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商人逐利而生
福船，毫无疑问，多半就是登州水师或者东江水师的，虽然险岛和三平岛，田横岛等岛屿上的鞑子也有福船，但他们应该没这么大胆量。
要是他们敢打登州城的主意，也不至于这三四年才搞了两次大动作，而且一次打着白莲教的旗号，这一次又打着他孔有德的旗号，他们中应该有个比较聪明的智囊，知道引起大明朝廷的关注没有好下场，所以不会做这么不理智的事情。
不过，这个时间点出现战船还是有有些反常啊，登州水师自从正月初四从水城逃跑，之后就没再出现在海面上过，东江水师也就上次彭友谟上岸偷袭的时候来了一次，后来也没再出现过。
“这段时间，登州城内有没有出现什么可疑的人物或者事件？”
“这个到没注意，属下主要负责防务方面的，城门口设卡以及巡逻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黎贤能如实汇报道。
孔有德寻思着，就算有黄龙派人混入城中，黎贤能也很难查出来，毕竟敌人来也是有备而来，不会在这方面露马脚，黎贤能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这事儿还得问过梁百石才能知道，孔有德出发之后的一段时间内，梁百石一直在代理蓬莱知县的位置，对内政方面的事情应该很了解，有什么反常情况的话，他应该有了解。
不过黎贤能已经干得和不错了，孔有德赞赏道“很好，这段时间你干得不错！为了嘉奖你的功绩，现在我正式任命你为骑兵二营的千总，编制暂定为一千五百人，缺额的兵马，你找毛承福补齐！
“属下谢过将军大人！”尽管早就听说他会升官，但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难免有些激动。
原本他和邓德明一样，都是孔有德的亲兵，青州之战开始前，他们两个和另外八个亲兵一起，被外放成为侦骑小队长，然后他们两人都在侦骑大战中脱颖而出，被提拔为百总。
最终决战的时候，又一起突袭王道纯率领的抚标营后方，配合毛承福一起冲击明军阵列，最终将明军击溃，双双被提拔为把总，不过直到拿下登州，获取了大量战马，他们的建制才被补齐。
一个月前出征的时候，他负责留守登州城，但邓德明却跟着孔有德出发了，并且在攻击福山城之前，用计策勾引明军骑兵出城，并顺利将其击溃，后来又在百洞山，配合林蛋大一起击溃俘虏三千明军，连续取得两场大胜。
邓德明因功升为千总，另编为骑兵三营，如果他黎贤能还是个把总，岂不是有些丢人，现在好了，他也是千总了，尽管知道自己的功劳不如邓德明，但他认为那是自己没有机会，因为压根就没人来打他啊。
看着黎贤能激动地样子，孔有德打趣道“看你激动那样，以后有的是仗给你打！今天你再忙活一天，登州的防务一切照旧，大军连续行军四天有些疲惫了，明日再安排后面的事情！”
“属下明白！”
进入城门之后，孔有德又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尽管在登州只呆了不到三个月，但这里已经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了，呆在登州城内，让他相当有安全感，更加的舒适。
在孔有德回到自己的府邸后不久，登州城的西北方向，来了一条商船，而后从商船上走下一行人。
为首之人器宇轩昂，朝气蓬勃，此人正是当初在新城与孔有德分别的徐尔默。
他的旁边，则是一个和他并肩而立的‘少年’，容貌极为清秀，脸上有着一丝不安，但更多的还是兴奋，一身普通的士子服饰，眉宇间很自然的流露出一股豪气，显得英姿飒爽。
自从去年年底孔有德兵临登州之后，来往登州的商船几乎断绝了，毕竟这里发生了战乱，商人们都不敢在此久留，唯恐被叛军抓住，破财是小，就怕命也丢在这儿了，纷纷离开了登州。
不过从二月开始，就有零零星星的商船前来，有些只是临时停靠，补给食物和饮水，有些则是商人，来这里发卖他们带来的货物，然后收购一些货物，比如棉花，石灰之类的。
这还有赖于吴英发他们几个山东盐业商会的商人，因为孔有德规定分配给他们的食盐，只能朝着山东以外的地方卖，食盐的重量都不小，走陆路成本太高，而且要跟各级官府打交道，不划算，水路是比较好的选择。
局势稳定下来之后，他们就把安放在外地的商船都召了回来，用这些商船把孔有德分给他们的食盐发卖到各地，商人的嗅觉都是很灵敏的，不少人都打探到他们是从登州出来的。
于是就有人冒险到登州来做生意，发现叛军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凶残，于是胆子越来越大，甚至有些人找到孔有德，希望他们也能在这里获取食盐，然而都被孔有德一一回绝了。
但承诺他们，只要他们按照规定交足半成的‘保护费’，保证他们的货物能在登州地界畅通无阻，不会受到任何刁难，本来他们还有些不满，毕竟这些商人大部分都是江南来的，大明王朝对江南的控制权已经相当薄弱了，商税早就被江南出身的官员们以‘不与民争利’的借口上奏，然后给免除了。
这‘保护费’说白了就是商税，但后来他们发现，只要交了‘保护费’，他们在登州地界做生意就不会受到刁难，远比在其他地方打点当地官府花的钱要少。
至于这登州是不是叛军占据的，与他们无关，商人永远都是逐利而生的，只要有足够的利润，就算是有杀头的风险他们也敢干。
跟叛军做生意算什么，看山西那些商人，直接卖粮食和铁器给蒙古，给鞑子，不是一样活得很滋润吗？一个个都赚的盆满钵满，富可敌国，整整意义上的富可敌国，那些个大晋商，随便拉出一个来家里的
他们之所以不跟鞑子做生意，不是心理有着大明朝，只是没有路子罢了。
第351章 徐尔默到登州
山西和陕西的出关路子早就被晋商占了，那是他们的地盘，肯定不允许他们这些外地商人抢钱，北直隶和辽西一带军镇众多，而且各个关口都有重兵把守，没法把货物运过去，花钱都不好使，这地方离京城很近，朝廷盯得很紧，那些守将也没这个胆子放他们出关，毕竟有再多钱人死了也没用。
至于东江镇，以前被毛文龙把守，这货油盐不进，怎么花钱都不好使。
现在换成黄龙了，倒是能拿钱摆平，可这货要的钱实在是太多了，别人顶多抽个两三成，他最少都要抽六成，就算卖给鞑子的价钱要高很多，但到最后仍旧赚不了多少钱，而且鞑子性情无常，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人和货物全扣下了，落得个财货两空，利润小风险大，后来也就没有再通过这条路子跟鞑子做买卖了。
随着来到登州的商船越来越多，孔有德也在想着制定规范的商业条例，单纯的一个半成‘保护费’，现在用着还可以，毕竟以后的情况会越来越复杂，需要完整的管理法案。
徐尔默下船之后，先是舒展了身体，然后大口的呼吸了几下空气，呆在船舱里面实在是太闷了。
“四哥，你说三哥三嫂，孙伯父，还有孙大哥他们真的会没事吗？”徐尔默身后的‘少年’低声说道。
徐尔默点点头，淡淡的说道“放心吧，绝对没事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万一真如传言的那般，他们都被孔有德给害死了呢？”少年还是有些不信。
徐尔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道“你看看这周围，有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同？”
‘少年’有些迷惑的看了看徐尔默，然后顺着他的视线，扫视了一圈，然后说道“这地比咱们上海差远了，咱们那要什么有什么，这里都是些农户和农田！”
徐尔默摇摇头说道，指着一片窝棚说道“这些都不重要，你朝那边看看？”
目光投过去，发现十几个农户端着农具，说说笑笑的走到窝棚前面，然后弯腰走了进去，‘少年’惊呼道“哥，这居然是人住的地方？怎么跟家畜住的一样？”
“对啊，这就是人住的地方！”徐尔默说道。
“这跟三哥和孙伯父他们的安危有什么关系？”少年炸了炸眼睛，有些不解的问道。
徐尔默侃侃而谈道“你要善于思考，你没发现这些人虽然一脸疲惫，而且住的这么差，但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吗？这说明有东西让他们发自内心的喜悦，对于农户来说，还有比土地更重要的东西吗？
据我说知，登州和莱州有大量从辽东逃难过来的难民，他们套过来后一无所有，只能依靠打短工或者官府的赈济为生！
这些人说话都带着辽东口音，多半就是那些辽东难民，那么他们的土地是从哪来的？肯定是孔有德给的，一个能善待治下百姓的人，绝不是一个恩将仇报之人！”
“哥，你这么一说我懂了，你的意思就是，孙伯父于孔有德有恩，孔有德能善待这些难民，也必定会善待孙伯父和三哥他们？”
“没错！好了，歇也歇够了，咱们该去登州城了！”
说完，一行人便朝着登州城的方向前进了，从登州港到登州城西门的这一段路程不算太远，也有四五里的样子，道路已经被孔有德派人修葺过一遍了，路面比较平整，走起来并不费力。
道路两旁都是田地，有一些水田，里面种的是稻谷，一片郁郁葱葱的禾苗，夹杂着一些农户，正在忙着为稻田除虫除草。但更多的是旱地，清一色种着番薯。
田间地头的农户都忙着自己田地的事情，并没有因为他们一行人的到来停下手中的工作，徐尔默也不忍心打搅他们，带着一行人匆匆忙忙的赶往登州城了。
到达城门口的时候，发现城门口设有关卡，士兵们正在搜查来往行人，徐尔默也没多想，就带队走了过去，当他准备接受检查，然后入城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个兴奋的声音“是徐公子吗？”
徐尔默听到声音变扭头看过去，发现一个军官一脸兴奋的盯着自己，大声说道“还真是徐公子啊！徐公子你怎么到登州来了？”
仔细一瞧，徐尔默恍然大悟，说道“哦，我想起来，你是张…张…”
“张琦！我叫张琦！”这个军官接口道。
“对，对，张琦，是叫张琦，这几月一别，你混得不错啊！”徐尔默打趣道。
当初徐尔默在德平遇到孔有德之后，孔有德就派了几个人保护顺便监视徐尔默，这个张琦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张琦能够一眼认出徐尔默，知道孔有德很重视他，所以对他这么恭敬。
“承蒙徐公子夸赞，当初我只是个小兵，我现在已经是百总了！徐公子这是要去见孔将军吗？”
“是啊，这次我来登州，确实有事要见你们将军！”
“徐公子你运气不错，孔将军才回登州城没多久，要不这样吧，你对登州城不熟悉，要不我带你去吧！”
“那就有劳张百总了！”
张琦也是个机灵人，他看得出来孔有德很看重徐尔默，他这么做可以在自家将军大人露个脸，说不定以后有好职位，将军大人会想起他来。
“大人，要搜查吗？”此时，旁边一个小兵怯生生的说道。
张琦顿时瞪了他一眼，说道“搜什么查？这位徐公子也是将军大人的客人，你连将军大人的客人都想搜查，活得不耐烦了？”
“属下知错了！”
“知道就好，我现在送徐公子去见将军大人，你们几个继续执行任务，出了什么问题，那你们是问！”
