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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眀志     谍海猎影txt下载     谍海猎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五二章 怀疑 (求月票)

    因为不好找车,陈宝林来的时候,只带了二十几个人,剩下的人还在半路上。

    这已经算是不错了。

    从鄞县县城到溪口有三十多公里,一辆小车上至少坐了八个人,陈宝林能在一个小时左右赶到,怕是在路上没少催司机。

    方不为让王世和的十个手下全部留在了小洋楼,又让陈宝林安排了十二个县保安团的警察,守在楼下。

    剩下的十个警察由他带领,排查线索,顺带抓人。

    这个时候,县级地方还未设立警察局,治安均由保安团负责,保安团以下设有公安科和警佐室。

    警佐室现在履行的就是县警察局的职责。警佐就类似于县警察局长,警士就类似于普通警察。

    鄞县是大县,警佐加警士,足有六十人,另外还有一个警察中队,一个消防分队,合起来大约有一个连。

    陈宝林带来的这二十几个人,便是警佐室的精干警士,剩下的还在半路上。

    方不为先派了几个人,将厨师班子控制了起来。

    酒是王世和从鄞县买回来的,但运回来之后,就交给了厨师班子,再没有过问过。

    这是所有环节当中,破绽最多的一个。

    只要派个人混进厨师班,轻轻松松就能把毒下进去。

    人被控制住了,但方不为并没有急着审,而是先去看王世和特意从绍兴买回来的这批酒。

    酒已全部被收了回来,唯一就打开了一坛,正是方不为和王世和喝的那一坛。

    上百坛子酒整整齐齐的码在一间屋子的地中间,两个派酒的伙计五花大绑的捆成一团,正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王世和手下已经审过了一遍,两个伙计被打的不轻,脸上身上全是伤。

    方不为看了一遍口供,看笔录,王世和的手下基本没从这两个伙计口中审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唯一有一点引起了方不为的怀疑。

    一百二十坛酒,全都被做过记号。

    一大半是前街给流水席的流水席喝的,一小半是花园的主客喝的。

    而主客的这四十多坛酒,也分成了两部分。

    一小部分用草绳结了网兜,用绳子吊到井里冰镇,等酒席开始的时候才会被拿出来,上到最靠近礼台的那几桌上席。

    想来也能明白,一口井就那么大,又能吊下去多少只酒坛?

    也只能紧着主桌上的客人先上。

    方不为把没做记号的,做过记号的,冰镇过的,每样各拿来了一坛,先仔仔细细的瞅了一遍。

    坛口最外面包着布,打开布以后,又是一层泥封,敲开泥封,才能看到用布包着的软木塞子。

    只有把软大塞子撬掉,才能倒出酒来。

    密封到这种程度,毒药多半是密封之前就下进去的。

    真是这样,反倒好查了。

    方不为估计没这么简单。

    到底是不是,试一试就知道了。

    方不为让警佐开着酒坛,他则拿来了一只碗,一坛一坛的尝着。

    跟在他身后的鄞县警佐,惊的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不是说酒里都被下了毒么,这个年轻的长官就不怕被毒死?

    当方不为喝下第一碗的时候,猛的眯起了眼睛。

    这明明是放在井里冰镇过的那一批,但酒里竟然没毒?

    方不为又打开了两坛,各喝了一碗。

    还是没毒。

    他又换了准备给花园下席和前街流水席上的酒水。

    还是没毒!

    方不为足足尝了十几碗才做罢。

    他得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结果:毒不在酒里。

    方不为冷哼一声,看着酒楼的老板问道:“酒壶在哪?”

    “在……在隔壁!”管事结结巴巴的回道。

    方不为站了起来,走进了旁边的库房。

    这是放的是盘碟盆碗之类的餐具,酒壶酒杯被摆在两张大方桌上,摆的满满当当。

    大部分都是白瓷酒壶,银酒壶银酒杯只有六副。

    说是银壶,只是看起来是银色的而已,基实是锡制的。

    而花院的上席,用的全都是这一种。

    看到这六副锡制的酒具,方不为就大概猜出怎以回事了。

    方不为拿起一只锡壶,打开看了看,还闻了闻,但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他又让一个警察提了一坛酒,倒进了壶里,直接提起酒壶,咬着壶嘴喝了一大口。

    入嘴辛凉!

    这特么不是毒酒是什么?

    原来毒不在酒里,而是被下在酒壶里。

    方不为将所有的锡壶全部试了一遍,六支锡壶,全部都有毒。

    但白瓷壶里却没有。

    确定只有锡壶里有毒之后,方不为才松了一口气。

    这才对吗!

    现在又不是后世,各种见血就能封喉的毒药也不是满大街都是。

    植物蛋白毒素最大的特点是接近无味,混在酒菜里,普通人根本尝不出来。

    而且发作慢,且无药可医,比氰化物相比,更能杀人于无形,绝对是杀人越货的极品。

    但不易提炼也是这种毒药最大的缺点。

    刺客手里真要是有一次性能毒死几百号人的蓖麻毒素,岂不是想杀谁就杀谁?

    方不为就要掂量一二了。

    但既便如此,这种毒药也不是普通人能够得到的。

    方不为的第一怀疑对像自然是日本人。

    他想不出,除了日本人之外,谁还能用这种毒药,来刺杀建丰同志?

    但也仅限于怀疑。

    他不记得日本是不是现在就掌握了蓖麻毒素的提纯属技术,但至少知道,截止目前,蓖麻毒素类的值物蛋白毒素,提纯技术最好的应该是美国,其次是苏联。

    而世界上第一个计划将蓖麻毒素应用于战争的,就是美国。

    二战前,美国就好像生产了数千吨的蓖麻毒素粗品,原本是准备用来打生化战的,但不知什么原因,和德国打到最激烈的时候,也没见美国拿出来用过。

    二战后,直接公开销毁了。

    美国……美国?

    像是打开了魔鬼的潘多拉盒子,方不为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这次的毒药,会不会来自美国?

    那刺客呢,又是谁派的?

    想到这里,方不为的心猛的一跳,又用力的摇了摇脑袋,抒这个念头甩到了九宵云外。

    脑子被驴踢了,胡思乱想什么呢?

    这样的事情也是能乱猜的?

    会死人的,而且一死就是一大堆……

第八五三章

    如果毒药是从美国弄来的,那刺客呢,又是什么人派来的?

    美国人不会这么无聊,更不会这么短视。

    苏联就更不可能了,与其放回来再杀,还不如继续把建丰同志扣在苏联。

    那唯一怀疑对像,就剩日本人了。

    就算日本人自己的提纯技术不过关,但从美国那里弄点毒药,还是可以轻轻松松做到的。

    但方不为总觉的有点站不住脚。

    日本人为什么要杀建丰同志?

    他的存在,于战事及时局根本无任何的影响。

    日本人要杀,也应该是继续刺杀委员长,只要委员和一死,中国政府的局势就会一落千丈,至少也会在短期内进入群龙无首的局面,更利于日本人逐个击破。

    更或者再次挑起内战,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才与日本人的利益相附合。

    而且日本人此时,也并非不知道委员长还抱着以战促和期冀英美等国出面调停的幻想。

    之所以屡次三番行刺,也不过抱着能杀死最好,杀不死也要让委员长知道,日本人玉石俱焚的决心。

    但杀不了委员长,再把矛头指向建丰同志,就有些太蠢了。

    不但于事无补,反会而激怒正在犹豫不决的委员长。

    杀了建丰同志,委员长不发疯才怪,儿子都死了,还管什么调停不调停?

    报仇才是要紧!

    再一个,方不为总觉的,今天的刺杀行动,和日本人的风格不太相附。

    日本人行事,向来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除非一头撞到南墙上,吃个大亏后才会暂时停手。

    但看今天的刺杀,光是在酒里下了毒,但后续却再没一丁点的行动迹像了,害的方不为胆战心惊的防备了半天,既怕幕后的人物在婚礼上制造混乱,趁乱派枪手强攻,又怕日本人会买通蒋氏的亲族,假意靠近建丰同志,一鼓做气的将刺杀行动执行到底。

    但等了半天,方不为什么都没等到,甚至整个宴会,都一板一眼的正常进行了下去。

    日本人做事,什么时候这么虎头蛇尾了?

    这样一考虑,又好像不是日本人干的?

    当然,也不排除是建丰同志的死仇,听闻建丰同志补办婚礼的消息后,跑来搞事了。

    毒不死你,也要吓死你,还让你摸不着头脑,猜不出是谁干的。

    说不定还存着栽脏陷害,更或是把水搅浑的心思。

    但建丰同志刚回国,就被委员长勒令在老宅毕门思过,他连与人结仇的时间都没有,谁又会单独针对他安排刺杀?

    更关键的是,这毒真不好弄,要是下的毒是砒霜,方不为肯定会将侦办方向放到这一方面。

    人死了,如果没抓到凶手,第一个追查的肯定是毒药的来源渠道。

    正因为稀有,辩识度才高,对方就算没证据,也会直接怀疑到你头上。

    这就好比后世的恐怖组织想要买核弹,你到黑市能买到?

    只能通过半官方渠道。

    比如高层有人授意,间谍特工部门才敢通过黑市,让这种东西流出。

    不然一不小心,就会替幕后黑手背了黑锅。

    试想一下,谷振龙马春风手里若有这种毒药,在不知道对方要杀的人是谁的前提下,敢不敢自做主张卖给谁?

    方不为也是这样准备的,如果抓不到人,那就先查毒药的来源。

    那国内有几个人能从美苏等国搞到这种毒药?

    应该没有吧!

    反正谷振龙和马春风是肯定没这样的本事的……

    刚想到这里,方不为的心猛的一跳,一息之间,嘴里就像是被火烧过一样,蒸发掉了所有的水份,干的厉害。

    特么的,谁说没有?

    建丰同志有那么大一伙天然的死敌,和美国人好的快能穿一条裤子了,自己怎么没想到?

    这个念头刚一生出,便又戛然而止,方不为用力的摇了摇脑袋,把这个念头甩到了九宵云外。

    脑子被驴踢了,胡思乱想什么呢?

    这样的事情也是能乱猜的?

    会死人的,而且一死就是一大堆……

    说夸张一些,真要查实了,国民政府就此公崩离析也有可能。

    哪谁来打日本人?

    国民政府再**无能,也是国际社会,中国所有阶级公开承认的中国政府。

    有史以来,方不为第一次感爱到了巨大的压力,比那次他被炸药炸飞,埋在废墟底下的时候都要强烈……

    他宁愿现在一团乱麻,查不出一点头绪才好!

    吁!

    方不为用力的呼了一口气。

    不能往下想了,也更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这一点,包括谷振龙都不行。

    只能先往下查,查到查不出线索为止,更或是查到线索,但自己不敢往下查的时候再说。

    方不为估计,如果自己的猜测真要有那么几分可能性的话,短期想要查到线索的可能性不大。

    最了解自己的,只能是自己人。

    下毒的人真要来自内部,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也陪着王世和来了溪口,自己现在大小也是个人物,幕后的人怎么可能不防备这一点?

