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最高执政官助理
七点钟。
柯萝一个人走在静悄悄的尾月堡。
走廊，厨房，客厅，仆人们全然不见，平常这个时候，大家都该为一天的工作作准备了，此刻却一个人没有。
怪了，联合起来偷懒吗？就不怕威尔先生责罚，柯萝敲过别的女仆房间，也没人回应。
“怎么回事。”柯萝的脸色越来越沉。
对了，冬里，先去找冬里。
柯萝提着裙摆，匆匆跑上城堡三楼。
“笃笃。”
柯萝轻敲房门，等了半晌无人回声，她推开门，朝里面看去。
空无一人。
连冬里都没在房间里，为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身为领主的他通常在八点起床，柯萝是清楚这点的。
一定是哪里不对。
柯萝慢慢从三楼走下来，在楼梯转角驻足抬头，那是一副名为“梦境”的荒诞画作。
画里，小女孩抱着小熊玩偶，怯懦地走在奇形怪状又五颜六色的梦境空间，前方永无尽头。
难道她在梦里吗？柯萝想。
心神不宁的柯萝，恍惚间走到城堡大厅入口，除了打扫卫生，仆人们很少会过来这里。
庄重且富丽堂皇的城堡大厅，一般在领主有重大发表时才会使用，冬里仅在上任时用过一次。
“准备好了吗？”
“来了来了。”
有声音自那边响起，柯萝疑心大起，小心地走过去。
一道水晶灯光猛的打在她身上，刺目的光亮让柯萝不禁用手遮住眼睛。
猛烈的欢呼声传来。
“让我们恭喜柯萝。”
“恭喜你，柯萝！”
“柯萝，升职快乐。”
彩带、鲜花瓣洒落在柯萝头顶。
城堡全体仆人都在大厅里，他们排列好位置，望向柯萝的眼神里有羡慕，也有祝福。
还有镇长纪伯和行署官员，骑士队队长斯洛夫，城堡骑士队队长卡洛斯。
领主宝座上，正是冬里。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柯萝惊讶地睁大眼睛。
“忘了吗？我说过要给你惊喜的。”冬里说。
柯萝环视大厅，这惊喜不免太过隆重，让人意想不到。
“这……”
“好了好了，主角请就位。”女管家黛比太太笑着把不知所措的柯萝拉到红地毯上。
看着宝座上笑意不减的冬里，柯萝一颗心激动起来。
“少……少爷。”
冬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金边花纹状纸，从阶梯上走下来。
“这是你应得的。”冬里郑重地把任命书交到柯萝手里。
上面写着。
致亲爱的柯萝：现任命你为月牙领最高执政官助理，特此任命。
神罗历法九百九十七年春。
下方是冬里的漂亮签名和领主权章盖的红印。
柯萝低着头，凝视着这张任命书，眼里渐渐有水雾弥漫。
热烈的鼓掌声响彻城堡大厅。
纪伯等行署官员，对柯萝的能力是服气的，掌声真心实意。
斯洛夫和卡洛斯两位骑士队长，友好地鼓起掌。
仆人们的掌声最为热烈，柯萝的成功给他们树立了一个榜样，只要有能力为领主办事，就真的能跨越阶层。
榜样的作用是伟大的。
今天过后，柯萝的地位就不止领主身边人这么简单了，议论政事、指挥骑士，更为名正言顺。
“少爷，柯萝必不负您的期望。”柯萝珍而重之地把任命书抱在怀前。
升职仪式结束。
在书房，冬里为柯萝详细讲解了该职位的工作范围和被赋予的权力。
最高执政官，自然指的是他。
但冬里不可能事事亲临，这时就需助理登场，代表他处理各项事宜，相当于领主的另一个分身。
权力是相当大的。
柯萝激动之余，还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少爷，那我就不能再待在城堡，跟在您身边了吗？”如果是这样，柯萝宁愿不要这个职位。
“柯萝……你想的话，仍然可以留在城堡里，只是侍女的工作，得转交给别人。”
“不要！”
柯萝当即拒绝。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柯萝绝不允许任何人侵占她的专属地盘，谁也别想。
“请让我留在少爷身边，不管多累多苦，柯萝都能忍受。”
冬里一怔，目光旋即柔和起来，其实他也无法想象柯萝离开后，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和威尔一样，柯萝是冬里视为家人般的存在，威尔是长辈，那柯萝就是他的青梅竹马兼妹妹。
“不会让你走的。”冬里笑着说，“我让威尔调整你的工作时段，这样就能轻松些了。”
“谢谢少爷。”柯萝松口气。
这份冬里为她准备的惊喜，柯萝算是领教了。
授予侍女以官职，只有冬里能想的出来，并付诸现实，在别的地方，难以想象会发生这样的事。
冬里身上有种特质，常伴在他身旁的人就会发现。
比方说，他对仆人持有人格上的尊重，不是将他们视为奴隶，这点尾月堡的人都感受得到。
少有领主会这么想，仆人只是一份工作，并不代表就要任其打骂，毫无尊严。
对镇上的农奴，冬里也心怀敬意，认为他们辛苦种植粮食，养活全镇的人。
在尾月堡，不提倡浪费。
冬里思想新颖，不会瞧不起女性，也不会轻贱劳动者，这种特质像黑洞般吸引着人们聚集过来。
在“秘境之森”魔法学院时，冬里就备受追捧，他聪明又有天赋，既能不卑不亢地和老院长喝下午茶，也能毫不顾忌与平民学子交朋友。
和冬里在一起，有种春风拂面般的愉快感，学员导师都这么说。
冬里理解并重视他人的想法，甚至会对烦恼的贵族女生说出“要自己追求幸福”这种话。
有些大逆不道吧。
这句话至今烙印在柯萝脑海。
……
柯萝晋升为官员的消息，如病毒般从城堡蔓延出去，下月区到上月镇，上月镇到全月牙领。
从街头到街尾，家家户户的妇女都在议论这件事。
“听说了吗？柯萝当上官员了，好像是什么助理，反正很厉害就是了。”
“女生也当官，在咱们上月镇，还是头一个。”
“不止是镇上，别的地方都没有吧，起码我从没见过。”
“这在城堡做工就是好，据说卡娜她们都在学读书写字，指不定也能当上官员。”
“下回城堡那边招聘，千万要告诉我一声，我带我家的两个崽子试试。”
在少年少女间也击起不小的波澜，都是同龄人，为何你这么优秀。
柯萝在镇上的朋友，西莉和琳达闻这件事后，都由衷的为柯萝感到高兴。
“柯萝她都当官了，好厉害呀。”西莉感慨道。
“下次见到她，说不定得行礼呢。”琳达笑道。
商贸区。
牧羊镇商队剩余的小猪小羊都已卖光，除少许零碎杂货，核心商品售卖一空，取得这样的成绩，面对领主也有底气回答。
离去上月镇时。
“柯萝小姐当上行政官员了？”乔拉惊呼道。
肖恩点点头。
这件事在上月镇算是无人不知，真实的跨越阶层的例子。
随着居民们的外出和走亲访友，影响力可能还会扩散到滨海地区。
同为女性，乔拉对柯萝取得的成就十分佩服。
“莱克叔叔，您怎么看。”肖恩问。
“月牙领主，非常人可比。”
肖恩一惊，莱克不是没见过大城之主，以假意吹捧居多，这么高的评价还是首次。
“下回再来上月镇，再带我们这点东西，怕是不够咯。”
第三十二章 上月镇卫生版本2.0
柯萝上任的第二天，消息就传到小叶镇。
“那小子竟然让一个侍女当官员，真会胡闹，我想他会把上月镇变得更糟糕。”多伦笑道。
“属下也这么认为。”
“线人还好吧，他把消息传给我红叶堡，想必那黑石堡那边也知道了。”多伦问。
“他隐藏得很深，尾月堡的人应该都没发现，只是叫我们不要再找他。”
“呵呵，这么优秀的棋子，不用岂非可惜。”多伦道。
“把这个消息再传出去，让附近城镇的人都知道月牙领主的荒唐行事。”
“是。”
石岭镇，正在校场训练骑士的格战听闻后，像赶苍蝇地摆摆手。
“以后这种无聊的消息不必再禀报我。”
只有真男人才能在他手下做事，在格战看来，剩下的对手就只有老奸巨猾的多伦了。
仆人极为畏惧格战，行礼后匆忙告退。
再度望向校场，数十位骑士穿着沉重的盔甲在练枪法，有人不支倒地，格战也没任何表示，更没有人敢去扶他。
“坚持不了的人，午饭取消。”格战冷酷道。
啪嗒！
一记鞭子狠狠劈打在地，让校场内所有骑士精神一震，在石岭镇只有当骑士是唯一出路，训练若是让格战不满意，后果极其严重。
……
上月镇再一次出了名。
滨海大道上的城镇对这件事的看法不一，大街小巷围绕着“女性官员”的主题争论不休。
一派支持，一派反驳。
有人信誓旦旦的说冬里就是在胡闹，让女人来当官，上月镇迟早会衰败。
有人觉得冬里具有真正的领主风范，不拘一格提拔人才，上月镇是个安身立命的好地方。
实际上，当越来越多的女性工作者及手艺人听闻此事后，都默默记下上月镇这个名字。
外界激烈讨论。
上月镇却是一片祥和宁静。
柯萝的任命能引起惊讶，却不会引起争论，冬里带给他们的新事物太多了。
新肥料，新式马桶，新工种，新商贸区，新的干净的生活环境，种种变化，都在让上月镇往好的方向发展。
没人敢质疑冬里的决议。
现在谁在街上不顾卫生，不用巡逻队员提醒，都会有人站出来指责他。
城堡书房。
“上月镇的民众在逐渐觉醒道德意识，这是个好的现象，我们城堡该抓住机会，强化道德……”
在这短短一两天，柯萝已适应身份的转变。
“道德意识。”冬里手指轻敲桌面。
道德，社会意识形态之一，是人们共同生活的准则和规范，对维持社会安稳起着重要作用。
在领主大过天的领地，人们的基础道德意识就是服从领主，尊敬领主，为领主种地。
产生这样的现象，全因领主掌握着领内人民的福利与衣食住行，他的一举一动都有莫大的影响力。
其他的道德意识，则还在雏形阶段，并无“为领主效劳”这么强烈。
“我注意到，上月镇的环境卫生已然得到彻底改观，这说明当初少爷的想法是正确的，但个体卫生状况仍有待改善。”柯萝说。
上月镇的环境同下月区一样，只是居民的卫生观念仍有差异。
像官员、管事、店长，富农这等级别的人物，已经懂得向城堡看齐，每日坚持洗漱，尽量穿着体面的布衣。
底层仆役，农户就显得不那么自觉，一两周，乃至一个月才洗一次澡。
还有乡下的小孩子，都喜欢外出玩耍，山野丛林，鲜花草地都是他们的乐园。
带着一身泥回家，父母也不督促洗澡，这可要不得。
冬里小时候喜欢在月牙海滩玩，那会儿柯萝也在，抓螃蟹，堆城堡，拾捡最漂亮的贝壳。
两人回城堡后，起码都会洗浴一遍。
“道德意识需城堡来引导，禁令实施这么久，也该解除了，解除后交由道德监督，省心又省力。”冬里说。
“不过我上月镇仍处于发展阶段，居民们还未富起来，步子不能走太急，先迈出一小步就行。”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冬里的这句话当作该次道德宣传活动的口号和标语，由尾月堡牵头，上月镇行署开展。
“个人的卫生形象，也需随大环境改善，不讲卫生是容易生病的。”
第二个活动的宣传口号则是“享受健康生活，讲究个人卫生。”
建立新公共设施浴场。
给全镇人家修厕所冬里办不到，建一所大型公共浴场还是不成问题的。
再让行署官员宣传不讲卫生将提高患病率的事实。
要是有人不服，就跟他说是冬里讲的。
最后，再发表一则宣言。
尾月堡及其下属企业，将不再招收不讲卫生的员工。
这招绝对见效。
八匹小马驹新加入马场，眼看就要进行新一轮的骑士选拔，要是自己孩子入选了还被筛掉，那就太惨了。
还有招工，从今以后，想要好工作，就要讲卫生。
第三个活动，全镇卫生大检查。
“对农场，牧场，马场，磨坊，农庄，骑士校场，各商铺，进行一次卫生大检查，包括人和环境。”冬里说。
这也是一次展示领主威严的行为，柯萝认为还来得太迟，冬里早该这么做了，正好借此机会，打击那些轻浮懒散的管理者。
不听指挥，不称职的人都将被拿下。
“仆人们学了有一段日子，派他们出去磨炼一下，提前熟悉流程。”冬里说。
检查事宜交给城堡仆人，冬里能得到最真实的结果。
经过一下午的讨论，总共有三项活动要实施开展。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道德宣讲活动。
“享受健康生活，讲究个人卫生”主题活动。
全镇卫生大检查工作。
这三项活动并不冲突，柯萝有做卫生企划的经验，第二次的总策划仍然是她，上月镇全部单位，都必须无条件配合。
柯萝喜欢这份权力。
虽然忙碌必不可少，但这说明她是个有用的人，体现出价值，方能生存更久。
最高执政官助理这份职位，柯萝原本不敢奢望，出谋划策并让冬里采纳，柯萝想是的体现出更多的价值，她在城堡的地位就会越来越稳固。
得到这一职位，无疑助长了柯萝的野心，不再局限于城堡，而是整个月牙领，大管家已不用视为竞争对手。
一条条政令自尾月堡传出，预示着上月镇又要有大动作了。
从上到下，闻到风声的各单位，都雷厉风行地准备检查工作，就怕引起城堡不快，被当作典型。
冬里一直表现的很仁慈，甚至都没生气过，但谁也不想当那只出头鸟。
“快快快，必须打扫干净，角落也不能放过。”
“见到检查，态度恭敬点，不准顶撞。”
尾月堡教室。
在今日的课程结束后，威尔向仆人们传达工作要求。
“少爷决定，派你们来担任这次的检查员，希望你们能如实贯彻城堡的意志。”