然后又一脸笑容的对徐尔默说道“徐公子，底下人没见识，你多见谅！那要不咱们现在就走吧，咱玩一些，恐怕将军大人要休息了！”
“那就劳烦你带路了！”
随后，徐尔默一行人就跟着张琦，朝着总兵府的方向出发了。
结果走了没多远，却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声，走过一个路口，却发现一个院子门口聚集着一大群人。
第352章 卫生条例
看到这个情况，徐尔默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停了下来，饶有兴趣的观望。
外面围着的这一群人，大部分都和他一样是来看戏的，主角却是三个在争吵的人，一个穿着有些类似衙役的衣服，另外一个很明显是一副管家的打扮，应该这户人家的管家。
听了半天也没听清楚他们在具体吵什么，只听见‘罚款’‘条例’‘处罚’之类的词。
张琦发现徐尔默不走了，也退了回来，徐尔默开口询问道“张百户，这儿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些人挡在前面，我也看不清楚，不过应该是这户人家在家门口随意倾倒污物，被治安队抓到了，现在要罚钱！”张琦也听不清里面的情况，不过从治安队出现在这里，还是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倾倒污物，然后要罚款？徐尔默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人把污物倒在自己门前，又没碍着别人什么事儿，不都是‘各扫自家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么，怎么会要罚钱呢？
而且这治安队，徐尔默没听说过，估计是孔有德新弄出来的机构吧，不过听起来就和衙役一样，负责擒贼捕盗，保护地方治安的啊，怎么还管起别人家的琐事来了？
不过看这些围观的人以及张琦的样子，不但没有奇怪，反而有些幸灾乐祸，徐尔默还没开口，他旁边的少年倒先开口说道“而且人家又没把东西扔到别人门前，怎么会要罚钱呢？而且这治安队是什么？”
这一路上，这少年不停的喊徐尔默四哥，张琦也不敢怠慢，然后开始详细解释这治安队的由来，以及他们为什么要管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情。
这治安队真如徐尔默猜想的一样，是孔有德新设立的机构，不过也不单单只是管理治安，同时还肩负着卫生方面的任务。
当初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在军营，因为军队的几率还算严明，军营也被收拾的比较整洁，排泄物也都被集中处理，不会出现过于脏乱的情况。
但当他第一次进入商河县城后，简直被当时的情况惊呆了，没想到一个县城能脏到那种地步。
商河虽然不像是西方城市那样，排泄物能在城墙外面堆到和城墙一般高，敌人能踩着排泄物攻城的地步，但街头仍旧是随处可见垃圾，污物，还有各种杂物，脏乱不堪。
尽管他没有洁癖，但也是过了好长时间才适应，哪怕是登州刚被拿下的时候，仍旧是同样的情况。
孙元化也曾下令整治过一阵子，但成效不大，依旧是脏乱差，仅仅比那些县城稍微好一点罢了，一方面是辽东难民太多，安置不力，另一方面则是下面的官员办事不积极，干这事又没有政绩，于是都应付差事。
孔有德入主登州之后，可不允许这种情况在发生，冬天还好，气味不算太大，一旦到了夏天，那气味可不是那么好忍受的，这倒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夏天来了很容易滋生蚊虫和病菌。
这年头连个抗生素都没有，孔有德担心，说不定自己那天路过街道被病菌感染，然后一命呜呼了，就算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登州城的卫生环境也必须要整治一番，不说要多干净，起码不能大量滋生蚊虫病菌。
等到一月底，辽东难民被安置的差不多了，孔有德下令给秦致远，给他派人宣传，讲述随意大小便和丢弃垃圾的危害，并且严禁出现这种情况，然而效果等同于无。
就像后世组织未成年人吸烟一样，《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法》明文规定：“未成年人的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和学校，教育未成年人不得吸烟，同时规定任何经营场所不得向未成年人出售香烟。”，并没有什么用。
如果有人投诉某零售点向未成年人出售香烟，管理部门除了对其口头教育外，也不会有相应的措施，因为法律只是规定不允许，却没有相关的处罚措施。
例如一旦违反情况如何处置，由谁来处置，处置的标准是什么，都没有明确规定，使得执法没有法理依据，这条法律就成了一纸空文，导致未成年人依旧能轻易到香烟。
所以必须要有相应的惩罚措施，为此孔有德在难民中招募部分青壮，然后将部分伤残士兵裁撤下来作为骨干，组成了治安队，一方面协助军队和衙门管理治安，另一方面就是管理登州城的卫生情况。
然后让秦致远组织人手，在城内修建大池子，用于集中处理普通百姓日常生活所产生的垃圾和排泄物。
然后全城贴出告示，宣布卫生条例的实施，并且出台了相应的惩罚措施，一旦出现随地大小便，乱倒垃圾，随意丢弃杂物，倾倒排泄物的情况，直接予以惩罚。
而最有效的处罚方式，莫过于罚钱了。
但和之前一样，尽管卫生条例已经被张贴得到处都是，城内的百姓们仍旧我行我素，认为这些都是吓唬他们的，一切照旧，然而这次孔有德可是动真格的了，治安队经过一定的培训之后，撒到了登州城各处。
很快就有大量的违反卫生条例的人被抓住，并且处以罚款，他们本身还想抗拒，但治安队可不像后世的执法部门那么好说话，毕竟是暴力机构，而且其中还有不少退伍士兵，直接跟他们来硬的，再不行就喊军队支援。
一时间，不少人都按照原来的习惯随意扔垃圾，然后被抓到罚款，
紧接着，以前积攒下来的那些生活垃圾，排泄物，还有其他的杂物被清理干净，整个登州城的卫生状况大为改观。
当然也有那种不长记性的，还是有人这么做，就好比后世法律明确规定抢劫三年起步，哪怕抢一块钱都是三年起步，但仍然有人抢劫一样。
张琦估计，眼前这户人家就属于那种部不长记性的，刚好被巡逻的治安队带了个正着，现在又不像交罚款，于是起了纠纷。
第353章 乱世用重典
听完张琦的叙述，众人都觉得这么做挺好的，他们之前更有些奇怪，为什么登州城看起来比上海城要干净整洁许多，现在总算是知道原因了。
看着那户人家还在跟治安队员争吵，徐尔默有些不解的问道“不是说违反卫生条例要罚二两银子吗？这户人家看着也是有钱人家，不至于连二两银子都没有吧！不会是这些治安队员栽赃嫁祸，想要勒索钱财吧？”
张琦连忙摆手道“不会的，不会的！之前确实出现过这种情况，查出来后都被将军大人处以严刑，情节轻的杖责然后送去挖矿，做最苦最累的活还不给工钱，重的直接斩首示众了，现在应该没人敢这么做了！”
正说着的时候，发现争吵声变大了，而且那个院子里面又出来好几个人，看到这个情况，张琦神色一凛，眉头皱了起来，然后拱手对徐尔默说道“徐公子，在下有公事要办，先失陪一会，还请徐公子再次等待片刻，等在下处理完事情再来为徐公子带路！”
徐尔默还有些好奇他要去干嘛，结果发现他带着几个士兵，快步朝着人群走去，看样子是要去处理这场纠纷来了，徐尔默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带人跟了上去瞧个究竟。
张琦带人走过去之后，这些围观的百姓自动让开了道路，也停止了议论，尽管这些士兵军纪严明，但他们还是不敢招惹他们。
看到张琦带人出现，而且都把刀拔了出来，原本气势汹汹的几个家丁顿时蔫了，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张百总，您怎么来啦！”其中一个治安队员喜出望外的说道。
张琦一瞧，这个治安队员他还认识，名叫孟阳，这家伙以前还是他手底下的兵，打张可大的时候右臂被伤到了，没法继续参加战斗，于是就被安排到了治安队。
“孟阳，原来是你小子啊！这怎么回事？”说罢，张琦眼色不善的盯着那几个家丁，仿佛随时要动手砍人一般。
“张百总，这户人家主人姓李，这是他们的管家李福，后面几个是他们的家丁！”这个叫孟阳的治安队员说道。
“情况是这样的，他们的下人将污物倾倒在前面那一户人家的门前，兴许是想栽赃陷害他们，刚好我们巡逻到这里，抓了个正着，按照卫生条例要对他们进行罚款，但他们看着我们只有两个人，万般抵赖，想要逃脱惩罚！”
“李福，这些情况都是真的吗？”听完孟阳的叙述，张琦冷冷的盯着李福说道。
尽管现在的天气还不算太热，但这个叫李福的管家已经汗流浃背了，无论是谁被一把大刀指着也不敢淡定，惴惴不安的答道“是，是！孟捕头说的这些，都是实情！”
因为现在治安队员的工作，和以前县衙府衙的捕快有些类似，所以民间依旧是称呼他们为捕头。
“卫生条例颁布两月有余，你们都应该清楚这件事情了，既然知错犯错，情况属实，理应接受惩罚，缴纳罚款！为何还要在此纠缠不清？看你这架势，若是本官没来，你们是打算武力抗法？”
李福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颤颤巍巍的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卫生条例上说的是一旦违反，就要罚款二两银子，可孟捕快说罚二十两银子，我等认为不合条例，所以才起了争执！”
孟阳听他这么一说，连忙说道道“你胡说什么？当初卫生条例可是全程张贴，并且派了识字的人专门为百姓讲解，足足五天！上面可是说的明明白白，首次犯错处以二两银子的罚款，并且记录在案，一年之内每多出现，则处以十倍的罚款，一直叠加下去！”
“你们李家上个月出现过一次，这还有你们家主当时按得手印，我还能冤枉你不成？这是今年的第二次了，按照条例处以二十两银子的罚款，合情合理！尔等是看我们人少，想暴力抗法不成？”
由于场面比较安静，这些对话徐尔默在人群外面听着，也是被震惊到了，居然要罚款二十两。
他虽然自小到大都衣食无忧，家中虽不算很有钱，但在上海县还是能排进前三的，他身边每次带着银子都不下千两，这二十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不意味着，他不知道这二十两银子是个什么概念。
五六两银子就能让一户普通的人家，平稳的过上一年了，如果节俭一些，只需要二三两银子就行。
徐尔默还是挺佩服孔有德的，乱世用重典，果然没有错，这种处罚方式，效果相当的显著，再有钱的人，有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前两次还好，要是有第三次第四次，那可就是二百两二千两，就算是再不长记性的人，也该懂得按照规矩办事了。