    不管是下毒疥还是下毒后,绝对都把自成了每一时间需要防范的目标。

    如果自己是刺客,当看到礼毕后,建丰同志和毛夫人却没敬酒,再看到上了桌的酒坛全部被收走之后,就知道现情败露了。

    还不跑,等着给方不为送功劳送人头么?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指了指那六支锡壶说道:“毒在壶里,不在酒中,六支全有毒!”

    警佐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眼神看方不为了。

    六中酒壶,方不为一一拿来,各倒了一碗酒喝了下去,就跟喝凉水似的。

    而且明知道有毒还喝?

    想来肯定是了不得的毒药,也绝对已经有人中毒,不然陈县长不会亲自去请刘三剂,还带来了丰镐房。

    这位方长官为什么就一点事都没有?

    不是为了尽快查到线索,方不为又何必故意装这么一回逼?

    他告诉警佐的目的,是要让警佐准备追捕抓人的意思。

    方不为又一把提起酒楼老板,冷声问道:“酒壶怎么来的?”

    “自……自然是……买来的……”老板结结巴巴的说道。

    老子问的是这个么?

第八五四章 吓唬(求月票)

    方不为又一把提起酒楼老板,冷声问道:“酒壶怎么来的?”

    “自……自然是……买来的……”老板结结巴巴的说道。

    老子问的是这个么?

    “是怎么从鄞县县城带到溪口镇来的,谁拿过来的,中间有人有人碰过……”方不为厉声问道。

    “是小人亲自带过来的……”老板都快被吓哭了。

    好好的酒壶,前两天还用过的,怎么就有毒了?

    老板实在是想不通。

    他一五一实的说着酒壶如何装箱,他如何亲自带过来的。

    原来这壶叫银壶,还真不是噱头,里面确实是掺了银子的。

    时日一长,银制品就会发黑,所以里面必须得掺其他的金属,一般掺的都是锡。

    但既便如此,也是名贵器物,一般不拿来待客的,也就遇到富贵人家办酒席,老板才会拿出来用,顺便刷刷酒楼的声望。

    所以这幅酒器,还真是老板亲自装了一口箱子带过来的,中间再没经过别人的手。

    直到台上开始拜天地,主席开始上菜,老板才拆开了箱子,派了两个得力的伙计,先给台上和主桌上酒。

    就是这两个被捆的五花大绑,打的鼻青脸肿,正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伙计。

    方不为蹲了下来,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两个伙计的眼睛看。

    两个伙计那敢和方不为对视?

    本就是迎来接往惯了,玲珑剔透的机灵人物,不然不会被酒楼老板带来应付这样的场面,一双眼睛惯会看人,一眼就能看出方不为不是一般的人物。

    这位看似和他们一样大的年纪,但浑身上下都透着煞气,县里的警佐站在他面前,就跟个小跟班似的,还没自个平时站在酒楼东家面前的时候有胆色。

    可想而知,这人有多厉害?

    “看着我!”方不为厉吼一声。

    两个伙计吓的打了个冷战,哆哆嗦嗦的抬起了头。

    方不为从这两个伙计的眼中看到了惊惧,害怕,疑惑,不甘……

    一个正常人突然遭遇大祸时的表情,这两个伙计的眼睛里都有,唯独没有做了亏心事之后该有的心虚和强自镇定。

    “张警佐认不认得这两个?”

    以防万一,方不为还是确认了一下。

    “认得!”一旁的警佐点了点头,“德盛楼里的老伙计了,还是李老板家的亲戚……”

    一听警佐说话,酒楼老板才反应了过来,跄跄踉踉的扑了过来,抱住了警佐的大腿:“张警佐,你得为我做证啊,我哪来的胆子下毒……”

    方不为正想找他的麻烦,没想到他自个倒扑了上来。

    话还没说完,李老板就被张警佐一脚踢的翻了个跟头。

    李老板被踢的晕头转向,一脸懵逼的看着张警佐。

    鄞县就这么大,李老板也算是头面人物,张警佐也差不多,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平时没少坐在一起喝酒,李老板该孝敬的,哪一次也没少过,张警佐怎么突然就翻脸不认人了?

    “吃的都是粪吗?”张警佐指着手下一声怒吼,“万一伤了长官怎么办?”

    手下面面相觑,快步走过来,把李老板拖了起来。

    方不为暗哼了一声。

    李老板这样再来一打,也伤不了他。

    张警佐不过是在自己面前做样子罢了。

    这才是民国警察该有的办事的态度:纯猝是一张狗脸,说不认人就不认人。

    方不为也懒得理会,摆了摆手,让两个警察松开了李老板。

    知道除了方不为,再没有能救他的了,李老板福临心至,“噗通”一声,跪到了方不为的面前:“长官,绝对不可能啊……这酒壶是我亲自带来的,怕手下的人手脚不干净,一直都是我保管的,怎么可能被下毒?毒绝对就在酒里。”

    没看老子亲自喝了那么多碗,眼睛是瞎的?

    哦,对!

    自己光说壶里有毒,却半点中毒的迹像都没有,怪不得这李老板不信。

    以为自己在给他栽赃?

    方不为冷冷的看了酒楼老板一眼,伸手指了指酒壶,又问道:“你说这里没毒?”

    老板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方不为冷冷的点了点头,“那油盐酱醋呢?”

    老板猛的一噎,不吱声了。

    这些东西确实是他亲自卖来的,但方不为也没说过油盐酱醋中也有毒啊?

    “拿一坛醋来!”方不为指着一个警察说道。

    说话的同时,方不为随意的拿起一支酒壶,倒掉了里面的酒液,将警察拿来的醋倒了进去,递到了老板:“壶是你的,醋也是你的,你要说酒壶没毒,那就喝一口?”

    老板狐疑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就算壶中有毒,也该被之前的酒涮干净了,这会还能毒死人?

    但再看方不为似笑非笑的神色,老板心里又打起了鼓。

    万一壶里真有毒,并且藏着阴阳转钮一类的机关呢?

    打死也不能喝啊……

    老板顿时哭丧着脸,一头磕了下去:“长官明鉴,我真没有下毒啊……”

    老子什么时候说毒是你下的了?

    方不为一脚将酒楼老板踢翻。

    这种奸商,不让他见到柜材,他就不可能落泪,不让他断了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他就不会说实话。

    从他刚刚试图让张警佐给他做证这一点,方不为就能看出来,这老板应该是想到了什么,但不敢往外说了。

    所以方不为才吓唬了他一下。

    “再有半句假话,就不用再说了!”方不为掏出手枪拍在了桌子上。

    酒楼老板脸色一白,只是瞬间,额头上便渗出了细秘的汗珠。

    “长……长官,我说……”酒楼老板结结巴巴的说道,“这壶说是银壶,但里面也是掺了铅的……”

    铅?

    就为了这个,就把你吓成了这副鸟样?

    方不为定定的看着李老板。

    “长官明鉴啊……虽然是铅壶,但只是喝一顿,又怎么可能喝死人……”李老板嘶嚎道。

    你特么的憋了半天,原来瞒的是这个?

    方不为咬着牙,恨不得拿起枪来毙了这个王八蛋。

    老子还不知道这个?

    以这个年代的工艺,哪个锡器中不含铅,如果这样就能喝死人,那明清两朝的皇帝哪一个能活过二十岁?

    后世的最视中都不敢这么演!

    方不为一耳光就扇了上去。

第八五七章 抽丝剥茧(求月票)

    挨了两耳光,老板总算是完全反应了过来。

    壶里真被人下毒了,而不是他自以为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铅毒。

    “长官,我很确定,这壶自从城里带过来,这两天就没离开过我的眼睛……”

    老板就差指天发誓了。

    厨师班是三天前进的场,头一天砌灶支锅,第二天挑水洗菜,第三天杀猪宰羊。

    老板是第二天一大早,跟着拉菜拉肉的车一起过来的。

    来了之后,他还专门找了个稳妥的地方来放装有酒具的箱子。

    今天上午,也是他亲自打开的箱子,老板很肯定,箱子没被人动过。

    方不为冷冷的看着老板。

    老板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哆哆嗦嗦的说道:“小人绝对没有半句虚言……小的也在纳闷,要说壶两天以前就被下了毒,那小的早就被毒死了,哪里能站到这里?”

    “两天以前?”方不为抬起头问道,“两天以前你用这壶喝过酒?”

    老板连连点头:“喝过,还不止小人一个……”

    说到这里,老板又咬了咬牙,一指张警佐:“张警佐可以为我做证……”

    张警佐的脸一冷,眼中冒出一丝凶光。

    但他知道狡辩也无用,索性说了实话:“大前天确实与李老板一起喝过酒,就在他家德胜楼上,用的也确实是这银壶,但只是其中的一支……”

    张警佐想避重就轻,却忘了方不为刚刚才说过的话:这六支酒壶全都被下过毒。

    “用的是那一支?”方不为看着张警佐问道。

    张警佐指了指:“山字壶!”

    方不为抬眼一瞅,才发现六只壶上的印纹不一样,依次是:山、水、梅、兰、菊、竹!

    既便是拓印上去的,看起来也极为逼真,看来这几把酒壶既便不是出自名家,也肯定是不只粗制烂造出来的东西。

    怪不得被李老板当成了传家宝。

    方不为很确定,这支画山的壶里也被下过毒。

    这样一来,岂不是又转了回来,毒就是这两天之内下的?

    老板虽然怕的要死,但看神情撒谎的可能性不大。

    那见了鬼了?

    壶是老板亲自带来的,开箱后交给了伙计,伙计又和酒一起上了桌……

    老板没问题,伙计也没问题,老板还信誓旦旦的声称,这两天绝对没有外人动过他的壶?

    那毒是谁下的?

    “长官,会不会是哪里出了问题?”

    张佐警看着方不为,好半天才说道:“壶里真要有毒,上午伙计上酒前,冲壶的时候,岂不是早冲掉了?”

    方不为看了张警佐一眼,呵呵一笑:“你信不信再冲三遍,这壶里照样有毒!”

    看来这个张警佐也没多少办案的经验,不然肯定听闻过这种江湖手段。

    说一种最简单的:毒丸制成后,用蜡外裹,等干了之后,再用稍粗一些的针在蜡衣上扎孔,然后用密糖封住。

    下毒的时候,可以将毒丸用胶粘在壶底。

    伙计洗壶,也只是用水或酒冲一下,而不是泡,根本化不开毒丸上用糖糊住的小孔,只有里面填满了酒,糖才会被慢慢化开,里面的毒药才会发散出来。

    李老板刚刚以为方不为是拿醋在吓唬他,其实醋里面真有毒。

    酒在壶中放的越久,毒性越大。

    所以方不为才觉的,王世和真是好运气。

    “重新灌满,放到炉子上烧一烧,开了再烧个三五分钟,随便拉条活物灌下去!”方不为又给一个警察交待道。

    警察抱着一个酒壶出去了。

    张警佐和李老板对视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他们再蠢也知道,方不为此举是想让他们见识见识。

    毒药不是凭空生出来的,肯定有哪一个环节,被自己忽略掉了。

    方不为站了起来,围着酒壶转了一圈。

    对呀?

    自己都已经想到了刺客下毒的手段,为什么就不开窍,一定认为这毒是开席前才下的呢?

    毒药肯定是密封好的,用酒一泡才能化开,既便早下两天,也不会挥发,为什么非要等到开席那天?