终是等到这一天了，青年仆人们面色激动，都表示不敢有丝毫马虎，必定落实到位。
上月镇行署。
纪伯说得嗓子都要干涉了。
“把镇上的建工都叫来，浴场的修建方案要尽快送到城堡。”
“道德宣讲的稿子由柯萝小姐草拟，你们不用担心，不会让你们做。”
“发布公告，行署支持城堡的决议，人人都要讲究卫生，从你我做起。”
这回。
冬里手中的月牙儿，要从内到外洗去污秽，成为一轮崭新的洁白美月。
第三十三章 我读书少
指示交代下去，冬里这个领主反而变得很悠闲，下面的人风风火火，他这里一片宁静，以至于都有些闷了。
冬里想到镇上逛逛，系统显示“上月镇正在版本维护更新中，无法进入。”
也是，他这时出去，是不太符合规矩的，人家都在筹备迎接工作呢。
强行登录服务器，只会造成不必要的混乱，冬里有最高权限，但不好这么做。
当日的魔法修行结束后，冬里就坐在露台石阶上，望着广阔的太洋发呆。
海风吹拂。
在这个春天，自冬里回家继任月牙领主，就再没离开过领地。
擅自离开领地去玩，冬里自问做不到，这样对尾月堡和领民们太不负责任，外界不说匪徒横行，治安还是挺混乱的。
当初冬里和柯萝从学院回来，途径数十城池，雇佣护卫队，搭大型商队顺风车，仍遇到诸多意外。
山贼都算小意思，碰到大城战争，通常都要滞留许久，好在一路平安。
所以领主轻易不能离开领地，要是出点意外，这一大家子怎么过得安生，特别是冬里这种，尾月堡一系的独苗。
既然不能出去。
“做点什么好呢？”冬里撑着下巴，想着有什么事情能增添生活乐趣。
这个时候，农民和工人会用一杯麦酒来告诉你。
在一天的工作结束时，和朋友勾肩搭背地走进昏暗小酒馆，在酒精的刺激下尽情吹牛，那叫一个快活。
冬里还是个未成年，使不得，那么有没有适合贵族的娱乐方式呢？
执弓打猎，这个比较流行，还能证明自身的勇猛，可惜冬里是个法师，对弓箭一事并不擅长。
参加各种宴会应该也挺有趣的，但冬里没听说滨海区的贵族圈子，最近有举办过什么宴会。
就在冬里快无聊得满地打滚之际。
“少爷，您的下午茶。”阿碗一手端着蛋糕，一手提着壶红茶走来。
阿碗没满十六，便留在城堡侍候冬里。
“下午茶？”
冬里灵光一闪。
所谓下午茶，就是指边吃糕点边喝茶，不是每天都有，属于休闲娱乐方式的一种。
由于贵族的社交晚餐一般在晚上八点时进行，人们便习惯在下午四时吃些点心、喝茶。
在神罗帝国上流社会，有位叫安丽玛利亚的女伯爵很懂得享受，每天下午要让女仆准备一壶红茶和点心。
她觉得这种感觉真好，便邀请友人共享，下午茶在上流社会间流行起来。
神罗帝国有着巨大影响力，外地番邦国家自然是争相模仿，这就是下午茶的起源。
在周末午后举行一次小小的下午茶聚会，招待知己朋友，以馥郁鲜花为伴，以美丽风景佐餐，实属乐事。
红茶来自失落的古国文明。
糕点则由主人家自行搭配。
内陆的情况冬里不太清楚，但在滨海一带，点心就只是一块日常的白面包，顶多沾点果酱。
像什么蛋挞、布丁、三明治、小松饼、芝士蛋糕、抹茶蛋糕、水果蛋糕、鲜果塔……
通通没有。
那冬里为什么不能自己做点好吃的呢？世界上有一种东西不可辜负，那就是美食。
在尾月堡，天天就吃白面包，午餐来来回回都是那几样，冬里都腻了。
在冬里的记忆碎片里，还能记得些美食的大体做法，城堡不缺材料，多试几次能做出来。
要是把快餐带过来，普罗大众也会很喜欢吧。
“少爷？”
“少爷别吓我，阿碗怕……”
“完了，少爷的灵魂被魔鬼抽走了，呜呜，我要快去告诉威尔先生。”
“站住！”
冬里一头黑线地把泪奔的阿碗叫回来，这都哪跟哪呀。
“少爷没事就好。”阿碗心有余悸地拍拍还未发育的胸口。
打定主意要研发美食的冬里，享受完下午茶后，目光直逼待在一旁打盹的阿碗。
想要做美食，得有帮手不是吗？卡娜出去了，厨房就剩阿碗，时机正好。
咦！
阿碗惊醒。
好吓人呀，少爷的目光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可怕，眼睛像恶狼一样，绿幽幽的。
……
城堡厨房。
这天，阿碗正待在厨房里画圈圈，卡娜出去办公，做餐时才回来，因此就剩她一个人。
阿碗的职位是厨房助理，主要工作就是在厨房里打杂，包括但不限于切菜，配料，调整火候。
别看她小，对这些事挺熟稔的，卡娜的一身本领学了个七七八八。
嘎吱。
有人推门进了厨房。
阿碗转头一看，惊讶得嘴巴能吞下一个鸡蛋。
“少少少……少爷！”
“没错，就是我哒。”冬里笑嘻嘻地走过来，扯扯阿碗的小脸。
“您怎么会到厨房来？”阿碗惊呼。
“嘘！”冬里掩住阿碗的嘴，回望门口处，“别让人发现我来厨房，不然威尔又要说教了。”
阿碗惊恐地点点头。
要是威尔看到冬里来厨房这等地方，她也逃不了。
“好。”冬里放开阿碗，上去把门关上，“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阿碗奇了，冬里是领主，什么事情还要她一个小小的厨房助理帮忙呢？
阿碗不信。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少爷是相信你才找你的，你看我找别人了吗？”冬里说。
阿碗摇头。
“那不就结了，我这件事，还真只有阿碗能帮上忙，旁人办不到。”冬里说。
阿碗瞬间膨胀。
“少爷你尽管说，阿碗就算是赴汤蹈火……”
“停，不用那么严重，我只要你照我说的做就行了。”冬里说。
“嗯嗯。”阿碗点头。
这时候，冬里才有机会打量厨房。
冬里的确是第一次进厨房，贵族只负责吃好吃的，来烟熏火燎的厨房，在他们看来是件掉价事。
城堡厨房的格局挺大。
石质的大厨台，盛放餐具的橱柜，烧火的炉子，案上是木板、刀具，一排调料瓶子。
冬里看见，一块猪肉正摆在板上。
平时除了白面包，冬里食用的最多的肉食就是猪肉，猪的照料比牛羊少的多，饲料还便宜，并且能吃人们剩下的食物。
上月镇不光是城堡饲养场，许多人家都养有猪仔。
然后是鱼和海鲜，城堡为数不多的几条渔船，为冬里的餐桌带来新鲜海鱼。
回到白面包。
白面包的重要性，比肉食更盛，教会把精致的白面包称为“潘德美茵”，意为精致的、神圣的面包。
谁家请客吃饭，餐盘上有白面包，哇，那真是倍有面子！
有记事，有位国王在某次战役中取得胜利，赏赐军队将领烤肉和葡萄酒，大家习以为常。
然后国王赏给最勇敢的士兵每人一块“女王面包”，一种用鸡蛋、牛奶、蜂蜜、香草制作的顶级白面包，被人羡慕得要死。
白面包和黑面包其实能用一袋面粉烤出来，区别只在于手工，粗面粉里的麸皮筛得越干净，烤出来的面包自然就会越白越精细，但花费的功夫同样就越多。
“阿碗，你会做面包吧。”冬里问。
“当然会！”
阿碗挥舞着小手，似乎不高兴冬里质疑她的能力。
“你听说过火腿面包吗？”
“唔……”阿碗迟疑地摇摇头，“我读书少，面包不是只有黑面包和白面包这两种吗？”
“那你就out了。”
冬里一副“我读书多，懂得多”的样子，他使个眼色，阿碗侧耳靠过来。
“听我说，火腿面包呢，就是这样，这样，再加上这样。”
第三十四章 权力的鸡肉味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领主，一个是连厨师都称不上的小女孩，这对奇异的组合，正在进行一场美食的革命。
“鸡蛋、烤肠、白糖、牛奶，最好再加上一些玉米粒和胡萝卜。”
阿碗对新式面包兴趣浓厚，很快就把冬里说的材料拿出来。
“接下来呢？”阿碗睁着期待的大眼睛。
冬里讪讪地摸摸后脑勺，他做不来面包，接下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所以要找阿碗帮忙。”
“少爷也有不会做的事情吗？”阿碗惊讶道。
在她的眼里，冬里知天文懂地理，还会一手绚烂的魔法，连他也有不会做的事呀。
“不会。”冬里老实承认。
“阿碗，没有哪个人是什么都会的，哪怕领主也不能。”
“每个人都有自己能做的事，阿碗你会做面包，帮卡娜太太打杂，这就是你能做的事。”
“各司其职，才有大家的安稳生活，领主也是一份工作，并没有谁比谁高贵，你们相信我，所以我才能当这个领主。”
“我们是一样的。”
冬里语气中透着认真，阿碗单纯地笑了。
“少爷就是少爷，怎么可能跟阿碗一样呢。”
阿碗把袖子拉到胳膊，把食材划拉到一起，势要大干一场。
“看我的吧，少爷。”
冬里拦住她，想法是他提出来的，眼巴巴地看着，工作全交给一个小女孩来做，这不是他的做事风格，还很丢面子。
“不会就学，我来给阿碗当下手吧。”
阿碗眨眨眼睛，指挥城堡的领主，听上去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真的吗？”
“不骗你。”
“威尔先生骂我怎么办？”
“那就不要让他发现。”
“好耶，先把这些东西，都和在一起吧。”阿碗兴奋地说。
冬里洗净手，围上厨房的专用围裙，把实木盆拿过来。
“先把面粉放进去。”
“倒水，水不能太多。”
“牛奶和白糖也放进去。”
“少爷，要用力搅拌，放进黄油块再接着和。”
冬里依言照做，感觉还蛮有意思。
将松弛好的面团擀成长条，放入早先准备好的烤肠，再捏紧包裹住。
阿碗满意地拍拍冬里的肩头，似乎认为他做得还不错。
考验刀功的时候到了。
望着木板上的面团长条，冬里深知这不是他能应付的对手，于是退居二线。
阿碗神情严肃执起菜刀，颇有大厨风范。
刀光一闪。
包裹着烤肠的面团长条瞬间多了数道致命的伤口，全是从侧面切开，并保持藕断丝连的状态。
冬里鼓掌。
阿碗嘴上说着“不能骄傲”，心里早已乐开花，然后两人一起把切断的那面交叉摆朝上，挨个刷上鸡蛋液。
“该生火了。”
阿碗从厨房一角把烧火木材取来，放到烤炉下，配合干草料准备生火。
点火有点麻烦。
阿碗吹好几次，火苗仍不见涨，只得几缕烟。
“让我来吧。”冬里靠到炉口，示意阿碗退一下。
冬里凝视着小火苗，意念一动，火苗像是得到能量补充，猛地升腾起来，熊熊燃烧。
“少爷，这是魔法吗？”阿碗手捧于胸前，超级崇拜。
“算是吧。”
冬里点下头，不知道学院里的导师们看见这一幕，会不会说他降低了魔法的格调。
火焰燃烧。
阿碗添着干柴，用铁剪维持炉内的温度，一张小脸被火光映得通红。
有汗水顺着脸颊流下。
“阿碗，你的毛巾是哪块，我帮你拿。”冬里问。
阿碗指了指蓝色的那块。
“谢谢你，少爷。”阿碗边擦汗边说。
“这没什么。”冬里笑道。
火烧停后，阿碗用铲子迅速把烤炉中的余烬清理干净，要烤的东西就能放进滚烫的烤炉里了。
阿碗把面团放到专用的铁质烤盘上，小心地送入烤炉中。
耐心等待。
……
上月镇，浴场正在开工。
行署官员们分好区域，到各户人家进行“保护环境，人人有责”道德宣讲活动，柯萝居中协调。
“从今天起，卫生禁令解除。”
“但这不代表回到从前。”
“这么漂亮的街道，你们忍心搞破坏吗？”
官员们苦口婆心地对群众说。
这段时间，小镇居民们看到整洁的上月镇，再回到以前那样，确实不大习惯。
“好像是这个理。”
嫌麻烦、觉得方便还要到家里或公厕的人都不再说话。
“还有郊外，咱们上月镇的花花草草那么可爱，得爱护些。”
“我们的镇子，跟其他镇子是不同的，我们这里是干净的镇子。”
众人纷纷称道，这点他们意识到了，现在走亲访友到其他镇子，都待不了多久。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上月镇空气清新，有环卫工人维持环境，别的镇子脏乱差，还是回自家镇子舒服。
还有一个从前没有的现象，那就是外地的朋友亲戚都更愿意来上月镇找他们玩了。
“谁要是破坏环境，不讲卫生，我头一个鄙视他。”
“这种人，是不道德的人，领主大人说了，人人都要讲道德。”
“我们是上月镇的人，是文明人。”
听了官员的演讲后，人们都初步理解一个新概念道德。
不讲道德的人是可耻的，我们别跟不讲道德的人说话，那样会拉低自己的档次。
有不讲道德的人，大家都应该鄙视他，就算是为了名声着想，也不要做违反道德的事。
卫生大检查如火如荼进行中。
城堡仆人化作特派检察员，管事店长们见了，无不恭恭敬敬。
这次检查不同以往，仆人们是能直接向冬里汇报的，闹不好上月镇就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没人敢跟领主作对，因此仆人到访时，就算态度嚣张也只能老实应着。
“怎么回事，这里的垃圾堆在一起，是给我看的吗？要不要我跟领主大人说说。”罗姆气势凌人地说道。
“千万不要啊！”农庄管事惊慌地说。
许是有仆役粗心，忘记把垃圾拉去倒掉，让罗姆抓住把柄。
“罗姆先生，下面的人粗心，我这就让他们处理，都是我的错，还请不要告诉领主大人。”管事恳求道。
“哼！你们这些人，领主大人交代下来的事，竟然都不重视，看来平时过得太舒坦啊。”罗姆咄咄逼人。
“不……没有。”管事心虚地说。
不得不说，在上月镇的农庄上班确实很舒坦，相当于一个铁饭碗，工资从不欠发，粮食福利还多，一人当差，全家吃饱。