至于暴力抵抗，根本行不通的，他们就算是能将治安队员杀死，最后也会引来军队的围剿，现在整个登州城都在孔有德的控制之下，他们根本抵挡不住，最后可能落得个全家被杀的结局。
正如徐尔默猜测的那样，张琦了解清楚了情况，一番训斥之后，那个管家回去了，然后一个身穿华服的人走了出来，这人四十出头，大腹便便，应该就是这户人家的主人了。
此人出来之后，先是将下人们训斥了一番，接着给两个治安队员赔礼道歉，说手下人不懂规矩，还望多包含，表示下人犯错了他愿意承担惩罚，然后亲自二十两银子递到治安队员手上，在一个类似账簿的本子上面按了手印，才算将这件事情了解。
在他进去之间，那个叫孟阳的治安队员又开口道“我再好心提醒你们一句，这已经是你们第二次违反卫生条例了，如果再有下次，可就二百两银子，你们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李家的主人又是一阵鞠躬作揖，保证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然后才如释重负的回去了。
处理完这件事情之后，张琦和两个治安队员攀谈了一阵子，然后两个治安队员继续巡逻去了，围观的人群也都散去了，张琦也带着几个士兵回来了。
第354章 贵人
“让徐公子久等了！”张琦拱手道！
“没事没事，张百总处理公务要紧，岂能因公废私啊，
“那咱们继续走吧！”
随后两人边走边谈，徐尔默还是对这件事情还有些不解之处，于是问道“张百总，我还有一事不解！根据这卫生条例，每次违反，都在上一次的基础上，除以十倍的罚款，这要是他们一犯再犯，没有钱财缴纳罚款，该当如何惩处呢？”
张琦答道“这还不好办啊，将军大人规定过，没钱就送去盐场或者矿山干活，这些地方都能赚到钱，什么时候赚的钱能交齐罚款，才会被放回来！”
然后又补充道“既然有胆量知错犯错，就要有接受惩罚的准备，这是我们将军大人的原话！”
来自后世的孔有德，对于后世那种和稀泥的执法方式深恶痛绝，有些时候明明一方没有任何过错，但就因为对方是弱势群体，或者受到的损失更大，也会被执法者要求多少赔偿一些，以求息事宁人。
其实这种处理方法，完全是一种纵容，犯了错误，却没有受到相应的处罚，那么这个犯错的人很难从中吸取教训，反而得出我是弱势群体，犯错也不会受到惩罚的结论，下次继续犯错。
最典型的的就是医闹，虽然确实有很小一部分是医疗事故，但大多情况都是医生回天乏力，毕竟医生也不是神，不能保证每一个病人都救活，但一旦出现病人死亡的情况，总会有些家属去闹医院和一声，甚至打砸医生办公室，殴打医护人员。
一旦事情闹大，舆论发酵，医院高层为了息事宁人，以免长时间影响医院正常的秩序，哪怕没有出现任何过错，也会赔偿一些给病人家属，甚至会处罚当事的医生。
即使病人家属打杂医院，扰乱公共秩序，殴打医护人员，依旧构成犯罪了，但执法部门面对这种情况，秉承着‘大事化小’‘法不责众’等观念，一般都不会对医闹人员处以相应的惩罚，顶多拘留几天完事，但相比于通过医闹获取的高额赔偿，这点惩罚真的不算什么。
其他的病人家属看到这种情况，也都纷纷效仿，毕竟很多都不是因为医院或者医生的过错而导致病人死亡的，就算通过正常的司法程序，他们多半拿不到任何赔偿，闹一闹就能有巨额赔偿，还不会受到严重的处罚。
以至于这些事情经过发展，甚至出现了专业的‘医闹团队’，他们整天蹲在守医院门口，一旦出现病人救治无效死亡的情况，他们就会联系病人家属，表示可以帮助他们拿到赔偿。
谈好分成比例之后，这些医闹人员就以‘孝子贤孙’或者‘慈父慈母’的身份出现在了医院门口，拉起横幅，堵住路口，然后哭天抹地，向来往的行人或者病人‘哭诉’：黑心医生没收红包不努力医治，导致病人死亡；病人进去还是好好地，结果几个小时人就没了，这医院里面都是治死人的庸医。诸如此类。
因为他们更加的专业，更懂如如何对医院施加压力，甚至懂得通过网络影响舆论，扩大事态，所以更容易获得赔偿，金额也就更高，然后就开开心心的病人家属分钱。
这样一来，导致的后果非常严重，有些时候，一个生命垂危病人送到医院，明明有一大半的几率救活，但医院担心一旦出现抢救无效，病人死亡的情况，病人家属又会出来闹腾，还要搭上巨额赔偿。
有些时候便会以本医院条件有限，无法实施有效救治为由，建议转至其他医院治疗，危重病人只能被转至其他医院，从而在路上耽误了救治时间，本来还有一线生机，却因此被耽误了。
前世孔有德只是个小人，没法对这种现象做出改变，但现在不同了，他有了权利，而且是这一方土地权利最大的人，他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来构建一个自己想要的社会。
这一路走来，给徐尔默最大的感觉除了整洁，就是有一种积极向上氛围，以前无论是在哪座城市，哪怕是京城，都能见到很多乞丐，然而在登州城却一个乞丐都没有。
好在张琦为他说明了缘由，其实很多乞丐都是迫不得已的，就像之前这十万多辽东难民一样，没有了土地，也没有了任何财产，体格还算健壮的，还能找个大户人家卖身仆，身体不行的连找个短工都没人要。
孔有德拿下登州之后，不光是这些辽民，只要是没有土地的，都分到了田地，只要愿意动手劳作，基本都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但仍然有一些和后是一样，四肢健全就是懒惰不像干活的乞丐，对于这样的蛀虫，孔有德可不会容忍，直接扔到矿山，干活就给饭吃，不干活就饿着，至于工钱都是半年一结，不怕他们‘工作一天，阔以玩三天’。
……
登州总兵府。
“文中（徐尔默的字），你来之前怎么不派人告诉我一声啊，早知道你要来，我就亲自码头接你了！”看着眼前的徐尔默，孔有德热切的说道。
如果说上次在德平的时候，孔有德对徐尔默的礼遇完全是看在孙元化的面子上，那么这次，他是真心实意的敬重他，因为这徐尔默算得上是他的贵人。
要知道现在军中装备的燧发枪，都离不开徐尔默，要不是他当初送给自己一把短管燧发枪，自己就算是想要研制，现在可能都还没有头绪，虽说这东西不是特别复杂，但对孔有德这么一个外行人来说，难于登天。
尽管那一支燧发枪只是原始版的，有着诸多的毛病，比现在军中普遍装备的燧发枪都要查，更比不上那些改进版的，但那终究是一支燧发枪，是这一千多支燧发枪的鼻祖。
看到孔有德这么热情，徐尔默也笑着说道“多谢孔将军的好意！我这次是回京城，路过登州，所以过来瞧一瞧，知道孔将军军务繁忙，所有不便过于叨扰！”
第355章 徐光启
孔有德拍了拍徐尔默的肩膀“你这，太见外了，叫什么将军啊！我们两兄弟谁跟谁啊，叫我表字瑞图就好，我长你八岁，你叫我一声孔大哥也行！”
徐尔默也是有些无语，这才第二次见面，居然都以兄弟想称了，这孔有德也太不见外了。
“那孔大哥，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徐尔默也没拒绝，因为他对孔有德的感官很不错，无论是第一次在德平，还是这一次见面，孔有德对他都是相当的礼遇。
“四哥，你就这么认了一个大哥，你就不怕大哥斥责你吗？”此时，徐尔默旁边的少年发话了。
“这位是？”孔有德看了看少年，有看着徐尔默，有些疑惑的问道。
孔有德之前就发现了这个‘少年’，但没有太在意，毕竟徐尔默才是重要人物，以至于没来得及询问他是谁。
徐尔默有些不自然的解释道“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徐尔路，在家排行第五，孔大哥称呼他表字文治即可！”
听这话孔有德明白了，居然是徐尔默的弟弟，自己居然看走眼了，之前还以为是书童呢。
要说这徐尔路，尽管没有见过他，孔有德之前也是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原因不是因为他本人，而是他和徐尔默的爷爷。
当初拿下登州之后，孔有德就专门派人调查了徐尔默的来历，毕竟他和李天经认识，和孙元化也是姻亲，而且还掌握着燧发枪的技术，不可能只是个小人物，而且他自己也说过家中有人自朝中做官。
开始孔有德还以为他父亲在朝为官呢，结果得知他父亲徐骥只是上海的一个商人，但得知他爷爷是谁的时候，孔有德被震惊了，因为他爷爷不是别人，而是大名鼎鼎的徐光启。
说起徐光启，后世很多人都知道，不是因为他的官做的有多大，而是因为他在科学上的成就，数学、天文、历法、水利、军事等方面，都有显著的成就。
比如数学方面，徐光启的最大贡献当推《几何原本》（前6卷）翻译。徐光启提出了实用的“度数之学”的思想，同时还撰写了《勾股义》和《测量异同》两书。“几何”名称的由来。在中国古代数学分科叫作“形学”。“几何”二字，在中文里原不是数学专有名词，而是个虚词，意思是“多少”。徐光启是首先把“几何”一词作为数学的专业名词来使用的，用它来称呼这门数学分科的。
徐光启一生关于农学方面的著作甚多，计有《农政全书》《甘薯疏》《农遗杂疏》《农书草稿》《泰西水法》等。
军事方面，也有相当的成就，当年是他和李之藻等人合伙，自掏腰包买了四门红衣大炮，在与鞑子的战斗中效果出众，朝廷知道了这种战争利器的好处，然后又下令大量购买红衣大炮。
因为徐光启等人和卖大炮的葡萄牙人熟识，所有最后经过徐光启等人之手，从葡萄牙人手中买了二十六门红衣大炮，其中十一们被调至宁远城，由孙元化和他所带的专业炮手们操作，轰击来犯的鞑子，在‘宁远大捷’中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
而且徐光启还很会练兵，提出了很多不错的军事思想，并且和当时的登莱巡抚袁可立一起上书，主张从战略上强化对朝鲜控制，设立登莱军镇，一方面控制朝鲜，一方面从后方威胁后金。
并且和首辅周延儒一起，说服崇祯皇帝，任用孙元化为登莱巡抚，负责在登州铸造红衣大炮，这登州城内的红衣大炮，可以说少不了徐光启一份功劳。
还有天文学方面，徐光启和李之藻，汤若望等人一起翻译了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并且‘地球’这个名字，就是由徐光启翻译过来。
万历三十八年十一月日食，司天监再次预报错误，朝廷决定由徐光启与传教士等共同译西法，随后不了了之，随后崇祯二年五月朔日食，被徐光启以西法推算最为精密，随后礼部奏请开设历局，编纂新的历法。
随后就在徐光启的主持下，华耶稣会的传教士龙华民（意大利人）、罗雅谷（葡萄牙人）、邓玉函（瑞士人）、汤若望（日耳曼人）以及李之藻、李天经等人参与，编译或节译哥白尼、伽利略、第谷、开普勒等著名欧洲天文学家的著作。在此基础上编纂成为《崇祯历书》。
可惜的是，这部历书生不逢时，和大多数新事物出现一样，新旧历法总要争论一段时间，然后当崇祯皇帝下决心推行《崇祯历书》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个资金去做了，几个月后李自成就打进了北京。
不过后来清朝采用的《时宪历》和《癸卯元历》，都是在《崇祯历书》基础上稍微删改，就换个名字推行使用的。
