又说道:“赵世锐此人,还是有些能耐的,林双龙被免职一事,就是因为他查到了汪院长的人……”
方不为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又想到了自己听到赵世锐这个名字时,觉的熟悉的那种感觉。
绝对不是因为林双龙的事情。
当时高思中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每一次说的都是警察厅,偶尔提到调查科,根本没有提起过姓名。
难道赵世锐之后还干过什么大事?
但方不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二六零章 将计就计
第二日正午时分,付高昌被放了出去。
付高昌走出特务处本部的时候,虽然没有鸣开道,也没有炮竹连天,但只是来接他的小车,就足有五辆。
每辆车上都站着八个大汉,清一色的黑衣黑裤。
方不为接到消息的时候,付高昌已经被接走了。
正当方不为准备出手的时候,赵世锐的人又来汇报了。
根本不用特意打探,几辆小车大明大亮的开到了闹市中的一处酒楼。
三江酒楼,本就是李凤年的产业。
然后,炮竹响了足有半个小时。
铜子不要钱一般的往外洒,三江酒楼门口的大街足足堵了一个多小时,连闻讯赶去驱散人群的警察都被踩伤了两个。
好在没有闹出人命来。
接到高思中打来的电话时,方不为真想破口大骂,脑子都被驴踢了?
李凤年这是利用付高昌,将了特务处一军。
你越不敢动,越说明心里有鬼。
真当特务处是泥捏的不成?
李凤年这试探的也真是太肆无忌惮了。
怕是上海的杜老板来了,也不敢在马春风面前这么放肆。
这是纯猝把整个特务处的脸按到了地上踩。
马春风坐在旁边,虽然没有说话,但整张脸都气成了铁青色。
谷振龙几个首脑,只是坐在旁边,看着方不为和马春风,明显是看笑话的心思居多。
方不为冷笑连连,直接命特务处本部,缉捕股全员出动,将酒楼围了个水泄不通,然后把包了整座酒楼,准备给付高昌接风洗尘的所有人员全都抓了回去,足有上百号人。
除了李凤年的人之外,其中还有江湖大佬,有官场人物,更可笑的是,竟然还有特工总部和特务处的人。
全都是和四海公司,或是和付高昌有来往的人。
不过不是以李凤年的名义邀请的,层次都不高。
抓完了人还没算完,方不为又让刘成高把酒楼上下连砸了两遍,连后厨用来煮肉的大锅都没放过。
方不为换位思考,将自己当做马春风。又假设身在外地的李凤年对此事毫不知情,于是将计就计,一点余地都没留。
方不为直接让高思中给杨国仕下令,不管是什么人物,全部押进了大牢。剥光了全抽一顿再说。
所有人的罪名只有一个:伙同匪人走私烟土。
马春风听的好不解气,其他三位却看的口瞪目呆。
这方不为真敢下手?
这可是南京城,国民政府的首都,这么大的动静,给马春风都得思量一二。
但太他娘的解恨了。
特务处假假也是军事委员会的特务机构之一,李凤年此举,明显就是在试探特务处的底线。连一点逻辑都不讲了。
哪有刚刚才送完礼捞出去的人,转眼就上赶着往马春风脸上扇嘴巴的?
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干。
在场的四个人都认为,方不为的应对,一点错都没有。旁边的刘处长甚至暗暗的给方不为竖了个大拇指。
“卑职想不明白,李凤年此举是何意?”下达完了命令之后,方不为不解的问道,“他完全可以一步一步的来。何必要这么着急?”
各部其实早在暗中给李凤年留好了空子,就等着李凤年从内奸这里打探消息呢。
方不为总觉的李凤年的这种举动,不是一般的脑残。
“他这是一石三鸟之计!”陈祖燕敲着桌子说道,“你方才的举措,就很正确!”
这是陈祖燕第一次夸赞方不为,方不为顿时支起了耳朵。
“试探你会不会抓人,这是第一步,你敢抓,就说明特务处利用付高昌的可能性较小。
但这也不能说明之前的案子就绝对没有牵连到他。这也正好给了李凤年联系各界关系,打问消息的借口。
之前因为党调处姚江两案引发的内部审查,动静不算小。李凤年也肯定会怀疑,他所买通的内奸,有没有可能已经被清查了出来。之所以没有动这些人,是不是就是给他故意设的饵?
保险起见,李凤年索性利用这一次机会,让更上层的关系去特务处打听,岂不是更安全有效?”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李凤年总不能直接托人去问马春风,你特务处是不是在查我?总要找个由头才行。
手下的人被特务处抓了大半,这个理由足够强大了。
“第三,你想一想,这次你抓的都是什么人?”陈祖燕又问道。
这一百多号人里面,外人只是少数,大部分都是四海公司的人,其中还有和水金行的两个管事,可能是被请来凑热闹的。
四海商行,四海货运公司,李凤年手下的行当中大部分的管事,都在其中。
这些人一抓,就等于这些公司全部停止运转了。
李凤年看似名头不小,但全都借的是江浙财团的势,是被吴永斋推到前台来的。他名下的这些产业,大部分都不属于他自己,而是吴永斋的。
说白了,李凤年就是一个大管事的身份。
方不为一点就透:“他是要逼着吴永斋出头?”
李凤年名下的产业一停,最着急的只能是吴永斋。如果吴永斋和李凤年并不是一伙,李凤年肯定会误导吴永斋,故意往日本人身上扯。
吴永斋在上海开办银行,少不了和日本人打交道,吴永斋一看,特务处竟然对他在南京的产业下了手,再在李凤年的误导之,难免不会怀疑,委员长是不是对他起了疑心,准备拿他开刀。
按李凤年的想法,以吴永斋和委员长的关系,什么内情打问不到?
他这是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之计。
方不为刚才所有的应对,正好如了李凤年的意,也肯定会让李凤年疑心大减。
李凤年只以为,就算牵扯到他,也只会是之前负责姚江两案的特务处查他,凭吴永斋的关系,足足够用了。
他哪里会想到,此次不但是四部联合调查,更是惊动了委员长。
谷振龙一声冷笑:“不要急,我倒要看看,都会跳出来些什么东西来!”
吴永斋再蠢,也不敢直接质问委员长的。
下午时分,高思中打电话来汇报,马春风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整整一个下午。
不用想,全都是来求情走关系的。
谷振龙指派马春风,秘密赶回特务处本部。
陈祖燕也安排贺清南,装模做样的给马春风打了一通电话要人。
这是故意做给特工总部的内奸看的。
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连马春风也顶不住了。
中央银行行长,财政部长竟然也过问了此事。
电话是孔部长的秘书打的,但肯定是经过孔部长授意的。
还真没出陈祖燕的意料之外。
吴永斋出手了。
孔部长这段时间正在准备经济改革,而计划中最大的盟友,便是江浙财团。吴永斋既然求到了他的头上,他肯定要帮忙。
谷振龙等人猜想,吴永斋也肯定会联系其他份量差不多的人,四处打探消息。
幸亏计划周全,布置严密,方不为的应对也及时,不然还真有可能被李凤年探查到实情。
到了这种地步,所有人的心倒放下了大半。
李凤年马上就会露头了。
马春风装做惶恐至极的样子,当天下午便释放了所有人员。
从特务处传出去的消息是,马春风把办公室所有的东西全砸了个稀巴烂。
第二六一章 逼上梁山
人被放出的一个小时之后,四海商行的大管事,联系了贺清南,又亲自去了党调处。
除了按例给贺清南送礼之外,主要目的竟然想通过贺清南打问一下,请什么人与马春风说和才合适?
管事声称李凤年人在上海,马上会启程回返南京。而对于手下得罪特务处一事,他深感震惊。李凤年已命手下备好了重礼,回宁后,便会亲自登门向马春风赔罪。
虽然不是他本人出面,但还是让指挥部的几位大为振奋。
三人都认为,通过多方打听,终于让李凤年消除了戒心。
李凤年这是在为自己回归南京而做铺垫。
马春风不是那么好惹的,其余不论,光是贩运烟土一项,特务处就能卡死李凤年的脖子。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方不为根本没想到李凤年的试探之举如此激烈,一开始便直捣黄龙,没有一丝迂回。
双方都就似暗中有默契一般,默默无声的配合着对方。
谷振龙更是放言,也许就在这一两天之内,李凤年就会出现。
他要求重新调派人员,对李凤年在南京的手下进行调查。看李凤年是以什么渠道联系的手下,以此追查李凤年的具体行踪。
方不为觉的谷振龙太急燥了。
抓捕付高昌那一晚,给方不为的印象太深刻了。从付高昌身上,方不为就能看出李凤年的影子,这人不是一般的狡猾。
在这种关键时刻,李凤年又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行踪随意的透露给手下?
方不为敢肯定,南京的这些手下,都是李凤年用来探路的棋子,就等着有人出手呢。
方不为硬着头皮拒绝了谷振龙的提议。
但他没想到,陈祖燕和陈超也同意谷振龙的提议。
他们是在担心吴永斋。
一个李凤年,在谷振龙看来最多也就算是个小虾米。如果李凤年也是受人指使呢?
如果吴永斋也涉案,四部苦心积虑设计的保密计划,根本瞒不了多长时间。
钱多到了一定程度,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特别是在民国这样的时代。
其次,谷振龙也是着急想给委员长一个交待。
因为委员长安内的策略,将江浙财团原本用来支持预备抗日的经费全都用在了剿匪上,这已经引起了江浙财团极大的不满,两方的矛盾日益加深,更引得财政部的宋部长愤然辞职。
为了缓和关系,委员长才命新上任的孔部长在既将进行的经济改革计划中,重点照顾江浙财团。
牵一发而动全身,吴永斋是江浙财团的代表人物,他真要是指使李凤年充当日本间谍幕后人物,连委员长都要思量一二,怎么处理才好。
谷振龙着急抓捕李凤年,就是怕煮出一锅夹生饭来。
这比林双龙和赵世锐误抓了汪院长的人引出的后果严重多了。
一个弄不好,四大特务机构的首脑全部都要背锅。
听到这里,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自己层面太低,了解的信息太少,根本想不到这么全面。
谷振龙对自己是真的不错了,这些事情就连马春风都没对他讲过。
他还在暗自感慨的时候,张副官敲门进来,说是有要事汇报。一看张永昌一脸的慌张,方不为就猜测不是好事。
几分钟之后,谷振龙一脸凝重的走了进来,张口就是一句:“委员长打电话过来了!”
吴永斋虽然没有敢直接质问委员长,但孔部长却跑去告状了。
“照此执行吧!”谷振龙忧心重重的说了一句。
陈祖燕和陈超的脸色也不好看。
到这种程度,方不为也没更好的理由了。
正当他准备派人的时候,赵世锐这里又有新进展了。
就好像是在故意配合谷振龙一样,付高昌与李凤年手下的主要头目,再次聚到了一块。
还是为了给付高昌接风洗尘的名议,不过这次没有那么多人,只有十来位。
酒楼是普通的酒楼,赵世锐没有查到和李凤年有什么关系。
但保险起见,方不为还是没有同意赵世锐派一部分自己人混进去的想法,只是让赵世锐买通了酒楼管事准备安排到到付高昌那一桌的两个敬酒唱曲的粉头,重点听听他们都说些什么。
一个小时之后,赵世锐又亲自跑来汇报了。
酒桌上的人根本没有隐瞒李凤年要回南京的消息,声称李凤年已从上海启程,回来的具体时间就是今天晚上,而且指名第一个要见的就是付高昌。
这话是从上午给贺清南送礼的那位大管事的嘴里说出来的。
赵世锐请求立既采取行动,严秘盘查各进城要道,秘捕李凤年。
方不为在心里暗自冷笑。
李凤年要真敢这么大意,之前费那么的周折干吗?