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人产生懈怠之心。
很快。
该农庄全体仆役赶来，有的还在聊天打屁，见管事神色凝重，才知大事不妙。
“罗姆先生，是我的错。”
“罗姆先生，请您不要说上去。”
“我们这就改。”
一排人集体认错。
罗姆神情冷酷，在场所有人，只有他一个直起身子，其他的全在弯腰道歉。
这种感觉太过美妙。
在城堡当仆人天天向人弯腰，到外面来就是别人向他弯腰。
“够了！”
仅仅两个字，让所有人都停下动作，全部朝他望过来。
罗姆是众多仆人中最明白的一人，冬里和城堡要的只是臣服，只要足够听话，就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没必要上纲上线。
“赶紧把那堆垃圾弄走，要是午饭后再让我看到，呵呵。”罗姆道。
管事明了。
“阿大阿二你们两个，快去处理，用最快的速度，还有，再抓只鸡过来杀掉。”
“罗姆先生，您来农庄检查工作也累了，中午又要回去，恐怕时间不太够，就留在农庄和大家吃一顿吧。”管事讨好道。
罗姆舔了舔嘴唇。
“这……不太好吧。”
“没问题没问题，您是城堡中人，这点待遇不是应该的吗？谁要是乱说，我抽他大嘴巴子。”
这是罗姆初次品尝权力的滋味，味道是鸡肉味。
第三十五章 火腿面包的诞生
在厨房这个近似封闭的空间，不找人说话就像盖着盖子的锅炉一样闷，冬里便找阿碗聊天。
“阿碗，你在尾月堡工作还满意吗？”冬里问。
冬里自问对仆人不错，薪资待遇都是高水准，还有威尔教授读书写字。
他想知道仆人们的真实想法。
“超满意的。”阿碗不假思索地说。
“有小钱钱，有吃不完的面包，有照顾我的卡娜姐姐，有既严厉又温柔的威尔老师……”
说了一大圈，阿碗想起冬里也在面前，赶紧大声称赞一句。
“当然，还有最最温柔的少爷呀！”
尾月堡不仅是冬里的家，也是仆人们的家，他们紧紧依附着城堡，早已把一切视为理所当然。
“阿碗，我记得你是由卡娜担保来的，工作了这么久，会不会想父母？”冬里问。
尾月堡的仆人，上月镇本地居多，也有来自小山村的，只要身份清白或有人担保即可。
阿碗九岁进的尾月堡，现今十三。
“少爷，我没有父母。”阿碗眼里的光泽黯淡下来。
冬里惊觉失言。
“抱歉……”
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怪不得节假日阿碗从不回家省亲。
似乎是觉得找到倾诉对象，阿碗便一五一十地身世告诉冬里，城堡里除了卡娜，还没人知道。
“那会儿很乱，大家都不到街上玩，我也不太明白怎么回事。”阿碗说。
“只记得有骑士来屋里时，妈妈紧捂着我的嘴，叫我不要出声，然后家里仅剩的粮食就没了，我好饿好饿。”
悲伤的过往。
“爸爸被叫去当兵后，就再没回来，有一天妈妈哭着告诉我，爸爸去世了，我问妈妈什么是去世，她只是抱着我哭。”
“妈妈生病了，病得很厉害，可我们没钱找医生，妈妈把我赶出家门，叫我来上月镇找亲戚卡娜姐姐。”
“后来，卡娜姐姐告诉我，妈妈也去世了。”
“去世是什么，为什么要去世呢？直到前不久威尔老师教我，我才明白，去世就是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不能再跟他说话，不能再跟他拥抱……
冬里沉默。
很明显，这是一场战争，妻子等不回丈夫，孩子等不回父亲的残酷战争。
即便是滨海一带这种超凡资源远不如内陆富饶的地区，每年的大小战争仍不间断，被覆灭的城镇势力不计其数。
在战争中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只能在祈祷中迎来末日。
阿碗算是幸运的，有个身在安稳小镇的亲戚可以投靠，并得到善良的对待，而孤立无援又身陷战争泥潭的孩子呢？
那些成天叫嚣着要打战争的人，他们看不到。
冬里暗暗告诫自己，要壮大上月镇，不让任何人欺负，阿碗的工作是在厨房切菜烤面包，那他的工作就是保证她安心烤面包。
如果避不过战争，就在战争前做好准备。
一件现实的事。
在奥利哈刚大陆，战争是永恒的主旋律，长达万年的历史，十年战争、百年战争，只能算常态。
在那场无尽厮杀后。
神魔精灵、泰坦巨龙以盖世姿态傲立第一阶层。
人族偏安一隅，唯神罗有资格站在大陆舞台中央，紧守凡人最后的荣耀。
“小目标，什么时候才能达成小目标啊，中等城镇，人口上万。”冬里道。
按这个标准，上月镇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冬里以前以为发展一个城镇很容易，真上手了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房子不会像方块一样叠叠就多，人口不会跟数字一样说涨就涨。
“到时候了。”
“诶？”冬里错愕地抬起头。
“少爷，到时候了，再烤下去，面包会烤糊的。”阿碗奇怪地看着他。
“对……对喔。”
热腾腾的火腿面包，取出时已成金黄一片，冬里和阿碗在上面洒上奶酪丝和沙拉酱，还有玉米丁和胡萝卜丝。
新鲜出炉的火腿面包就完成了。
“少爷，这就是火腿面包吗？”阿碗嗅了嗅。
既有烤肠片的香味，也有原属谷物麦子的清香，它们混合在一起，散发出让人吞口水的魔力。
白面包阿碗品尝过，她曾以为那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面包，眼下认知被毫不留情推翻。
“是的，快尝尝吧。”冬里说。
完成度很高，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总比白面包好吃吧。
“少爷，开吃咯。”阿碗把火腿面包分成两份，并拿来两张纸贴。
“嗯！”
手拿着软乎乎的火腿面包，冬里和阿碗对视一眼，抱着试试就试试的心态，像仓鼠般小小的咬一口。
第一口。
阿碗没品尝出什么味，“咕嘟”一声就顺着食道滑进胃里，只余下唇齿间的甜香。
第二口。
冬里流下感动的泪水，这是优质奶酪加精细白糖的甜，这是牧场原生态牛奶的纯和天然蔬果的鲜。
第三口。
先民时代起，人类就是肉食动物，人们对肉食的渴望早已写入基因，而这层面包下的猪肉火腿，赋予生命与灵魂，让这个面包活了！
冬里和阿碗再度对视一眼，一个看到史前震撼，一个看到感动常在。
“太好吃了。”阿碗面色潮红。
火腿面包对她而言，就像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在此之前从没想过面包能这么做。
倒不是人们缺少想象力，人类一直是最具创造力的物种之一，是因为战争的潜在威胁和普遍影响力，导致厨师没心思花在料理上。
意犹未尽地吃掉火腿面包，阿碗还沉浸在美食带来的快乐中，这会儿的她脸上有着可爱的笑容，像平时那样天真烂漫。
“阿碗，下回正餐就做这个火腿面包吧，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说的，就说你自己想出来的。”冬里道。
“啊？”
阿碗当即就要拒绝，这明明是冬里提出来的，她怎能占为己有。
“拜托拜托了，阿碗，要是让威尔知道这件事，他会说我不务正业，大家也会不高兴。”
冬里说的实话，看书可以，学魔法可以，但领主做面包这种事，传出去必定让领民失望。
在贵族圈子会被人笑话。
虽说不想当厨子的魔法师不是个好领主，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
据柯萝的民望调查报告，冬里在月牙领民众眼里，是一位仁慈又不失威严、睿智且富有远见的领主。
“阿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你的帮助，我可能永远也做不出火腿面包。”冬里说。
冬里再三劝说，阿碗勉强接受。
阿碗不想看到冬里被威尔说，有次她在课堂上被威尔训时，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那感觉真不好受。
“好吧……”
烦恼很快抛到脑后，冬里让阿碗把火腿面包的做法记下来，如今阿碗能读写，这不算件难事。
“我们的这个火腿面包，工序还比较复杂，所需材料也很多，但我想让更多人尝到它的味道。”冬里说。
“阿碗，你适当简化一下，用黑面包来制作。”
火腿面包的主要材料是烤肠和面粉，冬里这款属于贵族版，平民则有平民的吃法。
猪肉不贵，烤肠许多平民人家都有做，而关于如何改进这个问题。
阿碗拍拍胸脯。
“就交给我吧。”
第三十六章 指日可待
卫生工作检查完毕，仆人集合回到尾月堡，表现最佳的杰克获得向冬里直接汇报的机会。
书房。
“杰克，在书面报告前，我想先听听你的口头报告，比如在检查过程中，是否有遇到阻碍和不配合的现象。”冬里说。
“回少爷，并无此事。”杰克说。
“我们走访的店铺农庄，上至管事下至仆役，对检查工作都很配合，我还总结了其他同事的情况，一律正常。”
“有个别单位粗心大意，不重视卫生状况，我们立即勒令其整改，其改正速度快，认错态度良好。”
冬里点点头。
卫生检查的用意不只是卫生这一块，还是对上月镇的一次威慑，若是有人觉得领主年少就敷衍了事，骑士会亲自上门告诉他这个想法的错误性。
杰克递上报告书。
报告书上，有参加检查工作的仆人们的签名，字迹还很潦草，依次是杰克、鲍伯、约翰、卡丝、卡娜、麦娜等青年仆人十人。
根据评定标准，各单位的卫生情况分为优、良、差三个等级，其中行署得优，其余皆是良，仅牧场和马场得差。
冬里想起来，最近牧场和马场提过人手不足的事情，情有可原，责罚就不必了。
“责令牧场和马场尽快整改，告诉他们，人手不足我会让行署发布招工信息。”冬里说。
“是，少爷。”
杰克退下后，冬里叫来威尔。
“仆人们这几天工作辛苦了，今日的晚餐，每人加一杯牛奶。”冬里说。
一点小小的恩惠，有时候是很有用的，仆人们为城堡效劳是义务，义务之外的小奖励，更能激动人心。
威尔领命而去。
……
浴场建成当日。
冬里骑上白雪马，和扈从骑士验收成果。
在“享受健康生活，讲究个人卫生”的宣讲活动中，人们认识到只有勤洗手、勤洗漱，才能远离疾病的危害。
健康生活的观念普及全镇。
冬里骑行到街上，这次不仅是环境的改善，还有生活在这个小镇上的人。
大人们衣服很老旧，人却显得很精神。
在街角玩的小孩，脸上不再有污渍，这么一看就可爱许多。
起到这般立竿见影的效果，与城堡发布的声明不无关系，像是让人眼热的牧场马场招工，新规就是不招不讲卫生的人。
来到浴场门口，纪伯等候已久，建工略显局促地为冬里进行介绍。
总的来说，它给冬里的第一印象很简陋，但以上月镇的条件，能做到这种程度已非易事。
冬里表扬了用心的建工小队，并让行署在工资结算上多加十个铜板。
浴场由石块建成，两层高，内部空间大，有热水区、温水区、冷水区三部分。
设计方案源自神罗，很早就传到滨海一带，冬里应该还是头一个说要建的领主。
据说神罗人的浴场，有喷泉，有雕像，有壁画，金碧辉煌，人们到浴场来，不单是为洗澡，他们还会这里商量买卖，和解讼事等等。
“浴场的运行和维护，交由行署管理，招工自主决定。”冬里说。
上月镇临海，水资源极其丰富，运行方案里，每日有专人运来烧火木柴，用大锅炉烧热水。
相信它会给上月镇居民的生活带来极大改变，从此农奴和工人干完活后，多了一个新去处。
至此。
上月镇卫生改造计划彻底告一段落。
在外界看来，冬里是瞎胡闹，是瞎折腾，费钱又费力，什么好处都没拿到。
就算是在尾月堡，估计也只有柯萝明白冬里的真实意图。
新风貌。
卫生企划带给上月镇了变革，所有人都在这场巨大的转变中展现出全新的自我。
身体的洁净带来灵魂上的洗涤，农民也可以干干净净，底层工作者有一份体面。
去往其他城镇时，他们更能察觉到这份不同，工作效率和生活积极性由此提高。
一个从领主到农奴，从城堡到小镇，全都“脏兮兮”的领地，必然是走不远的。
在冬里的授意下，浴场很快开张，作为公共设施，不对任何人收费。
开张第一天，异常火爆。
能在辛苦工作一天后，和同事朋友来洗次热水澡，真的很舒服很享受。
“我不想回家了。”
“领主大人真是英明。”
“领主大人万岁！”
泡在温暖的热水里，不少人感觉全身的疲惫和酸痛在慢慢散去。
往常这时只能回家，因为夜晚没有什么娱乐方式，而第二天早上没缓过劲来就又要劳作。
能泡个舒服的热水澡再回家，以前是不敢想象的，这是领主赐给他们的福利。
体会到浴场的好处后，冬里又收获一波民心。
不到一周的时间，浴场就成了上月镇最火爆的场所，其他城镇的人听了，只有羡慕的份。
“上月镇好啊，人人都干净体面。”
“我上次去过，和传言里的一样。”
“他们新修的浴场，只有本地人能进去。”
……
晴空万里。
冬里来到农田视察，农场管事劳格尔作陪。
上月镇始终是个农业小镇，农业放在第一位，冬里要看看施肥后的效果。