其他方面的成就也是数不胜数，可以说是中国科学史上非常重要的一个人物，现在徐光启担任礼部尚书一职，加文渊阁大学士，在朝堂之上有一定的话语权。
徐光启只有徐骥一个独子，徐骥开始也和徐光启一样，准备走科举之路，但不是很顺利，兴许不是这方面的料，花了很长时间才考到秀才，感觉弃文从商，做起生意来了。
不过徐骥挺能生孩子的，除了眼前的老四徐尔默，老五徐尔路，还有暂时和老丈人孙元化一起呆在巡抚衙门的老三徐尔斗，还有徐尔觉、徐尔爵两个儿子，女儿也有四个，加起来九个子女。
“原来是文治小弟啊，大哥一时怠慢了，还望恕罪！”孔有德赶忙赔礼到。
不聊这徐尔路却嘟哝道“谁要认你这个大哥啊！”
这句话搞得孔有德和徐尔默都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好了，好在老管家福伯出现打了圆场，说道“两位公子长途跋涉，想必腹中已饥，下人们已经做好了饭菜，不若先用些饭菜，待酒足饭饱再商谈事情！”
“好好，先吃饭！民以食为天，吃饭才是最大的事情！”孔有德也连忙附和道。
第356章 喝的心惊胆战
看到孔有德笑的人畜无害的样子，一旁的徐尔路略微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这孔有德对他们的态度都这么好，三哥徐尔斗和孙伯父他们一家，更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他也是敬佩的看了徐尔默一眼，四哥见识比自己多，判断的事情果然没什么问题啊。
尽管他知道孔有德可能还有其他的目的，但只要三哥他们没事，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当初兵变的消息传回上海，父亲是相当的担忧，刚开始几天可以说是茶饭不思，担心孔有德会对三子不利。
后来又有消息传出，听逃出登州的那些官员们说，孙元化和王徽誓不从贼，焚火自尽了，徐骥就更加忧心了，但经过方法打听，还是没打听到三子徐尔斗的消息，忧心忡忡。
但他内心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总觉得自己的儿子大难不死，能从叛军手中逃出来，说不定现在就在回家的路上。
不过徐尔默跟老哥徐骥说了自己与孔有德的相遇，以及随后经历的一些事情，具体分析了一番之后，他才稍微安心一些。
其实这次徐尔默徐尔路到登州，虽说也是去京城路过，但最重要的还是受了他父亲之命，为了确认他三哥安全与否的，本来他父亲的意思是不要登岸，派人去登州城了解情况再说，但徐尔默并没有听他父亲的话，直接来了登州城。
对于孔有德的宴请，徐尔默当然是不会拒绝的，本来他就很饿了，而且饭桌上面更容易商谈事情，这是他父亲经商多人得出的结论。看到三哥都接受了，徐尔路也没多说什么。
整个宴席期间，可以用友好和谐，其乐融融来形容。
现在没有了战事，孔有德专门拿出了几壶好酒，来陪徐家两兄弟宴饮，而徐家兄弟却惊奇的发现，孔有德每次喝下一杯酒之前，仿佛下定了很大决心一样，甚是奇怪。
其实他们看到的不是假象，孔有德每喝一口酒，肝都在颤抖，可以说这个酒喝的是心惊胆战，真的就像是在搏命一般，要不是徐尔默对他来说很重要，而且帮了自己大忙，自己可不会轻易喝酒。
因为喝酒给他带来的伤痛太惨重了，他前世的死因就是因为大量饮酒，导致急性胰腺炎发作，然后不听劝阻回家，病情复发，一命呜呼。
好不容易重新活一次，当然要珍惜，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相当低，要是因为饮酒导致再次导致胰腺炎，然后再次不幸的得了胰腺炎，那他找谁说理去？所以他只是略表意思的喝了几小杯，就不再喝下去了。
而边吃边聊的过程中，徐尔默也含蓄的询问了孔有德关于徐尔斗等人的情况，孔有德也很直爽告诉他，徐尔斗和孙元化等人现在都好好地，各方各面自己带队给予最大的炒股，目前仍旧居住自巡抚衙门，徐尔默才算是彻底放心下来。
酒足饭饱之后，徐尔默表示想要去看看自家兄长，孔有德就让黄桂中安排几个人带着他们去了，本来孔有德也想去看看孙元化的，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一是他现在相当疲惫，这个样子去见孙元化不大合适，二是这个时间点不合适，他们是家人团聚，自己这个叛将凑过去肯定很别扭。
毕竟自己现在的性质还是叛乱，孙元化好好地一个巡抚，被自己弄的落到这幅田地，虽然自己对他是有求必应，好吃好喝供应着，但谁也不愿意敢当阶下囚，任人摆布不是。
还有就是，孔有德还没想好怎么说服孙元化，虽然他的成就不如徐光启那么大，但算得上是这个时代眼界比较开阔的人，如果有了它的帮助，自己做起事来也就更加轻松。
当初拿下登州第一天，孔有德就去拜会了孙元化，当时在场的还有他的好友王徽，但当时他们都在盛怒之中，孔有德只能安抚他们，尽量让他们不要想不开。
后来孔有德又去见了孙元化两次，但两次见面过程都有怪怪的，虽然不像第一次那样，见面就破口大骂，孙元化总是跟自己提一些以前的事情，不大像是试探，倒有些提醒自己的意思。
仿佛是想借此让自己不忘心，不要继续闹下去了，赶紧接受朝廷的招抚，虽然没有明说，但也看得出来有这个意思。
招安这方面，招安是不可能招安点，这辈子不可能招安的，玩权谋又不会玩，就是搞这种叛乱，才能维持的了生活这样子。
第二天一早，孔有德刚起床没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声，夹杂着哭哭啼啼的声音，然后有亲兵来报，说是有一妇人在总兵府门前喊冤，卫兵正在驱赶。
孔有德也有些纳闷，虽说自己现在是登州府的主宰，但不负责审理案件啊，一般的案件不应该是梁百石这个蓬莱知县，或者秦致远这个登州知府来处理吗？
尽管他们两个是自己私自任命的，没有得到朝廷的允许，但在军力的保证下，他们也算是一方秩序的维护者，登州百姓出了什么事情也应该找他们才是，来找自己干嘛。
拿下登州差不多也有三个半月了，还记得秦致远第一次接到案子是有关土改的，当时自己只是负责监督，基本都是交给秦致远处理。
之后县衙基本恢复了功能，一旦出现了什么案情，都会到县衙处理，不过秦致远要忙的事情太多了，不能每个案子都亲自审理，于是有些案子就交给了梁百石，登州的百姓也都知道了。
孔有德感觉这件事情有些蹊跷，并没有下令继续驱赶，而是派人去问话，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没多久，亲兵前来复命，说那个妇人哭哭啼啼说了一大通，中间还夹杂着一些没用的信息，但大概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其实案情有些复杂，这个妇人名叫曹英，出事的是这个妇人的丈夫，名叫郝壬。
三天前郝壬在街上行走，身后来了几个喝醉酒的泼皮，没有注意到前面的郝壬，晃晃悠悠的撞倒了他丈夫。
第357章 案件
他丈夫摔倒在地上，还擦破了点皮，但起身后发现是几个泼皮撞得他，而且为首之人还是这一代有名的泼皮，名叫张天龙，人称‘混江龙’或者‘龙哥’，劣迹斑斑，经常犯事。
郝壬知道这人不是自己能惹的，再加上本身是老实人，不敢跟他们纠缠，就准备干净离开，以免惹祸上身，至于受的伤就当吃了个哑巴亏。
没想到那个泼皮因为喝了酒，也没站稳，撞倒郝壬之后自己也跌到了，顿时恼羞成怒，骂骂咧咧的说郝仁把他撞伤了，要郝仁赔偿他十两银子当医药费。
郝壬夫妻俩就靠早餐铺子卫生，整天起早摸黑的干活，辛辛苦苦一个月也才赚四两银子，去掉成本利润还不到二两，肯定不愿意赔偿他。
郝壬就和他争辩了几句，说自己在前面好好走路，是他没有看清路撞得自己，怎么还要自己赔偿他医药费，张天龙顿时恼羞成怒，指挥几个手下对郝仁进行殴打。
郝壬为了避免进一步激怒他们，并没有反抗，选择继续忍气吞声，保护住脑袋以免被伤到，虽然内心极为愤怒，但为了以后能过个安宁日子，不被这泼皮骚扰的不得安生，也就没有吭声，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没想到张天龙觉得手下打得不够重，这郝壬居然都没喊疼，这事藐视他‘混江龙’啊，愤怒之下，从腰间掏出一把砍刀，亲自上场，上去就对着张天龙一顿挥砍，郝壬练练抵挡，但仍旧被砍伤。
兴许是张天龙喝酒了，手上力气不足，没有握牢刀柄，一次挥刀挥砍过猛，砍刀被甩飞到了出去，掉在了地上。
郝壬看到这个情况，知道张天龙不会善罢甘休了，如果再让张天龙拿到砍刀，说不定自己就要被砍死了。
再加上自己一直忍气吞声，并没有换来他们的饶恕和罢休，反而是变本加厉的摧残自己，而且并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本来就在心中积攒的怒气瞬间爆发，上前一步抢过砍刀，对着张天龙的肚子就是一顿劈砍。
最终，张天龙被郝壬用尽全力劈砍几刀后，逃了出去，但肚子已经被划破了，肠子都流了出来，因为最后流血过多，倒地不起，没过多久便没有气息了。
他的几个手下看到郝壬发狠，自家老大的都被砍倒在地，也害怕的逃走了，而郝壬之前挨了几刀也受了伤，并没有离开现场，而是坐在地上捂着伤口缓解疼痛。
随后，一队治安队员收到百姓的告知，来到了这里，先是将郝壬送医，并且看守了起来，然后将张天龙的尸体收敛了起来，接着通知了知县梁百石。
案发第二天，知县梁百石在蓬莱县衙审理了此案，认定郝壬是故意杀人，根据大明律法，应该处以斩首，决定于四月二十五斩首示众。
郝壬的妻子曹英得知结果后，觉得他是被迫还击，并非故意杀人，罪不当死。
不断的要求见知县梁百石，要求他从轻处罚，结果梁百石并不搭理她，然后她本想求助知府秦致远的，但因为之前秦致远还是蓬莱知县的时候，梁百石就经常帮他审理案件，一般都没出过什么差错。
所以觉得梁百石已经定案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再加上孔有德刚刚拿下整个登州府，秦致远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也就没有过问这件事情。
郝壬的妻子仍旧不放弃，认为他丈夫罪不至死，得知孔有德这个登州的实际掌权人昨天回到登州城之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今日一早就来到登州总兵府门前喊冤，希望能够救他丈夫一命。
孔有德听完这件事情之后，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如果事情真如郝壬妻子所说，那么梁百石的判决就十分的不合理了，就算郝壬存在过错，也不应该斩首。
孔有德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的‘余奂案’，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过问此事，不过这些都是曹英的一面之词，事情究竟如何还有待考证，需要调查清楚再做决断。