    李老板说是大前天夜里他们才用其中的一支喝过酒,那有没有可能,这毒就是大前天夜里李老板喝过酒之后,才下进去的呢?

    方不为转过身,盯着李老板问道:“你说酒壶是你前天早上来溪口之前,亲自装在车上的,那大前天夜里,你们散场之后,壶又是谁收的?”

    李老板猛的愣了一下,看着方不为,喏喏的动了一下嘴唇:“我……我太太……”

    “是他小老婆,也是德盛楼的女东家……”张警佐补弃道。

    是老板娘收的?

    “长官,要不要抓回来?”张警佐往前一步,凑到方不为的耳边说道。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先不抓人,派几个机灵点的兄弟盯着就行,有什么动静,及时打电话汇报……”

    张警佐点了点头,叫过一个手下,交待了几句。

    李老板愣了半天,但求情的话到了嘴边,却没办法说出来。

    人家又没抓人,只是当成嫌疑人盯着而已,他老婆真要没嫌疑,自然安然无事。

    既然有了头绪,方不为就想彻底的往外捋一捋。

    “都有谁知道,你这副传家宝,会在今天拿来溪口,给蒋氏摆酒用?”

    李老板眉毛一挑,又看了一眼张警佐。

    张警佐心里恨的直咬牙。

    他知道刚才的那一脚,彻底让这个姓李的王八蛋恨上了自己,处处都想着拉自己垫背。

    但警佐也知道,不说是不行了,只好硬着头皮道:“知道的人不少,至少当天夜里同桌饮酒的人,都是知道这件事的……”

    至少?

    方不为明显抓住了张警佐话里的漏洞。

    “还有谁知道?”

    李老板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张警佐抢先了一步:“外地来了个大客商,用他这壶喝了一次酒,喜欢的不得了,都出介到一千法币了,他都没舍得卖,只推托说是蒋府办喜酒,点名要用他这壶……”

    方不为一听就明白了,什么蒋府要用,这纯属猝是李老板待价而沽的小手段罢了。

    只要在建丰同志的婚礼上再露露脸,这壶的身价还能涨一涨。

第八五五章 破财(求月票)

    但经过他这么一宣传,怕是是个人都知道,他这酒壶要拿来在建丰同志的婚礼上亮相沾光。

    知情人的范围被无限扩大化了。

    从这一点想要锁定嫌疑人,怕是不可能了。

    但方不为并不失望,反而从两个所说的话中听出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你这东西很有名气?”方不为指着酒壶问道。

    一千法币也不算少了,按现在的物价,至少也能买个六七头牛,怎么也抵的上后世的十万人民币了。

    就算这壶是纯属银做的,也值不了这个价。

    一提这个,张警佐便露出了一丝耻笑。

    “得知自家酒楼被选定到丰镐房置办酒席之后,李老板时时都要吹嘘一下,家里的件件物什,都要挂个来历……这一套破壶,硬是被他吹成是从明朝吴王府里流出来的……”

    李老板梗了梗脖子,但碰上方不为冷峻的眼神,又缩了回来。

    他刚刚才告诉方不为,他这套壶是买的,现在再说是传家宝,等于是把方不为当猴耍。

    方不为微一沉吟:“那就是说,那个声称要买壶的客商,是自己找来的?”

    “对!”张警佐回道,“就是德盛楼要为丰镐房置办酒席的风声传出去之后,专程慕名而来的……”

    方不为顿时起了疑。

    脑子被驴踢了,只凭李老板的几句吹嘘之言,这个客商就信了?

    自己怎么没有遇到过这么容易骗的冤大头?

    此时只要与这几把壶有关的线索,方不为一概都会怀疑一下。

    “有没有这个客商的详细信息,知不知道现在在哪?”方不为又问道。

    “知道!”李老板抢着回道,“姓曲,说是从苏州过来的,听口音倒像上海人,做生丝和丝绸生意的,听他自己说,是上海一家华人洋行的买办……

    大前天喝完酒之后就分开了,说是等我办完酒席之后,他再联系我,谈买壶的事情……”

    “等等!”方不为突然打断道,“两天前,你们在一起喝过酒?”

    “对啊!”李老板使劲的点着头,“还是我做的东,谈的就是买壶的事情……曲老板说是要交订金,我说价格都还没谈好呢,订钱就先算了。看他诚意十足,我便想着好好的结交结交……”

    什么结交?

    这是好不容易碰到了个冤大头,不想放跑了。

    但方不为总觉的这个曲老板,出现的有些太突兀了。

    而且一直都和这壶有关?

    当然,也可能是自己一直围绕着这几把壶发问的缘故,说的自然是和酒壶有关的事情。

    方不为正想再问问这位曲老板的底细,张警佐的一个手下快步的跑了进来,在张警佐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老板的如夫人,已到了溪口镇……她是大概正午的时候,在县城街上叫了一辆马车,往溪口镇来的……”张警佐给方不为汇报道。

    刚刚还想着只让人盯着她就行,这一盯倒好,人却跑到溪口来了?

    跑溪口镇来做什么?

    正午时分正是生意好的时候,德盛楼的生意不做了?

    刚刚张警佐说的很清楚,李老板的德盛楼,掌柜的就是他这个小老婆,只要德盛楼不关门,肯定是不会离开的。

    “是不是这边的风声露了?”方不为低声问道。

    “不可能!”张警佐斩钉截铁的回道,“既便是属下,也是见到方长官之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远在县城的李夫人是怎么得知的?”

    想想也对。

    正午的时候,建丰同志的婚礼刚刚开始,李老板的小老婆出门的时候,说不定王世和都还没给陈宝林打电话呢。

    她怎么可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不管来干什么,肯定不算是小事,不然这女人不会放着酒楼的生意不管,跑到几十里外的溪口镇来。

    会不会和这壶有关?

    方不为盯着李老板,李老板也是一脸的茫然。

    “人呢?”方不为问道。

    “到街口了,流水席挡着,马车过不来,正往这边走呢!”

    “替李老板另外安排个地方……注意,先不要让女人知道这边的情况……”方不为交待道。

    “明白!”张警佐应了一声,下去安排了。

    方不为又让张警佐的手下,把那两个绑着的伙计先押了出去,又伸手理了理李老板的衣领:“你说,会不会是下毒的人,骗你夫人来探消息的?”

    这话的意是说,自己的小老婆是刺客的同党?

    李老板猛的瞪圆了眼睛。

    他终于知道,刚才张警佐建议把自家小老婆也抓回来审问的时候,这个人为什么就用抓,先盯着就行了?

    原来他早就在怀疑这个,认为有很大的可能,酒壶里的毒,是大前天喝过酒之后下进去的。

    而自己喝醉喝醉,酒席散伙之后,酒壶是自己老婆收的,自然就成了嫌疑人……

    李老板刚要张嘴,又被方不为挥手打断:“试一试就知道了……不要耍花招,不然的话……”

    方不为停顿了一下,又阴阴一笑:“你知道后果的……”

    李老板的脸色白的跟冬天的雪地一般。

    最坏的后果,他早就料到了,此时还能在这里和方不为周旋,李老板已是拼尽了浑身的胆气,在硬撑罢了。

    千万不要和刺客扯上关系啊,不然这一大家子的命……

    李老板手脚痧凉,感觉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丢进了冰窖一样。

    几分钟之后,李老板洗干净了脸,被带到了丰镐房的东厢房。

    方不为与他相对而座喝着荼,像是蒋氏派来的坐陪一样。

    一个三十来岁,颇有几有姿色的女人被领了进来,看到坐着的李老板,先是一声惊呼:“当家的,破大财了啊……”

    听到女人这一声惊呼,李老板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来的一点。

    破财好,破干净了也比丢命强。

    “不急,慢慢说!”方不为笑吟吟的给女人倒了一杯荼。

    女人看到方不为,微微的有点愣神,若不是李老板干咳了一声,女人怕是还不愿挪开眼睛。

    女人红了红脸,转过头来,才对李老板说道:“当家的,那个曲老板代话过来,说是壶他不要了……”

第八五六章 饵

    一听“壶”这个字,李老板的心猛的一揪,刚刚有了些红润的脸色,再次变的煞白。

    女人只以为他是在心疼钱,还自顾自的说道:“说不要就不要了?那可是一千块啊……早说了让你卖,你非要贪心……”

    又是这个曲老板,又和壶有关?

    方不为隐晦的给李老板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不要露出马脚,让女人继续往外说。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说不买就不买了?”李老板颤声问道。

    “谁知道?”女人说道,“刚过晌午的时候,我正催着后厨出菜,跑堂的进来找我,说是有人找,我跑出去一看,正是那位曲老板的随从,说是曲老板让他过来,告诉我们一声,他们急着回苏州,壶先不要了……说完就走,没头没尾的,我追都没追上……”

    等女人说完后,李老板看着方不为,意思是再问不问了。

    方不为一脸的古怪之色。

    怎么又这么巧?

    酒席刚办完,他个曲老板就不要壶了?

    而且还要离开鄞县?

    怎么跟在故意戏耍李老板的一样?

    还有,不买就不买了,还专程派人跑来说一声?

    听李老板的口气,两人关系还没到这个份上,不然李老板不会挖空心思的准备坑这个曲老板。

    既然都派人上门通知了,为什么不提不买的理由,反倒提了一句他们接下来会去哪?

    方不为总觉的有些不对。

    “都怪你这个黑了心的!”

    女人心疼钱,也顾不得在外人面前丢面子了,数落着李老板,“早知道,那天夜里就让他带走了……”

    “哪天夜里?”

    李老板一阵惊惊肉跳。

    自从这位曲老板上门来买壶,两次都是大半天看的,什么时候夜里来过?

    女人还以为自家男人误会了,瞪着眼睛说道:“还能哪天夜里,就你来溪口的前一天晚上啊?曲老板说是还想看看壶,但你喝的烂醉如泥,喊都喊不醒,还是我去把剩下的五把拿来的……”

    方不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看着李老板直冷笑。

    你不是说绝对没有人再动过壶么?

    李老板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女人。

    “就是曲老板和你家当家的喝酒的那天畅晚上?”方不为问道。

    女人回过头来,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对啊!”

    “他怎么看的?”

    “还能怎么看?”

    女人有些奇怪,心想一个外人关心这个干什么,难道也想买壶?

    看方不为生的唇红齿白,女人也乐的与他多说几句话,犹自回道,“拿在手里,一只一只的瞅了个遍,生怕被调了包似的……”

    “看了多长时间?”

    “至少一刻钟吧……”

    李老板听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毒是曲老板下的?

    但不应该啊?

    如果曲老板是刺客,为什么逃走的时候,还要专程跑来提醒一下?

    方不为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他是被气笑的。

    这是在给自己下饵。

    查了这么多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嫌疑人?

    纯猝没把你家方大爷放在眼里啊!