结果令人欣喜。
“领主大人，这肥料真是太好用了，麦子的长势比去年好得多，产量我不好判断，但绝对有增长。”劳格尔兴奋地说。
本来劳格尔对肥料一事持怀疑态度，在此之前，他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肥料。
亲眼见证农田的变化后，劳格尔对冬里完完全全的服气了，这肥料出乎意料的有奇效。
看这喜人的长势，谁还会相信这是下等田区。
这是领主大人求学时学的新魔法吗？劳格尔曾这么想。
冬里微微一笑。
肥料的作用，比人们想象中的还要强。
作物吸收水、阳光和二氧化碳，以古法种植，全看天气，遇到干旱天，再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粮食产量。
施肥，就是补充农田里的养分，每一次作物成长，都吸收了土地里的微量元素，把作物收割，就相当于拿走一部分元素。
长此以往，土壤肥力越来越低，造成作物产量与品质的下降，必须要施肥，才能让土壤重新焕发活力。
肥料中蕴含的微量元素，正是土壤所需的，只要施好肥，下等田也能变成良田。
青青的麦田里。
望着茁壮成长的麦子，农奴脸上的笑意一天比一天多。
这一季有大丰收，有经验的老农奴肯定这一点，而带来这个改变的人是冬里。
自从冬里当上领主，上月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好，人们不懂怎么办到的，只当是冬里的功劳。
很多人家的父母都这样告诉孩子。
“遇见领主大人，一定要乖乖行礼，不要问为什么，因为他是上天眷顾我们上月镇才派来的好领主。”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可以预见的粮食丰收，让上月镇的人愈发自信起来，农奴们能尽早从农田解脱，投入到各式各样的工作中。
前段日子，牧场的招工，马场的招工，浴场的招工，让上月镇的工人阶层又添一份力量。
人们看到美好的未来，每一天都干劲十足。
农场里。
劳格尔把农田里的农户召集过来，冬里站到台上讲话。
“农业是我上月镇的主要产业，农民是我上月镇的重要组成份子，你们应该把头骄傲地抬起来，因为是你们，养活了全镇的人。”
“我在城堡，但我依然会持续不断地关注你们，关注你们的生活，关注你们的福利。”
“丰收，就要来临，新农田的开垦，指日可待！”
第三十七章 筹备修路
欣欣向荣的上月镇，迸发出惊人的活力。
商队到访的频率逐渐增高，以往两月才来一次的商队，现在半个月就来一趟。
卖山岭土货的，卖手工制作品的，卖丝织产品的，补足了上月镇居民短缺的物什。
在不断完善的商贸区里，买方卖方都受到公平公正的对待。
各取所需。
镇上居民刚来些余钱，正找不到地方花，来往商队赚了个盆满钵满。
他们对上月镇的评价很高，纷纷暗示要跟尾月堡建立贸易伙伴关系，冬里收到的礼物堆积一小仓库。
柯萝一一评估。
“近日统计，城堡征收的商税达三十二银币之多，突破往年历史记录。”威尔汇报。
外来商队到上月镇行商，城堡是要收取商税的，收取交易额十分之一，这是惯例。
三十二枚银币，往年的记录加起来也没这么多，看这个迹象，未来还会持续增长。
“赚了一笔小钱。”冬里美滋滋地说。
这就是上月镇新名片带来的效果，取得这样的成绩，并不值得惊讶。
威尔的目光愈发欣慰，其实他还有些担心，担心冬里能不能治理好上月镇。
这份担心却是不必要了，卡伦帝斯家的血脉没有一个庸才。
“这笔钱我另有打算，刚好拿来用，威尔不会心疼吧。”冬里笑道。
冬里求学时，威尔从不含糊，一笔笔钱邮寄到学院来，要多少拿多少，生怕不够。
当领主后又不一样了，大管家本质上是个保守的人，对资金流动很敏感，怕冬里不节制。
事实证明，冬里花出去的钱都是值得的。
“城堡的资金都是少爷的，该怎么花，自然也是听少爷的。”威尔道。
总要讲讲大道理的威尔，这回同意的异常痛快，反而让冬里有点不习惯。
“是用来修路啦，这些天大量马车涌到镇上，泥巴路不堪重负，行署称路面有破裂。”冬里解释道。
“全凭少爷命令。”
冬里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召来纪伯。
冬里想要修路，修多长，怎么修，有待商议。
今日的领主冬里，已懂得“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的道理，谋划准确周到而后行动，知道在合适的时机收手才有所得。
修路事小，拨款即能开工，影响的不止是镇上居民，还有外来旅人和商队。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外如是。
“纪伯镇长，道路的裂损情况如何？具体在哪一路段？”冬里问。
第二次进书房，纪伯的表现沉稳不少，许是知道冬里不会让人为难。
“回领主大人，道路各段均有不同程度的裂损，入镇口路段的裂损情况要严重些。”纪伯回道。
“裂损原因主要是商队频繁到访导致，前些日子又接连下雨，路面泥泞不堪，路面就被压裂了。”
“稍加修缮，道路仍能使用，就是马车行驶会不太方便。”
上月镇的主要道路，就是镇上连接滨海大道的这一段路，使用十多年了。
一条普普通通的泥巴路，能用这么多年，算是劳苦功高。
冬里不打算再重修，重修太麻烦，效果还不好，不如直接修条成石子路。
“纪伯镇长，上月镇的石料资源如何？”冬里问。
想要修一条好路，缺少石料将是极大的阻碍，还得从别的地方运。
离上月镇最近的一家采石场在石岭镇。
权当冬里没说，要是上月镇石料足够的话，就不用再从外地运，否则冬里的小算盘就打不响了。
纪伯思索一分钟，领主问“石头多不多”，背后的含义显而易见。
“回领主大人，我想上月镇的石料资源是足够的，威廉老爷执政时，曾进行过一次全镇大勘测，石料分布在领内各地，野猪领附近居多。”
冬里心松一口气，月牙领没什么超凡资源，普通资源倒是应有尽有，保证自给自足。
想想也是，小叶镇紧挨着一片大森林，资源丰富任由取之，石岭镇有黑曜石矿产，闷声发大财。
到上月镇这块，总不能就那么偏心吧。
“我要修建石路，行署拿个章程出来。”冬里说。
“纪伯领命。”
纪伯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想到上月镇将会有一条石子路，他这个镇长也脸上有光呀。
“柯萝任监督，代我监视路政工程。”
“设立采石工一职，为修路采取石料，行署负责招工，修路事宜征召民夫，发薪水包吃食。”
“我这有三十银，找威尔领取，用来准备前期工作，后续资金柯萝来发放。”
纪伯退下。
不多时，城堡欲修石子路的消息传的满天飞，大股居民们上行署打听，得到确实消息，无不振奋莫名。
有气力大的青壮年对“采石工”这份工作虎视眈眈。
午餐。
和以往不同的是，白面包变成了火腿面包，这份领主餐桌上的新宠儿，吸引整座城堡的目光。
跟好吃的火腿面包一比，就连白面包都索然无味。
“是阿碗想出来的。”仆人们都说。
这两天，阿碗研究“平民版”的火腿面包，让城堡的仆人们试吃，吃过的人都说好。
只是一旦问她怎么想出来的，阿碗就会变得支支吾吾，脸红到耳根子。
她答应过冬里不会说出去，答应过的事就要做到。
“这是少爷想出来的吧。”
用餐时，一个幽幽的声音自冬里背后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怎么可能？我……我堂堂领主，脑子想的都是关于全领的大事，哪有空做面包，不是开玩笑嘛。”冬里僵硬地笑道。
“是吗？”
银发少女走到长条餐桌对面，一双红眸认真地观察冬里的面部表情。
“少爷，你瞒不过我，在这十秒内，你的眼睛比平时多眨了三下，毫无疑问这件事就是你干的。”
冬里举白旗。
有这么一位了解你的青梅竹马，真不知是福是祸。
此间无人，仆人都被柯萝支开，她笑吟吟地坐到冬里斜对面，小手撑着下巴。
“你吃过了吗？”冬里弱弱地打出五个字。
得到一大段回复。
“刚刚吃过，青菜和面包，很有营养，少爷你也该多吃点蔬菜，好吃的东西大凡只能满足口腹之欲，对身体益处不大，少爷可得注意了，偶尔尝尝可还行。”
“那你想试试吗？”冬里举起一小块火腿面包。
“唔，少爷你真的太不会为女孩子着想了，竟然在人家吃饱后用热量食物来诱惑我，长胖了没人要怎么办啊。”柯萝佯装叹气。
“说的也是喔。”冬里举刀叉的手臂微微颤抖。
他明白了，怪不得在学院时，别的贵族男生女伴换了又换，而他有那么多漂亮女孩做朋友，最后一封情书也没收到。
“不过看少爷这么可怜，柯萝冒着变成胖脸婆的风险吃一小块也未尝不可。”
趁冬里不注意，柯萝一手抓住他的手腕，把刀叉上的火腿面包送入口中。
“等等！那是我的……”
“什么？”吃过之后，柯萝才不解地发问，一脸的纯真无邪。
“没什么，没什么。”冬里尴尬地说。
柯萝是女孩子，虽说较常人聪明些，这些事情应该还不太懂。
冬里看了看手中的刀叉和盘中剩余的食物，又隐晦地瞥了一眼柯萝的樱桃小嘴。
吃，还是不吃？
第三十八章 领主的一天
忙活了一阵子，冬里和他的上月镇，总算是能休息会儿。
修路在筹备阶段，暂且不急，骑士选拔关系重大，尚未决议日期。
冬里在城堡里喝喝茶，吃吃点心，练练魔法看看书，过着简单的小领主生活。
一个早晨。
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大地渐渐苏醒，海的那面吹来凉爽的风。
八点钟。
卧室里的冬里睁开眼，在丝绒的温暖床被中挣扎了半分钟，还是选择爬出来。
领主有在领地内做任何事的权利，包括睡懒觉的权利，而为了保持自律，冬里定下规矩，最晚只能睡到八点半。
冬里一身蓝白色的纯棉睡衣，上面印着一头轻松熊，平白让人慵懒三分。
不是手艺精湛的女工，做不出这么精致的图案来。
卧室连着卫生间。
冬里来到洗手台，朝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拿起木制牙刷，配薄荷水刷牙。
洗手台是石英制作，镜子则是托行商购买，都花了大价钱，平凡人家用不起。
“少爷，可以准备早餐了吗？”门外传来仆人的声音。
“咕噜咕噜……阔……咕噜咕噜……以……”
仆人沉默片刻，他不敢问第二遍，但又没听清，好像是说的“可以”吧，便走向厨房传达指令。
刷牙后，冬里用折叠在一旁的湿毛巾擦净脸，再拿梳子梳理头发。
贵族注重仪态，不只是好面子，保持个人整洁，的确是每个人都应该做到的事。
洗漱完。
冬里走到阳台上，一股混杂着柔和水汽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入目是太洋的宽广，入耳是海鸥的鸣叫。
“我有一座城堡，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天天看到这样的风景，人的心胸都会变得开阔些。
那些大人物，都喜欢住在又高又大的地方，或许就有这个因素在内。
回到房间打开衣柜，望着满柜子的衣裳，冬里不禁犯了愁。
天天看到这样的衣柜，也会生出“选择困难症”这种病吧。
犹疑了一会儿，冬里挑了件常穿的白衬衫，配外套和长裤。
一人洗漱，一人穿衣，在平民想象中，应该有几个仆人围着侍奉才对，实际上这是极少见的。
据闻有肥宅型领主，洗脸穿衣，吃饭上厕所，都要兽人族的猫耳女仆服侍，这太夸张了，冬里觉得这是敌对势力对肥宅的污蔑。
换好衣服，冬里站到卧室门口的穿衣镜前，审视今天的打扮。
整了整衣领，冬里自我感觉良好，出门来到走廊，来往仆人无不驻足行礼。
“少爷早安。”
“少爷早上好。”
“早上好，冬里少爷。”
一句“早上好”，每天都能听到不同的句式，怕与别人一样吗，什么时候来个“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转式早上好”，倒能让人印象深刻。
冬里一路微笑着走到餐厅，有仆人为他打开门，热气腾腾的早餐已在餐桌上。
很精致。
好不好吃先放一边，重点是要摆得好看，就说餐盘右上角放的那朵花，不好吃但是好看。
白瓷盘，水晶杯，银制汤勺，银制刀叉，整齐的摆放在一起，搭配各色的早点。
足以让人产生拍照发朋友圈的**。
冬里优雅但磨磨蹭蹭地吃完早餐，时间已快到九点。
九点。
冬里到书房处理政务。
说是政务，就是让冬里当一个人形签字机，在同意的文件和支出报告上签署他的大名。
上月镇还太小，要处理的政务真心不多，而鸡毛蒜皮的小事是不上报城堡的，只有实在解决不了要找上头做主的大事，才会上报冬里。
像是邻里矛盾，小偷小盗，都是由纪伯和行署出面解决，冬里轻松多了。
乡下领主，乐得悠闲。
冬里连签数份文件，“上月镇石料资源详查”，“采石工名额确认”，“月季工资发放确认”，好些都还是柯萝写的。
有一份文件引起冬里注意，关于果树种子采买。