于是孔有德派人告知曹英，自己愿意帮他重新审理这个案子，然后将其带去蓬莱县衙。
然后通知梁百石，让他重新整理好郝壬这次案件的相关案卷，并且去把此次案件相关的目击证人，治安队员，救治郝壬的大夫，还有仵作，统统都召集起来，相关的物证准备齐全，自己要亲自过问一遍这个案子。
随便用过早饭之后，孔有德就带人出发，准备赶去蓬莱县衙，结果刚走到门口，正准备上马，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孔大哥，看你这急匆匆的，不知这是要去处理何事啊？”
回头一看，赫然是徐尔默徐尔路两兄弟，孔有德笑着说道“哦，原来是文中文治你们两个啊！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这是去处理一个案子！一个比较有意思的案子，你们要不要也跟过来瞧瞧？”
“好啊，刚好闲来无事，跟着孔大哥去看看也好！”徐尔默一直都是个好奇宝宝，自然不会错过有意思的事情。
“来人，给我两个兄弟备马!”孔有德吩咐道。
“额，孔大哥，我倒是会骑马，可文治他不会啊！”徐尔默有些为难的说道，然后又对徐尔路说道“要不你再去陪陪三哥，待会我再来找你们？”
没想到徐尔路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我就是要去，谁说我不会骑马就不能去了？我走着去也行！”
孔有德摆摆手说道，然后指着其中一匹马说道“没事，文治你就骑这匹马吧，这匹马比较温顺，你尽管放心好了，我派个人给你牵着就是！”
随后三人都上了马，徐尔路的座驾被孔有德的一个亲兵牵着，尽管走的并不快，但看他还是很紧张的样子，孔有德心底也在偷偷地发笑，同样的两兄弟，感觉怎么区别这么大呢？
说起来，徐尔默就像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孩子，不过他也很有分寸，不会随便给别人捣乱或者惹事，但当初在新城的时候，徐尔默的表现还是让孔有德刮目相看。
当初徐尔默说他没上过战场，想让孔有德带他看看战场是个什么样子，无奈之下孔有德只得同意，结果一个不注意，这货居然骑着马和自己的兵马一起冲锋，而且还冲到了前排，并且一枪干掉了敌军头目。
第358章 审问
当初徐尔默说他没上过战场，想让孔有德带他看看战场是个什么样子，结果一个不注意，这货居然骑着马和自己的兵马一起冲锋，并且一枪干掉了敌军头目。
要知道当时孔有德心理都有点发虚，毕竟是第一次亲自上场，但徐尔默居然丝毫不害怕的样子，在不知道那把根据他朋友的方法制造的燧发枪，可靠性具体如何的情况下，居然敢随军冲锋，并且用这燧发枪杀人，事后也见他没什么恐惧心理，心理素质比一些老兵还要好。
反观徐尔路，上个马都上了半天，而且骑在马上能明显感觉出来他在发抖，虽然之前说的时候信心满满，但表现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感觉随时要叫出来一样。感觉完全不像是兄弟俩。
一路上，孔有德和兄弟俩有一茬没一茬的闲聊着，孔有德也在借此打探孙元化对自己的看法，如果有所转变的话，说不定有办法让他辅助自己，如果没有的话就得缓一缓了。
根据徐尔默的叙述，应该还算不错，孙元化对自己仍旧存在怨恨的情绪，但应该不是很多，毕竟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而且自己除了不让他们出巡抚衙门，其他各方各面的照顾都很到位，基本上都是有求必应，包括外面的局势，只要他想知道的，孔有德都派人告诉他了。
知道这个消息后，孔有德内心也是一阵喜悦，努力寻思着说服孙元化的方法，不过一时半会还没有头绪，也就放弃了，前面已经到蓬莱县衙了，先把这个案子处理完再说。
“属下蓬莱知县梁百石，拜见总兵大人！”新任蓬莱知县梁百石早早的等候在县衙门口，准备迎接孔有德。
说起来，早晨孔有德的亲兵来传令的时候，可是把梁百石吓了一跳，不知为何孔有德这一府之主，居然要关心这么小一个案子。
而且孔有德还准备重新再审一遍，搞得梁百石内心忐忑不安，会不会是自己这件案子判错了？又或者是这件案子跟孔有德有关？
梁百石不禁浮想联翩，跟传令的亲兵打听一番，得知孔有德并没有发火之后，才稍稍安心一些，连忙将曹英安置在门房，然后开始按照孔有德吩咐，召集证人，整理证据和案卷。
“起来吧！吩咐你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回大人，都已经办好了！”
正在说话的时候，发现秦致远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下跪道“属下登州知府秦致远，拜见总兵大人！”
孔有德笑着问道“我说秦知府，你这么匆匆忙忙是所为何事啊？”
“听说大人要来视察下官们的工作，属下特地前来陪同！”
“那就跟过来吧！”
孔有德通知梁百石复审案子的时候，并没有通知秦致远，秦致远得知孔有德到了蓬莱县衙，担心是梁百石搞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惹得孔有德不高兴了。
毕竟梁百石是自己招募的，他出了事情自己可是要担责的，打听到孔有德只是来复审一个案子，他才稍微安心一些。
但转念一想，孔有德要求复审，那么肯定不是小事，梁百石如果搞砸了，他一样会受到牵连，反正府衙和县衙距离不远，他觉得有必要亲自跑一趟。
进入大堂后，梁百石请孔有德座主官的位子，孔有德嫌麻烦，这个案子仍旧交由梁百石来审理，让他继续按照正常程序审一遍即可，自己则直接坐到了副席，然后让人在后面加了两个座椅，请徐家两兄弟入座。
秦致远则悄悄地叮嘱梁百石审问一定要详细，以免出现什么差错，然后也坐到了另一侧的副席，之所以这么要求，一方面是担心梁百石第一次审案没有审清楚就胡乱判了，二是自己也得搞清楚具体案情。
而此时县衙外面也聚集了不少百姓，听说郝壬的案子要重审，有事没事的都跑了过来，虽然有一些仅仅是为了看热闹的，但更多的还是关注这个案件进展的，尤其是郝壬的亲戚朋友，他们都认为郝壬罪不至死。
由于人太多了，在县衙门口围了好几圈，不过有孔有德的亲兵把守，他们不敢靠前，虽说这些兵丁平时不与他们为难，但如果冒犯了孔有德，被士兵打死了就不划算了。
在孔有德的眼神示意下，梁百石宣布开始重审此案，首先便是下令将‘人犯’郝壬带上来。
很快，一个中年男子便被两个差役压了上来，孔有德发现，他走路并不是很稳，而且大腿和左脸上都包着不料，还染有血渍，明显也受了伤，然而这样还是被一副巨大的枷锁夹着。
孔有德有些不满的看了梁百石一眼，梁百石顿时一个机灵，随后把目光投向秦致远，看到秦致远朝着郝壬看了一眼，加上这三个多月在秦致远手底下办事，对秦致远的了解，大概知道什么意思了。
立马便让人将郝壬身上的枷锁卸掉，不过脚镣仍在，然后开始询问郝壬案发经过，本来双眼无神的郝壬，如行尸走肉一般被带进来的郝壬，听到梁百石的问话，也是一愣。
本来他知道自己被判斩首，他就万念俱灰，等待着斩首那天的到来，大牢里面光线差，根本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今天被从牢里提出来，还以为要押赴法场呢，一路上都是浑浑噩噩，都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郝壬抬头一看，发现知县旁边坐着其他几个人，明显比知县的官威要大，再加上重新审问，他知道这件事很可能有转机了，一改之前的颓废，开始供述当天事情的经过。
他说话的速度并不快，因为这关系到他是否能被改判，是不是可以活下来，每一个细节都尽力回忆，力求不遗漏任何一处细节。
为了能够活下去，他的叙说非常详细，甚至可以说有些嗦，包括身上每一处伤口是第几刀砍的，当时他是从哪来往哪去等等，都说了出来，最后他的嗓子都说的有点哑了，梁百石也很有眼力的让人给了递了一杯水，好让他继续说下去。
第359章 大明律
整个过程差不多说了两炷香时间，中间并没有人打断，孔有德不发话，也没人敢打断他，总的来说，整个案情和郝壬的妻子曹英说的差不多，只是细节上有些出入，毕竟郝壬是亲身经历。
随后，跟此案有关的目击证人，治安队员也都出来作证，一番询问过后，基本上与郝壬的供述一致，区别也只有细节上的。
然后郝壬救治的大夫，讲解了郝壬身上的伤口深浅，范围有多大，并且由给张天龙验尸的仵作确认，这些伤都不算轻伤，而且都是朝着致命的位置砍得，目的就是为了要郝壬的命。
而张天龙虽然被砍了七刀，但主要死因还是第一刀，这一刀多半是郝壬惊恐加愤怒至极，用尽全力劈砍下来的一刀，张天龙就是被这一刀划开了肚子，流血过多而死，其余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伤口。
基本案情都清楚了，和第一次审理的时候基本没什么区别，有些出入也仅仅是多了一些细节。
但现在梁百石却犯难了，这案子该怎么判呢？按照他的意思，还是和第一次一样，应该斩首示众的，而且有法可依的，但显然这不是孔有德想看的结果。
《大明律》关于杀人的方面有明确规定：凡谋杀人造意者斩，从而不加功者，加功者杖一百流三千里；杀讫乃坐，若伤而不死造意者，从而不加功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加功者杖一百徒三年；若谋而已行未曾伤人者杖一百徒三年，为从者各杖一百，但同谋者皆坐，其造意者身虽不行仍为首论，从者不行行者一等；若因而得财者，同强盗，不分首从论皆斩杀。
通俗点说就是，凡是杀人，首犯斩首示众，从犯立功的话杖责一百，关押三年，没立功的从犯绞死；如果杀人行动终止，也要受到惩罚，被害人受伤的情况下，首犯绞死，从犯立没功者杖责一百，流放三千里，立功的杖责一百关押三年。
如果已经行动，但没有伤人，首犯杖责一百关押三年，从犯杖责一百，但如果没有实施行动只要谋划了一样受到处罚，就算首犯没有参与行动仍然按照首犯论罪，不过从犯可以罪减一等。
若是有通过杀人而获取钱财的情况，按照强盗罪论处，不论首犯从犯，一律斩首示众。
可以看出来，大明律法在杀人方面是相当严格的，其实每个封建朝代都是一样，杀人都是绝对的重罪，不像后世，有些故意杀人的，坐了十几年牢就出来了。
这不是因为古代统治者有什么人权方面的考虑，而且为了自身的利益着想，一个朝廷的人口数量，关乎着税收的多寡，而想要有足够的税收，那就必须得有足够的人口才行。
而民间的杀人行为，恰恰与统治阶级希望人口增多的想法背道而驰，那么这方面的行为就必须严厉禁止，禁止百姓互相杀伤，从而减少人口，导致税收减少。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方面的法律极为严苛，哪怕只是把人弄伤没弄死，对首犯也是处以绞刑，虽然比斩首低一级，但依旧是个死，也就是保留了全尸罢了，从而起到最大限度的震慑作用。