    方不为又深深的看了这个女人一眼。

    女人的进门前后的神情很正常,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就是太傻了一些,被人利用罢了。

    毒就是两天前的夜里,当着这个女人的面,下到酒壶里的。

    女人没发现,太正常不过了。

    想骗过这个女人的眼睛,方法不要太多。

    别说刺客,稍微会一些江湖把戏都能做到。

    自己刚才就怀疑到了这一点,甚至怀疑过刺客是不是和这个女人有什么勾结或是牵扯,所以才让张警佐派人暗中盯着,看能不能查出点线索来。

    没想到,对方根本就没有要遮掩的打算,竟然主动让人把线索送上门来了。

    自己还真没有猜错,这个女人还真是被刺客骗到这里来的,不过不是来打探消息的,反而是来送消息的。

    不出意外的话,曲老板骗这个女人过来的目的,就是想告诉这里的人,更或者是告诉自己:刺杀失败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他现在要逃了,要逃到苏州去,你看着办吧……

    胆大包天到了这个程度,难道是真的有恃无恐?

    前世加今生,方不为第一次遇到这么嚣张的人。

    方不为基本也能猜到这个曲老板是什么目的。

    是想把自己带进沟里,还是想把自己引到钩上?

    但最终目的,肯定不是针对自己,而是想让自己去针对什么人?

    或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故意引诱自己把精力放到他的身上,从而忽略了真正的凶手?

    方不为越来越觉的有趣了。

    “张警佐?”方不为喊了一声。

    张警佐带着四五个警察站在了门口。

    “请李老板和夫人进城!”方不为笑着说道。

    如果自己的推断是对的,这位曲老板,不会只是派女人来报信这么简单。

    应该还会留下点关键的线索,让自己一步一步的跟着他的脚印走。

    既然送上门来了,方不为怎么也要见识见识。

    张警佐先押着李老板夫妇上了车,方不为又去了小洋楼。

    陈宝林安排的人也全到了,建丰同志的安全暂时有保证的,方不为并不担心,他来是给建丰同志和陈宝林打了声招呼。

    之前的一切猜测,方不为一个字都没提,甚至没提刺客可能是故意留下破绽,想引着方不为一步一步的往下查的怀疑。

    他只说是查到了线索,要去城里一趟。

    先不论建丰同志信不信,就连方不为自己都觉的有些不可思议,更觉的有些儿戏。

    这里是中国,遇刺的是蒋总裁的独子!

    是谁给刺客这么大的自信,想把所有人都当猴耍?

    坐到车上之后,方不为又问起了曲老板的来历。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鄞县的?”方不为又问道,“是之前就来过,还是近期才出现的?”

    “以前从没见过,是这个月才来的吧!”李老板不确定的看着张警佐。

    “应该是二十天前来的!”张警佐又说道,“还专门到县政府拜会过,说是从苏州过来,到了我们这看看生丝行情……”

    方不为露出了一丝冷笑。

    二十天前,怕是连建丰同志都还不知道,自己补办婚礼的时间定到了什么时候。

    曲老板是怎么知道的?

第八五八章 引(求月票)

    方不为算了一下,应该是委员长刚决定为建丰同志补办婚礼,都还没在亲信如王世和等人面前露口风时,刺客就知道了。

    好快啊?

    方不为越想,脸上的笑意就越深。

    坐在另一侧的张警佐看着笑意盎然的方不为,头皮直发麻。

    张警佐是被吓的。

    他之前多少有些不信方不为有百毒不侵的本事,认为方不为在故做玄虚,在拿着酒壶吓唬李老板。

    张警佐甚至怀疑方不为是不是想从李老板身上敲竹杠?

    所以他看似对方不为恭敬,其实心里还是有些鄙夷的。

    当方不为让手下拿了灌满酒的酒壶去找活物的时候,张警佐还特意跟出去交待了一声。

    找来试毒的活物不是鸡狗,而是村里一家人家里的一口活猪,足有两百斤往上。

    方不为去小洋楼汇报的时候,手下才跑来告诉他,灌了一壶烫酒的那口猪,刚撑了一个小时,就七窍流血,然后没几分钟就死了。

    死了?

    难道是被酒给醉死的?

    壶里真有毒!

    那方不为喝了那么多,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还是人么?

    方不为自然不知道张警佐已经把他归类到了“不是人”的那一类里,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意。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位曲老板给自己下的是什么饵,想把自己引到什么地方去?

    这次开了两辆车,每一辆加司机,也才坐了四个人,所以车速很快,半个小时过一些,车就开到了鄞县县城。

    刚进城门,方不为就看到了一个警察在城门口招手,司机停下了车,张警佐打开了一边的车窗。

    离开溪口之前,方不为就让张警佐先往保安团打电话了,让县城留守的警察先查一查曲老板的动向。

    这个警察应该是跑来汇报的。

    警察在张警佐的耳边嘀咕了一句,张警佐转过头来对方不为说道:“刚过正午没多久,曲老板就坐着车出城了……”

    丰镐房是正午时分开的席,王世和中毒,差不多也是那个时候。

    王世和中毒没多久,曲老板就派人去了德盛楼,告诉李德盛的小老婆,壶他不买了。

    差不多是同一时间,曲老板就退了酒店,坐着车出了城。

    这两次之间,每次时间相差都不会超过十分钟。

    时间凑的这么紧,到底是曲老板得知刺杀失败事发后才逃走的,还是早就做了安排?

    如果是知道消息后才逃走的,但溪口离县城有三十多公里,曲老板是怎么在这么快的时间里,知道丰镐房发生的一切的?

    “溪口除了丰镐房,还有谁家里拉了电话线?”方不为问着张警佐。

    “只有丰镐房!”张警佐回道,“别说溪口镇了,出了县城,乡间的富户就没一个装电话的……”

    方不为也觉的应该如此。

    这个年代的电话,就跟后世的私人飞机一样,不是然多的烧手了,谁会装这玩意?

    那不用电话,曲老板是怎么知道溪口镇出事的?

    要说曲老板提前计划好了,估摸时间差不多就先逃出了城,方不为还信几分,但他不信曲老板能把时间计划到按分钟论的程度。

    稍有差池,就是装逼不成反被轮的结局。

    丰镐房可是有电话的,王世和一个电话,就能让陈宝林先封了鄞县县城。

    方不为心念一转,盯着张警佐看了好几分钟。

    张警佐被方不为看的心里发毛。

    “方长官……”

    “去查一查,上午的时候,县政府,保安团附近,有没有出现过盯梢的人……”

    张警佐一听就明白了。

    曲老板只要派人盯着陈宝林或是保安团的动静,就能知道刺杀建丰同志的计划成功了没有。

    这两方一出动,就说明有情况。再根据阵势大小,就能判断的出计划的执行结果。

    陈宝林听到建丰同志遇刺,怕是魂都快惊掉了一半。

    为了尽快带更多的人手去溪口,只是找车,陈宝林就将一个鄞县县城闹了个鸡飞狗上墙。

    这么大的动静,除非曲老板是瞎子,不然怎么可能看不见?

    再想深远一点,曲老板稍稍花点钱,在县政府或是保安团安插个不大不小的内线,又不是多大的难事。

    内线又不知道曲老板打听县长和保安团的动静,是为了刺杀建丰同志。

    所以方不为才会若有深意的看张警佐。

    张警佐迅速的安排着人,方不为先去了曲老板住过的酒店。

    鄞县虽然只是县,但因为有港口,很是繁华。甬江江北岸甚至有一片洋人聚集区,所以县城经营着好多家酒店。

    四层的砖楼,外面还裹着水泥,用这个时代的眼光来看,已经很是气派了。

    曲老板住的是二楼,一行四人,开了两个房间。

    曲守年!

    方不为看着前台登记的名字暗暗冷笑。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个真名。

    照着这个名字,再按照曲老板故意留下的“去了苏州”的线索查下去,很可能会查出点什么。

    方不为扔下了登记的本子,进了曲老板住过的房间。

    房间刚退不久,正好是饭点,酒店的服务生还没来的及收拾。

    打开房门之后,连酒店的老板都吃了一大惊。

    房间里一片狼籍,被子枕头扔了一地,像是遭了贼的一般。

    半开的衣柜里,还挂着一件西装,像是主人没来得及收拾而留下的。

    方不为让张警佐和几个警察留在了门外,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脚底下散落着几张纸片,方不为低头一看,上面零零散散的写着一些字。

    丰镐房,八月十六……德盛楼,酒菜……银酒壶……

    八月十六就是今天。

    方不为微微的扯了扯嘴角。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自己,毒就是你下的么?

    他捡起纸片,装进了口袋里,又往其他地方打量着。

    临窗的地方有一张桌子,有个抽屉拉开着一半。

    方不为瞅了一眼,里面扔着一沓空白的稿纸,再没其他东西。

    看纸质,刚刚捡起来的那几张碎纸片,就是从这上成撕下来的。

    方不为拿起电上面的一张,放在太阳底下照了照。

    上面有写过字之后,透过上一层纸印下的印痕,方不为依稀辩认出,是“苏州丰盛”四个字。

第八五九章 疑兵之计(求月票)

    丰盛?

    听起来像是商行之类的店名。

    能故意被留下来的,肯定是有用的线索,方不为撕下了稿纸,顺手装进了口袋里。

    他又顺手拉开了旁边的抽屈。

    也有东西。

    面霜,发膏,脂粉盒,还有半截口红。

    都是一些女人用的东西。

    方不为抽了抽鼻子,在空气中闻到了一丝女人身上特有的汗味。

    “曲老板还带了女伴?”方不为划拉着抽屉里的东西,随意的问着。

    “带了一个女人,说是姓王,二十多岁,挺漂亮的……”张警佐回道。

    “哦……”方不为随口应了一声,把几样胭脂水粉一一打开,仔细的瞅了瞅。

    当他打开只剩一小半的口红时,听到口红的帽盖里传出“咯哒”的轻响。

    就像是钢笔的笔帽松动了之后发出的那种响动。

    里面有东西?

    方不为凑到太阳底下看了看,看到帽盖里有一片白色的东西,他又放到桌子上磕了一下。

    一个白色的药片从帽盖里滚了出来。

    方不为顺手捞了起来。

    跟后世的去痛片差不多,方不为看不出什么。

    他索性放到嘴边,伸出舌头尝了一下。

    张警佐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虽然看不到方不为手里的药片,但能清楚的看到他把什么东西吃到了嘴里?

    这位方长官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东西都敢往嘴里送?

    张警佐被惊的当场就流下了冷汗。

    方不为也是一头的冷汗。

    这位曲老板真是好胆啊?

    不但留下了线索,甚至连证据都留下了。

    这药片不是蓖麻毒素是什么?

    方不为只是舔了一下而已,许久没有过动静的系统大爷竟然直接报了警。

    “呸!”方不为使劲吐了一口,又用嘴唇捋了捋毒的直发麻的舌头。

    方不为虽然不知道自己身体耐毒的极限点在哪里,但至少知道,系统一报警,就说明只是舔了这一下的毒量,就已以危胁到了自己的生命。

    这颗药片,绝对不是粗品,而是被精炼出来的。

    曲老板从哪弄来的?

    反正两年前的时候,日本人手里绝对没有这东西的,不然刺杀于二君的时候就用了。

    这么一颗,能毒死多少人?

    好东西啊!