冬里曾说过，希望让上月镇的大家都吃上水果，可滨海地区没有谁家在卖果树种子，此事搁置一时。
种子，最是珍贵。
前几天又有一家境外商队到访上月镇，只听冬里说过一次的柯萝，打听到他们那边有商人愿意售卖种子，便付定金拜托商队代购，来时再带上。
“一直都这么细心呐。”冬里说。
办公桌上的文件很快就批示光，等下自会有仆人取走。
十点半。
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冬里把学院带回来的书拿来看，提前进入十一点的学习时间。
一位魔法师，不仅仅要会魔法，还要具备不俗的学识，所以常被视为知识的化身。
魔法师简直像是为贵族子弟量身定制的氪金职业，学习和装备都要烧钱，一般中产人家都难以供养。
对平民子弟而言，想要跨越阶层，骑士是最好的出路。
温习功课到中午十二点整，冬里伸了个懒腰，把书籍重新放回它的位置。
十二点半。
午餐是正餐，较早餐丰盛许多，很多时候冬里根本吃不下，但他在长身体，不得不多吃些。
在人丁兴旺的大家族，一顿正餐，通常有七八个，乃至十多个家族成员一同上席。
一家之主，大主母，长子，长子夫人，次子，次子夫人，小儿子，按照地位顺序坐在该坐的位置。
小辈，也就是家主的孙儿孙女，单独再开一桌，由仆人们照料着用餐。
再算上寄居的亲戚，投靠的重要门客，同一城堡的贵族扈从。
餐厅小了，恐怕还装不下。
尾月堡，以前冬里还能跟威廉一起吃饭，现在剩他一人，说来还真是惨兮兮的。
冬里十五，在这个年代不算小了，成人礼一过就能结婚，老爸老妈都不在，亲戚们要是在，还不得逼他赶快成家。
“我们这一系，算是脱离主脉了吧，可这也脱得太远了吧，远的我都找不着了。”冬里想。
“也好，过年节没有七大姑八大姨催婚。”
没有亲戚，代表孤立无援，贵族的亲戚往往多的数不过来，有时连敌人都沾亲带故的，打起来派人查，才发现这一尴尬事实。
“要自立自强，万一那天遇到了，不能当个穷亲戚吧。”冬里边吃边想。
午餐过后，冬里回卧室午睡。
午睡对人体有极大好处，时间不宜过短，也不宜太长，十至三十分钟最佳。
两点钟。
冬里到城堡外的修炼平台，开始日常的魔法修行，要是崇尚武技，就练习剑术或弓术。
不管是什么技艺，都要坚持才有成效，半途而废最要不得，比失败更消磨人心。
游戏拿一周不打，都会感觉生疏不少。
四点钟。
这之后，是自由安排的时间。
冬里把柯萝叫出来，一起去月牙海滩散步，等散步回来，也就到六点钟了，稍事歇息，迎接七点钟的晚餐。
八点。
全上月镇都陷入黑暗与寂静之中，不时传出一声犬吠。
冬里回到书房，点起蜡烛再度温习一小时的功课，或是看看游记和诗集。
文字中蕴含的力量，有时比刀剑还来得强。
十点，步步走入梦乡。
第三十九章 白鸥的邀请信
人们对领主充满很大的误解，就像皇帝老爷，他不会用金锄头来锄地，他根本就不需要锄地。
领主是工作，贵族是身份，都有承担的义务和责任。
哪天战争来临，冬里就得骑上马匹，顶在所有人的最前面。
夜深了。
冬里睡得很沉。
白天的魔法修行耗费了冬里大多精力，晚上得好好休息，保持充足的睡眠。
那些有黑眼圈的魔法师，可能并不是学习太努力，纯粹是熬夜造成的。
卧室门外，烛火在照亮，仍有一名仆人在值守，随十待令。
走廊一头，脚步声响起，把正在打盹的鲍伯吓个不轻。
“是……是谁？！你别过来啊。”
来人走近烛火的照耀范围，鲍伯抹了一把虚汗。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呀。”
是来换班的罗姆。
“我有那么可怕吗？”罗姆无奈道。
从长相上来看，罗姆显得有些阴厉，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给人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因为这份长相，在尾月堡仆人中，罗姆人缘是最不好的一个。
“没啥，我去睡觉了，你好好值守。”鲍伯打着哈欠走了。
独剩罗姆沉默的守在门外。
良久。
“呵。”
……
朝阳升起。
今天冬里收到一封信。
“威尔，这封信是谁送来的？”冬里问。
信函包装很正式，封面上有一只跃然其上的飞翔白鸥。
“少爷，这是白鸥城送来的，一大早就送到了，那名白鸥骑士还留了一句话，说是请少爷务必光临，位置替您预备好了。”
冬里剪开信裁线，取出信纸。
“我在珍珠堡举行二十岁生日宴会，特邀月牙领主冬里卡伦帝斯。”
落款处的签名是亚历克斯白珍珠，白鸥城的主宰者。
“亚历克斯哥哥？好几年没见了。”冬里说。
和冬里一样，亚历克斯也是年少就继承领主之位的人，区别不同的是，一个老爸爱喝酒，一个老爸风流成性。
他与有夫之妇偷情，让人家的丈夫发现后被追着砍，慌不择路跳进河里，虽说后面救上来却染上寒症，没过两年就挂了。
死在新情妇的肚皮上。
白鸥城是离上月镇最近的一座城池，威廉曾携年幼的冬里拜访珍珠堡，受到隆重待遇。
彼时的天空骑士，是滨海地区少有的超级强者，威廉风度翩翩，平易近人，是诸多城堡邀请的对象。
冬里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亚历克斯，后来他当了城主，冬里又去求学，联系就淡了下来。
“少爷，您要去吗？不去的话，我帮您推掉。”威尔说。
“去，准备礼物，明天出发。”冬里说。
冬里好久没离开过月牙领，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而且在贵族圈子里，主要的社交方式就是参加宴会。
适龄的贵族青年和贵族小姐，在宴会上一见钟情，喜结良缘，这种“你开心，我开心，大家都开心”的事并不罕见。
威尔退下去，领着两个仆人去仓库准备礼物，贵族送礼物注重规格，既要考虑自家水平，也要考虑对方身份。
送对了，皆大欢喜，送差了，不排除人家在小本本上记你一笔仇的可能。
白鸥城主身份尊贵，不仅有钱，还家大业大，送礼是件考究的事，威尔亲手督办。
“少爷，你明天要去白鸥城吗？”柯萝跑来问。
“是的，邀请信送到了，还特意留了话，我当然得去。”冬里说。
“记得叫上卡洛斯队长，他经验丰富。”柯萝关心道。
柯萝自然是想陪冬里去的，但贵族聚会，她身份不够。
如果她也是贵族，哪怕只是依附于冬里的小贵族，看在尾月堡的面子上，一样能收到邀请信。
还要努力啊！
望着柯萝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心之意，冬里心中暖流涌动，答应了她。
安全放首位，他现在也是一家之主，家里这么多人，出点意外会让一堆人集体心脏病。
冬里要前往珍珠堡参加生日宴会的消息传遍尾月堡。
这是冬里当领主之后的首次，意义重大，男仆们都在争取随从的机会。
不能参加宴会，跟着涨涨见识也不错，随行仆人和骑士一样，都有主人家的招待。
仆人随从的名额只有一个，限定为男性。
男仆们为这个名额挤破了头，最终威尔选择让约翰来，可能是看他比较壮实，出事了好为冬里挡刀。
“约翰，告诉我，你能胜任随从一职吗？”威尔问。
“我能！”
“要是有大胆刁民害少爷，你得抗伤害，知道吗？”威尔说。
“知道！”
“很好，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威尔像鼓励小学生一样拍拍约翰的肩头。
约翰激动地转过身来，背后是一排羡慕的目光。
能给领主当人肉盾牌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只有足够信任，才会把这份重大的责任交给你。
第二天上午，尾月堡大门口。
全体仆人都来为冬里送行，一个个面色凝重，不知道看这场面，还以为十年不能再见。
冬里骑上白雪马，五名城堡骑士整装待发。
“少爷，一路顺风。”威尔目光复杂地说。
大概长辈看孩子出门的眼神，就是这种眼神吧，明明去的地方不远，还是会感到担心。
柯萝站在人群后方，抿着嘴唇不说话。
“我出发了。”冬里调转马头，朝道路行去。
卡洛斯手掌朝前方一挥，率众骑跟上，约翰背着包裹，他还不会骑马，由骑士带着。
行出上月镇。
两侧的树木一直倒退。
这趟出门，冬里有种“离笼之鸟”般的感觉，感应到主人情绪的白雪跑得很快，骑士差点追不上了。
“领主大人，等等我们！”
冬里勒令白雪听下，不好意思地笑笑，似乎有点得意忘形了。
领主不能擅离城堡，镇上的大人小孩却能随意外出访友，这么一想好不自由啊。
“领主大人，安全起见，请和在下一同行进。”卡洛斯说。
冬里点点头。
到白鸥城，再快也要近一天的时间，急不来。
行至滨海大道，慢下来的冬里，边欣赏波光粼粼的碧蓝大海，边控制着白雪前行。
滨海大道是滨海地区的主干线，该地区七成的城镇都连接着这条道路。
它很宽敞，能让五辆马车并行而不显堵塞。
众多人流在此汇聚，有从山中小村出来的年轻人，也有驻着拐杖的老婆婆。
看见冬里一行人，无不自动避让到两边。
骑着雪白无杂色的名贵马驹，还跟随着武装骑士，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是大人物，惹不起惹不起。
骑行而过。
路人们打量冬里，冬里也在观察着他们。
这条路上的人，都是附近城镇的人，从他们身上，或许能看出当地的经济水平。
然而冬里只是看了两眼，便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
乞丐都比这好吧。
大多数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小孩子更可怜，连衣裳都没有。
观其面容，无不蓬头垢面，头发乱糟糟的，像是一个月没洗，双眼无神，看不出丝毫神采。
与上月镇的人比，差别太过巨大，就说精气神这一条，直接完爆。
“只有看不到希望的人，才会这样子吧。”冬里心道。
骑士和约翰怜悯地看着路上瘦弱不堪的行人，能在尾月堡当值已是天大的幸运，他们爱莫能助。
这个艰难的世道，不断有人倒在途中，剩下的人还在挣扎前行。
第四十章 真正贵族
冬里不复刚出上月镇时的雀跃，既不高兴，也不悲伤，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你救不了所有人。
早该明白不是吗？能救他们的人，从来都只有他们自己。
就说上月镇，能有如今这番局面，除了冬里上任后带来的改变，还要归功于威廉执政时的安定。
对农奴实施的轻赋税，确保不会有人饿死，威廉又是天空骑士，保障上月镇的绝对安全。
这份安定长达十余年，让上月镇对尾月堡彻底归心，不然冬里的继任和统治，绝不会如此平平稳稳。
“领主大人，前方有情况。”一骑士禀报。
“不用理，径直绕过去，不想夜晚住在郊外的话，就赶在城门关闭前抵达白鸥城。”冬里说。
“是！”
正如骑士所说，前方道路的一侧聚起一大圈人，不知在围观什么，只是隐隐传出怒骂声。
冬里没有看热闹的心思，走在路上的人，基本都有事情要做，何必无端浪费时间。
就在众骑要越过人群时。
“老太婆，你说我拿了你的铜板，谁看到了？有谁能为你作证吗？”
“看，没有吧，没人替你作证，那我可就走了。”
一个无赖似的瘦子大力推开围观人群，想要逃走。
众人嘴里叫骂着，但这阻拦不了他。
“嘿嘿。”那名无赖面色欣喜，没想到一个老太婆能有这么多铜板，又能潇洒几天了。
刚钻出人群，迎来一道冷漠的审视。
无赖一惊，微微抬头，那是白马上的少年，一身贵气，身后是数位钢铁骑士。
他心道不妙，转身就跑。
“站住！”
一声极其冷厉的呵斥，赖皮不仅没停下脚步，反而跑得更快了。
“当我傻子吗？你说站住就站住。”无赖嘲笑道。
扑通！
无赖猛地摔倒在地，吃了一嘴的尘，门牙都磕掉一颗，真是奇了怪了，他不会平地摔啊。
脚踝处寒意袭来。
回头一看，无赖才发现他的双脚被寒冰冻住，他使劲地拔，却抽不出来。
“抓住他。”
一骑士步步靠近，无赖越来越慌，当盔甲的阴影笼罩住他时，他才知道自己彻底凉凉。
冬里打个响指，寒冰化为一摊冷水。
“饶命啊大人，你搞错了，真的不是我。”无赖狡辩道。
冬里自动屏蔽垃圾发言。
“搜！”
然而骑士并没有搜到钱袋之类的东西。
“说，藏哪了？”
无赖抵死不认，承认免不了被打，扛过这一顿揍至少还有钱拿，反正都要被打，为什么不拿钱呢？
这点脑子他还是有的。
冬里眼睛微眯，这无赖有点水平，在身上藏匿东西的手段挺溜，不过他有办法。
“把他举起来。”
骑士照做，他人高马大，一手就能把无赖提起。
“对准肚子，重拳出击。”
无赖惊恐地望着冬里，什么时候贵族竟这么爱较真。
砰！
吃了骑士一记大力铁拳的无赖，浑身都颤抖起来，身子蜷缩成虾米状。
一个小钱袋掉出来。
“把他扔出去。”
骑士把无赖朝路边一扔，捡起小钱袋向冬里复命。
袋子里有二三十个铜板。
冬里下马，在众人的视线里，走到那个老婆婆的身前，把钱袋交还与她。