所以，就算有杀人的想法，谋划和行动之前就得考虑清楚，自己的下场是什么，是不是值得这么做。你进，只是单纯的谋划，被揭发了一样是要受到惩罚的。
梁百石现在很是纠结，孔有德既然介入这个案子，肯定事先了解过这个案子，而且对这个案子的判决不满，才会要求重审的，但现在又不知道孔有德想要什么结果，搞得他有些为难。
孔有德一直盯着他，也没说话，搞得他是越来越急躁，如果因此导致惹怒孔有德，自己这好不容易获得的知县之位，恐怕就要丢了，孔有德能给自己这个官职，自然也能拿下去，全凭他一句话而已。
实在想不到好方法，他只得用一个最为无奈的方法，推，把判决权推出去，尽管会降低孔有德对自己的评价，但可以规避风险不是。
推给秦致远自然是最好的办法，秦致远经验比他丰富，而且对孔有德更加熟悉，想必能够处理好，于是扭头对秦致远说道“此案身为复杂，下官能力不够，不足以做出最为正确的判决，刚好秦知府也在，还望秦知府摄理此案！”
听到梁百石这话，秦致远欣慰的看了他一眼，孺子可教也，当初自己用它果然没走眼，知道自己搞不定，还知道寻求帮助，而不是硬着头皮蛮干，最后连累自己。
秦致远说道“既然梁知县求助本官，本官作为上级，自当时亲力亲为，毕竟这也是本官的子民啊！”
随后两人互换位置，秦致远坐到了主审官的位置，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此案已经调查清楚，人证物证确凿，罪犯也亲自供述了杀人经过，依照《大明律》第十九卷，第九条之规定：凡斗殴杀人者，不问手足他物金刃并绞；弱同谋共殴人因为致死者，以致命伤为重下手者绞，元谋者杖一百流放三千里，余人各杖一百！”
孔有德一听就不乐意了，这要是按照斗殴杀人论处，搞出致命伤的要绞死，那郝壬岂不是妥妥的要死了，毕竟就他一个人下手，致命伤不是他的是谁的？
换句话说，也就是从斩首，变成了绞刑，本质上一样是个死啊，他来着可不是这个目的。
秦致远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出判决的时候，却发现孔有德起身，向后堂走去，而且表情明显不悦。
他赶忙连忙停住，说了句“本官有些口渴了，先去喝杯茶水再来判决！”，便不顾众人奇怪的眼神，也起身去了后堂。
“老秦啊，你觉得这郝壬该死吗？”看着秦致远跟来，孔有德冷冷的问道。
秦致远顿时打了一个寒颤，不明白孔有德为何会因为这个郝壬大动肝火，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了，当前任务，是要搞明白孔有德想要的结果是什么。
第360章 过失杀伤人
“依属下之见，郝壬是被迫还击，理应罪不至死，但按照大明律法规定，郝壬理应处死！”秦致远硬着头皮答道。
孔有德面无表情的说道“老秦啊，你说说这登州府，现在谁说了算？”
“自然是将军大人说了算，属下也知道大人不想让郝壬死，属下同样认为郝壬罪不至死，但如果判决郝壬无罪，造成的后果将会对大人很不利！”
秦致远说的并不是假话，对于张天龙这样的人来说，整天惹是生非，游手好闲，搞得鸡犬不宁，最关键的是，他还不交税，不光百姓不喜欢，当官的一样不喜欢。
但这样的人就是大罪不犯，小罪不断，除了关押一段时间，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总不能人家打架斗殴就直接斩首示众吧，这样一来岂不是乱套了。
“何以见得？”
“大人，无规矩不成方圆！大人想要下官治理好登州府，必须要有规矩才行，《大明律》法虽然不是尽善尽美，但目前来说，没有比大明律法更加完善的律法了！大人应该知道朝令夕改的危害！”
秦致远这一番话顿时惊醒了孔有德，是啊，得知这个案子的时候，自己一直是以普通人的位置去看待此事的，如果按照前世的法律，郝壬是妥妥的正当防卫啊，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但现在不一样啊，现在是大明朝，一切事物都是以大明律为基准的，哪怕自己现在是叛乱的身份，但只要自己把登州府当自己的地盘来发展，《大明律》同样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因为，目前没有可以替代的东西。
再严苛的秩序，也远远要比没有秩序好，这句话可不是骗人的，没有秩序的情况，孔有德已经见过两次，那就是营啸，战场上无论如何拼杀，收到的损失也不会比营啸更大。
现在自己作为掌权者，要考虑的是大局，如果因为这件小事，导致整个登州府的秩序乱套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但他还是不愿意看到郝壬被判死刑，因为在他看来，郝壬不但不是斗殴致人死亡，反而是为民除害，打心底里面，他都觉得郝壬应该受到奖赏。
所以，必须要找到一个简单易懂，足够所有人信服的理由才行，如果自己只是以强权庇护郝壬，那么就会给其他百姓一种错觉，就会认为杀人了也没什么，反正也不一定会死，就和后世某些小盆友，知道《小盆友庇护法》，行事肆无忌惮，甚至敢杀人一样。
孔有德放缓预期说道“老秦，我的意思你知道，我要的结果是这个郝壬活下来，稍微受点惩罚没关系，但必须活下来！你把大明律拿出来，你再翻翻，里面有没有哪一条可以套到郝壬身上？”
“大人，不用拿出来了，属下当了十余年幕僚，对大明律早已是背得滚瓜烂熟，《大明律》第十九卷有关杀人的判罚，一共二十条，只要造成人员死亡的，一般刑罚都很重，但只有一条刑罚最轻--过失杀伤人罪！”
“过失杀伤人？你快说说是怎么个情况？”孔有德喜出望外，原以为只有后世才有过失杀人一说，没想到这个时代，居然也有过失杀人的情况。
他依稀级的，后世的过失杀人是三年到五年有期徒刑，不过能免死就好，这个时代虽然关于死刑方面严苛一些，但应该也就几年的刑罚。
秦致远朗声道“大明律第十九卷，第十一条，戏杀误杀过失杀伤人：若过失杀伤人者，各准斗杀伤罪依律收买给付其家，过失谓耳目所不及思虑所不到。如弹射禽兽因事投掷砖瓦，不期而杀人者，或因升高险足有蹉跎累同伴，或驾船使风乘马惊走驰下坡劫不能止，或共举重物不能制损，及同举物者凡初无害人之意，而偶致杀伤者，皆准斗殴杀人罪，依律收买给付被杀被伤之家以为营葬及医药之资！……”
“说简单点，这绕来绕去的，听不明白！”孔有德不耐烦地说道。
“大人，就是说，若百姓无意杀人，但因事出偶然，比如扔石头砸禽兽，驾车马受惊下坡路停不下来，导致其他人死伤，算过失杀伤人罪，依律不算斗殴杀人，需要赔付被杀者相应钱财，用于赡养死者父母及子女，以及丧葬或者医药的费用！……”
听秦致远絮絮叨叨的说完，孔有德明白了，这各和后世的过失杀人差不多嘛，虽然看起来更轻，但其实要更加重的。
因为要赔偿的钱财很多，他举了个例子，之前吴桥就有一例，杀人者赔偿了死者足足一百二十两银子，足够一个三口之家，平平稳稳的过上二十多年了。
既然能杀人不死，那就好办了，孔有德拍着秦致远肩膀说道“老秦，好样的！现在事情简单了，至于怎么把这个案子套上过失杀伤人，就看你的本事了！”
“属下明白！”秦致远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开始思虑怎么达到孔有德的意思。
县衙外围观的众人，看到主审的知府去了这么久，都不由得有些着急了，毕竟看了这么久的热闹，就是等着最后宣判啊。
而作为当事人的郝壬，则是更加的招妓，听到知府大人念得一大通，有些不明白什么意思，但门口围观的百姓中，有个读了一些书的，开始跟众人解释起来，一听之下，这不还是要死吗？
但知府没有宣判，而是去了后堂，这是什么意思？是死是活倒是给个话啊，尤其是有了一丝活下来的希望，然后被浇灭一般，又没了下文，这种感觉比知道要死还让人无法忍受。
没过多久，秦致远出来了，重新坐到正席，一拍惊堂木，围观的百姓都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喧哗，而郝壬则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秦致远并未宣判，而是重新问道“郝壬，本府且问你，当时张天龙挥刀过猛，致使刀落在了地上，你因胆小怕事，害怕他将刀捡起来，所以将刀抢了过来，不料张天龙没有注意，不慎自己撞到了刀尖上，随后你将刀拔出，却因为张天龙的手下护主心切，冲的太猛，再次将张天龙推到了刀上，张天龙又身中一刀！
当时事发经过是不是这样？”
第361章 判决
郝壬也被这莫名其妙问话搞糊涂了，明明当时的事情已经交代清楚了，怎么知府大人又来问话，而且说得这些自己怎么不知道？
“本府问话，安敢支支吾吾？”看到张天龙没反应，秦致远又大喝一声“是不是？”
郝壬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被这么一惊，本能的说道“是！”
“那本府再问你，为何你此次说辞，与前两次供述并不一致？”
“这……”郝壬又被难住了，这让他怎么回答啊。
秦致远就再次帮他‘回忆’是怎么回事，说道“本府得知，当日将你收监之后，曾有一人进入大牢，对你说过，要你承认故意杀害张天龙一事，若是不从，就要杀你全家？”
“是是是，大人，就是这样！小人为了一家老小考虑，只能遵从他们意思说！”
“那我问你，当日威胁你的人你可认识？”
“回大人，小人认识，他叫刘三，是张天龙的手下，当日就是他和张天龙一起殴打小人的！”这时候已经不用秦志云提醒了，郝壬自己就‘回忆’起来了。
“据你供述，当日因为你未能料到张天龙冲上来，导致其被连捅两刀，但其身上有无处伤口，你作何解释？”
看到知府大人都这么帮自己了，郝壬连忙想怎么说，灵机一动说道“大人，当日张天龙连中两刀，他的一个手下刘三见小人已经吓傻了，就掏出刀，对着张天龙砍了三刀！小人此前听说过，刘三和张天龙妻子有染，多半是为了借刀杀人，掩盖奸情！”
秦致远欣慰的看着他，将军大人没帮错，这郝壬还挺机灵的，都不用自己帮忙，就知道该怎么说了。
“好了，此案已经审理清楚了！”秦致远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然后说道“本府现在宣判，张天龙之死纯属意外，郝壬将刀抢过来，未料到张天龙会扑上来，故郝壬所犯之罪为--过失杀伤人罪！
按照大明律，理应赔偿医药费，费用全部赔偿完毕，即可释放回家！
然，张天龙蓄意杀人，造成郝壬受伤，按大明律当处以绞刑，故此，郝仁无需赔偿任何费用！郝壬治疗所需医药费，由张天龙家人赔偿！”
然后又对堂下的捕快说道“马卫，速去将刘三及其同伙抓获归案！刘三为了掩盖奸情，借此时机将张天龙杀死，还威胁郝壬，试图将杀人罪行嫁祸给郝壬，按律当斩！待审问清楚，在做宣判！”
判决一出，场下顿时沸腾了，谁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情况。
是啊，自己当初就怀疑其中有冤情，郝壬这么一个老实巴交的人，怎么可能会去杀人嘛，果真是被冤枉的，秦知府真是明朝秋毫，将真正的罪犯刘三给查了出来，真是个好官啊。