这明显还是在投石问路。
方不为拒理力争,坚决反对。
就算谷振龙现在就把自个撸了,方不为也要尽到自己的最后一份责任。
说句诛心的话,那怕是案子办砸了,也可以以此减轻大部分的责任。
但方不为没想到,谷振龙竟然来了个折衷之法。
他让方不为负责,带领宪兵特务营,与赵世锐的警察厅调查科,一方面继续紧盯付高昌,另一方面,继续探查李凤年的踪迹。
方不为直接傻眼。
自己已经表现的够明显了,就是不看好赵世锐的建议,谷振龙却还让自己负责?
但军令不是开玩笑的,方不为再不情愿,也得执行。
到这个时候,他才算是被真正的逼上了梁山。
方不为心里暗骂着谷振龙,脸上却不敢表露出一丝不满的情绪来。
谷振龙还让他继续负责,便说明还是倾向于认同方不为的推断。
可是被委同长逼急了,谷振龙根本不敢再往下拖了。
好不容易有了李凤年的消息,不管真假,谷振龙都要查一查的。
让方不为带队也是怕赵世锐立功心切之下,反而会打草惊蛇。
方不为不得不先按照谷振龙的意图来。
他先让刘处长带领宪兵特务营,驻守进城关卡。但明令要求,哪怕是亲眼看到疑似李凤年的人物,也不得擅自行动。
方不为是对这个年代的拍摄技术没有任何的信心,他怕李凤年玩李代桃僵这一套。
就连最熟悉李凤年的贺清南也承认,谷振龙暗中找来的李凤年的照片,和本人最多只有七分像。
然后方不为又命高思中,带领情报科侦察股,秘密潜出特务处,前来与自己会合。
李凤年主要防备的便是特务处,难保不会派人盯着特务处的动向,所以方不为不敢大肆的调动人马。
论跟踪调查,警察厅的人一点不比特务处的人差。但在这种关键时刻,方不为还是觉的用自己人保险一些。
赵世锐是和马春风平级的人物,让他冒然听从自己一个无名小卒的号令,难免心中没有想法。如果在关键的时候来个阴奉阳违,是会坏大事的。
另外,方不为又命各部电讯部门,对李凤年手下的主要头目的住宅,办公电话线路,以及李凤年名下的商业电台进行实时监听。
这是方不为被谷振龙逼的实在是没有任何退路了,才想出来的办法。
大管事能去求见贺清南,并声称李凤年准备亲自登门向马春风赔罪,就说明他是接到过李凤年的命令的。
那他们二人之间,是用什么方法联络上的?
无非就是电话,电报,或是人力传信。
搞清楚他们二人之间的联络方式,就可以大致推断出李凤年的大概范围。
方不为也没忘了,让各部监视已暴露的那一部分内奸的动向。
说不定李凤年就会通过这些内部人员打探消息。
最后,方不为亲自踩点,查看过地形之后,让高思中将队员分散各处,只等酒宴结束,然后他又在酒楼正对面,找了一处民宅,当做临时指挥部。
付高昌的这一场酒,喝的实在不短。
方不为从午时,整整等到了深夜凌晨,才等到了酒宴结束的消息。
一桌子十来个人,个个喝的不省人事,大部分的人都睡在了酒楼的客房,只有少数几个,叫来了随从,准备回家。
这也让方不为省了不少的麻烦。
等了近十个小时,也没有等到大管事口中所说的李凤年露面,负责进城各关卡的刘处长这里,也没有看到疑似李凤年的人物进城。
这让赵世锐开始怀疑李凤年准备回南京的消息的真实性。
方不为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他早就想到了这是李凤年放出来的烟雾弹。
第二六二章 另有渠道
大半晚上过去了,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和付高昌喝醉的那几个,还在呼呼大睡。
回了家的一部分,也没有任何异常。
谷振龙、陈超等人认为李凤年会连夜进城,最后却连毛都没看到一根。
方不为暗自冷笑。
李凤年怎么可能会把自己回来的确切消息,告诉这么多的人知道?
但方不为认为,谷振龙有一点没有猜错,如果李凤年确实是在上海,肯定要动身回来。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最后更是惊动了委员长,吴永斋就算脱不开身,李凤年肯定是要出面的。
别的不论,就算打点上下,给出动了关系的这些人物回礼,也必须要有一个场面人物出头。
所以方不为怀疑,李凤年根本不在上海,而是在南京城里。
眼看着天亮了,等酒楼里的这些醉汉醒来,谷振龙肯定会要求自己派人盯梢,到时候暴露的风险更大。
谁也不敢保证,这些人的屁股后面,有没有李凤年安排的尾巴。
方不为坐不住了。
他让人叫回了赵世锐。让赵世锐在这里负责,然后回了宪兵司令部。
外派各处汇总的消息,全部都在指挥部,方不为想看一看,能不能从当中再找到一些线索。
方不为回去的时候,指挥部里还亮着灯。
方不为还以为谷振龙等人一夜未睡。上楼之后,见到带着士兵警戒的张永昌,他才知道谷振龙等人实在熬不住,两个小时前就去睡觉了。安排马春风在指挥部值守。
在几部首脑之中,就马春风的职级最低,这种累活只能是他来干。
方不为正要进去,张副官又告诉他,马春风这会不在里面,而是在旁边的房间里会客。
会客?这个时间,还是在宪兵司令部?
马春风搞什么鬼?
方不为是四部首脑共同指定的行动指挥官,所以他进出指挥部,并不需要通报。
但各处汇总到指挥部的情报,是由值守官阅览之后封存的。没有钥匙,方不为看不了。
他还得先去找马春风。
方不为让张副官带他去了马春风会客的地方,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
“正伯兄稍待!”方不为听到了马春风说话和走路的声音。
“什么事?”马春风打开门之后,给方不为使了个眼色。
方不为秒懂。
里面肯定是不怎么相干的人,马春风以为自己是来汇报情况的,所以在提醒自己。
方不为极快的扫了一眼,看到里面坐着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男子。军阶是上校。
能在半夜时分,跑到宪兵司令部来找马春风的,肯定是谷振龙的人。方不为猜测,此人应该是宪兵司令部内部那一处的长官。
“卑职是来问一问,看长官需不需要点什么!”方不为急中生智的说道。
借口不是特别好,但仓促之下,方不为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了。
然后方不为又给马春风做了个口型:钥匙!
马春风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递给了方不为,嘴里又说着:“上两杯茶就可以!”
方不为应了一声,马春风又关上了门。
走远了一点之后,方不为问着张副官:“里面是什么人?”
“参谋处的于副处长,你们马处长的同学,今晚正好轮到他值勤……”张副官回道。
方不为刚刚还在奇怪,这个人是怎么上来的,原来是宪兵司令部负责夜间警戒的军官。
谷振龙对此次行动的保密措施非常严格,宪兵司令部知晓所有案情的,除了谷振龙之外,就剩下宪兵副司令,及兼任首都警察厅厅长的陈超。
而谷振龙指派参与行动的,只有督查处的刘处长,和谷振龙直属的特务营。而且就连刘处长也只知道个大概,而不知详情。
这位于副处长不是参案人员,马春风肯定要以保密为先,所以才会给自己使眼色。
方不为回了指挥部,打开保险柜,将所有的资料全部拿了出来。
他主要看的是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各处的消息反馈。
最近的消息在是一个小时之前,也就是方不为在酒楼对面,最后一次确认各处情况的时候。
他一条一条的翻了起来。
没什么新意,大多都是一切正常之类的报告。
翻到最后,方不为看到一条,被谷振龙派往查实四海公司各通讯渠道的各部电讯处的回馈报告。
经查实,四海公司在电话局登记的电话机共有十六部,查到对外用来联络的商业电台有三部。
三天之内,所有电话的来往通话,都无异常。而电台也未有收发记录。
更没有四海公司的人,通过邮电部门发送或是收取过电报。
方不为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当时的设想,是想通过李凤年和大管事之间的联络方式,推断一下李凤年的具体下落。
但调查完了却发现,两个人之间竟然没有直接联络过?
那声称自己明天就要回到南京,并安排大管事给贺清南送礼,包括放出风声,要携重礼,亲自上门向马春风赔罪的李凤年,是如何把自己的这些指令下达给大管事的?
两个人之前肯定还有其他的联络渠道。
方不为一看署名,报告人是特务处电讯科的齐振江,汇报时间是一个半小时以前。
马春风没有派人通知自己,就说明他还没有想到这一点。
不行,要马上通知马春风。
为了给李凤年制造假像,马春风是快晚间的时候才回来的,对案情了解的不太深入,肯定是疏忽掉了这一点。
要是放到天亮之后,被谷振龙等人发现的话,少不了对马春风一顿责难。
方不为看了看时间,他回来都快一个小时了,马春风有多少话说不完?
按他的理解,马春风应该不会这么不知轻重才对。
方不为合上了卷宗,走到门口,叫过了张副官。
“麻烦永昌兄,请马处长过来一下……”
几分钟以后,方不为听道外面传来了响动,是马春风正在和那位于副处长告别。
等送走了人,门被推开之后,方不为发现,马春风紧皱着眉头。
和同学叙旧一番而已,马春风发什愁?
第二六三章 狐狸尾巴
“有紧急情况?”马春风进门之后先问了一句。
方不为把手上的卷宗递了上去,说了自己发现的疑点。
马春风看到方不为所说的细节时,一脸的讶色:“我竟然没发现?”
方不为顿了顿后又说道:“根据赵世锐的调查,这个大管事几天以来的行踪很固定,一直都在四海公司总部,他第一次外出,就是卑职将为付高昌接风的所有人抓回我特务处的那天下午。我估计,当时他便与李凤年联络过……”
“隐藏电话线,这一点不可能!”马春风分析道,“电话局一查就能查到。隐藏一部电台倒能行的通……也不排除中间还有传信的人!”
“跟踪这个大管事,也没什么用!”马春风又说道,“他基本上就在四海公司,而四海公司每天进出的人不是小数目,根本无法分辩什么人是专程去找他的!”
马春风沉吟了一下后又说道:“除非把他抓回来!”
方不为想都没想便摇了摇头:“这是最不可取的!我估计我们前脚一抓他,后脚李凤年就知道了……”
“要把谁抓回来……”方不为的话还没说完,门“哐”的一声被人推开,不是谷振龙还有谁。
方不为暗道一声糟了,想给马春风使个眼色,却不想马春风直接把手里的卷守递给了谷振龙。
“齐振江没有查到李凤年与手下之前的联络渠道,方不为推断他们暗中还有其他的联系方法……”
谷振龙接过来扫了一眼,又扔到了旁边。
“李凤年采取这样的防备措施,不是很正常么?”谷振龙反问道。
这倒是实话。
这个年代的反谍手段就那么几种,李凤年要真是日本特高课的间谍头目,不可能想不到。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动李凤年的这些手下的好!”方不为说道,“做了这么多的试探,李凤年也该露头了!”