老婆婆很感激冬里，连声道谢。
冬里郑重地应下，他只不过是做了一位贵族应该做的事向弱小之人伸出援手。
威廉是这么教他的。
真正的贵族，不是仗势欺人和横行霸道，在具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同时，他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和义务，有良好的文学素养，有合格的审美品味，有举止的仪式感，有起码的同情心。
有即使暂时落魄也拒绝堕落污秽的骨气和毅力。
具备以上特征，才是一名真正的贵族，得势便猖狂，那不是贵族，那只是暴发户。
“这是我全部的积蓄，我想用来给小孙子买礼物，他刚出生了，我很想见见他。”老婆婆笑道。
“这真好。”
离去时，老婆婆再次表示感谢。
有人看清骑士盔甲上的月牙徽记，便大着胆子上前问。
“请问您是月牙领主吗？”
“是的，我就是。”冬里回道。
那个男人显得很激动。
“您治下的上月镇，干净又美丽，人人都有面包吃，我正打算和家人迁居过去。”
冬里笑了笑，不去大城而去一个小小的镇，到底是说他笨还是有眼光。
“如果你真有此意，到上月镇行署申请，镇长纪伯会为你解决。”
“嗯！”
冬里率骑士走后，许多路人又围过来。
“真的吗？上月镇人人都有面包吃？”
“我有个邻居去过，他说的应该没错。”
“带我去瞧瞧吧。”
中午，骑士们寻了一处空地，取出干粮和清水，准备午餐。
冬里吃着面包，因无赖事件，他思索起上月镇的道德状况。
唉，自从当了领主，遇到什么事都能跟自家领地联系在一起，这是不是病呀。
关于无赖小偷，上月镇有，但只是极少数，平均道德水平维持在良好状态。
友善、朴实的农民占多数，人们有面包吃，不会想别的。
很多人本来都是善良的，生活把他们逼成了坏人，陷入困境的人动了歪念，尝到好处后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直至习以为常。
越是贫穷的地方，混乱和邪恶也就越多，冬里绝对不要上月镇变成那样。
出神的冬里，忽然看到路上一个咬手指头的金发小男孩。
他在望着冬里手中白面包流口水。
那是他的妈妈吧，见孩子的行为引起冬里一行人的注意，赶紧跑过来道歉。
“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
她牵起小男孩的小手，小男孩却不肯走，像是在街上的橱窗看到喜欢的玩具。
“别看了，等下妈妈给你买糖，好不好。”母亲说。
“妈妈，可是我好想出吃那个。”小男孩说。
母亲很为难，白面包怎么是他们吃得起的呢？她拒绝了小男孩。
小男孩很伤心。
“等一下。”冬里叫住了母子二人，“约翰，拿一块白面包给他们。”
“少爷，这是您的专属面包。”约翰犹疑道。
“厨房备了好几块，本来就吃不完。”冬里说。
冬里都发话了，约翰听命行事，把一块白面包递过去。
小男孩喜笑颜开。
“我怎么教你的，快向大哥哥道谢呀。”母亲拍了一下小男孩的头。
“是是是。”小男孩笑着跑到冬里面前鞠了一躬，似乎有点怕骑士，又迅速跑回母亲身后。
“这孩子……”
母亲欠身向冬里致歉，平白无故拿人家一块白面包，下次得把孩子看紧。
冬里笑着摇摇头，白面包对他来说不是什么稀罕物。
“你们去哪？”
“我们去上月镇，他舅舅说那漂亮多了，让我带孩子去住一段时间，我也早就想去看看了。”母亲说。
冬里很惊讶，怎么出趟门，遇到的尽是往自家跑的人，不亲身体验一遍，他这个领主都不知道上月镇的名气有这么强。
待在城堡久了，冬里不能直观了解外界对上月镇的评价。
而今，有识之士都认为上月镇是滨海地区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第四十一章 珍珠堡宴会
天色渐暗。
约莫晚七点钟时，冬里和他的骑士看到白鸥城的轮廓。
“总算到了。”
长时间骑在马上，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冬里面色惨如白纸，约翰这个从没上过马的人直接跑到路边呕吐起来。
白鸥城的轮廓清晰可见，它的城墙很高，远非上月镇的土墩墙能比。
城门口，长长的人流和马车排着长队。
白鸥城约莫三万人，这还没算全境治下的小镇和村庄。
因珍珠堡宴请宾客的缘故，这几天的白鸥城比往常还要热闹。
城主过生日，上层贵族进场，底层人民也能沾沾喜气，领到些平时没有的福利。
冬里骑行而来，气度不凡，立即引起人群侧目。
“大人，这边请。”
有眼力见的城守队长，派一护卫从城门处小跑过来，轻车熟路的引着冬里众骑走向贵宾通道。
贵族从不排队。
最近几天接连有贵族至白鸥城，珍珠堡早就传下指令，让来宾优先入城。
冬里微微颔首，和骑士从长队伍边越过，走向畅通无阻的贵宾通道。
这钟捷径，不管什么时代都存在，明面上的，暗地里的。
进城。
冬里很多年前来过，格局没怎么变，有一个城池应有的样子，但给人的感官却很差，不如上月镇看着舒服。
“给我一束薰衣草。”冬里有点发晕。
大城池人多，卫生情况更管不过来，官员只有任其自生自灭，得执一束薰衣草才能掩盖住臭味。
约翰赶紧从街道边的花店给大家各买一束薰衣草，老实说他也受不了。
一抹绚烂的紫色落入冬里手中，他深深的吸了一口。
“得救了。”
骑士们也露出吸了那个什么一样的陶醉表情。
折腾了好一会儿，从毒圈跑到商业区，情况好了很多，冬里来不及逛，直奔商业区最豪华的酒店。
豪华酒店门口，穿戴着小西装的可爱侍童迎上来，领着冬里走进大厅。
马匹有专人拉进马厩，冬里开了间豪华套房，骑士们住进普通间。
一路风尘，冬里进房间后先是洗了个澡，再呼叫厨师做晚餐。
快九点时，侍童敲敲门，推着餐车走进来，主菜是一只烤火鸡。
“总算是吃鸡了。”冬里表示心累。
珍珠堡生日宴会的举办时间在明天晚上，冬里要调整好精神状态，不能丢了卡伦帝斯家的排面。
站在窗前，看了看街上两两三三的行人，冬里拍拍脸颊，如风般一头撞到床上。
“好疼。”
完全没有自家的天鹅绒被子软，再仔细一瞧，好像也没自家洗衣仆人麦娜洗得干净。
出门在外，就不那么挑剔了。
骑了一天的马，冬里的魔法师小身板不太经受得住，身上又酸又痛。
意识沉睡前，冬里的最后一个念头什么时候能学会飞。
第二天，临近傍晚。
全白鸥城的气氛都火热起来，人们走上街头，共同为庇护他们的领主庆祝生日。
达官显贵，四方领主，绅士名流，齐聚背海的珍珠堡，大量马车把临近街道都堵塞了。
华灯初上。
有仆从搀扶着雍容华贵的美妇人走下马车，也有戴着黑色高帽，拄着手杖的燕尾服男子。
普通人站在角落，向往的看这边风景。
“前方就是珍珠堡了。”
冬里抬起头，珍珠堡这个名字极富贵气，那是一座白色圆顶式的城堡建筑，远远望去就像一颗巨大的白色珍珠。
正如其名。
有乡村领主看到珍珠堡，眼中露出震撼之色，身板不由再度挺直，仿佛这样能带来底气。
在冬里眼里不过如此。
由威廉设计的白之尾月堡，在滨海地区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大城堡。
尖塔林立，大气磅礴，就算是海与天，在它面前也只能乖乖当个背景板。
要说住这样城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冬里会说别去高层，爬楼梯真的很累。
珍珠堡大门口。
白鸥骑士夹道欢迎，大管家笑脸迎接各方宾客，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巴依老爷，请到这来。”
“詹姆士爵士，我代表主人欢迎您的到来。”
“崔里夫人，您依旧美丽动人，莎莉小姐跟您长得真像。”
把一位佩戴着名贵珠宝的夫人和她的女儿送进去后，大管家眼角的余光撇见冬里一行人。
“哦！快看看这谁，是尊贵的卡伦帝斯少爷，几年不见，现在应该叫月牙领主。”
大管家夸张地惊呼一声，无视后来的人，快步从门口迎过来，表现十分热情。
有人疑惑了。
以珍珠堡大管家的身份，一些小领主都比不上，何至于对一个少年这么热切。
“他是谁呀？”
有不少人悄悄地向旁边的人问。
“月牙领主冬里卡伦帝斯。”
“上月镇？我记得很小一镇子呀。”
“他爹是天空骑士。”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瞬间闭嘴。
强横到能征服天空的天空骑士，是能在滨海地区横着走的存在，他的子嗣自然尊贵无比。
“那他人呢？”有人想仰慕一下天空骑士的风采。
“据说他离开滨海地区往内陆去了，沿路许多城镇的人都有看到，说不定那天回来，那时你就有机会了。”
这边，大管家热情至极地把冬里迎过来，无一人有异议。
“管家先生，您忙您的去吧，冬里自己能进去。”冬里架不住。
“不行不行，老爷吩咐了，月牙领主到珍珠堡，一定要用最高规格接待。”管家说。
冬里几次想把请柬掏出来，几次都被按回去。
“我……”
“您的独特黑发，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冬里很无奈，其实他并不想受到特别对待，那样太引人注目，但客随主便，只好听从安排。
管家专门叫一位侍女为冬里引路，约翰把贺礼送上后，和骑士被安排到另一处会场。
珍珠堡内部奢华无比。
到处充斥着华贵的金色，搜罗来的名画珍宝摆在任何你能看到的地方。
虽说是第二次来，冬里仍然被闪晃了眼，再睁眼一看，满屏都写着“我有钱”这三个大字。
冬里没问题，就是觉得有些过了，那些小地方来的贵族才把持不住，对着墙上的展品发出惊叹。
“这幅名画是神罗名家的真迹，我不会看错。”
“珍奇的三色灵花，居然有这么一大把。”
宴会大厅。
一支乐队正在演奏，悠扬的乐声传遍会场。
布置着精美插花的红木桌上，绅士、贵妇人聚在一起聊时事见闻，手边是装着红酒的高脚杯。
年轻一辈的贵族青年聊起前天谁射杀一只鹿，或是得到什么新奇玩意儿。
贵族小姐则和闺蜜小声地说着什么，见到心仪的人微微脸红，会去邀请伴舞。
他们打扮华美，无一例外。
白鸥城作为滨海一带最富庶的城池，它主人的生日宴会，大多数领地都派人来祝贺，实在抽不开身，也会派子嗣和使者送上礼物。
而今天的主人公正微笑着举杯接受一堆人的祝福和恭维。
这是个标准的金发帅哥，身材高挑，鼻梁挺拔，有着一双宝蓝色的迷人眼睛。
亚历克斯白珍珠，一个温文尔雅的青年子爵，除了相貌以外，和他的风流老爹没有一点相似。
他手段高超，把众多想要分家产的庶出兄弟姐妹全部贬到乡下，只留听话的以示仁慈。
他心狠手辣，初上位就把白鸥城的老资历和不服从的人处死，只为牢牢掌控这座城的权力。
“谢谢，谢谢你们的祝福，我真的很高兴，我们的关系会越来越好，就像亲密无间的盟友。”
第四十二章 宴会进行时
冬里是想悄悄进来的。
奈何主人家早有留意，视线穿过重重人群，将冬里暴露出来。
“朋友们快看，是黑发的少年，亲爱的冬里弟弟，哥哥等你好久了。”亚历克斯举杯邀请。
众贵族顺着酒杯的方向望去，正是一脸得体微笑的冬里。
稀有的黑发黑眸，在滨海地区的贵族圈子里只属于尾月堡，独此一家。
就像黑夜里的星，一经出现就会惹人注目。
冬里大方地从侍者的盘子中端过一杯红酒，朝亚历克斯走去，珍珠堡主人的面子，不能不给。
砰！
玻璃杯碰撞交响的声音。
“祝你生日快乐，亚历克斯哥哥。”冬里淡淡地微笑道。
“你的祝福，我如实收到了。”亚历克斯笑道。
一饮而尽。
“冬里，听说你在秘境之森求学，今年春天才回来，想必已学有所成。”亚历克斯说。
秘境之森这四个字一经说出，立马引起所有人的注意，那是四国内最好的魔法学院，从里面毕业的人，都是天之骄子。
上次有伯爵家少爷被录取，因战争原因没去成，最后证实是充钱才得到的名额，已被院方发现并取消。
冬里不一样，当初秘境之森是派数位魔法使去尾月堡接的，待遇比王子还好。
“冬里愚钝，不足称道。”冬里谦逊地摇摇头。
“哈哈哈，说笑了说笑了，冬里你总是这么谦虚。”亚历克斯笑道。
就这样，一群人抓住冬里，不肯放他走。
“请问月牙领主，令父何故离开滨海一带，往内陆而去。”有人问出关键问题。
一个大家都想知道答案的问题，让更多的人议论起来。
“那次我看见了威廉先生，叫他到鄙人的城堡歇息一晚，可他执意不肯，只肯接受一些餐食。”
“我也是，接到消息说威廉先生到我治下领地用餐，我心里那个高兴呀，派人去邀请，可他已经走了。”
亚历克斯目光闪烁，显然很想知道事情真相，曾折服于威廉的风采，更折服于他的实力。
见过威廉的人，都会倾倒在他的个人魅力之下，一个有强大力量，还有着真正贵族风范的人。
或许，他本来就不应该属于这里。
“家父他……”
冬里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说他找人去了？还是顺水推舟，说他办事去了吧。
“家父他有事情需要处理，暂且不能回来。”
