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建议
当天下午，段云就坐车来到了中兴半导体公司侯为贵的办公室中。
“喝茶！”看到段云到来后，侯为贵表现的非常热情，起身给他冲了一杯茶水，然后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谢谢侯大哥。”段云接过茶杯后到了一声谢，然后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到侯大哥的工作了……”
“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咱们两个谁跟谁啊？正好这两天也没什么事情，天天在办公室里屁股都坐的快生疮了……说吧，有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段云思索了一下，说道：“目前我们公司开发软件遇到了新问题，主要是开发人员手头没有合适的设计软件，只能使用比较原始的cad，但这种软件顶多能用来绘制图形，复杂一点的芯片根本没法设计，所以我想的侯大哥您见多识广，以前在电子工业部的时候认识人多，能不能给我介绍两个开发软件的人才？”
“你缺什么软件直接买就好了吗？干嘛还非要开发软件，难不成你吃个饭还要把厨子请到家里？这是什么道理？”侯为贵摇头笑着说道。
“侯大哥，我是这么想的，我以后的芯片公司是要走向国际市场的，但正所谓欲利其事，先利其器，没有一个好的开发软件，就很难实现弯道超车，做出世界最先进的芯片，这也是客观存在的问题……”段云顿了顿，接着说道：“除此之外，我们公司以后的产品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用到软件开发，不光是芯片，包括其他电子产品，肯定也能用到编程，所以我想通过您寻找几个能够开发软件的大手，一般水平的就算了，最好是能独当一面的，至于薪资问题，这些都好说……”
“你说的有道理。”侯为贵点点头，接着说道：“我也知道你小子不缺钱，按理来说，只要你工资开的够高，肯定能招来很多编程高手，不过你想要那种国内顶尖能够独挡一面的编程人才，这个……恐怕有点困难。”
之前侯为贵到段云工厂参观的时候，也亲自见识过段云的研发团队阵容，当时他得知段云聘请的研发团队新成员最次的也是大学教授后，甚至还有中科院的研究人员，当时着实让他吃了一惊，所以他知道一般的编成人才段云未必可以看得上眼。
至于国内顶尖的编程人才，基本上都和他一样，都是各大科研院校，以及高官研究所的项目负责人，都是级别很高的国家干部，段云想挖这样的人才，难度会很大，而且有时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侯大哥，我说了，只要是顶尖人才，工资待遇都不是问题，之前你也去我们厂的研发中心参观过，应该知道我们厂技术人员的待遇，对方有什么条件也尽管可以提，我保证会让他们满意……”
“都说了不是钱的问题，能够担任科研项目负责人的专家，都是经过上级严格考察，党性和原则很坚定的国家干部，而且他们一旦离职，后续的问题也会很多，一旦涉及到国家技术机密泄露，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侯永贵皱着眉头说道。
“这个……”段云闻言，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明白侯永贵说的没错，挖国家的墙角确实是有很大风险的。
虽然说他之前也曾经从中科院挖到了像黄令仪这样的项目负责人，但当时是有客观原因的，主要还是因为国家科研经费不够，黄令仪的芯片研发项目被撤除，上级命令她的团队就力解散编入其他的科室，无奈之下，黄令仪这才提出了停薪留职的申请，所以对于挖这样的人才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而段云现在想从电子工业部挖顶级软件开发人才这个难度就大了，因为在1986年的时候，工业软件发展进入了国家863计划，电子工业部的好几个科研院校落实了第1批22个示范项目，如果这个时候科研院校挖顶尖项目负责人，很可能会惹火上身。
“要么这样好了，我直接帮你联系几个这方面的高手，你去和他们联系，我就不方便出面了。”侯为贵说道。
如果换做旁人，侯为贵肯定不愿意插手这种事情，因为他本身也是一名国家干部，总不能帮着私营企业去挖国家墙角。
但段云不一样，目前侯为贵的半导体公司和天音电子厂已经签订了产品合作合同，而这也被侯为贵当成了中心半导体公司崛起的宝贵契机，加上俩人私交比较好，所以既然段云这次开口求助，侯为贵无论如何也要帮他一把的。
但是这种事情他显然不能亲自出面，毕竟他现在是拿国家工资的，不能吃饭砸锅。
“行！那太感谢侯大哥了！”段云也明白侯为贵的意思，于是感激的说道。
“你等一下……”侯为贵从抽屉里拿出了纸和笔，然后又从自己的内衣兜里掏出一个电话本，从上面抄了几个人名和电话后，又特别作了一些备注，然后递给段云说道：“这几个都是以前在北京认识的搞软件方面的专家，你给他们打电话的时候就说是我告诉你电话的，我就这么点人情，也只能帮到你这里了。”
“非常感谢侯大哥！”段云接过那张纸后，感激的说道。
“其实我觉得这种事儿在电话里肯定是谈不下来的，我建议你最好去北京一趟，和他们面谈，最起码能表现出你的诚意来……”侯为贵说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段云点点头，接着说道：“回头我就去买机票，这回要是不成功，我就不回了！”