    不知道曲老板身上再有没有了。

    方不为小心翼翼的把药片装进了帽盖,又把口红盖好。

    他所剩下的地方挨个看了一遍,再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但已经找一的这些,已经够他用了。

    密谋时推演过的草纸,“不小心”留在住处的药片,已经完全将刺客的线索,指向了这位“恰巧”在建丰同志决定补办婚礼的半个月前来到鄞县,又“恰巧”的知道王世和选定德盛楼来为建丰民志的婚礼筹办酒席时,慕名来买酒过的曲老板。

    后续的线索也有了。

    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位曲老板已经去了苏州。

    为什么苏老板要把自己引到苏州?

    现在的苏州,还在国民政府的控制之下,至少要到两个月后,日军彻底侵占上海,向南京挺进时,才会占领苏州。

    苏州有什么?

    方不为一时半会想不出来。

    到了此时,不论是真是假,他都几须要跑一次了。

    但苏州也不是说去就能去的,于少要回溪口,给王世和与建丰同志知会一声。

    “回溪口!”方不为挥了挥手。

    “方长官,不去德盛楼了?”张警佐讶异的问道。

    来的时候,方不为还告诉过他,准备去一趟大前天晚上,李德盛请曲有江喝过酒的那间雅间。

    这会怎么又说不去了?

    “没必要了!”方不为回道,“都两三天了,能留下什线索?”

    方不为说不去,那自然是不用去了,张警佐自然没有异议。

    两个人下了酒楼,还没坐进车里,张警佐之前派出去的手下就来汇报了。

    果然有人盯梢!

    这两天以来,保安团驻地对面的一家酒馆里,每天都会有一个年青男子,天一亮就跑来,直到天黑才会走。

    也不白坐,吃的喝的要一大堆,也不管能不能吃完。

    整整坐了两天,一直到今天正午,看保安团大批人马出动后,这个年轻人才离开。

    手下一描述长相和穿着,张警佐便断定,酒馆老板口中的这个年轻人,就是曲有江的司机。

    看来曲有江是根据保安团警察大批调动的异常,判断出丰镐房那里的计划发动了,之后才派保镖通知的李德盛,然后不紧不慢的留下线索,才出的城。

    到这一步,方不为反倒松了一口气。

    他最怕的是刺客在溪口镇有内应。

    虽然到了此时,就算有内应,想危及建丰同志的安全也不大可能了,但方不为怕的是麻烦。

    蒋氏族内如果有内奸,方不为想走也走不掉了,至少也要把刺客的同党找出来才行。

    能不有挖出幕后真凶的身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方不为想看看,这个曲有江想把自己引到苏州去做什么?

    一个小时后,方不为又回到了丰镐房。

    王世和中的毒,算是稳底的发作了。

    不过问题不大。

    除了头晕恶心之外,就是有些嗜睡,喝浓茶都没用。

    方不为没时间等王世和自然醒来,他让陈宝林带来的那个老中医给王世和扎了一针,硬是把王世和给扎醒了。

    “查到了点线索,疑犯自称去了苏州,我准备追下去看一看……”方不为开门见山的说道。

    王世和虽然脑子有些昏沉,但基本的思维能力还在,听到方不为的话之后,愣愣的看了方不为好几秒。

    疑犯说自己去苏州,你就真信了?

    这一听就是嫌犯的疑兵之计。

    被誉为“再世小诸葛”的方不为,什么时候这么蠢了?

    “查肯定是要查,但没必要你亲自去!”王世和沉吟道,“无论如何,建丰的安铖才是重中之重!”

    方不为有些牙疼,但他没办法解释。

    难道告诉王世和与建丰同志,刺客的这次刺杀,抱的其实是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的态度,成功最好,不成功也无所谓,只是为了把水搅浑?

    方不为估计,就算是解释了,王世和与建丰同志也不会信。

第八六零章 目的(求月票)

    刺客只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态度,就差点让蒋氏上下数百口全见了阎王?

    那刺客要是抱着认真的态度呢,是不是鄞县上下都得跟着陪葬?

    有王世和中毒在先,那口猪试毒而死在后,有人信才见鬼了。

    而且王世和与建丰同志也无法想像,凶手干下这么大的祸事,竟然还敢故意留下线索和证据,等着方不为去追?

    嫌这是嫌自己脖子太硬,还是头太铁了,根本不怕子弹?

    方不为沉吟道:“既然有了线索,还是要去查一查的。有陈县长在,有县保安团,建丰兄与夫人的安危肯定无虞,我在不在都无多大的关系……”

    这是他唯一拿的出手的借口。

    王世和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他自认为,陈宝林和县保安团加起来,也没一个方不为有用。

    但凶手必须要查出来,不然建丰同志以后别想再睡个好觉了。

    “二十多天前,这个人刚来鄞县的时候,也说过他来自苏州!”方不为又说道。

    他的意思是他并非完全信了曲老板的话,而是苏州确实有该去查的线索。

    “二十多天前,这个人就来了鄞县?”

    王世和念叨了一句,又看着方不为说道:“看来是谋划已久,但为什么一直忍到现在才动手?”

    “死的人多了,影响才大!”方不为言简意赅的说道。

    这句话,并不是在敷衍王世和,方不为确实就是这样推断的。

    想要引火,自然是柴越多,火才能越大。

    “就算他是苏州人,但现在知道事发,就更不可能跑回苏州去了!”建丰同志又说道。

    方不为和王世和都没出声。

    道理确实如此,但明知有线索,但不去查,只是在这里瞎猜,根本没一点意义。

    王世和不是没想到曲老板是在玩疑兵之计这一点,但方不为坚持要去苏州,让他有些犯难。

    他是被方不为以往的事迹给镇住了。

    方不为自出道以来,鲜有失手的时候。

    听说的也就罢了。

    但查办中央军校炸弹刺杀案的时候,王世和可是全程都在场的,清楚的知道整个侦办的过程。

    要搁一般人,十天半月能查出来就不错了,但到了方不为手里,连夜都没过。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用“能力”二字就能解释的通的了。

    而且方不为也没说错。

    既便他不在,建丰同志的安全也能保证。

    事情刚发生,他就给南京打了电话,委员长已责令浙江省保安司令鲁忠修彻查此事,并派兵赴溪口护卫。

    想到这里,王世和又有些意动。

    要想抓到凶手,更或是查出真相,还真没有比方不为更合适的了。

    派他去苏州也不是不行,但走之前,王世和还有一些疑问,想和方不为讨论讨论。

    王世和沉吟了几秒,又问道:“对于此次刺杀,不为可有怀疑的对像?”

    “除了日本人,我想不出来还有谁!”

    王世和没想到,方不为回答的速度这么快,根本没一丝犹豫。

    “我总感觉这次不像是日本人的风格……毒往里一下就不管了,死不死,看你运气怎么样?”王世和又皱眉问道,“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王世和想了整整一下午,也没想明白这里面的关键。

    目的?

    自然是栽赃陷害,引火烧山,挑拨离间,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无非就是想让蒋系内斗,从而引发国民政府内部大乱斗。

    越乱越好。

    在这个前提下,建丰同志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因为他才是此次事件的根源,也是攻击对手的最锋利的矛头。

    而这场刺杀为何虎头蛇尾,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除此之外,方不为实在想不到刺客还有什么目的?

    方不为脑子里已经想到了一大堆的说辞,但他知道,现在绝对不能说出来。

    自己压根没提过一个字,王世和都已经往这个方向怀疑了,要是说出来,纯猝就是火上浇油。

    难道告诉王世和,刺客故意在酒店留下了毒药,而这毒药,十之**是从美国弄来的?

    一听毒药来自美国,王世和与建丰同志再迟顿,也能联想到他们该联想到的人身上。

    在他们认为,对方完全有这个动机,更有这个实力策划此次的刺杀。

    方不为其实很想坐下来,一步步的给建丰同志和王世和分析刺客的计划步骤。

    但他怕自己把推断说出来之后,建丰同志和王世和只信前面的一半,更坚信这次刺杀就是自己人干的,故意留下线索,只不过是想反其道而行,想是想嫁祸给本人……

    真到这一步,方不为反倒成了元凶。

    因为他把刺客想引诱他做的事情,给提前干了。

    所以方不为只能先想办法往下查。

    如果推断是对的,自然皆大欢喜,如果错了,真是自己人干的,方不为只剩直接去找委员长一条路可走了。

    前提是,找委员长之前,对方还没把他给灭了口。

    所以,不管从大局出发,还是对自己小命负责的角度考虑,方不为的这些想法,一丝一毫都不能传到第三只耳朵。

    “线索太少,我现在也不好乱猜!”方不为用非常认真的表情和口气敷衍道,“只能先往下查了,如果能抓到这位曲老板,或是查到他的真实身份,说不定就能答案了!”

    也只能这样了!

    王世和点了点头。

    他估计线索少只是一方面,关键是建丰同志的身份太敏感,所以方不为才不敢乱说。

    “那你路上小心!”王世和又交待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他也没想到,本是王世和一句话的事情,却差点生出波折来。

    幸亏自己早有准备,压根就没想过把那一颗药片拿出来。

    要加快速度了,再拖下去,迟早会有反应快的人,将建丰同志遇刺的事情联想到其他方面。

    方不为坐在车里,看似在闭目养神,其实心里一直在琢磨,曲有江故意将他引到苏州的用意何在?

    苏州有什么?

    与委员长,与建丰同志,更或是与宋孔两家有关联的人或事?

    嗯?

    方不为心里一跳,猛的想起了一件刚发生不久的事情。

    好像还真有?

    二十多天前,宋夫人才刚刚在苏州城外遇刺,就住在苏州医院。

    方不为猛的坐了起来。

    原来刺客的目的是这个?

第八六一章 巧(求月票)

    方不为愣了愣神,又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看来刺客的基本思路就是这样的。

    先下毒,并留下线索和证据,让追查的人通过那片毒药,联想到美国间谍这一方面。

    有了美国这个前提,再联想到曲老板想引自己去苏州这一点,方不为猜测,对方的目的,很有可能想把毒药的来历,栽赃到宋夫人头上。

    这个曲老板把自己引到苏州的目的,就是想让他查到这一步。

    其实只要到了这一步,刺客的计划已成功了一半了。

    就算最后找不到直接证明刺杀计划是谁谋划的,刺客是谁指派的,幕后的黑手也已成功离间了建丰同志和宋孔家族之间的关系。

    这两方是天然的对手,不是因为他们聪明不聪明,理智不理智而决定的。

    说白了就两个字:利益。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方,根本没有妥胁的可能。

    所以,既便建丰同志再睿智,他也绝对会相信,内部人对他下手的可能,比日本人想要离间他们之间关系的可能性要多的多的多!

    这是他本身的立场所决定的。

    既便后续的计划没有成功,没有让蒋宋孔三家彻底反目,幕布后人物也已算是成功的在这几家之间埋下了猜忌和仇恨的种子,说不定突然有一天,就会长成参天大树,从而引发了不得的事情。

    如果后续计划成功,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种子早变成了炸弹,早已爆了……

    所以方不为截止现在,对有关“美国”“宋家”的任何一个字眼都不敢提。

    他决定利用自己先一步看破对方目的优势,尽快破局。

    半个月前,自己和王世和来溪口的时候,宋夫人好像还在苏州,也不知出院了没有,有没有回到南京?