一众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是去办事呀，到底什么事就不好接着问了，那是别人的私事。
新的客人接连进场，亚历克斯总算放过冬里。
“要玩得开心。”
“我会的。”冬里说。
这么多美食随便吃随便拿，想不开心都难。
然而冬里刚离虎口，又入狼穴，一堆贵妇人兴奋地把他拉过去，为首一位还掐掐冬里的脸。
“冬里，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特蕾西夫人。”冬里扯出一丝笑意。
“真乖。”
特蕾西是白木城的子爵夫人，年近四十，仍保养得极好，美丽又端庄。
威廉来滨海一带时，曾令无数贵族女性为之着迷，堪称妇女之友，冬里在那时也很受宠。
夫人们逮着冬里就是一顿输出，问他在学院的学习情况，当领主习不习惯，需不需要帮忙。
冬里一一回应。
“要是那天有坏人，你尽管派人到白木城来找我，我让我家那位帮忙。”特蕾西夫人说。
其他几位夫人也这么表示。
威廉虽离去，但冬里还在这，他身负天空骑士血脉，在顶级魔法学院进修，年纪轻轻执掌一镇，不管怎么看都前途远大。
能帮一把是一把，以后等人家发达，就找不到这种机会了。
“就不用麻烦古雷特叔叔吧。”冬里摆摆手。
这份好意冬里心领，只是外力终究没自己的强大好用，竞争就堂堂正正竞争。
“总之别跟姨姨客气，互帮互助是咱们贵族圈的传统，你不用害羞。”
这说的大实话，只要不是仇敌，贵族间很容易达成合作，有那家贵族落魄了，还会伸手扶一把。
常人总是盯着那一丁点利益不放，谈个事情像是要打架一样，贵族合作往往在下午茶会面中就谈成，只要目标一致，利益合理，就不会太计较。
“我听人说你家上月镇，搞得有声有色的，不错嘛。”特蕾西说。
“马马虎虎。”冬里保持谦逊。
他的小镇子他自己清楚，哪能在这种场合大放厥词，城主夫人都有好几位呢。
别因为有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殊不知在别人眼里就是个笑话。
聊了一阵子。
始终谦逊有礼的冬里让夫人团好感大增，圈子里这么优秀的少年不多见了。
“几位夫人，冬里失陪了。”
望着冬里离去的背影，特蕾西她们又讨论起来。
“真像他父亲呀。”
“可惜还没满十六，我家女儿……”
“请收起你的大胆想法。”
冬里总算有机会拿他想要的食物，在酒店没有下午茶点心，这会儿早饿了。
一道阴寒的目光射到背后。
扭头一看，是个年纪相差无几的少年，还挺眼熟的，冬里想了想。
“是他。”
御三家中，只有石岭镇那个战争狂人没派人来参加宴会，格战根本就不在乎。
他本人不受贵族圈接纳，活脱脱一个暴力狂，谁能跟他聊得来。
小叶镇多伦有他的朋友圈，他本人年纪大了，不太想奔波，就派他的小儿子代他来珍珠堡宴会。
他的小儿子刚过完成人礼，是正式的勋爵骑士，最受红叶堡夫人宠爱，可她不懂贵族教育，一昧娇纵，导致此子在小叶镇成了混世小魔王。
无故鞭挞农奴，强污镇上少女，偏生还没人能管得了他。
见年龄还要小些的冬里备受瞩目，自己却在角落默默无闻，他心中的嫉妒之火熊熊燃起。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冬里已被万剑穿心。
冬里略一皱眉。
这种人在生活中很常见，只不过有的隐藏较好，自己不思进取，却嫉妒比自己好的人，往往还具备强大的破坏力。
真是让人头大。
冬里警惕地望着他，想来他还有点脑子，就不会在这种场合乱来。
见冬里发觉，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端着酒杯走开了。
八点钟。
音乐被叫停，亚历克斯走上台中央，后方光线变暗，灯光打在他身上，宴会内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
致辞阶段。
“亲爱的朋友们，尊敬的长辈们，今天是我的二十岁生日，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
亚历克斯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
回应他的，是热烈的掌声，但接下来的话，却让席间的冬里有些不明所以。
“白鸥城能走到今天，离不开各位的帮助，亚历克斯都记在心里，我一直认为，只有互相帮助才能前进得更远。”
“如果有人愿意，可以与我白鸥城结为盟友，对待朋友我一向大方，困难的朋友更会帮他。”
有贫穷小镇的领主听了亚历克斯的话后，立刻动了心。
“我愿意！”
“亚历克斯大人是个好人。”
“我愿做珍珠堡的忠实朋友。”
许多镇子并不富，跟没变前的上月镇一样穷。
上月镇好歹还在海边，在陆地的镇子就惨了，有的在闭塞大山里，商队来都不来，有的资源匮乏，作物从不丰收。
一帮人附和起来，都想做亚历克斯口中的朋友，尤其在亲眼见到珍珠堡的有钱后，效果倍增。
第四十三章 她喜欢童话故事
这只是宴会中的一个小插曲。
正餐上席后，宾客们开始享用晚餐，侍者端着餐盘来回穿梭。
一道道珍稀食材做成的美味佳肴端上餐桌，光看外表就令人垂涎欲滴。
对于贵族而言，饮食不单是用来维持生存，还具有社会文化功能。
贵族们常把整头牲畜、整只家禽、有时甚至整头的小牛烤制加工，放置于餐桌显示自己的大方奢华。
就像冬里面前这只烤乳猪，霸道的盘踞在餐桌上，极具视觉冲击力。
冬里旁边的贵族青年们，脸上闪过兴奋之色，毫不客气地执起刀叉，击剑般往烤乳猪身上刺去。
有大厨吧台，想吃牛排、鹅肝，随时都能为你现做，大量的鲜果盘和鲜榨果汁摆满柜台，任由取之，白面包更是不限量供应，叠成一座小山。
觥筹交错。
每每酒杯间碰撞，一声轻响后，杯中摇晃的紫葡萄酒便被饮下喉咙，宾客们的脸泛起一丝潮红。
气氛达至**。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成功的宴会，主人家和客人都得到极大满足。
这等规模的宴会，在滨海区贵族圈子也属少有，相信今天过后，珍珠堡的名望会再度拔高一截。
冬里应酬着各式人物，在场的贵族，领主继任仪式时基本都是向尾月堡送过礼物的，没能来是因为举办得太过匆忙。
虽然冬里是宴会上年龄最小的领主，但没人会轻视他，更不会有无礼举动，就算是不熟悉的人，也会适当表露善意。
上月镇虽穷，少年却不穷，莫欺少年穷。
吃饱喝足。
会场从宴会大厅转到舞会大厅，伴随一支悠扬的小舞曲，盛大的舞会即将开场。
主人翁亚历克斯邀请一位美丽的贵族小姐跳了第一支舞，起了一个良好的开头。
早就消磨完耐心的贵族青年们，迫不及待的向心仪的女生发出伴舞邀请。
平时受限于贵族礼数，此刻终于能光明正大的挽着上心仪对象的纤纤细腰。
没有那位贵族会不喜欢舞会。
有人争夺起同一位贵族名媛的伴舞权，最终选择交由对方，羞涩的女生选择了帅气高大的一位，另一位失魂落魄。
年轻男女在舞池中翩翩起舞，像一朵朵正在盛放的鲜花，大人们笑望着这一切，忆起青春岁月。
冬里在台下幽怨地看着他们，看着一个个单身贵族进化成现充贵族。
“请原地爆炸。”
在正式的社交场合，未成年的冬里还不能邀请女方跳舞，只好默默承受暴击。
“哇，那两个人贴的太紧了吧。”
“哇，这深情款款的眼神是怎么一回事。”
“汪，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偷偷亲人家，真当我看不到呀。”
你们怎么能做这样的事，他还只是个孩子。
世风日下，贵族圈子真是越来越堕落了，冬里真想回家找块枕头把头蒙起来。
贵族舞会，也可以看作联谊会。
在别的地方，你可看不到那么多同等地位、同等品味的人聚在一起。
认识新朋友，乃至找到人生另一半，都有舞会的功劳，常常是一曲舞尽，感情升温。
父母总是不愿看到儿女下嫁或低就，而在舞会这种场合，则会支持他们的交际。
小气的贵族老爷在这时都会给出更多零花钱，让子女好生包装自己。
今夜的珍珠堡，怕是会产生不少对新人。
主人家亚历克斯非但不会不高兴，反而会尽力撮合，因为等他们将来订婚时，就会说。
“我们是在珍珠堡宴会上结识的。”
这对扩大珍珠堡影响力有很大作用，亚历克斯乐见其成。
此时。
那个可恶的人又出现在冬里视线里，红叶堡的小儿子。
他搂着一位年纪相仿的贵族小姐，挑衅般朝冬里挑了挑眉，似乎在说我已经是个男人，你只能在台下喝果汁。
“讨厌的家伙。”冬里一皱眉。
小叶镇富庶程度在滨海地区城镇属中上流，它的小主人有花不完的零钱，大方地送出一条项链不会缺女伴。
再说男方卖相不错，还不把单纯不懂世事的贵族小姐骗得团团转。
“哼，不过如此。”见冬里移开目光，他心中怨气未消散，手上劲不禁大些。
“你弄疼我了。”
他反应过来，给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温热的气息呼到对方脸上。
“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你的美丽常令我失神。”
没人会不喜欢赞美声，女方羞怯地笑了。
舞会将持续到十二点。
冬里望着纵情享乐的众人，出神的想起一个关于舞会的故事灰姑娘。
……
有一个心地善良的漂亮女孩，她叫灰姑娘。
她的恶毒继母和坏姐姐们总是让她干粗活，身上弄得满是灰尘。
时间一长，灰尘遮住了她的美丽，就连她自己也认为自己是个灰姑娘。
一天，王子在宫里举办舞会，向全城的女孩发出邀请，打算从参加舞会的姑娘中挑选一个作新娘。
继母让两位姐姐去，亲手挑选珠宝和礼服，却不许灰姑娘去，还给她安排许多苛刻的工作。
“你不准出门！”
灰姑娘苦苦哀求，继母仍不同意，把她锁在屋子里，带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两个女儿朝王宫去。
她既失落又伤心。
一个没有礼服，没有项链，不会跳舞的灰姑娘，就算参加舞会，也不会被王子看上吧。
小仙女出现了。
她把灰姑娘的旧衣服变成豪华礼服，又变出一双梦幻瑰丽的水晶鞋。
门开了，外面候着老鼠马夫和南瓜车。
“谢谢你。”
出发前，小仙女提醒灰姑娘。
“不可逗留至午夜十二点。”
十二点后，魔法会自动解除，灰姑娘记住了。
舞会上。
灰姑娘的无双美丽震撼全场，王子亦为之着迷。
“这位美丽的小姐，请和我跳一支舞吧。”
灰姑娘接受王子的邀请。
美好时光过得很快，眼看就要到午夜十二点，灰姑娘知道，她得回去了。
“不要走！”
王子动情地伸手挽留。
灰姑娘消失在大门口，仓皇间留下一只水晶鞋。
王子将水晶鞋拾起，第二天向全国发布公告，“我要娶正好能穿上这只水晶鞋的姑娘做我的妻子。”
携水晶鞋访至灰姑娘一家。
两个姐姐很高兴，她们有一双漂亮的脚，肯定能穿上那只水晶鞋。
然而试穿时，一个大脚趾塞不下，一个脚后跟太大，都穿不进去。
灰姑娘来了，还是那一身灰扑扑的旧衣服。
“让她试试吧。”王子说。
“不可能，她舞会都没去，才不是新娘。”继母反驳道。
两个姐姐也表示反对。
“王子殿下，万事皆有可能。”灰姑娘屈膝行礼。
被说服的王子把水晶鞋拿给她穿，大家惊奇的发现，鞋子就像专门为她定制的一样。
从脚往上看，王子看清灰姑娘的脸。
“你就是我的新娘。”
从此，王子和灰姑娘过上幸福的生活。
……
十二点到，舞池上的人都走光了，水晶鞋仍未出现。
“真想把这个故事讲给柯萝听，她一定会喜欢。”冬里拖着腮。
她喜欢童话故事，还喜欢幸福结局。
第四十四章 意气之争
夜已深。
冬里没有回酒店，和大部分贵族在珍珠堡住一晚。
客房很多，打扫得很干净。
珍珠堡的仆人有上百，服侍周到，每一位客人都感觉宾至如归。
提出任何要求，例如夜宵、淋浴，都能在最短时间内得到回复，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
“这边请。”
在小侍女的带领下，冬里睡进一间奢华的套房，里头宽敞得惊人。
“晚安，祝您有个好梦。”小侍女行了一礼。
冬里回以微笑。
待侍女退下，冬里稍微洗漱一下，便沉沉睡去。
这间房很大，比酒店还奢华，但冬里还是觉着家里睡着舒服些。
清晨。
冬里起了个大早，在珍珠堡餐厅吃过早餐，到露天平台凭栏远望。
从这里看到的海，和从尾月堡上看的海有一丝区别。
白鸥城过去有海鸥群栖息，这是它的名字由来，那时海鸥飞翔，海浪翻滚，当为一番美景。
自从蚌珠养殖场规模扩大，海鸥群渐渐失去踪影。
“在想什么？”
冬里回头一看，亚历克斯缓步走来，脸上是优雅笑容，一头灿烂的金色卷发在初阳的照耀下发亮。
“没什么。”冬里背手笑道。
亚历克斯和从前见时不一样了，具体是哪里，冬里说不上来。
曾经亲切的邻家大哥哥，如今深不可测的白鸥之主，你分不清他的笑是真笑还是客套的笑。
是因为当了领主吗？
冬里从没觉得当了领主后自己有什么不同。
“昨晚睡得还好吗？”亚历克斯扶上栏杆。