“还是那句话,我们能等得住,委员长可等不住!”谷振龙摇头说道,“如果李凤年真的上海,那就派上海的人去抓他,如果他在南京,不惜再次封城,也要把他挖出来,但首先要确定,他在哪?”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谷振龙还是不愿意这么被动的等下去。
好在谷振龙没有命令自己现在就抓人。
但李凤年要是再不出现,而自己又没有查到他的确切下落的话,谷振龙迟早都要走这一步。
估计等不到今天天黑。
方不为绞尽脑汁,想着再能从什么地方找点线索出来。
当他看到桌子上的电话机时,心里猛的一动。
若自己是李凤年,根本不用那么麻烦。
哪个谍报头目不懂一些编译电码的手段?
就算自己不会,身边也绝对会有类似的人才。
如果李凤年提前与管事约定好,打电话时全以暗语对话,又有谁能听的出来?
齐振江虽然是电讯高手,但安排他去监听电话的时候,已是昨天中午的事情了,那时的大管事已经到了酒楼。
方不为当既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谷振龙即刻命电讯部门,严密监听四海公司所有电话,并让齐振江火速回指挥部汇报。
四海公司总部的电话监听就是齐振江负责的。
半个小时后,齐振江带来了近段时间以来,四海公司总部几部电话的所有记录。
方不为着重找出了经理办公室那部电话的纪录。
看名单,大管事通过话的对像有货场,车站,码头,各商行及生意伙伴,数量不多,但却无规律可言。
电讯部门监听电话是昨天中午才安排的,所以只有这十多个小时内的通话有录音。
而大管事是凌晨才回去的,经理办公室这一部电话并没有录音记录。
其它几部电话通话的次数不算多,方不为直接让齐振江播放了一遍。
内容大多简短清楚,都是正常生意来往上的一些措词。
谷振龙更是召来了贺清南听了一遍,其中并无李凤年。
方不为又向齐振江请教了暗语方面的疑惑。
“这与电报密码的性质差不多!”齐振江沉吟了一下后回道,“万变不离其踪,任何密码都离不开数字,只要盯紧这一点就可以了……”
方不为又交待齐振江,接下来的电话监听,要重点关注这一点。
结果齐振江回去之后不到两个小时,也就是天亮后不久,齐振江这里就有了回复。
大管事刚刚接了一个电话,具体内容是商行的管事向他请示,一批货物运输的细节。
是四海商行从本地及周边收购的一批生丝,要通过运输公司,经河运到上海。
大管事给手下安排的内容,其中有一半都是数字。
有货物的数量,航线的长短,押送的人员数目,所需要的武器数量,以及预计到终点时间和具体日期。
甚至还有沿途各检查站点人员的打点数目,简直事无巨细到了极致。
只是讨论收购价格,到岸价格,批发价以及零售价,两个人就说了不短的时间。
齐振江直言,如果方不为的猜测是对的,那两人之间的通话,完全可以传递数量不小的信息。
方不为让齐振江调查了对方通话所用的电话机,确实是四海运输公司设在城南码头的调度站。
方不为又将四海公司总部之前的所有通话记录翻了出来,两相一对比,果然发现了问题。
昨天上午,大管事主动和这部电话通过话,看时间,正好是大管事见过贺清南之后,又设宴招待付高昌之前。
那这个电话是不是就是大管事在向李凤年汇报情况?
当然,也说不定说的是一些生意上的内容。
但异常之处是,除了大管事的这部电话之外,四海公司总部的其他几部电话,在这几天之内,多次和城南码头附近的几部电话联络过。
看地图上的直线距离,预计与四海公司调度站的实际距离至多两三里地。
而且通话的时间,与几起关键事件完全对应。
位置如此集中,时间点如此接近,李凤年是不是就藏在这里?
第二六四章 出乎意料
方不为尽量压抑着心里的亢奋,先让谷振龙派人,调查城南码头是不是有这么一批货存在。
结果一查,便查出问题来了。
四海公司确实有一批生丝计划出仓,但各种数据完全对不上。
谷振龙当场就坐不住了,盯着方不为看了好一会,直看的方不为心里快发毛了,谷振龙才骂道:“你个狗东西,我就知道,不把你逼急了,你就不知道动脑子!”说完还瞪了一眼马春风,意思是看看,老子当初没说错吧。
方不为哭笑不得,谷振龙这是在骂自己还是在夸自己?
谷振龙又兴奋的在办公室里转圈。
其他三个人则在考虑着,如何在的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查一查李凤年是不是就藏在这个货运站?
想到城南码头,方不为第一时间想起了付高昌用来藏匿烟土的那个仓库,还有冯家山的那个战友。
这不就是现成的内线么?
方不为详细的说了搜捕付高昌时,用计烧了城南仓库的经过。
谷振龙当即让方不为联系孙友成,设法调查详情。
但一想到当时孙友成自做主张,差点坏了大事的经过,方不为就有些不放心。
他向谷振龙请命,要亲自到实地去查看。
谷振龙自然答应。
若不是他出动的动静太大,谷振龙恨不得亲自带队调查。
谷振龙不但让赵世锐率部协助,更是传令刘处长,把宪兵特务营撤了回来,也派给了方不为。
方不为本想着让刘处长也回来,但谷振龙考虑,城门那里不能没有一个知晓内情的人盯着,所以没有答应。
但在出发之前,谷振龙特意把赵世锐和宪兵营长叫到指挥部,郑重的交待了一番:万事听从方不为的号令。
两个人答应的很痛快。
方不为命冯家山到城南码头等他,而他却轻车简从,只带了一个司机。
到了地方之后,冯家山已带着孙友成在等他。
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方不为先是疾言厉色的给孙友成警告了一番。
上一次的事情,给方不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这个孙友成绝对是那种给点针尖大的眼儿,就能给你捅出个锅大的窟窿出来的人物。方不为不得不防。
怕孙友成擅做主张,方不为连吓带哄,甚至给他许了不少好处。
这还真不是方不为空口许诺。
要用到不知内情的人,而且还是外人,方不为不可能不慎重。
他详细的交待了孙友成的背景和来历,就连秉性也推测了一番,全都汇报给了几个首脑。
谷振龙当时便答应,若孙友成真的能探查到李凤年的具体下落,赏他一个出身又如何?
当然,该做的防备还是得做。
冯家山还没找到孙友成的时候,谷振龙已经派人把孙友成的家人先控制了起来。
方不为现在也直言不讳的把这一点告诉了孙友成。
孙友成惶恐的同时,兴奋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长官越是防备,说明事情越重要,他立功的机会也就更大。
方不为先轻后重。
他先是让孙友成带着化过妆的赵世锐,去了码头附近,暗中调查与四海公司总部通过话的那几部电话,看能不能查到当时打电话的什么人。
一个多小时以后,孙友成和赵世锐便回来复命了。
这四部电话,有两部是公用电话,有两部和四海公司有关联。
谨慎起见,赵世锐没敢让孙友成打问和四海公司有关联的这两部,只是查问了那两部公用电话。
根据老板的回忆和形容,打了这两次电话的,都是同一个人。
方不为没想到,孙又成又带着赵世锐,打问到了这个打电话的人,就在四海公司的货运站。
更过份的是,当赵世锐知道孙友成在货运站有认识的人时,竟然没有请示方不为,直接让孙友成打听了这几天货运站内部的情况。
方不为差点没当场给这两个人的脸上盖上一巴掌。
当时想着,孙友成只是当过兵,不是专业的特务,说不好一句话没问对,就会露出马脚来。
有赵世锐这个特务头子在旁边盯着,关键的时候也能提醒一句。
另外,方不为也是怕孙友成自做主张,暗中胡来,才让赵世锐去盯着他。没想到赵世锐比孙友成还要急功近利。
方不为再一细问才知道,孙友成手下有个小工头的亲兄弟,就是四海货运站的厨师。
“赵科长,李凤年要真藏在这里,不可能不对藏身之地的人员严密监视,这样很可能会打草惊蛇!”方不为忍了一口气,板着脸提醒道。
“方组长放心,我有分寸的……”赵世锐脸上虽然挂着笑,但眼中已经有了几丝不满的神色。
“方长官放心,今天正好是货运站采办伙食的日子,我跟赵长官是扮做送货的帮手进去的……”
孙友成心虚的解释了一句。
方不为暗叹一声。
他之前就怕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才要求让高思中率特务处侦察股来协助自己。
但谷振龙认为,李凤年肯定会对特务处严密盯防,他的手下说不定就会认出高思中,当场就驳回了。
方不为知道,谷振龙其实是在给警察厅分功劳。
可问题是,他也不想想和马春风平级的人物,自己能不能震的住?
赵世锐这个王八蛋,当时答应的那么快,到了这个时候,却又开始出妖蛾子。
还有那位特务营的营长?
一想到这里,方不为就有些后悔。自己当时应该坚决要求,把刘处长带上的。
但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他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方不为硬是忍着怒火,又问起了详情。
那个打电话的人,是半个月以前来的货运站。说是公司派来的会计。
算算时间,正好是李凤年离开南京城的时候。
厨子还说,这几天并没有什么生人在货运站停留过,上面的管事也没有让他多做什么人的饭菜。
只是这一点,方不为就肯定了,李凤年不在货运站。
李凤年可以忍住不露面,但绝对不会忍着不吃饭。
另外,孙友成还打听到了一点,货运站的管事这段时间爱往船上跑。
“什么船?”
方不为心中一动。
李凤年不在货运站,会不会就藏在岸边的船上?
“一艘小洋轮,货运站专门用来往河的两岸转货运的!”孙友成回道。
“你见过?”