    得想个办法,通过什么渠道打听一下。

    明面的渠道是不用想了,方不为甚至都不敢在谷振龙面前露口风。

    只能另想办法了。

    而且也不能真的让刺客一直牵着鼻子走吧……

    方不为暗暗的打定了主意,到了杭州之后,先给老丈人发份电报。

    这样的事情,只有交给至亲,方不为才能稍稍放点心。

    一想到陈江,方不为心里就有些感动。

    一向沉稳至极的陈江,知道上海开战后,竟然第一时间就从国外跑了回去,说是要尽一份绵薄之力。

    怎么劝都劝不住。

    方不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陈江有报国之志,方不为举双手双脚赞成,他早就给陈江设计好了,日后想不出力都不行。

    但陈江报国却报错了方向。

    陈江要是出了意外,他的“战时运输计划”根本没办法往下执行。

    得想个什么办法,把陈江从上海骗出来。

    说不定这次就是机会。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方不为才到苏州城。

    一是为了避开正在激战的上海,方不为让司机绕了远路,再一个路也不好走。

    二是为了给陈江发电报,方不为在杭州城又耽误了好几个小时。

    陈江人虽然在上海,但也不是说来就能来的,至少也要将身上的那一大摊子事交待清楚才行。

    从美国回来后,陈江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各地奔波,只为了方不为的“战时运输计划!”

    各地建立分号,运转人员车辆,寻找隐秘路线……

    这些事情,哪一项都离不开陈江。

    到了八月中旬,上海开战,远在越南海防的陈江听闻消息后,又回了上海。

    除了捐钱捐物,没等驻军征调,陈江就主动带着四海商行上海分行的人员和车辆,跑到了军营,称任凭调遣。

    除此外,陈江还动员上海华人运输行业,自行组建车队,主动为上海驻军运粮运水,运枪运炮。

    时任上海最高军事长官的冯玉祥听闻后大喜,以四海商行为首,组织成立了“淞沪战时联合运输协会”,推举陈江为会长。

    虽然一份钱不赚,还不停的往里死命贴钱,但陈江干的甘之如饴。

    方不为不想打击老丈人的积极性,知道劝也劝不回来,就想着想个办法,把陈江从上海骗出来。

    这大半年以来,陈江根据他的指点,在香港,昆明,越南海防,缅甸腊茂等地,用星洲洋行的名义,成立了分行和货动公司,就为了保证战时物资运送。

    所以陈江万万不能有失。

    进了苏州城,方不为找到陈江告诉他的那一家酒店,住进去之后,他先联系了特务处苏州站。

    这不是方不为联系的,而是在他离开溪口时,王世和通过侍从室,直接联系的马春风。

    马春风当既给苏州站下令,方不为在苏州期间,苏州站必须无条件配合。

    历来都是“为委座分忧解难为已任”的马春风,得知蒋太子遇刺后,自然会死了命的出力气。

    也就是他脱不开身,不然自己就来了。

    苏州站隶属于华东区,而华东区的区长,历来都是上海特区的区长兼任的。

    但自翁光辉开始,华东区各站就与上海站不怎么对付,包括后来的余乐醒,陈浩秋,以及现在王兴恒等四任期间,均是如此。

    马春风看调解无望,索性让他们各自为政了。

    苏州站现在的站长姓付,叫付会中,方不为没什么印像,看样子,也不是很难打交道。

    方不为现在的身份不一般,做为特务头目之一的付会中自然也是如雷灌耳,所以姿态放的很低,基本上是有问必答。

    方不为从付会中口中得知,苏州城上下,正在全力搜捕“曲有江!”

    还真有曲有江这个人!

    苏州城有名有姓的丝绸商人,但自二十天前去了上海,就再没回来过。

    付会中还带来了曲有江的照片。

    方不为一看照片就知道,这个曲有江,根本不是在鄞县出现过的那位“曲老板”!

    难道是同名同姓?

    方不为直觉不可能。

    曲老板下那么大功夫,故意把自己引到苏州,不可能是为了让自己空跑一趟。

    而且这个曲有江恰恰好又是二十天前去的上海,正是“曲老板”到鄞县的时间。

    那的这么巧?

第八六二章 端纳(求月票)

    方不为决定去曲有江的家里看看。

    说不定在鄞县出现过的“曲老板”就和这个曲有江有什么联系。

    在苏州城行动,自然要带着付会中这条地头蛇。

    坐到车里,方不为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付会中聊着天。

    他从上海的战局,扯到了发生不久的委员长遇刺一案,又从委员长遇刺,扯到了白崇喜和宋夫人遇刺一事。

    这几起事件,都已在内部公开,付会中自然清楚,而且宋夫人就是在苏州城外遇刺的,住院的时候,付会中率精锐部下护卫过几天。

    方不为不动声色的问着付会中:“宋夫人在遇刺后,一直在苏州养伤,不知回去了没有……”

    付会中哪里能想到方不为问这句话的深意,下意识的回道:“一周前就回了南京……”

    回了南京?

    不应该啊?

    那曲老板把自己引到苏州是什么用意?

    难道是曲老板还不知道宋夫人回了南京的消息?

    “宋夫人回南京的消息,知道的人多不多!”方不为又问道。

    “该知道的都知道!”付会中回道,“官商两界本想着组织欢送,但被夫人拒绝了……”

    都要组织欢送会了,曲老板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方不为挠了挠头。

    怎么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

    方不为正自惊疑不定,付会中又补充了一句:“宋夫人的伤势较轻,好的快一些,端纳顾问就没那么快了,还住在医院里……”

    顾问端纳?

    方不为猛的一顿。

    原来如此。

    宋夫人不在苏州,但端纳还在啊。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端纳这个人的重要性,比宋夫人还强一些。

    在国民政府里打混了这么长时间,从一个无名小卒到现在的年少权重,风头无两,方不为怎么可能不知道“端纳”是谁?

    说直白一些,若是没有端纳这个人,宋氏家族绝对不可能会有现在这么大的影响力,也不可能和美国官方建立这么深厚的关系,也就更不可能被美国政府选定为在中国的代表了。

    纵观国史,很少有方不为佩服的外国人,但端纳绝对是其中之一,而且是当之无愧对的第一位。

    因为这个外国人,他将自己一生的精力和心血,都耗在了如何让中国自立,富足,强大的道路上。

    这样一个人物,绝对应该让历史铭记。

    端纳二十岁出头就来到中国,直到六十五岁时,才回到美国。

    在这四十年里,他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帮助西方国家了解中国,关注中国,并通过西方社会的官方力量,或是个人的能力,引导和帮助中国的执政者学习如何建立一个民主强国的理念。

    清朝末期,那时的端纳就已是《纽约先驱报》驻中国的特约记者,同时也是国父的政治顾问。

    中华民国的第一个政治纲领:《共和政府宣言》,就是他起草的。

    也正因为是他的关系,刚刚宣布成立的“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正式与美国建立了联系。

    从此之后,端纳正式开启了“中美特使”的传奇生涯。

    因为国父与宋氏家族的关系,再加上宋家亲美的观念,端纳与宋氏家族的联系越来越深。

    他一方面替美国与国民政府建立关系,另一方面也每时每刻的都在替宋氏家族在加深与美国官方之间的联系,直到使宋家成为了美国官方在民国的唯一代表。

    在宋家,更或是委员长眼里,端纳是外交大使,也是中美之间的联系桥梁,更或是一个可以加以利用的对像,但端纳却一心想要改变中国水深火热的现状。

    他无时无刻不在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努力的改变着他希望能改变的一切。

    九一八事变,一二八事变,西安事变,七七事变……

    中国一到要紧关头,端纳总会积极出现,尽自己再大的努力斡旋。

    抗战时期的中国,能在国际社会中有这么大的关注度和影响力,与端纳的努力密不可分。

    端纳做出的贡献,也不止这些。

    这是一个坚定的反侵略主义者。

    他抗日的决心,比一大多数的中国人还要坚决。

    就是因为他的影响和周旋,亲日思想并不比王兆名低多少的委员长,才没有彻底倒向日本。

    端纳总是会提醒委员长,以及宋孔两家:不要怕,日本人没什么可怕的,你们的背后,还有一个世界是最强大的国家在支持。

    二战之前,美国虽然对国民政府的支持力度并不大,但多少还有一些,而这些,全都是端纳积极奔走争取来的。

    日本人视端纳为“西方第一天敌”,说他是“煽起中国人反对天皇的西洋鬼魅”,多次以重金悬赏捉拿他。

    三五年,中央政府濒临破产,就是端纳建议,推动的币改计划。

    端纳先是到美国寻求国会支持。

    但美国刚刚推动了白银法案,正在中国发财发的不亦乐乎,又怎么可能会帮助中国政府改变银本位的币制。

    端纳又转而寻求英国支持。

    得到英国首肯后,端纳回国,与孔祥西与宋子文,联合制定了币制改革计划。并顺利推动实施。

    其次是禁烟。

    谁都知道鸦片是灭族绝种的东西,但不论是清朝末期,还是北洋时期,更或是民国时期,政府对这东西,都好像有些无能为力。

    一方面是因为中央集权力薄弱,但更大的原因是,鸦片已成了政府赋税的重要来源之一。

    特别是南京政府时期。

    为了让委员长同意禁烟,端纳想尽了一切办法。

    他利用自己的关系,游说背后有政府支持的军火商,尽量用更可能低的价格向国民政府销售军火。

    其次,他鼓动国民政府,出台出口法案,并大力游说外资洋行,加大对中国出口贸易额,以求解决中央政府利用鸦片赋税苟延残喘的困局。

    最后,还真让他给干成了。

    中央政府逐步禁烟,鸦片走私慢慢绝迹。

    而在他任顾问期间,中央政府实施的一系列的民生政策,都与端纳有关。

    最后,因为他鼓动委员长反腐,触动了宋孔两家的根本利益,从而与委员长及宋孔两家决裂。

第八六三章 引船就岸(求月票)

    没有端纳,就不会有蒋宋之间的联姻,更不会让蒋宋孔三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没有端纳,就不可能有宋孔两家把持中国的财政金融民生达二十年之久,也就更不会有什么扬子公司,孚中公司,建设银公司……

    到这个时候,端纳才意识到,自己毕生为之奋头的事业道路上最大的障碍,竟然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他很想改变,也考虑过重头再来,但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了。

    六十五岁的时候,端纳心灰意冷的回了美国。

    而在中国的这四十年,端纳没有利用自己的关系和影响力,攫取一分一毫的利益,这一点连他的反对者也是公开承认的。

    这才是令人敬佩的地方。

    后来,蒋宋家族与美国之间的关系渐渐疏远,最后美国甚至不再向国民政府给予援助,一部分是因为罗福斯与杜鲁门执政理念不同造成的,也有一部分原因,与端纳的黯然回国不无关系。

    在美国人的眼里,端纳无疑是一个卫道者,他毕生的信念,就是想帮助中国建造成他心目中的理想国度。

    当这个卫道者都开始置疑和反对他曾不遗余力支持过的政权时,旁人又会如何看待?

    不知道败退时,委员长和宋孔两家有没有后悔过?