于是，县衙门外一个又一个事后诸葛亮，开始分析起这个案子来，都觉得自己很聪明，早就敲出了其中的破绽，后悔当初没有禀明县尊老爷和府尊老爷，这件事情必将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孔有德身后的徐家两兄弟，也是很佩服的看了孔有德一眼，他们不是笨人，知道这是孔有德吩咐秦致远干的。
之前郝壬的供述才是事实，但他们觉得，还是后一种结果好，当时的情况，张天龙要杀刘三，而且人多势众，刘三不做反抗必死无疑，反抗才是最合适的举动，然而也会因此招致罪名。
孔有德的这种处理方法，很合他们的意，徐尔默甚至就在想，如果孔有德是首辅，这大明的不公事会不会少一些？当然，这也只是遐想而已。
……
第二天一早，天空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登州城外的西校场营地上，数千骑兵已经集合完毕，准备开始新一天的训练。
这里原本就是骑兵营地，福山城外的战事结束后，登州的防御压力骤减，秦致远就先期回到了登州城，按照孔有德的意思，对西校场进行扩建，以供数量骤增的骑兵居住训练。
随着孔有德一声令下，三千余骑兵被分成两部分，开始训练，一时间烟尘漫天，马蹄声雷动，呼喊声响彻整个原野。
这些骑兵中没有新兵，新增的骑兵，都是整编自吴安邦部明军，尽管水平参差不齐，但基本的骑术水平还是过挂的，所以训练项目不包括骑术。
骑兵训练的第一个项目就是劈砍，虽然看起来并不复杂，但这是对骑兵来说相当重要的技能，尤其是大规模集群冲锋的时候。
一旦两方骑兵开始全速冲锋，根本不可能像电视剧那样，让你有机会在站马上与敌人打上几十个回合，能做到的只是将手中的马刀，用尽全力砍在敌人身上，决定仅仅就在那一瞬之间就分出来了。
一匹战马全速奔跑起来，起码能打到五十码的速度，甚至六十，这个速度之下，冲击力是相当强大的。
所以在出刀的时候，无论力度，角度还是时机，都是相当重要的，一旦出现差池，很可能刀就卡住了，甚至被震飞掉到地上，然后以赤手空拳应对敌人的攻击，那样一来基本上就是等死了。
所以必须要掌握好力度，如果过小，很难一击毙命，但如果过大，刀就有可能卡入敌人的躯体，然后一时间无法拔出来，甚至稍有犹豫，就会被带落马下。
至于电视剧上在马背上用各种技巧，斗上好一阵子，完全是节目效果罢了。
骑兵最大的优势就是速度，不管你的招式多华丽，多花哨，别人全速冲锋过来，只需要稳稳的一刀砍过来，在强大的动能之下，你也会变成一具尸体。
而关于出刀的技巧，靠别人交是教不会的，只能让你知道怎么做，临战的时候身体会不会如臂指使的反应过来，做出相应的动作，还是得看平时的训练。
一排排的骑兵，排成一列总队，策动战马快速飞驰而过，用力挥砍在路边的早已安放好的木桩之上，然后抽刀走人，如果不幸马刀被卡在木桩上，直接放手，以免被牵扯坠马，接着后面的骑兵一一完成这个动作。
第362章 内幕消息
昨天处理完了郝壬的案子，孔有德心情也别愉悦，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观看了一阵子骑兵们的训练之后，他觉得有些不过瘾，亲自上场与士兵们一同训练起来。
一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威望，从吴桥骑兵到现在，自己指挥着他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已经有了相当高的威望，但他觉得还不够。运筹帷幄很重要，给他们展示自己骁勇善战，勇猛无敌的以免同样重要。
第二则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尽管自己现在有了一支不算弱的军队，而且有着一支绝对忠心的警卫营，但仍然不能忽视安全问题。
尽管战争正在朝着远程发展，但自身的武力还是要保持的，万一出现突发情况，身边没有了护卫，只能靠自己的情况下，有一身强大的武力，转危为安的可能性就会更大。
连续一个时辰的训练下来，孔有德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就像是淋了一场大雨一般，不过这具身体足够强健，不担心这样会感冒。
“孔大哥，原来你在这啊！”
孔有德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不用回头他都知道这是徐尔默来了。
“文中文治，你们也来啦！昨晚休息的可还好？”
“好着呢，我把昨天的案子跟三哥和孙伯父他们说了，他们也觉得孔大哥做的没错，心情也好了许多！”
“恩，那就好！来，看看大哥我训练的骑兵！”孔有德指着眼前的骑兵队伍，自豪的说道。
看着一支支骑兵队伍呼啸而过，策马奔腾在原野上，任谁看到都会被这胖破的气势所深深震撼。
徐尔默还好，见过大世面的，徐尔路就不同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嘴巴都合不起来。
“孔大哥果然是练兵有方啊，怪不得能够一路势如破竹，拿下登州府！假以时日，必定能练出一支百战百胜之师！小弟我甚是佩服啊！若是朝廷也能有这么一支强师劲旅，何愁东虏不灭啊！”徐尔默看了一会，便开口称赞道。
孔有德听得出来，这不光是夸赞自己，还是变着法的劝说自己接受招抚啊。
不过他也看得出来，徐尔默是真的为了自己好，朝廷就算是困难再多，那毕竟也是朝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肯定不是自己一个手底下不到两万人的将领能够抗衡到底的。
不过孔有德还是摇摇头说道“文中啊，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这朝廷的事情从来都不会这么简单，里面的门道有很多！不是我不想，而是不能，如果现在选择归顺，绝对是身死族灭的下场，尽管我们家族就我一个人！”
徐尔默很欣赏孔有德，他不想这个新认的大哥最后没有好下场，继续劝说道“孔大哥，可你继续这么下去，总归不是哥事儿啊！如果你愿意，我能劝说祖父保你平安，祖父是个明辨是非之人，若他出面，虽不能保你荣华富贵，但至少不用整天担惊受怕！”
“文中，还是那句话，你把朝堂看的太简单了！先不说我已经得罪了朝上之上很多人，就算是没得罪他们，一样有很多人想着致我于死地！他们的目标其实并不是我，而是通过我，来击败与他们对立之人，比如徐阁老，比如周阁老！”
徐尔默久居京城，虽然没参与过政事，但毕竟有个当尚书的爷爷，耳濡目染之下，还是能明白一些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尽管并不是很透彻，但本能的感觉孔有德说的没错。
没错，自己也有是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但毕竟没有坐在龙椅上，连身为帝师的孙承宗，都因为大凌河之战的失败，被朝中大臣攻轩，最后不得不上书请辞，罢官还乡，若是遇到同样的事情，自己爷爷基本上*也是一样的结局。
“那孔大哥，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一直这么跟朝廷耗下去？
“那自然是不会，我还没有狂妄自大到想要依靠着一府之地，跟朝廷对抗到底，妥协肯定是会妥协的，但不是现在！”说到这里，孔有德便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既然孔大哥胸有成竹，那小弟我也就不多嘴了！”
说完这句话，徐尔默又顿了半晌，仿佛很是纠一般，犹豫良久才说道“孔大哥，你知道我的身份有些特殊，有些话不是我该说的，但我觉得还是要说一下！但希望无论后面如何，孔大哥为我保密！”
“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难不成你还信不过我？”
“从上海出发之前，祖父曾多次写信联络，其中有一部分关于朝堂动向的消息，有些是跟孔大哥你有关的！”
“哦？跟我有关？说来听听！”孔有德顿时来了兴趣，说不定能获取什么有用的消息。
“关于孔大哥你这件事情，朝堂之上争论不断，有主张招抚的，比如我祖父还有首辅周阁老，兵部尚书熊大人，但也有主张出兵平叛的，比如户部尚书毕大人，次辅温大人！”
“这个我猜到了！朝堂历来如此，一旦发生大事，总要争论一番，
“原来孔大哥早就料到了，难怪如此淡定！不过最终结果如何，决定因素却不在这里，而在东虏！”
“东虏？”
“对，根据可靠消息，东虏二月底就开始整军备战，但目标不明，若是再次进攻辽西或者扣关，恐怕朝廷便没有多余的兵力来对付大哥你，但如果东虏是去打野人女真，蒙古诸部，或者是朝鲜，恐怕朝廷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主战一方就要战局上风了！”
孔有德虽然不知道这些内幕消息，但徐尔默说出来他并不意外，因为他对原本的历史有一定的了解。
如果不出所料，鞑子的目标肯定不是辽西或者入寇，而且具体目标是谁，孔有德也不清楚，不过最迟五月底就能见分晓，然后朝廷就可以腾出手雷，集中兵力平叛。
按照原本历史上的出兵规模，再加上朝廷调遣兵力效率并不高，朝廷起码要筹备两个月，也就是八月才能开始全面进攻，留给自己的时间还有三个多月，差不多已经足够了。
第263章 我的枪骑兵军队
“放心吧文中，你大哥我可不是没有准备的人！走，带你去看个东西，看完你就知道了！”
也没管徐家兄弟愿不愿意，孔有德就带头出发了，徐尔默也是摇了摇头，喊上徐尔路一起跟了上去。
没有多远，便看到前方又出现了一座营地，甚至已经不像是一营地了，更像是一座简易的城池，四周都是泥土建立起来的围墙，长度在二百丈左右，宽度差不多是一百五丈，围墙并不是很高，只有一丈出头的样子，但外面基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还没有靠近的时候，徐尔默就听到了一阵阵轰鸣声，这声音他太熟悉了，就是火铳的声音。
徐尔默就纳闷了，训练火铳有必要弄得这么保密吗？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东西，就是当初他送给孔有德的那把自生铳，难不成这里面是在训练使用自生铳？
很快，他的猜想就得到了证实，跟随孔有德从低矮的寨门进去之后，赫然看到一队骑兵自西向东呼啸而过，扬起一阵烟尘。
这些骑兵手上都拿着火铳，但根据徐尔默的观察，这些并不是鸟铳，因为他没有看到燃烧的火绳，但这些骑兵却都在瞄准着对面的木牌。
“砰砰砰……”随着一阵轰鸣声传来，弹丸喷射而出，砸向对面的木板。
徐尔默已经被惊得合不拢嘴了，这些骑兵距离木板的距离，起码得有五十丈吧，他的视力很好，清楚地看见一些木板在震动，除了被弹丸集中，别无解释。
而且，火铳一般都是步兵使用，什么时候骑兵也能用火铳了。