“就停在河边上,货运站派到上面看船的兄弟我还认识……”
“带我去看一下!”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后说道。
等从仓库里出来,方不为已经成了一副苦力的打扮,连赵世锐都差点没认出来。
到了河边,孙友成远远的给他指了指。
其实就是一艘小货轮,停在一堆货船的中间。
孙友成还说,昨天他还见过看船的人,两个人还说笑了几句。看船的汉子说有时间就去找孙友成喝酒。
“去打听一下,最好能问清楚,船上再有没有什么人,但要小心,不能让人怀疑!”方不为郑重的交待道。
码头的空船泊岸不长,基本上是船挨着船,而每条船上,都肯定会有看船的人。
如果李凤年藏在货轮上,说不定就会被旁边船上的人看到。
孙友成点了点头,这一次,方不为把赵世锐留了下来,让冯家山跟着孙友成去了。
他发现,把孙友成和赵世锐放一块,简直像是起了化学反应一样,胆子一个比一个的大。
方不为又给谷振龙派来协助自己的宪兵特务营长交待了一番,让他把人藏好。
看宪兵营长的态度还算好,方不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他就怕这一个也和赵世锐一样,关键时刻不听自己的号令。
宪兵的特务营可是直接向谷振龙负责的,连陈超和宪兵司令部的参谋长都管不到人家,论起来职权比赵世锐的还要大。
当时方不为怀疑李凤年很有可能藏在这里的时候,谷振龙无比的重视。
几部首脑的脸太大,认识他们的人不少,想要在南京城隐藏动向,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所以谁都没有跟过来,几人商议后,直接把原本由刘处长带领,值守进城各城门的特务营给他派了过来。
特务营长将士兵化整为零,又在孙友成的安排下,逐批藏到了两岸码头的仓库里。
只要方不为一声号令,近千号人在瞬间就可以将码头包围的严严实实。
但问题是绝对不能提前暴露。
没一个小时,孙友成又回来了。
孙友成不但打听到了船上有几个人,还问到了货运站的管事这几天开船出去的具体时间,出去后到了什么地方,又停留了多久。
而且孙友成全都问的是不相干的人,就好像聊天一样,就连被问的对象,事后都不一定想的起来,自己具体给孙友成说了些什么。
今天的所有情报,几乎都是孙友成一个人打听回来的。
听完孙友成和冯家山的汇报,方不为盯着孙友成,足足看了一分钟,看的原本兴奋难捺的孙友成心里直发毛。
上次诱捕付高昌的时候,方不为就看出孙友成确实是一块干特务的料子。
但他也看出了孙友成性格当中的缺陷:好大喜功,急功近利,胆大包天。
所以方不为才没敢用他。
方不为没想到,这种人物利用好了,竟然能有这么大的效果。
但他同样清楚这样的人物,一个不慎看不牢的话,就会捅出天大的篓子来。
方不为回过神以后,很是是激励了孙友成几句。
他知道,就算最后没有根据孙友成提供的这些线索抓到李凤年,孙友成的出身也有着落了。
方不为清楚的看到,孙友成汇报的时候,赵世锐的两眼直放光。
第二六五章 严防死守
夸完之后,方不为又让冯家山带人,把孙友成软禁了起来。
孙友成不但不害怕,反而一脸的激奋。
他知道,方不为这是准备要采取行动了,证明自己提供的这些情报当中有了关键线索。
冯家山和孙友成走了之后,方不为先让赵世锐安排人,查一查这个每次都跟管事出去的会计的底细。
这个女人出现的时机太巧了,恰恰就是李凤年离开南京的时候。
另外,如果每次出去是见李凤年,或是给李凤年汇报什么事情,管事为什么不自己一个人去,非要带着会计?
等赵世锐安排好手下回来之后,方不为让人找来了特务营营长。
方不为拿着纸笔,一条一条罗列着关键信息,同时又对赵世锐和宪兵营长说道:“虽然看守船只的两个人很警觉,不允许任何人登船,但孙友成还是打听到了,这段时间以来,船中并没有藏人!”
方不为说着,又把手里的那张纸递给了赵世锐:“李凤年不在船上,但不能说明,他和这个货运站的管事之间没联系!”
赵世锐和宪兵营长扫了一眼方不为罗列的那些数据,上面写的大部分都是关键事件的时间点。
“两位请看!”方不为指着纸上的数据说道:“前几次的无法推测,但近几次这位货运站的管事,和那位会计每次开船出去的时间,都与大管事出动的时间非常接近……”
“你的意思是,他们每次都是去见李凤年的?”赵世锐诧异的问道,“但其中有两次是停在江上的,这怎么解释?”
孙友成刚刚汇报说过,说那两次有去江口送货的人,甚至看到了船停在江上不停的晃动,女人尖叫的声音连岸上的人都能听到。
传的有鼻子有眼。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那个会计是个女的,岁数不大,听说长的还不赖。
不管是方不为还是赵世锐,自然不会信这种桃色传闻。
“不一定每次出去都是找李凤年的……”方不为回道,“或许因为在货运站里不方便,他们可能是在江上商量什么事情,更或者是在分析什么情报……”
“你的意思,这两个也是间谍?”特务营长问道。
“这已经很明显了!”方不为说道,“李凤年经营这么多的产业,在众多手下当中,挑一部分有天赋,有能力,并且忠心的,发展几个间谍是很正常的事情……他现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普通的关系不敢利用,只能用他建立的谍报网络来传递信息……”
“那抓还是跟?”赵世锐兴奋的问道。
“我估计李凤年的防范措施不会这么简弱,这两个或许也只是中间传信的,而我们的最终目标是李凤年,没找到他的确切下落之前,自然是跟!”方不为回道。
“不好办啊!”特务营长拧着眉头说道,“开船跟过去,人家一眼就发现了?”
赵世锐也跟着说道:“这船就这么大,只有一个小船舱,进去扫一眼,一览无余,想藏人都不可能,潜进去也不现实……”
要是普通人肯定不行,方不为准备自己亲自上。
方不为也不准备告诉这二人实情,免得他们大惊小怪。
之所以叫这两个人过来,是方不为想回一趟指挥部,先得把这两个人安顿好,免的到时自己不在,又出什么妖蛾子。
“先盯着,等他们出动的时候再说!”方不为模棱两可的说道。
“为什么不利用孙友成?”赵世锐问道,“可以提前让孙友成安排船只,让我们的人伪装成他的手下,撒到河面上,甚至是出河口,到时不管这两个人开船到哪里,都在我们控制的范围之内……”
“目标太大了!”方不为摇头道,“突然出动这么多的船只,怎么才能让这两个人不起疑?难道都是吃饱了没事干?这两个真要是间谍,不会注意不到这一点的!”
方不为的一句话,就把赵世锐顶到了南墙上。
方不为也是心里有气,说话才如此的不客气。赵世锐太急功近利了。
赵世锐盯了方不为两眼,最终没说一个字。
在这个时候,特务营长自然是不会乱说话的。
他跟着谷振龙好几年,自然能分清楚谷振龙昨晚行前对他疾言厉色的警告是什么意思。
那怕方不为让他下令,把整个城南码头一把火烧了,他也会照做不误。
方不为现在在考虑,怎么才能让这李凤年的两个手下动起来?
现在是午时,离货运站的管事和大管事通话的时间过去了近五个小时。
孙友成打听到,从天亮到现在,货运站的管事和那个会计,一直都待在货运站里,谁都没出去过,说明还没有联系李凤年。
货运站的管事和总部的大管事通话的时间不算短,按齐振江的估计,两个人之间交流的信息量很大,按理说应该要及时向李凤年汇报才对。
守株待兔太被动了,谷振龙给方不为的时间太少。
得想办法让这两个人动起来。
大概的计划已经成型了,但必须要让几部首脑同意。
“这里先劳烦郑营长了,请赵科长同我回一趟指挥部,向司令汇报一下情况……”方不为又郑重其事的交待了一番。
赵世锐和宪兵营长都不明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方不为还乱跑什么?就算要汇报,一个电话也能说清楚啊?
再一个,为什么还要带上赵世锐?
他们哪里知道方不为在担心什么。
方不为是怕自己不在,赵世锐胡来。
看赵世锐之前的举动,已经有了抢功的苗头了。
临走的时候,方不为特意咛嘱郑营长,盯着货运站和那艘船,只要管事和那个会计一出动,马上通知自己。
实在来不及的话,就把孙友成放出来,见机行事。
到了指挥部,方不为做的第一件事情,却是要求谷振龙,先把刘处长调回来。
方不为决定亲自出马,只要那艘船一动,他就得跟上去。谁也不敢保证,这中间要多长时间。把赵世锐放在码头上没人看着,方不为实在不放心。
但不用赵世锐肯定不行,别说谷振龙和陈超答不答应,马春风绝对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
得罪人也不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得罪法。
然后方不为又汇报了案情的进展。
怕这几位不答应,方不为没敢提他准备亲自动手的想法,只是着重讲了让这只船动起来的计划。
方不为建议,让贺清南主动联系那位大管事。
李凤年之前让大管事请托贺清南,替他物色一位与马春风说和的人物,贺清南向上汇报过之后,还没有给李凤年答复。
这个时候,正好可以拿来引一下李凤年。
第二六六章 蛙人
只是一个名字,除了马春风以外,三个头目就争了不短的时间。
谷振龙和陈超建议赵世锐,但陈祖燕不同意。认为再报出一个特务头目的名字,肯定会让李凤年起疑,他建议从军中或是行政部门当中物色人选,最好能和江浙财团扯上渊源的。
三个人还在争论的时候,郑营长这边打电话来汇报,说是货运站的管事和会计出来了,看样子是准备要开船出去。
方不为当即命郑营长做好两手准备。
如果自己能赶回去,则按兵不动。若时间来不及,便想办法制造点意外出来。
孙友成被留在码头,就是方不为用来防备这种意外的。
目标都已经动了,这边自然是不用争论了。
方不为叹了口气,自己有些多此一举了。
当谷振龙问到方不为准备怎么办时,方不为只回了一句:见机行事。
计划不如变化,想的再好也要有本事让对方按照你的计划来才行。方不为的托词不是没有道理。
方不为赶过去的时候,管事和会计还没有到岸边。
应该是中途的时候,忘了拿什么东西,会计又回去了一次,所以才给了方不为充足的时间。
方不为也暗松了一口气。
这样最好。
干谍报这一行,最不愿意相信的便是巧合。
制造意外很容易,派个小偷摸个包,或是让孙友成安排人,撞一下那艘船都行。
但若是换成自己,肯定要怀疑,为什么这么巧。
方不为让刘处长和赵世锐先下了车。
离开指挥部的时候,方不为就单独给刘处长交待过,在自己露面之前,不得异动。
刘处长问过方不为,他要去哪?但方不为没有说。
现在的赵世锐,也在想这么个问题。
另外,他还在猜测,方不为拉他到指挥部转了一圈,什么也没让他干是什么意思?
等到了临时的指挥地点,刘处长要求赵世锐和郑营长约束好手下的时候,赵世锐才回过味了。
方不为是在提防他。
赵世锐气的暗自咬牙,却不敢骂出来。他别的不知道。但至少知道方不为虽然只是个上尉组长,各位长官对他却不是一般的看重。
就连对特务处从来不假辞色,一见马春风就要羞辱一番的陈燕祖,对方不为的态度都是出奇的好。
他听都没听说过什么时候有过,一个尉官能够号令四大特务机构的事情发生过?
但这次算是亲眼看到了。
天知道这样的人什么时候会一飞冲天。能不结仇,还是不要结仇的好。
“刘处长,方组长怎么提前下车了?”赵世锐忍着怒气问道。
刘处长淡淡的看了赵世锐一眼:“我也不是很清楚!”