    想到这里,方不为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弃满了理想和信念,如圣母般的人物,但也是因为他的信念和坚持,注定了他的理想不可能实现。

    可敬可叹。

    方不为换位思考,如果这次的计划是日本人发动的,若换成是他来执行,绝对会选择端纳,而不是直接栽赃给宋夫人。

    对外,除掉端纳,就等于毁掉了民国政府和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社会之间的最大的一道桥梁。

    对内,端纳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宋孔家族,栽赃给端纳,和栽赃给宋夫人没区别。

    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只要摸清了对方的路数,方不为就不怕事态的发展会超出自己的预估。

    接下来,就看谁的动作快一些了。

    “端纳都快住了一个月的院了,是不是伤的很重?”方不为又问道。

    他记得,宋夫人遇刺时,他们二人在同一辆车上,两人都未中弹,宋夫人断了几根肋骨,端纳只是摔破了头。

    “听说是高度脑震荡,还引发了癫痫……”付会中回道。

    怪不得一直留在苏州。

    这病最怕颠簸。

    “在医院期间,都是什么人照料的?”

    “医生,护士,都是夫人专门从南京请过来的……核心护卫是侍从室派的,处长命我派了两个兄弟,专门跑跑腿……”付会中说道。

    付会中口中的跑腿,就是打探消息,传递命令的意思。

    端纳住院期间的情况,付会中的这两个手下也应该知道不少,有必要叫过来问一问。

    “回来后,请这两位兄弟过来,我问几句话!”方不为又说道。

    建丰同志遇刺的消息,还在封锁阶段,不管是苏州警务部门,还是特务处苏州站,到此时也只是接到了搜捕曲有江的命令,还不知道发生了事。

    所以方不为也不怕付会中会联想什么。

    付会中确实有些奇怪。

    放着案子不查,怎么又要问端纳的情况了?

    但方不为不说,他肯家不会多问。

    十几分钟后,小车停到了一处院落门口。

    顶上青砖红瓦,门梁上雕龙画凤。

    只看门楼,就知道是富贵人家。

    门口站着两个背枪的警察,应该是当地警察局派过来的。

    一个四十多岁的警察站在门口,看到小车停下之后,快步的迎了上来。

    “这位是从南京来的方特派员!”付会中给中年警察介绍着。

    警察先是“”的敬了一个礼,然后一脸热情的握住了方不为的手,“特派员辛苦了!”

    “这位是侦察大队的邢队长!”付会中又说道。

    刚到民国那会,方不为听到什么侦察大队,消防大队,特警大队时,还有些不习惯,后面了解了才知道,别说这些大队了,公安局,派出所这些名称都已经有了。

    “客气!”方不为淡淡的笑了一下。

    他没兴趣和这些地头蛇攀交情,直接让这位邢队长把曲有江的家人集中起来,他挨个讯问。

    方不为把付会中和邢队长全都支了出去。

    第一个讯问的,自然是曲有江的老婆。

    “这炮火连天的,曲老板跑上海去做什么?”

    “有一笔重要的生意要谈,不得不去!”

    “谈的是什么生意?”

    “自然是丝绸生意!”

    “谁叫他过去的?”

    “老爷没说……”

    传统的居家妇人,不大过问宅外的事情,知道的有限。

    方不为又召来曲家剿丝厂的掌柜。

    掌柜明显要知道的多一些。

    “东家是和一位在上海做生意的本家兄弟一起去的上海,说是正逢打仗,可以花低价,淘一批剿丝的设备回来……”

    上海做生意的本家兄弟,还是一起去的?

    方不为顿时上了心。

    “长什么模样?”

    “个子挺高,三十岁出头,留两撇八子胡……”

    方不为真想呵呵直笑。

    这不就是在鄞县出现过的“曲老板”么?

    他就知道,这位“曲老板”绝对不会让他白跑一趟的。

    还真想牵着自己的鼻子走啊?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又气定神闲的问道:“这人叫什么名字?”

    “曲有年!”

    “往年也经常来你们东家府上?”

    掌柜的摇了摇头:“这是第一次见!”

    “你都知道些什么?只要和这个人有关的,全说出来,放心,只要说实话,就有赏钱……”方不为说道。

    大半夜的,正睡的迷糊呢,突然就被警察抓了回来,到这会掌柜的都还在心惊肉跳,哪里敢说假话?

    “这人是一个月前来的,来过东家府上几次,但不住这里……听东家说,生意做的很大……”

    曲老板一个月前就来了?

    正好是宋夫人和端纳遇刺的时候。

    “那他住在那?”方不为又问道。

    “丰盛大酒楼!”掌柜的回道。

    方不为又是呵呵一笑。

    原来曲老板留下的“苏州丰盛”这四个字,代表的是这个意思。

第八六四章 釜底抽薪(求月票)

    “继续!”方不为摆了摆手。

    “二十多天前,应该就是月头的时候,东家突然说,他这个本家兄弟给他引荐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只要攀上这个人物,以后苏州城的生丝生意,就由东家说了算……”

    能做主让苏州城的丝绸生意归一家说了算的大人物,能有几个?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又问道:“知不知道是什么人物?”

    “东家没提!”掌柜摇头道,“但我知道,这次去上海,就是这个大从物给安排的……”

    掌柜就知道这么多。

    方不为已经很满意了。

    “付队长?”方不为高喊了一声。

    除了苏州站站长,付会中在苏州警察局还有兼职,所以方不为才这么喊。

    付会中推门进来,方不为指着掌柜说道:“给他家里送一百块的赏钱,顺便报个平安……”

    掌柜的脸色一白,嘶声问道:“长官,那我呢?”

    他还以为方不为要把他灭口。

    “放心!只是留你几天,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方不为顿了一下,站起身来,盯着掌柜的眼睛说道:“但有一点,今天问过的话,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

    掌柜的使劲的点着头。

    “带回去,关在咱们自己的地方,没有处长的命令都不能见……好吃好喝的侍候着,什么时候能放人,处长会通知你……”

    方不为给付会中交待道。

    “明白!”付会中郑重的应了一声。

    方不为有些不放心,看到门外的邢队长一眼,一把搂过付会中的肩膀,贴在他耳边说道:

    “兄弟我现在虽然顶了个特派员的名头,但怎么说也是从特务处出来的,怎么也不能害了自家兄弟……兄弟先透个底:不想找麻烦,就一个字都不要问……”

    方不为是怕付会中起了好奇心,趁自己不在套问掌柜的话。

    能当的特务头子的,哪个不是成了精的人物?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马春风昨夜发来的电报中,三令五申的命付会中只要配合方不为就可,千万不要乱打听。

    从这一点他就能猜测出,肯定是了不得的大事,哪里还不知道该怎么做。

    方不为能提点他一句,就说明真把他当自己看的。

    付会中感激的拍了拍胸口,低声说道:“方兄弟的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方不为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都是一群老狐狸,哪能会这么容易被感动?

    看看陈浩秋就知道了,刚去上海的时候,都快把自己奉承到天上去了。

    事后真成了兄弟才告诉自己,那时候的陈浩秋看自己,就跟看傻逼似的。

    时间紧迫,方不为没敢多耽搁,等付会中把掌柜押回去之后,两人又一起去了丰盛酒店。

    到了地方,方不为一看,顿时乐了。

    离丰盛酒店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就是博习医院。

    这是苏州城内唯一的一家西医医院,也是苏州城内最好的医院。

    和上海及香港的玛丽亚医院一样,同为教会医院,由美国南方监理会出资修建。

    建国后,成了苏大附一院。

    宋夫人和端纳遇刺后,就是在这里医治的。

    端纳自然还住在这里。

    曲老板引自己到这里,真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都走了二十多天了,房间里肯定没什么线索了,方不为直接将让付会中把酒店的经理叫了过来。

    虽然只住了一个星期,但酒店经理和楼层管事对这位曲老板的印像非常深。

    因为出手大方。

    两三天下来,整个酒店的服务人员都知道了,只要给这位曲老板服务,肯定会有小费拿。

    方不为自然知道曲老板想干什么。

    这是为了让追查的人能更快的找到他,甚至是更快的问出线索。

    果不其然,酒店内的人对这位曲老板的情况记忆犹新。

    “曲老板自称是上海人,这次到苏州,是专程来探望一位住院的朋友的……”

    朋友住院了?

    方不为很想问问,你朋友是宋夫人,还是端纳?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结果,但方不为还是耐心的问了下去。

    “曲老板每天都会去医院,至少去一次。每次都会提前让后厨精心准备适合病人食用的饭菜……”

    “他还弄来了几截虎骨,让后厨煲了汤……”

    “还托我打问过,苏州城有没有好的玉器石傅,说是要雕一副玉器,拿来送礼……”

    说这话的是酒楼的老板。

    玉器,还要拿来送礼?

    方不为心里一跳。

    端纳一个外国人,应该不会喜欢这些东西吧?

    难道是送给宋夫人的?

    但按自己的推断,曲老板应该不会去直接接触宋夫人才对?

    必须要弄清楚了。

    “雕的是什么东西?”方不为问道。

    “这个就不知道了……”酒楼老板回道,“但我给他介绍的是璞玉斋,转过两条街就到……”

    左右不过是再跑一趟,方不为一点都没有不耐烦。

    他故伎重演,将酒店老板,经理,还有楼层管事和一个服务生,全部让付会中押了回去。

    也肯定不止这几个,说不定还得关进去几个。

    比如玉店的师傅,更或是医院的医生护士……

    方不为把这些人关起来,谁都不让见的原因,一是怕会提前走漏消息,担心有人知道自己问过这些人话之后,直接认定建丰同志遇刺,就是宋家指使的。

    二来,则是釜底抽薪。

    就算栽赃陷害,也是要有证据的,不是有人凭空说一句,这次就是宋家干的,别人就会相信的。

    曲家的掌柜,酒店的老板,经理等人,就是对方用来栽赃的证人。

    没有这些人,曲老板毛事都挑不起来。

    当然,对方的手段肯定不止如此。

    到了合适的时候,绝对会让建丰同志,更或者是委员长知道自己已经查到的这样线索。

    方不为的目的,就是要赶在对方认为“合适的机会”到来之前破局。

    对方绝对不会想到,有人已经洞悉了他们的全盘计划。

    方不为就是想打个时间差。

    想利用老子,也要看老子愿不愿意配合。

    方不为暗自冷笑了几声,又马不停蹄的去了酒店老板所说的璞玉斋。

    当听到曲老板让玉店雕刻的东西时,方不为皱起了眉头。

    一樽白玉的圣母像。

    方不为的信心第一次出现了动摇的痕迹。

    曲老板把这玩意送给了谁?

    端纳还是宋夫人?

    这两个人都是基督教徒。

第八六五章 上房抽梯(求月票)

    查到这个地步,就到了方不为所认为的,已没办法再往下查的时候了。

    再怎么查?

    到博习医院,讯问端纳?

    还是回南京,问问宋夫人?

    不论是哪一种,都是幕后之人万分希望方不为去做的。

    方不为还没傻到这种程度。

    离开玉器店的时候,付会中建议方不为到苏州市政府,苏州警察局这些地方露露面。

    虽然方不为有中央特派员的身份,但你不露面,让人家如何恭维你?

    办案总也要地方的支持吧?

    方不为考虑都没考虑就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在这边查到了关键线索,甚至已经洞悉了对手的全部意图?