“很好。”
“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亚历克斯说。
“那次继任仪式，没能来，我很遗憾。”
指的是冬里上任之事。
“这不怪亚历克斯哥哥，是我办的太匆忙，你知道，我不太懂这些事情……”
冬里摆摆手。
“该懂了。”亚历克斯意味深长地说，“有什么地方不解，发信到珍珠堡，我可以为你解答。”
“谢谢，我会的。”
“当领主后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花天酒地？”亚历克斯笑问。
“没有！”冬里急忙否认，“父亲知道了，还不得回来骂我……不对，他好像从没骂过我。”
亚历克斯眼中闪过一丝羡意。
“我的好弟弟，有时候我真羡慕你，有伯父那么好的父亲。”
“没什么啦，他那个人私下有好多缺点的，大家都被他的外表骗过去了。”冬里说。
这是实话呀，为什么每个人听了都不信呢！
“亚历克斯哥哥，公国腹地的战争结束了吗？”冬里问。
上月镇偏僻，消息自然不如珍珠堡灵通，虽说中部地区的事跟滨海一带关系不大，该问还是得问。
“大公出面调停，在这个月初，两境伯爵暂且签署休战协议，他们的下属势力也停战了。”亚历克斯说。
“那就好。”
战争对平民造成的伤害是巨大的，无数个家庭被毁灭，能休战再好不过。
亚历克斯却摇摇头。
“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停战的主要因素之一是因为两边粮食收成都不好，不得已才停战。”
“那也不是问题，只要骑士归田，大家一起种，粮食产量很快就升上去了。”冬里说。
亚历克斯没再说下去，按照以往的经验，确实如冬里所说，只是这一次……
一个可怕的事实，各境的粮食总产量，在连年下降。
聊了一会儿，冬里向亚历克斯辞行。
没想到只是离开上月镇短短一两天，冬里就归心似箭。
就像玩养成游戏，三天未登录，心里就挠痒痒般不自在，得快上线看看进度。
这种心情常人不懂。
“有空来玩，珍珠堡的大门一直为你打开。”亚历克斯说。
“嗯。”
从珍珠堡行出，约翰和骑士已候在门口。
“少爷，这就回去吗？”约翰问。
“对。”冬里说。
到酒店领回行李和马匹，冬里准备启程返回。
商业区。
路过一家大型服装店时，橱窗里的一件华丽燕尾服让冬里驻足。
该带件礼物回去。
难得出门一趟，记得给家人带件礼物，他们会很高兴。
“进去看看。”冬里说。
约翰跟冬里走入店内，店员一看，心知不是她能应付的等级，赶紧叫来店长。
“这位小少爷，请随意。”女店长殷勤道。
女店长观人的本事不浅，冬里这气质、神态、衣着，只有纯正的贵族家庭才培养得出来。
对待这等人物，不能喧宾夺主，只需随他意，该讲解时讲解下就行了。
“本店衣裳的面料和材质均是优中选优，您大可放心购买。”
冬里点点头。
他最讨厌的事就是进店买东西，来个导购缠着你问来问去，推荐有回扣的商品给你，想好好买个东西都不行。
静心挑选。
冬里先拿下一件价格中上的燕尾服，这是给威尔的，这么多年他就一套款式的燕尾服。
换成这套深邃黑夜色的燕尾服，再配上威尔老绅士的风范，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已迷上门口老头。
再给柯萝挑一件。
她为上月镇作出这么多功劳，除了给一个官员名头加大工作量，实物奖励一样没有，说来还真是对不住她。
只是给女生买衣服，实在不在冬里擅长的领域，腰围尺寸倒是清楚。
“您是给恋人挑衣服吗？”女店长问。
冬里脸微红。
“不……不是不是，这是给我……”
等等，我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冬里掩饰下这份莫名的躁动。
“这是给我妹妹买。”
闻言，女店长恍然大悟，一副“我懂了，我知道”的神情。
冬里走到最贵的一件裙子前，价格九十九银，就是不肯多那个一。
裙子是鲜艳的玫瑰红，穿上它的女性，必然如玫瑰般美丽。
冬里考虑良久，这件裙子漂亮是真漂亮，但要买回去，柯萝肯定会埋怨他浪费。
红色太艳丽，她也不太喜欢。
“这件衣服，我要了。”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
阴魂不散的人又来了。
偶然在商业区发现冬里的骑士，莫森就走进来，果不其然见冬里在挑衣服。
“莫森红枫叶，你有完没完。”冬里生气道。
“哼，本少爷想要什么东西，它就必须落到我的手里，你还是乖乖让开吧。”莫森讥笑道。
这件裙子价格贵，顶他一个月的零花钱，莫森并不需要，只要能恶心冬里，这笔钱就花的值。
把别人想要的东西夺过来，快乐是双倍的。
“你！”
店外，双方骑士也处在剑拔弩张的状态。
莫森是骑士勋爵，受红叶堡宠爱，麾下有一支十余人的骑士小队，这次带六个出门，气派十足。
好家伙，敌人的骑士还多一个，但没关系，冬里这边的骑士是精锐的城堡骑士，实力强劲。
真要打起来，给对面留点面子，算个七三开吧。
双方知道还在白鸥城内，都尽量克制，只要店内情况有变，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红叶堡和尾月堡，是真真正正的竞争关系。
“我出一百零五银。”冬里说。
“一百一。”莫森果断跟价。
“一百二。”
冬里的报价让莫森犹豫片刻，这么多钱可算肉痛，还得花小金库的钱。
“两位客人，请不要这样，我们让女工加紧制作，一个月就有货。”女店长急道。
两个明显身份不凡的人物在自家店内起争执，赚不赚钱已非重点，息事宁人才要紧。
见冬里淡淡的嘲讽眼神，莫森立刻觉得受到轻视，这让骄傲至极的他如何受得了。
“一百三！”
第四十五章 十年如一日
“呵，你的了。”
冬里突然放弃跟价，让莫森直想吐血。
看你站半天，不是很想要的样子吗？怎么说怂就怂，我看你就是在为难我莫森。
“你戏弄我！”莫森咬牙切齿道。
“你说错了，我从不戏弄任何人，我只是不想跟小孩子计较。”冬里说。
被一个不及自己大的未成年说成小孩子，就算他是领主，莫森也压不下心头怒火。
“就让你看看，谁才是真男人。”莫森扬起拳头作势欲打。
约翰连忙护过来，外边儿的骑士一起涌进店内，局势一片混乱。
“住手！”
“停下！”
“领主大人！”
一声声惊呼响起，店里的小导购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惊声尖叫。
劲风袭来。
冬里一动不动，未有闪避，只是用淡漠的眼神盯着莫森，似乎一点不担心挨揍。
拳头在冬里面前停下。
莫森大笑起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极好笑的笑话。
“哈哈哈，我知道了，你想看我发怒，你想看我失去理智，那样你就有借口让骑士动手。”
拳头放下，莫森靠近冬里，在他耳边低声说。
“你失算了，我没能让你如愿。”
“算你识趣。”冬里冷声道。
“等着吧，总有一天，我证明给所有人看，我莫森红枫叶比你冬里卡伦帝斯优秀，你的领地、你的城堡、你的女人，我会一样不剩的夺过来。”
语罢，莫森让随从付款。
在公众场合，话一经说出就要履行，这是贵族守则之一，不遵守的人会被降低评价。
就算这件裙子莫森拿来没用。
女店长反应过来，以原价把裙子卖出，擅自卖高价这种事无异于砸招牌。
莫森一行人走后。
冬里仿佛毫不在意的继续挑选衣服，这份气度令在场众人无不心服。
一抹纯洁的白色映入冬里眼帘。
在众多或鲜艳或淡雅的色彩中，它并不起眼，当你再看一眼时，才会被其吸引心神。
精致花纹，落落大方。
“就这件吧。”冬里说。
这件天鹅白裙子设计出色，正适合柯萝这种娇小型女生。
“八十八银，不得不说您的眼光真是独到，这件白裙的售价虽比先前那件低些，设计上却更费心思，是我店内的精品。”女店长说。
付款走人。
买了礼物，冬里心情愉悦，并未在意莫森的话。
为上位者，本就要不惧挑战，一时口舌之快，冬里还不放在眼里。
出城，速度加快。
和来时一样，晚七点时，冬里他们看到月牙领的界碑。
灯火通明的尾月堡门口，火把静静燃烧，仆人们吃过晚饭后就过来等候。
“少爷他快到了吧。”阿碗问。
“这三天见不着少爷，我没干劲。”鲍伯说。
“你就是想偷懒吧。”杰克笑骂道。
大管家威尔仍然站在首位，一向严肃的面孔挂着担忧之色。
冬里路上有没有遇到意外？在外边吃住习不习惯？贵族圈子的人对冬里这个新晋领主的态度如何？
威尔觉得自己多想了，以冬里的能力，遇到问题会自行解决，况且还有五名精锐骑士在身边，可他就是忍不住担心。
还有望眼欲穿的柯萝。
本来天天能见到的人从视线里消失，有种事态不受控制的感觉，做事都心不在焉。
要是冬里在宴会上被哪个贵族小姐迷住，柯萝还不得当场自闭。
“我回来了！”
黑漆漆的道路方向，一队骑士拥着冬里出现。
“欢迎少爷回家！”仆人齐声答道。
冬里翻身下马。
威尔快步迎上前，上下打量冬里一眼。
“我饿了。”冬里抬起头说。
中午吃了点干粮，之后就一直挨到现在，冬里饿得饥肠辘辘。
“我这就让厨房准备火腿面包。”威尔道。
“骑士们也饿了。”冬里说。
见冬里为他们着想，骑士们大为感动。
“一并准备。”
“我的白雪，它跑了一天，晚餐得多加点豆子。”冬里心疼道。
“没问题。”
这些都没问题，只要冬里回来，他就是尾月堡的主心骨。
走到柯萝面前。
一对赤红的眸子自冬里出现就定在他身上，从此不再挪开，想不注意到都难。
“欢迎回家。”她说。
“嗯。”冬里笑了。
一众人走到城堡大厅。
约翰把礼物袋子拿过来，冬里从中接过，分别递给威尔和柯萝。
“这是礼物。”
仆人们惊起“哇”声一片，早就看到这大包小包，原以为冬里给自己买的，万万没想到会是礼物。
领主出门，还不忘给下人带礼物，仆人能做到这份上，此生无憾矣。
不论男仆女仆，都打心底里羡慕，这比赏赐钱财或是别的什么，更令人感动。
能有这等待遇，换谁不得赴汤蹈火。
威尔接过来一看，袋子里是一件做工细致的燕尾服，面料柔软，价格不菲。
本想说冬里不必这么做，威尔默默收下。
柯萝也是，看见袋子里的精致白裙，心里像是有九十九朵花同时盛放。
这是她喜欢的颜色。
“少爷，你……你下次不准乱花钱。”柯萝弱弱地抗议，语气毫无说服力。
“那你把它还给我。”
柯萝后退一步，紧紧抱着那件裙子，如同抱着稀世珍宝。
“这可不行。”
脸越来越红，心越跳越快，柯萝把头紧埋在胸口，就像在压制着什么。
最终，她跑掉了。
冬里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呀。
晚餐后。
冬里洗了澡，换上小熊睡衣，一头撞进柔软如云朵的被窝里，舒服得想让人变成一只喵。
还是自家好。
然而城堡下面，一个惊人的消息从骑士和约翰的口中传出，让尾月堡集体进入愤怒状态。
莫森一事。
“他竟然敢打少爷？！”
“红叶堡的人太过分了。”
“你们有拦住他吧。”
约翰他们被全体仆人追问，连饭都顾不上吃了，赶紧解释。
“少爷在商业区好好的，那个家伙来惹事，差点就打上了，千真万确！”
“不过少爷临危不乱，镇定自若，莫森想来是惧怕少爷才停的手，后来他对少爷说了什么，我没听到，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听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仆人们都气愤无比，冬里是尾月堡的主人，是他们的脸面，莫森此举无疑是在挑衅。
再联想到他的身份，事情更不简单，可以看作红叶堡释放出的敌对信号。
威尔面沉如水，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威压弥漫在他周围，令房间里的空气都变沉重。
仆人们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脸色，离得远远的。
“你们别吵了，这件事情我来解决。”
“明天我发信警告红叶堡，如果道歉不能让人满意，我就亲自上门讨要说法。”
威尔走后，仆人全体松口气。
“好可怕呀，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阿碗吐了吐舌头。
“是嘛，我还以为就我一人有这种感觉。”卡娜说。
“我从没见威尔先生这么生气过，就连威廉老爷走时都没有这样。”黛比太太说。
“对了，谁知道威尔先生是从哪来的吗？”杰克问。
尾月堡所有仆人都有来历，一查便知，唯独威尔，没人知道他是从哪来的，档案上也没有。
“这个……”
“不知道。”
“没听说过。”
就连第一批仆人都不知道问题答案，只道威廉刚修建好尾月堡时，威尔就来当大管家。
十年如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