刘处长确实不清楚方不为去干什么了,但他清楚方不为让他来是干什么的。
郑营长是自己人,刘处长很清楚他的秉性,只要是谷振龙交待的事情,从来不敢违逆。
那方不为非要把他调过来的用意,就昭然若揭了。
……
方不为再次出现的时候,就连带着孙友成就近负责监视货轮的冯家山都没有认出他来。
整个人看起老了二十岁都不止。
上身穿着短褂,敞着怀,下身一件麻裤,挽着裤脚。露出来的皮肤呈着古铜色,脸上还带着几块水锈,一看就是常年累月在江边讨生活的。
方不为这是在防备李凤年的手下认出他来。
李凤年知道江右良要刺杀自己,也看过自己的照片。方不为不敢保证,李凤年事后是不是怀疑到了自己,手里是不是还有自己的照片。
到了与货轮隔着两条船的地方,方不为上了一艘渔船。
船上坐着抽烟的是孙友成,冯家山则坐在蓬舱里。
看大摇大摆的上了船的方不为,孙友成和冯家山压根没认出来。当听到方不为说话的声音时,两个人才悚然一惊。
“发什么愣呢?”方不为把手里的麻包扔到了舱板上,发出一声怪响。
他抬头往远处扫了一眼,看到管事和那个会计正向货轮走来。管事的手里提着一个箱子。
时间还来得及。
方不为钻进了船舱,冯家山和和孙友成麻利的解开了麻袋,拿出里面的绳子和磁铁,往方不为的脚上绑着。
回指挥部以前,方不为特意让孙友成去看过,货轮外壳是铁板,尾部还有一个用来拖船的挂钩,当时方不为就想好了方案。
拿两块磁铁,吸附在船尾,让两条腿借力。再用绳子挂住船尾的挂钩,用手抓牢,然后整个人藏在水面以下,既安全,又隐密。
这都是跟前世的蛙人部队学的。
在人家面前,方不为这个连小儿科都算不上。
蛙人平时训练的时候,可都是吊在冲锋舟底部的,时速至少六十公里以上。
这个年代的汽轮机,动力不是特别足。像这样的货轮,最高时速撑死了二十公里,以方不为的体力,哪怕不吸附在船尾,只是拉根绳子吊在船底跟着漂都没问题。
方不为觉的,别说这艘船只是出江,就算是从南京开到上海,他都不可能掉下来。
两块磁铁不轻,方不为是从水底走过去的。
等他把绳子绑在挂钩上,四仰八叉的抱住船底的时候,管事和会计才刚刚上了船。
方不为叨着一根竹管,沉在水面以下,只能通过人在船舱里走动的声音来判断船上的情况。
但冯家山和孙友成看的很清楚。管事让看船的两个大汉下了船,然后亲自打着了汽轮机。
那个会计双手提着箱子钻进了船舱。箱子的份量不轻,会计几乎是挪进去的。
冯家山又仔细的瞅了瞅,看不到方不为的身影。但刚才方不为双手伸出水面,往船尾的挂钩上绑绳子的时候,他和孙友成都看的很清楚。
两个大汉解开了缆绳,帮着把油轮推离了岸边,管事绕了个圈子,调整好船头以后,慢慢的开始加速。
一直等船驶离了码头,冯家山也没看到方不为露出过头。
看到船尾露出的一节竹管,在水面留下了一条浅浅的纹路,然后转瞬消失,孙友成下意识的呲了呲牙。
他经常听运货的行商吹嘘,长江两岸,有不少在水里讨生活的好手,一根竹管一把刀,就能把货船给劫下来。
但那是木船,全靠手摇,能有多快?
方不为现在的行径,给孙友成的感觉就像是在找死。
“方长官就不怕被淹死?”
冯家山瞪了他一眼:“鱼死了,他都不会死!”
一路走来,冯家山对方不为的惊人之举,都已经看的麻木了。如果哪一天,方不为长出一对翅膀来飞上了天,冯家山都觉的自己不会震惊了。
第二六七章 危急时刻
螺旋浆在船头的位置,产生的推力对方不为几乎没有影响。货轮行进的速度也不快,除了能见度比较低以外,方不为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方不为默默的计算着距离,等到货船出了码头之后,方不为悄悄的把头浮出水面。
他先是辩认了一下方向,发现货轮没有进城,而是在继续向南行驶。
离城越远,河面越宽,河上的船也越少。但货轮的速度并没有加快多少。
看管事开船的样子,就好像是出来踏青的一样。
方不为一点都不着急。
他不相信,这一男一女真如传闻中所说的,有特殊僻好,喜欢开船到河道里来体略风情?
足足开了一个小时有余,货轮才停了下来。方不为抬头一看,货轮停在一个河道分岔口的地方,河面上就只有这一条船,河岸上几无人烟。
管事熄了火,任船在河面上漂着,然后又进了船舱。
把船开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干什么?
难道是要在这里接头?
方不为把头露出水面,耳朵紧紧的贴在船壁上。
船舱就在船尾的位置,方不为能够清楚的听到管事走路的动静。
“怎么这么臭?”管事走进了船舱问道。
“两个大男人,整天窝在里面,不让下船,时间久了,怎么可能没味道?”里面的女人回道。
“难为你了……接好了没有?”管事吸了吸鼻子,问着会计。
“一路上太晃了,我怕接不好,烧坏了机器……”那个女会计回道。
“时间快到了,让我来吧!”管事又说道。
接下来的声音太细,方不为听不清楚了。
但仅凭这两句对话,就让他心里一震。
这两个人上船的时候,是提着一个箱子上来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几分钟以后,船舱里响起了“嘀嘀嘀”的声音。
方不为暗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实质性的东西。
这么多天以来,又是设置陷井,又是明查暗访,光是被动接招了,主动性的调查一点进展都没有,别说抓李凤年了,到现在为止,连李凤年藏身的大概范围都没推断出来。
别说谷振龙着急,方不为其实也急的心里冒火。
这两个跑到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发电报,不是发给日本人,就是发给李凤年。
但光知道人家在发电报,却不知道对方接收的具体位置也不行。
方不为想到了江右良的案子结案时,系统给他的那一枚无线电定向仪。
这玩意只能侦测到发出的信号,根本没卵用啊?
怎么才能通过这两个人发送的电报,确定李凤年的具体位置?
方不为心思急转,想着办法。
想来想去,方不为认为,就是把齐振江拉过来,估计也没用。
天知道李凤年是在什么地方接收信号。
方不为静静的听着,两个人之间再没有对话,船舱里只有发报时按动电键的声音。
天色越来越阴,河面上已经拉起了雾气,看来是要下雨的样子。
方不为明显的能够感觉到,水温有所下降。但好在他体质好,没什么影响。
过了快一个小时的时间,发报的声音消失了。根据里面的响动判断,两个人应该是在收理发报机。
终于完了!
方不为腾出了一只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在这一个小时里,两个人之间竟然没有一句对话。
几分钟以后,方不为又听到了管事开窗的声音,想来已经收好了东西。
“下雨了?”管事说道。
“这么大的雾,能不能回去?”会计担心的问道。
整个河面上都是雾气,能见度非常的低。
“开慢一些就是了!”管事回道,“老板接收到电文,肯定会有指令下达,赶天黑之前必须要赶回去……”
这会最多也就两三点的样子,赶天黑,爬也爬回去了。
方不为暗暗的腹诽了一句。
“那就先走吧!”会计又说了一声,“先让通通风,这里面味道也太大了……”
“等我回去后,好好的把这两个狗日的收拾一顿!”管事又说道。
听会计的语气,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然后方不为听到两个人一起出了船舱。
两个人关键性的东西一句都没提,方不为急的抓耳挠腮,却没有任何办法。
货轮一开动,燥音太大,两个人就算是说什么,方不为估计自己也听不清楚了。
受了这么大的罪,一点收获也没有,方不为实在是不甘心。
有电台,那会不会有密码本?
有了密码本,就可以知道大管事给李凤年汇报了什么。
等到货轮开动之后,方不为挣开了脚上的绳子,小心翼翼的从船尾爬了上去。
管事和会计坐在驾驶室里,正好背对着方不为。
方不为扫了一眼,舱门就在两个人身后的位置,相距至多四五米。
从舱门进去,实在是太危险了。但好在窗户是打开的。
方不为蹑手蹑脚的爬到了窗户的位置,轻手轻脚的翻了进去。
一股脚臭味扑面而来,熏得人辣眼睛,怪不得会计不愿意在里面待。
方不为吸了吸鼻子,快速的打量了一眼,船舱只有五六个平方,靠两面的窗户,各摆着一张窄床,靠近床头的地方,放着一个木箱。
方不为看了一下,正是管事和会计带上船的那一只。
他迅速的打开盖子,往里一瞅,却不是电台。
再一看商标,竟然是电池。
方不为差点扇自己一个嘴巴。
电台不用电,难道用嘴吹么?
除了电池之外,箱子里还有一本书,方不为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一本《大般若经》。
里面有许多用铅笔书划,然后擦掉的痕迹。方不为推断,这应该就是密码本。
佛经并非手写,而是印刷而成,方不为看了看扉页上的书号,是南京商务印书馆去年印制的版本,上面还留着标有价格的印签。
再看痕迹,里面竟然有一些日文书写的印记,不过留下的印迹很少,只有零星的几个字符,应该是没有擦干净而所致的。
方不为用力的咬了咬牙,压下了心中的兴奋。
这个管事和会计,绝对是日本间谍无疑,只是不知道是投日的汉奸,还是日本特高课派来协助李凤年的。
方不为猜测,前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要是特高课的专业间谍,应该不会这么大意。
方不为又仔细的翻看了一遍,确定里面没有什么多余的信息之后,又把佛经放回了箱子。
商务印书馆是全国最大的书局,就跟前世的新华书店一样,而且这佛经也不是什么稀罕货,现在应该还有得卖。
盖好了箱子,方不为又开始找电台。
他虽然对这些不是太懂,但有懂行的人。
方不为想着查看清楚之后,回去让齐振江查一查,看能不能通过电台和电池,再找出什么线索来。
船舱就这么大,一眼扫过去,一览无余。除了两张床之外,只有靠近船尾的地方有一个小柜子。
柜子上面挂着一把铜锁,方不为从领口抽出一根细钢丝,三两下便捅开了锁。
里面是两床新棉被,上面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东西。
方不为关上了柜门,又上锁,然后爬在舱板上,挨寸挨寸的摸着。
摸到左边的一张床底下的时候,方不为终于找到了痕迹。
一块舱板是活动着的。
方不为沿着缝隙,掀起了方圆只有尺许大的一块木板,里面果然藏着一部电台。
电台很小,还没有小孩的书包那么大。方不为提了起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确定记住了所有的细节,才把电台放了电去。
刚刚盖好木板,钻出了床底的时候,方不为听到船被熄了火,然后外面有脚步声在往这边走。
听响动,管事和会计是往船舱这边来了。
两个人腻腻歪歪的说着一些肉麻的话,让方不为震了又震。
传言非虚,这一对狗男女有问题?他们在这里停下船,是想干什么?
你特么的就不能再忍个一两分钟么?方不为在心里大骂着。
船头离船舱只有五六米的距离,用不了几秒钟,两人就会推门进来。
就这么大的地方,藏都没地方藏。
方不为心里一惊。
如果自己暴露了,就只有抓捕这两个人这一条路可走了。
先不说这两个人会不会招供,招供以后会不会配合,关键的是,李凤年有没有在这两个人身上留暗招。
变数太大,方不为不敢赌。
第二六八章 尊重
危急时刻,方不为急中生智,飞快的拨出腰里的手枪,顺着左边的窗口扔了出去。
然后他双手往舱板上一撑,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大号的狸猫,缩成一团,从右边的窗口翻了出去。
方不为落到外面甲板上的时候,发出了一丝轻微的响动,而恰好这个时候,手枪落水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正好混肴到了一起。
落到窗户底下的方不为,甚至看到两双脚,就停在离自己不到半米远的地方。
方不为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出。
管事和会计,应该是被手枪落水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此时正搂抱在一起,背对着方不为。不管是谁向后一侧头,就能看到爬在他们脚底下的方不为。
方不为甚至做好了暴起伤人的准备。
“什么东西?”管事停下脚步,向左侧的河面上瞅着。
“管那么多干嘛?”会计的声音甜的发腻,是个人都能听出来,满满的全都是春意。
方不为抬起头,看到会计整个人都躺到管事的怀里,两只手不停的在管事的身上乱摸着。
这是有多么的饥渴?