仔细想想也是，鸟铳引药锅上面需要放置引药，战马的颠簸会让引药杀掉，从而无法引燃发射药，但自生铳就不存在这个问题啊，不过这么颠簸的站马上，需要训练使用自生铳难度不是一般的高啊。
“孔大哥，这些自生铳都是哪来的？”随着又是一阵枪响传来，徐尔默有些惊疑不定的问道。
孔有德哈哈大笑的说道“文中啊，这还得感谢你啊！这都是根据你当初送我的那一把，仿制而来的，不过我们不管它叫自生铳，叫燧发枪！你的那把短管的只能防身，为了能够进攻敌人，我将铳管加长到和鸟铳一样了！”
“燧发枪？这么叫也说得过去，毕竟靠燧石激发的！”
徐尔默还是有些不解“不过孔大哥，这燧发枪射程为何会这么远？寻常的鸟铳能够射击四十丈就不过，自生铳，哦不，燧发枪，也就是减少了操作步骤，发射速度更快，射程并不会有很大提升啊。可我看你这打五十丈还轻轻松松，这是怎么回事？”
“文中啊，你应该知道，当初你那几把燧发枪都是自己试制出来的，里面有很多问题，导致效果并不出众！我有的是工匠，就让工匠们逐一改进这些不足之处，如此下来，性能当然会有所提升！”
听到这话，徐尔默一拍脑袋说道“哎，我当初怎么没想到呢！果然，子后说的没错，朝廷要是早早的采纳此法，何愁东虏不灭啊！”
“子后？是你的朋友吧！这燧发枪就是根据他的方法制作出来的？”
“对，也不全是，这方法并非他本人想出来的，而是他亲伯父所得，曾进献南京兵部，但未被采纳！后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跟我提过，我不信，然后他就把图纸和方法拿给我看，我就自己试制了三支！”
孔有德有些无语，来大明这么长时间了，他对这些还是很明白的，南京六部，那不是高级养老院么。
南京六部是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后，仍然在南京保留的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每部只设一个尚书，两个侍郎，没有郎中，员外郎，主事这些中级官员，南京六部衙门行文时要署名“南京某部”字样。
明朝行使双京制，除了六部之外，南京和北京一样，都察院、通政司、五军都督府、翰林院、国子监等机构，官员的级别也和北京相同。
可以说除了没有皇帝之外，南京的行政机构和北京没啥区别，一旦北京有事，哪怕整个高层都被一锅端了，只要皇帝能活着到南京，或者能够从宗室中选出一个皇帝，大明王朝就可以围绕南京继续正常的运转，说白了就是大明中枢的备份。
然而南京六部虽然有些权利，但并不是很大，大部分都集中在南直隶，除了南京户部之外，其他几部基本上都没啥事可干，所以调往南京就相当于降职，就相当于养老了。
孔有德猜测，可能南京兵部也嫌麻烦，所以对于进献的燧发枪制法不太上心，虽然也试制了几支，但发现毛病很多，相比鸟铳并不突出，然后就搁在一边了。
孔有德有些自豪的说道“你看，这就是我的枪骑兵军队！现在正在训练枪骑兵在马背上使用燧发枪，燧发枪搭配骑兵，又能高速奔袭，又能远程袭扰，作战的时候几乎是处于不败之地！有这些东西在，你觉得我还会怕朝廷吗？”
徐尔默半开玩笑的说道“孔大哥你就不怕我把这些告诉祖父，然后他告诉陛下，朝廷也大量仿制，最后以数量更多的燧发枪将你击败？”
没想到孔有德无所谓的说道“文中，你应该也知道，在没有见到真实效果之前，朝廷怎么可能会相信这些？否则的话，你那个朋友的伯父献上制法，也没见朝廷开始大规模制造！”
“没想到孔大哥你看得比我还透啊！哎！”徐尔默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朝堂之中，能够像祖父一样开明的人，真的是少的可怜！其实祖父也曾经提过很多新奇的东西，那些东西都在欧罗巴被证实过，但无论是陛下还是朝中诸臣，都不以为然！”
孔有德并没有接话，他现在也有些伤感，正如原本历史上一样，徐光启，李之藻，汤若望等人，有着丰富的科学知识，还有关于西方更加先进的战争思想。
然而，这些东西，最终并没有转化为实力。
第364章 不后悔
孙元化在登州大量打造火器就是这方面的尝试，可惜原本历史上，因为种种原因，导致孔李耿三人叛乱，这些成果都被鞑子获取了，朝廷担心重蹈覆辙，再也没有做相关的尝试。
虽然自己取代了原本的孔有德，想当初，自己也是怀着一腔热血，想要杀敌报国，为大明朝建功立业，将快要到他的大明扶回来。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的引力却很沉重，一系列的事件作用下，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不过孔有德并不后悔，因为这些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并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一系列事件中，他清楚的看到了大明的真实情况，大明朝已经积重难返，可以说是一条已经千疮百孔，正在漏水的老船了。
尽管有很多人在试图挽救这艘船，试图将里面的水泼出去，然而只要这些漏水的孔洞不被堵住，这艘船仍旧会不断地下沉，他们能做的，也不过是减缓下沉的速度罢了。
孔有德自认为没有这个能力修好大明这条破船，但他同样不甘心随之一起沉没，那就重新建造一艘好了。
“孔大哥，能不能让我也玩玩这燧发枪啊！”孔有德的思绪被一个声音打断。
孔有德回头一看，只见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的徐尔路，正跃跃欲试的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期盼，就像小孩子看到心爱的玩具，迫切的想拿到手一样。
还没等孔有德做出回应，徐尔默却大声说道“你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屁孩，玩什么玩！多危险啊，要是伤着了怎么办？我怎么跟祖父和父亲交代？”
“我已经十七岁了，不小了！四哥你才比我大三岁，你都能玩，我怎么不能玩了？”徐尔路嘟着嘴说道，相当的不忿。
“我？我不一样，我都行加冠礼了（成人礼）！而且我之前都是先让下人操作，确认安全之后，再学习如何使用，学了好久才敢自己上手的，你又没学过，万一出事怎么办？”
“那我也学一学不就好了！”然后扭头对着孔有德说“孔大哥，要不你教教我吧！”
看着徐尔路天真无邪的眼神，尽管不愿意，孔有德也无奈的说道“文治啊，如果你能说服你四哥，同意你这个想法，我就教你！”
“四哥，你就让我玩一玩嘛！我又不像你，能整天在外面到处跑，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总得玩的尽兴嘛！”
对此，徐尔默还是无动于衷，坚决不同意他的要求。
看到说好话没用，徐尔路开始威胁徐尔默道“四哥，你要是不让我玩，等到了京城，我就跟祖父说你欺负我！”、
孔有德本以为这话对徐尔默没什么用，毕竟徐尔默这么个熊孩子，怎么可能会被威胁嘛，当初在德平，明知道自己叛将的身份，为了要看看打仗，硬是要跟着自己一起行动。
然而，让孔有德以外的是，徐尔默脸上居然出现了纠结的神色，让孔有德有些惊奇。
“四哥，你说如果我把你做的这些事情告诉祖父和父亲，他会怎么惩罚你？”这句话一出，徐尔默表情中出现了一丝恐惧。
“还有，你带我来登州！”
“还有……”
徐尔默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好了，好了，让你玩就让你玩！当初就不该带你出来！”
“太好了！我也能玩燧发枪了！”
“孔大哥，快教教我怎么用这燧发枪吧！”
孔有德也是无语，看样子这徐尔默在家也是个乖宝宝啊，在外面和在家完全是判若两人，多半是在家受到的管束太压力，只要有机会出来，就可劲的折腾。
“文中，你可想好了，火铳你也知道，虽然我的这些燧发枪质量都不错，但不能保证绝对安全，之前作战的时候，就发生过几次炸膛事故，如果出现意外，你可别怪我事前没说啊！”
“文治，没你也听见了，这火铳很危险的，你确定你要玩？”
孔有德还是不想让徐尔路玩火铳，不是舍不得，而是担心出现意外，如果把徐尔路弄伤或者弄死了，这不是把徐光启推到自己的对立面吗？
“没事没事，伤着了也不怕，不用孔大哥你负责，我自己担着就是！”
看到徐尔路这样子，孔有德想到了后世的鬼火，为了一时的刺激，对于危险情况，完全是置之度外。
没办法，之前已经许诺了，徐尔默同意他就没问题，总不能现在出尔反尔吧。
“那好吧，不过你只能打五枪！五枪足够你过过瘾了！”
“不，我要打中那个靶子为止！”
“好，就依你！”孔有德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了，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随后，孔有德让黄桂中将自己的那把专用燧发枪拿来，这把燧发枪应该是质量最好的，而且不是原始版的，里面不光有膛线，还加装了简易的准心和照门，准确度大大提升。
于是，一行人来到了营地的东侧，让人竖起一块标靶，以免在中间影响到枪骑兵的训练。
有些正在休息的枪骑兵看到将军大人居然来打枪了，不由得来了兴致，都跑过来围观，不过在孔有德的示意下，军官们都把他们赶了回去，让他们安心准备接下来的训练。
随后，孔有德开始一步步的教徐尔路怎么用这燧发枪，刚开始自然是不会装填火药和弹丸的，随着各项操作逐渐熟练，孔有德总算是允许他装填火药和弹丸，看着他费力的样子，孔有德和徐尔默都乐的哈哈大笑。
不过徐尔路仿佛并不在乎，学着孔有德的样子，将这支特制燧发枪平举，瞄准了三十丈外的靶子“嘭！”的一枪，弹丸分了出去。
而徐尔路也被后坐力推得站不稳，并且被烟雾呛得连连咳嗽，等待硝烟散尽，对面传来了报靶声“命中！”
徐尔路高兴地蹦了起来，而一旁的徐尔默也被惊呆了，燧发枪准头和射速是比鸟铳高一些，可这第一次射击就命中，也太扯了吧，莫不是自己这个孔大哥故意让人这么说的，为了让徐尔路不在继续下去？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徐尔默专门跑到了靶子旁边，赫然发现被当做靶子的木板上有一个窟窿，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改善之后的燧发枪这么犀利？
内心仍旧存疑，徐尔默也要求射击一次，孔有德没有反对，结果打了五枪，居然真的有两枪命中，徐尔默是彻底被震惊了。
随后，徐尔路又要求和徐尔默一起比赛，一番死缠烂打之后，孔有德和徐尔默又都稀里糊涂的同意了，以至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后居然成了三人的射击比赛。
一天下来，三个人都累得不轻，而且身上都是脏兮兮的，不过都玩的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