    闷声发大财才是正道理。

    等到坑挖好,网布好,自然就到了引鱼上钩的时候。

    现在一定要做到能有多低调,就要有多低调,坚决不能打草惊蛇。

    方不为估计,对方此时关注的重点,肯定还在鄞县那边。

    王世和有一句话说的很对:难道刺客说他回了苏州,就真的回了苏州?

    没有这么傻的人,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人根据凶手的这么一句话,当天就追到苏州来。

    按正常的程序发展,肯定是在鄞县查不到线索的时候,才有可能考虑这一点不是线索的线索。

    说不定刺客看查案的人迟迟不去苏州,还会故意再露出点破绽出来,把人引到苏州来。

    方不为所说的打个时间差,就是想趁对手毫无防备的时候,布下天罗地网,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就到了布网的时候了。

    “邢队长那边,一定要交待仔细了!”方不为又不放心的咛嘱了一句。

    现在知道他到了苏州的,除了付会中,也就苏州警察局的邢队长,只要把这两个人安顿好,他的行踪就不可能泄露出去。

    “放心,老邢这个人还是很靠的住的!”付会中说道。

    地方上的特务,如果没有警察的支持,根本办不了事,所以各区站组的头目一到地方上任,第一要务先是交好这些地头蛇。

    而有些能耐,有些关系的区站组长,无一不在当地警察部门兼有公开的职务。

    就比如眼前的付会中。

    所以付会中说邢队长还是很能靠的住的,方不为并不怀疑。

    “这两日,让兄弟们盯紧一些!”方不为郑重的交待道,“不出意外,贼人肯定要想法设法的打探消息,记往,放长线钓大鱼……”

    根本不知道方不为办的是什么案子,付会中自然也就不知道方不为口中的贼人是谁,吊的是什么大鱼。

    但不妨碍他能理解方不为的意思。

    内紧外松,放开口袋,让凶手往里钻,然后关门打狗……

    天色渐黑,方不为估摸着陈江也快到了。

    地点是早就约好的,就是方不为所住的这家酒店。

    当见到陈江,看到他头上包着一圈纱布的时候,方不为猛的吓了一跳。

    方不为还没出声,陈江自己解释道:“不小心摔下了车,磕破了,放心,一点皮外伤……”

    只是两个月不见,陈江像是老了好几岁一样。

    方不为心里流过一股滚烫的热流。

    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

    这句话是七七事变发生后,委员长在庐山发布的抗日动员令,但方不为以为,每一位愿为国家尽一份绵薄之力的中华儿女,都有资格说这句话。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正是因为有陈江这样有身血性,有担当,甚至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志士,中华民族才能在炮火和废墟中重生,直至位列世界之强。

    方不为没办法不感动。

    看方不为沉默不语,眼含水汽,陈江还以为是在担心自己,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又笑着说道:“不用担心,只是跟着辎重营运运物资而已,又没有提枪打仗?”

    方不为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说吧,遇到了什么事,这么急?”陈江又问道。

    方不为调整了一下心情,想了措词,开始说正事。

    “有人计划在婚礼上毒杀蒋太子,所幸我发现的早,躲过了一劫……”

    陈江先是惊了一下,又不明所以的看着方不为。

    既然人没事,往下查就是了,但这事自己也帮不上忙啊,叫自己过来做什么?

    方不为自然知道陈江在疑惑什么,他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推断,而是将刺客如何留下线索,自己如何追到苏州,又查到了哪一步的的经过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当看到自己只是起了个头,陈江的脸色就惊的跟见到晴天打了雷时一样,方不为就知道,陈江主动将幕后黑手联想到了宋孔两家。

    方不为心里一咯噔。

    连陈江这样的普通人都会不自觉的就往这方面联想,那建丰同志呢,和他息息相关的那些人呢?

    “岳父想岔了!”方不为赶怪解释道,“这是挑拨离间,引火烧山之计……”

    等方不为说完,陈江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

    稍微长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最怕的就是内耗。

    “你准备怎么做?”许久之后,陈江才问道。

    “上房抽梯!”方不为低声说道。

    上房抽梯?

    陈江琢磨了半天才想明白方不为说的是什么意思,眼睛猛的一亮。

    确实是破局的最好办法。

    其实方不为更想挖出黑手,一网打尽。

    不过方不为没说,他只需要让陈江明白自己是如何应对的就可以了,没必要让了江知道太多。

    这样涉及宫闱秘事的阴私之事,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不方便出面,也不能出面,所以此事只能拜托岳父了!”方不为又郑重的说道。

    他不可能了无痕迹的离开苏州,也更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就跑回南京。

    “我明白!”陈江点了点头,“一定会办好!”

    陈江认为,方不为让他办的这件事,比此时上海的大战的胜败还要重要。

    上海败了,也就是失了一地。

    这件事要爆了,失的可能就是国。

    一个小时以后,陈江离开了酒店,乘座小车,火速赶往南京。

第八六六章 咎由自取(求月票)

    安排陈江去南京,是方不为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环。

    锅底下的火都被抽走了,我看你这锅水怎么烧开?

    但方不为也没有掉以轻心,该查的线索,还得继续往下查。

    他准备先查清楚,这位曲老板每天去医院,是在给谁送饭。

    肯定不会是宋夫人。

    想想也能知道,刚刚经历过刺杀,宋夫人身边的护卫人员再大意,也绝对不会让她食用从外面带进来的食物。

    端纳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方不为让付会中把医院的那两个特务召了回来。

    这两个队员留在医院,是用专门送来传信的。

    比如委员长或是侍从室,有什么事情需要征求宋夫人及端纳的意见和建议,肯定不会从公开渠道发送电文或是打电话,最安全的,自然是特务处的保密电台。

    宋夫人和端纳有什么消息需要向南京转达,也会通过苏州站的电台。

    这是目前为止最为安全的联络渠道。

    所以这两个特务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在医院,就待在宋夫人和端纳的病房外面。

    都有什么人去探视过端纳和宋夫人,这两个应该有印像。

    方不为自然还是单独讯问,没让付会中参与。

    而且事后,肯定还要把这两个特务单独关押。

    方不为本以为曲老板辩识度还这么高,如果去过,两个队员应该记的很清楚才对。

    但没想到这两个队员根本想不起来。

    “每天去探视的人太多了!”第一个队员回道。

    “去探视端纳顾问的人,比探视夫人的人还多……”这是第二个队员的原话,“而且大部分都是洋鬼子……”

    宋夫人的人设是“亲民”,能找到合适的理由去探视她的人,想来身份也不低,宋夫人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拒绝,人去少了才不正常。

    但去探视端纳的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端纳的身份只是顾问,并无实职,手中更无实权,难道也有人想趁此机会巴结他?

    再一个,这些洋鬼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方不为有些发懵。

    问了半天,结果什么也没问到,还害的付会中的这两个手下被关了起来。

    医院肯定是不能去的,谁也不敢保证曲老板是不是在医院留下了后手。

    一有人去查这方面的事情,岂不是告诉曲老板,已经有人查到医院这一步了?

    现在只能等陈江的消息了。

    方不为为了以防万一,又把付会中叫进来咛嘱了一番:千万别起好奇心,会死人的,可能是连渣都不剩的那一种。

    付会中聪明聪明,从他能当上苏州丫站长这一点就能看的出来,当场就听出了方不为的话外之音。

    什么叫渣都不剩?

    自然是死的神不知鬼不觉,更或者你死了以后,别人还经为人失踪了的那一种。

    付会中心里翻滚着惊涛骇浪,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也算看出来了,方不为真不是有意吓唬他,不然同样的话不会对他说两次。

    送走了付会中,方不为躲在床上,没一丁点的睡意。

    他在想,万一走漏了风声,会不会冲出一队枪手,把自个也给灭了口?

    ……

    杭州,湖畔,一幢红砖小楼。

    后世西湖边上的房子价格高的飞起,而在八十年前的民国时代,价格也不低。

    别说买,能租的起的,都的相当有钱。

    方不为辗转难眠,曲老板却睡的安然自得。

    房间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穿着睡衣的男子,坐在另一张床边抽烟。

    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插满了烟头。

    怎么还不来?

    男子走到窗前,把窗帘掀开了一条缝。

    但今天是阴天,路灯也早就关了,窗外一片漆黑,连颗星星都看不到。

    男子扔下窗帘,看了看正打着呼噜的曲老板,冷哼了一声,在曲老板的背上推了一把。

    “嗯……”曲老板毫无意识的吱了一声,睁开眼睛看了看眼前的男子,回了回神才问道,“他回来了?”

    男子摇了摇头。

    “没回来你叫我做什么?”曲老板抱怨了一句,翻过身准备继续睡。

    他身还没翻利索,楼下传来几声动静,刚刚推过他的男子眼神一冷,把耳朵贴到了窗户上。

    楼门被人打开,又被关上,然后外面亮起了灯,好像有人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来了!”男子叫了一声,快步的迎了出去。

    回来的也是个男的,穿着短风衣,看着年岁不大,顶多三十出头,面相很白净。

    “怎么样了?”睡衣男子问道。

    “没什么消息!”风衣男子摘下帽子,挂到了衣架上。

    “不应该啊?”睡衣男子嘀咕了一句,又问道,“上面怎么说?”

    “说是让我们再等等!”风衣男子回道。

    “等?”睡衣男子皱起了眉头,“这都两天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两天又怎么了?”曲老板打着哈欠走了出来,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还没忘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提神:“民国政府这些机构办事是什么效率,你们没领教过,自然不知道……”

    “难道连蒋总裁的独子遇刺之事都敢敷衍了事?”睡衣男子冷笑着问道。

    “说敷衍有些过了啊!”曲老板依旧慢斯条理的说道,“浙江保安司令都亲自带人去溪口了,国民政府最年轻的少将,最厉害的特务头目都亲自追到苏州去了,你还要他们怎么重视?”

    “最年轻的少将,最厉害的特务头目,就是这种水平?”睡衣男子冷笑道,“留下了那么多的线索和证据,就算爬,也该爬到医院去了……”

    “水平还是有一些的!”一直没说话的风衣男子说道,“至少一伸舌头,就能尝出是蓖麻毒素的这份本事,你我谁也比不了……”

    “这还真不是水平的问题!”曲老板一脸讥笑的说道,“特派员刚到苏州,你们就想催着让人家查案,还懂不懂点人情事故?怎么也要接接风,洗洗尘……”

    “我不是中国人,不需要了解什么人情事故!”睡衣男子冷笑道,“但我现在至少明白了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曲老板下意识的问道。

    “就算亡国,也是你们咎由自取!”

    “我亡你妈!”曲老板一声怒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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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海猎影介绍:
方不为是二十一世纪的警察,在一次抓捕持枪重犯行动中,中弹牺牲,穿越到了民国。醒来之后,方不为发现身体的原主人竟然是军统的一名特务。方不为以为,凭借自己的经验和能力,还有对大局的先知,就算不能大杀四方,威名赫赫,至少也能杀的日谍和汉奸魂飞魄散,屁滚尿流。但他发现,杀了日本间谍,抓了投日的汉奸之后,竟然还要防着己人?方不为欲哭无泪:你妹啊,全特么是修行了千年的老狐狸,却都凑到这个年代来演聊斋了?谍海猎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谍海猎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谍海猎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