管事应该是起了疑,没有理会计,而是伸着头,盯着刚刚溅起了水花的地方,仔细的瞅着。
“嗯……啊……”
会计的两只手动的越来越快,一声怪异的呻吟从会计的嗓子里挤了出来,方不为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这么……闷的天,鱼……鱼……跳出来透口气,有什么好奇怪的……”会计说话的时候,带着微微的喘息声。
方不为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急速彪升,连脑子都有些发麻。
你特么的要进就赶快进去啊,在门口发什么浪?这么大的雨,都浇不灭你那股子邪火么?
“等不急了?”管事看河面上再没了动静,一手抱着会计往前走了一步,一手推着仓门,又淫笑了一声。
有船舱挡着,方不为这会只能看到两个人的下半身。
随着会计的一声呢喃,方不为看到一只白嫩的小手从管事的腰带里伸了进去,直奔要害。
管事猛的一个冷颤,全身都跟着抖了两下。
“太他娘的冷了……”管事吸溜了一下子,搂着会计进了船舱。
随着舱门被关上的声音,方不为一个翻滚,又躲到了舱门的这一边。
“快点……”会计的喘息声越来越大了,
“等会,有雨淋进来了……”管事拖着跟个树袋熊一样挂在身上的会计,先关上了两扇窗户。
特么的,幸亏老子躲的快。
方不为暗骂了一句。
然后,便是天雷勾地火,一发而不可收拾。
怪不得管事说要赶回去的时候,会计满是不甘的意味。
怪不得两个臭脚大汉住过的船舱里,却有带着脂粉香气的新被子。
自己早该想到的。
方不为边往船下翻,边感叹着。
孙友成当趣闻一样说起来的时候,自个还不信,以为是这两个人故意制造出来,迷糊不知情的人的。
谁知道还真的如此。
会计的尖叫声,就像是半夜里见了鬼的女高音歌唱家一样,直刺九宵云外,且连绵不绝。
方不为觉的自己的耳朵快要中毒了。
他连声叹着晦气,扶着摇摇晃晃的船舷,悄无声息的下了水。
别人在船上快活,自个却只能在水里泡着,还不能不听,这他娘的算什么事?
也不知道还要等多长时间。
看管事的体格也就一般,却能把这么重的货轮晃起来,也算是好本事了。
方不为还没来的及把脚绑在磁铁的绳套里,货轮突然停止了晃动。
“你怎么这样啊,公鸡都没你快……”会计带着哭腔问道。
“太冷了,没忍住……”管事解释着。
方不为猛的僵了一下,差点没一口喷出来。
这算什么借口?老子白夸了你一顿。
会计不依不侥,管事却越来越不耐烦,方不为则躲在船尾,啧啧称奇。
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正常的女人哪有这么主动的?
足足纠缠了快半个小时,当会计明白就是神仙来了也没用了的时候,才大声咒骂了几句,把管事赶出了船舱。
听到管事逃一般的脚步声,方不为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真想一把火把这船给点了。
船终于再次开动了,可能是管事急着要赶回去,回来的速度快了不少。
走了差不多一半的时候,方不为看到河面上突然多了两条油轮。
管事正对着前方,可能看不到,再加上河面上雾气大,他想看也看不清楚。
方不为视线好,当管事的货轮经过后,这两条船都有明显的停船的动作,有一条还远远的跟了过来。
当听到随后传来的汽笛声时,方不为猛的一惊。
这两条船在相互传暗号。
管事还以为是因为能见度不高,这两条船在相互提醒方位和距离,以免撞在一起。
他还助兴般的,也按了几下汽笛。
方不为心里暗骂着。
管事要是警觉性高一些的话,很有可能会起疑心。
好在响了一遍之后,便没有动静了。
是哪个王八蛋干的?
赵世锐?
不可能。有刘处长看着呢。
那就应该是刘处长了。
自己都交待过了,不许他们异动,刘处长还派船出来做什么?
只能是来找自己的。
算算时间,自己出来后已经四个多小时了,人不见人,船不见船,刘处长可能是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等不住了。
也太沉不住气了!
方不为在心里暗骂道。
等船靠到了码头,方不为先拆了船尾的两块磁铁,又割断了挂钩上的绳子,最后顺着水底,回到了他安排冯家山和孙友成接应他的那条船上。
看到突然从水里冒出来的方不为,船上的刘处长和赵世瑞吓了一大跳。
两个人看着方不为,就像是见鬼了一样。
“怎么是你们两个,冯家山呢?”方不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问道。
“被司令关在司令部了!”
看方不为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刘处长明显的先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怎么回事?”刚刚脱下上衣的方不为问道。
原来那几艘油轮是谷振龙派的。
就是害怕谷振龙不同意,所以方不为才没敢说自己独自行动的计划。
他也不确定这一趟出去的时间有多长,免得到时找不到自己,刘处长胡乱猜测之下乱了阵脚。所以特意交待过冯家山,如果自己一个小时后没回来的话,就让他给刘处长说一声。
看来谷振龙不见自己汇报,问到了刘处长,刘处长肯定不敢说假话。
谷振龙着急之下,才派了那几艘船。
旁边的赵世锐,看着浑身都往下滴水的方不为,两眼直放光。
“你真的在水下藏了四个小时?”赵世锐兴奋的问道。
哪来的这么大的好奇心?
方不为心里腹诽着,却不得不点了点头。
货轮出去的时候,大概是下午一点的样子,现在都快五点了,不就是四个小时么。
“你怎么做到的?”赵世锐一脸好奇的问道,还没忘了给方不为递上毛巾。
“别废话了!”没等方不为回答,便被刘处长喝断了,“司令还等着你呢!”
刘处长的脸色不好看,看来被谷振龙骂的不轻。
“司令发火了?”方不为歉笑道。
“方兄弟,你独自行动的时候,能不能先给我说一声?”刘处长一脸的埋怨之色,“要不是马处长拦着,司令差点两耳光就盖过来了……”
赵世锐也是一脸的庆幸:“我压根什么都不知道,都跟着挨了一顿骂!”
方不为抱着拳,连声说着抱歉的话。
他也没想到,会出去这么长的时间。
“那我先回司令部了,这边还得劳烦两位……”方不为边穿着干净衣服,边说道。
“回什么司令部?”刘处长回道,“司令就在仓库里呢!”
方不为猛的愣住了。
自己单独行动了一次而已,竟然让谷振龙撵上了门来?
看来这顿骂是逃不过去了!方不为暗暗的思量着。
方不为不敢怠慢了,麻利的穿好了衣服,又对赵世锐说,“管事和会计应该是回货运站了,但还是要派人盯着一些……”
“放心,司令让我把人手全调了过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赵世锐回道。
脸上的伪装早就被水泡了个七七八八,临下船的时候,方不为又拿了一顶斗笠戴在了头上。
到了临时的指挥地点,方不为轻轻的敲了两下门,门被拉开之后,方不为首先看到的,是黑着一张脸的谷振龙。
看到进来的是方不为,谷振龙眼睛猛的往外一突,顺手就把手里的保温水瓶砸了过来。
方不为眼疾手快的抄在了手里。
谷振龙又扑了上来,方不为猛的一矮身,机灵的像个猴子似的躲了过去。
“司令息怒,卑职查到线索了……”方不为急声说道。
“就算你已经抓住了李凤年,老子也要捶你一顿……”谷振龙大声骂着,追着方不为转了一圈,却连毛都抓不住一根。
“给老子拦住了……”谷振龙指着站在旁边的马春风。
马春风的脸色也不好看,不善的盯着方不为。
闹大发了?
看这两个人的脸色,一个弄不好,真的有可能会挨打。
方不为心里一惊,心想到底发生了什么,谷振龙和马春风怎么这么生气?
但要真是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的话,刘处长刚刚肯定会提点自己几句。
方不为心思急转,口中连声说道:“卑职查到了日本间谍的电台,还找到了他们的密码本……”
谷振龙愣了一下,狐疑的看了方不为一眼,又看着马春风。
当谷振龙知道方不为独自跟着目标出去了,还是爬在船底上出去的,谷振龙气的暴跳如雷。
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死法。
马春风当时便劝他,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方不为不会轻身犯险。让谷振龙不要着急。
马春风还坦言,按方不为以往的表现,每当到了这种不得不让他奋不顾身的时候,就是方不为认为绝对会有重大收获的时候。
谷振龙回忆了一下方不为之前的种种壮举,发现马春风真没说错。
他硬是忍着火气,让陈燕祖和陈超坐镇本部,带着马春风秘密潜到了城南码头。
两三个小时不见人影,也不见那条船回来,谷振龙都怀疑方不为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差一点就下令,封锁所有河道江道,全员搜寻方不为了。
还是马春风劝住了谷振龙,说是方不为的身手那么厉害,应该不会出事。又劝着谷振龙,只是派出一部分快艇和油轮,先找到那艘船再说。
所以才有方不为看到的那两条发信号的油轮。
看好不容易转移了谷振龙的注意力,马春风厉声喝道:“还不给司令认错?”
看方不为安然无恙的回来,还查到了重大线索,谷振龙心里的气已经消了一大半。
但他打定主意要让方不为长点记性,所以依然阴沉着一张脸,厉声问道:“你自己说,让老子怎么惩罚你?”
“只要不挨打,怎么罚都行!”方不为脱口而出。
“功劳都不要了?”谷振龙随口问道。
方不为没回答,但看他一脸的不在意,谷振龙就明白,在方不为眼里,和脸面比起来,功劳真的不算什么。
谷振龙和马春风都愣了一下。
他们都没想到,方不为是这种应对。
难道脸面真比功劳还重要?
方不为还真是这样想的。
严格来说,这次确实是他错了。按照这个时代的尿性,谷振龙和马春风真要扇他几巴掌,他不服都不行。
但重活一世,他恨死了这种民国特有的上下相处之道。
老子又不是你儿子,凭什么让你打?
谷振龙也恨的直咬牙。
遇到这种滚刀肉,他也没好的办法。
按照方不为的逻辑,怕是脸面比性命还要重一些。
方不为的功劳,哪次不是他拿命拼来的?
但他宁愿拼着不要功劳,也不愿受辱,不就等于不要命了么?
真要打了,一巴掌下去,怕是什么情份都没有了。
谷振龙肯定舍不得。
旁边的马春风却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他隐隐约约的觉的,好像抓住了方不为的一些弱点。
重用方不为,大部分是方不为不是一般的得力的原因,还有一小部分,是马春风不得己而为之。
按照他的秉性,越是得力和让他信任的属下,就越要牢牢的抓在手里,最好是能有一些把柄。
这个把柄,并不是要拿来要挟或是逼迫,而是对方性格当中的一些弱点,可以让马春风投其所好,大肆利用。
比如高思中喜揣摩上意,苏民生想一展报复,李无病爱贪权慕禄。
可马春风发现,这么久了,他还真没找到方不为有什么喜好。
除了方不为扬言要杀尽日寇这一点。
但经过这一次,马春风觉的自己摸到方不为一些脉路了。
方不为要的是尊重。
看方不为对刘成高,到高思中和苏民生,再到他马春风,再看方不为对杨国仕,更或者是对他的那三位手下的态度就可以看的出来,方不为是把所有人放在同一个层次上的。
不分高低贵贱,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
甚至对谷振龙,方不为都是这样的态度。
一想到这里,马春风也觉的自己的牙有些痒痒。
这样的人,太难拿捏了。只能以诚相待。
方不为瞅着谷振龙和马春风的脸色,心里犯起了嘀咕。
自己只是说了一句心里话而已,怎么让谷振龙和马春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方不为转着眼珠,想着主意。
不管怎么说,先认错是肯定没错的。
方不为低着头,露出一副谦恭的样子:“卑职错了,请司令责罚!”
“放你娘的狗屁……”谷振龙气极反笑,“你要能认错,老子把这地上的土全吃了……”
我靠,至于么?
方不为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谷振龙。
第二六九章 威迫利诱
自己到底干了什么,竟然气的谷振龙要吃土?
太特么的冤枉了!
“怎么,不服气?”谷振龙也瞪大了眼睛,好像要和方不为比一比谁的大一样。
好汉不吃眼前亏,方不为眨巴了眨巴眼睛,乖巧的低下了头:“卑职不敢!”
“少他妈的在这里给老子装!”谷振龙一声笑,“来,给老子好好说说,你错哪了?”
“卑职不该擅自行动……”
“放屁!”方不为话还没说完,就被谷振龙一声喝断。
“老子就知道你会这样想……”谷振龙越说越气,“和这有球的关系?老子给你专断之权,难道是摆设?”
专断之权,不就是让自己临机决断么?那自己哪里错了?
方不为抬起头,一脸迷茫的看着谷振龙。
“老子让你主办此案,还让你节调四部,放战场上你就是三军之帅……有他娘的把统属扔一边,自己孤身一人去退敌的统帅么?”谷振龙骂道。
这能一样么?我特么的现在是特务,不是将军!
方不为在心里腹诽着。
“我他娘的就不相信了,四部近上万人马,就拨拉不出来一个能跟住这条船的?”
方不为很想说一句,那你给我找一个出来试试?
但谷振龙正在盛怒的时候,方不为不敢触霉头,任谷振龙的唾沫星子往自个的脸上喷着。
他再蠢也知道,谷振龙是对自己起了爱才之心,怕自己出了意外,才会如此生气。
骂自己,还真是为了自己好。
方不为不但不生气,还有些感动。
谷振龙越骂越气,有好几次甚至是伸出了手,就要往方不为的身上招呼,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旁边的马春风看的既羡慕又佩服。
他也算是从谷振龙的手底下混出来的,没少挨打挨骂,曾几何时,见谷振龙对属下如此忍让过?
看方不为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确实是一副虚心认错的样子,马春风心里一咯噔。
不对,这老狐狸也咂摸出方不为的秉性来了。
谷振龙看似骂的劈头盖脸,却句句带着维护之心,就像是在骂自家子侄一般。
“老子知道你身手好,但你再厉害,一个人能对付得了几个?做事用脑子……不知道一将可抵百万兵的道理?”
马春风实在忍不住了,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两下。
为了笼络人心,这老东西已经开始不要脸了。
谷振龙足足骂了近半个小时,骂的口干舌燥,声音嘶哑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看谷振龙左顾右盼,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的时候,方不为迅速的打盖保温水杯的盖子,殷勤的递了上去。
谷振龙恶狠狠的瞪了方不为一眼,接过水杯灌了好几口。
马春风暗叹了一声。
就这眼色,也是没谁了。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但若是换做其他人,怕早就被谷振龙骂懵了,哪里还能想起来这个?
谷振龙缓了两口气,一屁股重重的坐在了一口箱子上,指着方不为喝问道:“给老子说说,接下来怎么办?”
就这么完了?
马春风的脸色又黑了一下。
还真是雷声大,雨点小。
方不为顿时一喜,心知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方不为详细的汇报了其中的经过。
“有电台,有密码本,其中还有翻译过日文的痕迹?”
谷振龙顿时一惊,猛的把水杯顿到了地上。
“这十有**,就是日本人的间谍小组啊!”
如果是普通的汉奸,哪里会翻译日文。
马春风也是一脸的凝重之色:“那个女会计,很有可能是日本特高课的人……”
日本特高课能派电讯高手来配合李凤年,李凤年的重要性瞬间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方不为心虚的看了看谷振龙和马春风。
刚才为了救急,把话说的太满了。
管事和会计前前后后,足足折腾了快有一个小时了,阅片无数的方不为,绝对敢肯定,这两个是纯纯的中国人。
当人在释放原始**的时候,展露的绝对是最本能的性情。
方不为现在肯定不敢说出来,不然谷振龙分分钟教他怎么做人。
虽然可以肯定这两个不是日本人,但身份绝对不一般。
这两个人不但负责和李凤年联络,很有可能还担负着替李凤年向日本情报机关传递情报的任务。
他又想到了之前让赵世锐派人去查了货运站管事和会计的身份,赵世锐没汇报,说明还没查到。
“我觉的,大管事之前和货运站管事之前的通话,很有可能就依据这个密码本编译的。现在有了密码本,就可以将这一段翻译出来,看李凤年的关注重点到底是在哪?”
“另外,管事对会计说过,老板在今晚之前会回电,那李凤年无非就是打电话或是发送电报。
大管事与货运站这边的电话,都在即时监听当中。再调派电讯部门,对货运站及四海公司进行无线电探查,如果能截取到信号,就能知道他们之间的联络内容……
另外,再让齐科长根据电台和电池的型号和商标查一查,看能不能查出这两样东西的来源,说不定以此可以挖出李凤年的一些底细……”
方不为一一的说出了回来时,自己想好的应对手段。
“哪还等什么?”谷振龙瞪着方不为说道。
“卑职现在就去下令!”方不为行了个军礼,快速的跑出了仓库。
等方不为走了,谷振龙才语重心长的对马春风说道:“这小子胸有丘壑,不愿内斗,不然老子早把他调过来了。给他个特务营的营长干干,也不是不可能……”
马春风猛的一惊。
为了笼络方不为,谷振龙竟然愿意下这么大的力气。
不单单只是一个营的问题。
特务营直属谷振龙统帅,在宪兵司令部,地位很是超然,不仅能直接调令几个警备团,有时连隶属作战序列的宪兵团也能调用。
真要论起来,宪兵营长的权势比他马春风的大多了。
好在方不为不愿意窝里斗,而恰恰对外的特务部门,就只有一个特务处。
“但他志不在此,我也不能强求。他只愿窝在你那里,你就要把他看护好了。”谷振龙瞪着马春风说道,“别以为我刚才说的是吹棒的话。想想你那些手下,有谁像他一样,在这么短时间里,干成这么多的大事?
在这个年代,个人再勇武,发挥的作用也有限的很。方不为身手再厉害,如果只是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干成这么多的事?还不是因为他运筹得当,调派有方!”
马春风自然清楚这一点,不然他不会给方不为这么大的权力,直接跳了好几级,隐约成了特务处的第二人。
“天妒英才,早夭的奇才,也不是一个两个。就算有气运傍身,也有消耗贻尽的时候。但这小子次次都如蛟龙出洞,猛虎下山,根本无一丝的畏惧之心,若再不加管束,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
马春风心里一凛。
他虽然没有谷振龙那般深信星相命数之说,但对气运一道,确也是有几分相信的。
自方不为失忆之后,特务处靠他接二连三的打翻身仗,快要把死对头党务调查处踩到泥里了。马春风早就把方不为当成了一员福将,认为方不为次次舍生忘死,最后却全都能毫发无损,自然是有气运的原因在内。
但谷振龙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一个人的运气再好,也有用完的一天。更何况方不为还是次次都视死如归一般。
马春风对谷振龙的话深以为然,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日后再派方不为执行任务,先要和他约法三章,再不能如之前一般,不把自个的命当回事。
“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好苗子,一定要看护好了!”谷振龙又叹道,“我对他如此笼络,并非是一定要把他攥在手里,而是觉的这样的人才,就该放到堂堂之道上!”
马春风郑重的应了一声:“卑职明白!”
“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两军对垒,情报消息必不可少,但终究是左道。方不为胸有丘壑,智计百出,义胆忠肝且不说,更难得的是能身先士卒,重情重义……这样的人物,天生便有将帅之姿,更能让手下死心踏地,不带兵实在是可惜了……”
马春风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忍住没说出话来。
这样的人才谁不喜欢?谁又能保证,干谍报,方不为的成就就一定会比带兵差?
如果方不为真想带兵,对马春风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早就明白,乱世之中,声势再大,手中若无兵,便如无根的漂萍。他一直想着要建立属于特务处的直属部队,就如锦衣卫的缇骑一般。
而且国民政府也不是没有先例,眼前谷振龙便是最好的例子。
本是宪特部门的宪兵,硬是让谷振龙练成了战斗力丝毫不比中央军差的做战序列部队。
马春风自认为自己的才能不比谷振龙差,他能做到,自己也能做到。
一看马春风的脸色,就知道他是舍不得。谷振龙一声怪笑,像是半夜里站在窗台上的猫头鹰一样。
马春风心中一凛,抬头一看,谷振龙双目如刀一般的盯着他。
“老子我并非老眼昏花之辈,我怎么看方不为,怎么觉的他比你强的不是一点半点。你就不怕如此下去,你特务处的威风全被他一个人占完了?”
马春风气的差点当场吐出一口血。
这个老混蛋竟然如此直白的离间自己?
谷振龙恰恰看准了马春风生性多疑这一点,使的是堂堂正正的阳谋。马春风要是没这样想过,他谷振龙敢把脑袋摘下来。
“王八池子里,终究是养不住龙的!”谷振龙狞笑道,“你若用他,他自然会节节高升,直到你无功可赏的那一步。但你若压他,以他七巧玲珑的心思,怕是你刚出招,方不为就会觉察到。先不论他会不会反你,你以为只是我一个人盯上了他?你就没看到陈燕祖一直在暗中观察方不为?”
马春风心中一震,不敢置信般的看着谷振龙。
“以陈燕祖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不问清楚贺清南吃了这么大亏的原因?方不为的所做所为,他知道的一点都不比我少。他可是出了名的求贤若渴,而他的心胸可比你马春风开阔的多,难保到时候不会见缝插针!”谷振龙冷笑着说道。
“你也别想着要暗害于他,有我们这么多人盯着,而且他还在委员长那里挂了号,真要出了什么意外,谁管到底是什么原因。到时候,绝对会是一堆屎盆子先扣到你马春风的头上……”
马春风恨的牙都快要咬碎了,却无计可施。谷振龙摆明了就是在以势压人,而且明摆的在告诉自己,他有的是后招在等着。
但马春风也清楚,不管谷振龙如何羞辱自己,威胁自己,自己都没有任何的办法。
谷振龙手里有兵,而且是精兵。只要他不造反,自己终此一生,想要还回去,怕是无望了。
因此生仇,还谈不上。
谷振龙算是马春风的半师,而且还有提携之恩,他马春风也非恩将仇报之辈。
他就是气不过为了方不为,谷振龙不择手段的架势。
但自己若真的因此开始防备方不为,更或是暗生恨意,不正好中了谷振龙的奸计?
马春风还没这么傻。
“司令有何要求,还请示下!”马春风心灰意懒,有气无力的说道。
谷振龙把自己都要挟到这个份上了,不可能没原因。
看马春风罕见的服了软,谷振龙喜笑颜开。
“简单!”谷振龙双手一击,发出一声脆响,“好苗子不能让你耽搁了。只要有空闲,你便让他来我宪宾司令部,老子替你好好的调教一番。”
看马春风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谷振龙又冷笑道:“但凡你有半点练兵的才能,老子也不会如此急切,但谁让你连军校都没毕业?”
马春风气的胸都快要炸了。
这个老混蛋,尽瞅着往伤口上撒盐。
看马春风脸色时青时白,胸口如同风囊一般起伏,谷振龙才觉的自己心里畅快了好多。
他把从方不为那里生的气,全撒到了马春风头上。
刺激的也差不多了,谷振龙悠悠的来了一句:“放心,人还是你的人,老子再惜才,还没跌份到死乞白赖的从你马春风手里抢人的地步……”
马春风一脸狐疑的看着谷振龙。
谷振龙又是重重的一叹:“日本人野心勃勃,且步步紧逼,开战是迟早的事情。老子也不过是不想埋没了党国的人才,提前准备一二罢了……”
这个老东西坏的很,老子信了你才是见了鬼。
马春风在心里暗骂道。
第二七零章 近在眼前
方不为自然不知道,自己离开仓库去传令的时候,谷振龙和马春风因为自己的一番交锋。
刚才下船之后,还没来得及向各处传令,就被谷振龙一顿臭骂,耽搁的时间够多了,方不为一点都不敢怠慢。
他直接找了就近的公用电话,隐晦的说了让齐振江先派人到商务印书馆,买一本和会计携带的同样版本的佛经,让电讯科的人紧急翻译,同时命齐振江带侦查设备到码头。
做完这些,方不为没回临时指挥点的那间仓库,而是又跑到了河边。
谷振龙气得都要对自己动手了,可想而知,自己偷跑出去之后,刘处长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幸亏有马春风在,不然谷振龙少不了先对刘处长一顿暴打。
把刘处长和赵世锐撵到码头去看船,就是谷振龙对他们两个的惩罚。
自己都已经回来了,再不把他们替换回来,说不定这两个就会因此冤恨上自己。
虽然干的是内部督查这种阴私的勾当,但方不为觉的刘处长性情开朗,秉性耿直,不似马春风、赵世锐这等人物一般,心里有那么多的弯弯绕,还是值得结交一番的。
当然,这也是因为刘处长对方不为好感实在不低的原因。
雨越下越大,河面上雾气腾腾,就算是呆在船舱里,身上也是湿透的。方不为进去的时候,两个人正一人裹着一条毯子,冻的直发抖。
“辛苦两位长官了!”方不为一上船,先是抱拳致歉。
“见过司令了?”看到全须全尾的方不为,刘处长下意识的打量了一番。
方不为点了点头:“要不是跑的快,差点挨一顿打!”
刘处长的脸色瞬间涨红,盯着方不为,腮帮子鼓了又鼓,差点一句脏口就暴了出来。
谷振龙什么性情,他跟着这么多年了还不了解?谷振龙要是想打人,谁敢跑?
方不为这话明显是拿来安慰自己的。
旁边的赵世锐瞪着眼睛,不忿的盯着方不为猛看。
刚刚方不为走了之后,他还和刘处长幸灾乐祸了几句,想着谷振龙这次就算不把方不为头上这顶临时指挥官的帽子撸下来,也少不了一顿好打。
相对比起了,两个人受点凉气就算不得什么了。
他现在看他,衣服穿的整整齐齐,脸上连个手指印都没有。
方不为难道是谷司令的亲儿子不成?
“全是卑职的过错,才害的两位长官遭此大罪。等到此次事了,还请两位给个薄面,给二位谢罪!”
看方不为言词肯切,别说刘处长,就算是赵世锐,心里的火气也去了大半。
下令的是谷振龙,方不为就算不理他们两个,也多的是借口。
此时方不为能做出这般姿态来,算是给足了他们二人面子。
“方兄弟有心了!”刘处长叹了一声,同时心里在想,二十年前,自己在方不为这么大年龄的时候,在干什么?
这处事的手段,比现在的自己都强了不少。
方不为让赵世锐重新安排了人看船,然后带着他们两个回了仓库。
看到方不为身后的刘处长和赵世锐的时候,谷振龙瞪了方不为一眼,又冷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会。
刘处长和赵世锐对视了一眼,感叹之余,心中都生出了同样的想法:谷司令对方不为,真不是一般的好。
仓库里这会多了一个人,正是方不为调来的齐振江。
“齐科长,李凤年的人早上通话的内容翻译出来没有?”方不为问道。
“我已经安排人在找其中的计算方式和规律,估计最早也要到明天了……货运站附近,已经安排了人员在侦察信号,四海公司那边也同样安排了人。我过来,是有其他的事情要请教方组长……”
齐振江说着,又将自己画好的两张图纸递给了方不为:“方组长请看,这上面所画的,与你见过的有无差错?”
刚才给齐振江打电话的时候,方不为就特意对他说过,那一组电池和电台的特征,就是想让齐振江查一查,看能不能找到来路。
没想到他直接画了出来,又专程来找自己。看来齐振江这里有了什么发现。
方不为仔仔细细的瞅了一遍,外型差不多,他又在上面标注上型号,电流电压等数据。
看了看方不为写上去的数字和符号,齐振江猛的一振,脸上快要笑出花来了。
“方组长还记不记得,当时船停下来之后,发送电报的具体位置?”
方不为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管事刚刚停船的时候,河面上还没有起雾,方不为看的比较清楚,船停在河道的一处分叉口的地方,不远处还有山。有这两处标记做对应,肯定能找到当时停船的具体位置。
“还是方组长厉害!”齐振江竖了个大拇指。
方不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懂齐振江说的是什么意思。
“报告司令,处长……”齐振江转过了身,看着谷振龙和马春风说道,“接收电报的目标人物,就藏在方组长所说位置的周边……”
“什么?”谷振龙猛的站了起来。
马春风也一脸惊诧的看着齐振江。
他们一直以为,李凤年就算没有真的在上海,也应该在远离南京城的地方。
但谁能想到,李凤年几乎就藏在眼皮子底下。
方不为倒觉的理所当然。
当他知道李凤年能够迅速的对南京城发生的事情做出应对时,就想到了这一点。
不过有些违背常理,方不为并没有说出来。
但他对齐振江倒是生出了几分佩服。
专业的事情,果然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干。
齐振江又一脸振奋的回道:“方组长看到的这部电台,是日本军方去年才研制成功,年初才大肆投入使用的新型电台。天津站的王站长侥幸缴获了一台,卑职见过一次……
这种电台体积小,易携带,也容易隐藏,更重要的是,发报时所需电压电流较低,只需六十安以上的电池,就能持续发报两小时以上……对于谍报人员来说如获至宝……”
看谷振龙有些不耐烦,方不为给齐振江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挑重点的说。
齐振江按捺住了想要卖弄一下专业知识的心思,正色的说道:“但因为功效小,所以这种电台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传输距离较短,最长不超过二十里……”
“砰”的一声,谷振龙一拍身边的木箱,猛的站了起来。
“李凤年就藏在南京城附近?”
齐振江重重的点了点头:“方组长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发报的时候,河面上不但在下雨,而且还起了雾。在这种情况之下,传输的距离再打个折扣都不至……”
“那就是说,李凤年藏身的地方,离管事停船的地方,直线距离不超过十里?”马春风瞪着眼睛问道
齐振江郑重的应了一声。
“他娘的,真没想到啊!”谷振龙振奋的看着方不为。
果真应了马春风的那句话,方不为只要一拼命,绝对会有大收获。
方圆十里的范围,用不了多少兵就能围起来,李凤年基本上已经是跑不掉了。
谷振龙沉吟了一下,又看着方不为说道:“如果现在围捕,机会很大,你难道还要等下去?”
这是让方不为不要错失良机的意思。
“司令稍待!”
方不为则是拉过了地图,仔细的寻找着停船的具体位置。
他根据油轮行进的路线,一路对比,终于确定了当时的方位。
货轮当时应该是出了秦淮河,进了牛首山河。当时看到的那座山,应该是将军山,那条支流就是流往将军山的。
从地图上来看,管事发送电报的位置,就在将军山的山脚下,再往前走到五六里,就到了牛首山。
两座山虽然不算高,但植被茂盛,森高林密,李凤年肯定不会选择在山里接收信号。
但他可以选择藏在山里,等到约定好发报的时间再下来。
再加上天色近黑,如果派兵围捕的话,难度不算小。
最关键的原因是,方不为想到了管事发完电报后说的那句话:老板赶天黑之前,肯定会回电。
这个回电指的什么?电话还是电报?
方不为觉的后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这种不需要高电压,可以随身携带,就算在移动中也能发报的电台,李凤年能有一部,就能有第二部。
先不说身边有齐振江这样的电讯高手。系统这里,还有上次奖励的一枚无线电测向仪没有用呢。
想想窃听器和追踪器表现出来的性能,方不为觉的,这个测向仪也绝对不会差。
眼看离天黑也没多长时间了,方不为决定再等一等。
他向谷振龙汇报了自己的想法。
谷振龙虽然不是很认同,但还是没有明确反对,只是让方不为做了两手准备。
他先以管事和会计停船的地点为中心,命两个宪兵团,以化整为零的方式,分批潜入,提前做好了围捕的准备。
方不为也命赵世锐和刘处长,调派人员潜入将军山附近。
就算查不到李凤年确切的藏身地点,这上下三千多号人,围捕也完全够用了。
“齐科长,麻烦你安排人员,与我一起赶赴油轮停船的地点!”方不为最后又对齐振江说道。
齐振江铿锵有力的回应了一声,飞速的跑出了仓库。
仓库里又只剩下了谷振龙、马春风和方不为三个人。
“不得操危弄险!”马春风面带寒霜的咛嘱了一句。
他还没有从谷振龙刚刚的打激当中恢复过来,语气很是严厉。
方不为抬起头,看了一眼马春风。
自己之前干了那么多次,也没见马春风劝过一回。看来是受了谷振龙的影响。
没想到自己还成了长官眼里的宝贝疙瘩?
谷振龙也是一脸的郑重之色:“为将者,首重运筹帷幄,其次要知人善用。兵行险招,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看方不为扑楞着眼皮子看着他,谷振龙也懒得舞文弄墨了。
他伸手一指方不为,眼睛一瞪:“你他娘再要给老子玩身先士卒那一套,仔细你的皮……刘安强,赵世锐之辈,在你眼里难道都是蠢猪不成?”
谷振龙这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方不为心头一热,郑重的点了点头:“卑职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