“哈哈哈！你小子啊……”侯为贵闻言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其实我感觉你也用不着钻牛角尖，你不就是想获得工业软件么，实在不行，你可以选择和那些北京的那些软件研究团队进行合资，据我所知，现在北京已经有几家研究院所已经成立了合资企业，这样的话，你出钱，使用研发出来的软件，管理和科研方面让他们去做，这不是挺好的事情嘛……”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崩塌
相对来说，侯为贵还是非常了解体制内的情况的。
可以说，整个80年代的科研院所日子都不太好过，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体制内的科研单位经费有限，研究人员收入太低，导致人才不断外流，他们或投靠私企，或凭借技术独立创业，以至于到了90年代初的时候，国内的重点项目研发单位都已经到了人才青黄不接的阶段。
而身在深圳掌管中兴半导体公司的侯为贵同样面临这样的困境，包括他现在公司内部的技术研发人员，为了能让他们安心留在公司搞研发，侯为贵也是想尽了各种办法，给他们做思想工作，给他们的未来的前程画大饼，尽可能的向上级给他们申请奖金补贴和福利，就是担心这些技术人员被其他福利更高的企业挖走。
也可以这么说，侯为贵来深圳这边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给下面的技术人员员工做思想工作，以保证他们对企业的“忠诚”，毕竟在深圳这个改革开放的潮头，想抵制“资产阶级的诱惑”实在是太难了。
在“下海”风潮席卷全国的时候，讲荣誉，讲信仰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合时宜。
“那我就不打扰侯大哥您了。”眼见目的达到，段云打算马上行动。
“慢走啊。”侯为贵见状连忙起身，一直将段云送出了门口。
离开中兴半导体公司之后，段云立刻就开车前往机场，买了一张后天前往北京的机票。
………
与此同时，在北京机械工业自动化研究所总工程师在办公室中，蒋明炜看着桌上的一份报告，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小刘，咱们这个项目对国家很重要，我也一直把你当成咱们所里的重点骨干培养，将来还要让你负责国家级的项目研发，你现在却突然提出要停薪留职……”片刻后，蒋明炜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一个******的青年男子，皱着眉头说道：“我知道你家里经济条件不太好，我也一直在帮你向所长那边申请奖金和补助，你再等一等，钱很快就会下来……”
“蒋老师，当初我从北京科技大学毕业之后，就开始进入咱们所里工作，这8年来，我在这个所里跟着您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我对咱们这个单位，对这里的同事和领导，尤其是对您，都是心怀感激，有着很深的感情。”眼镜男说到这里的时候，情绪微微有些激动，只听他接着说道：“但是我也希望蒋老师你能理解我，我们家是农村，条件一直不好，当初为了供我上大学，我爸爸把家里最值钱的牛都给卖了，这些年来虽然在北京结了婚，单位也给分了房子，但是却一直没有能力把我父母接过来一块住，有时候觉得自己很没用，虽然每次回车的时候人人羡慕，都以为我是什么大人物，但实际上一个月也就是百八十块钱的工资，在北京的地方除了吃喝，根本存不下多少钱孝敬父母，我总觉得做人要有良心……”
“现在大家不都一样吗？其他院所也都是这个情况，咱们北自所已经算不错了，至少已经给你分了房子，虽然面积小了点，但最起码帮你解决了结婚的问题。”蒋明炜眉头紧锁，接着说道：“咱们这个项目是国家863计划的示范项目之一，国家非常重视，发展潜力很大，而你又是咱们团队里我最器重的人，不经历风雨，哪能见到彩虹？等咱们项目研发成功后，我会把你的情况汇报给上级领导，到时候你就会明白，现在的一切坚持都是值得的！”
“蒋老师，我不是没坚持，我已经在所里工作了8年了，可到现在，工资也就比我刚来的时候多了几十块钱，你是不知道现在咱们国内的物价涨的太快了，就拿咱们北自所对面的饭馆来说，当初我刚来北自的时候，每天早饭两个包子也就是一毛钱，一个才5分钱，可现在就连素包子都要两毛钱一个，可我的工资却和刚来的时候差不多……”
“咱们所里不是有食堂吗？食堂又便宜又干净，没必要总在外面吃。”蒋明炜右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接着说道：“你们家的日子又没到过不下去的时候，再说了，只要这次项目经费一下来，我保证献给大家每人发120块钱的补助！”
“可是……”
“行了，小刘，你要是还真把我当成你的师傅，那辞职的事情就先缓一缓，今年年底评先进个人，我保证你榜上有名！”蒋明炜拿张停薪留职申请，起身塞给了戴眼镜的青年，说道：“人要有梦想，不能庸庸碌碌活一辈子，国家能给你的东西，是其他地方给不了的，你可不能只看眼前利益，就放弃自己的远大前程！”
“蒋师傅，我真的……”
“什么也不要说了，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等拿到项目经费后，我让你拿全所最高的奖金！”
“好吧……”眼镜青年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将那份申请接了过来，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眼见眼镜青年离开，蒋明炜这才松了一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作为北京工业机械自动化研究所的总工程师，蒋明炜最近的日子并不好过，刚才那个戴眼镜的青年，已经是他们项目组这个月第3个人提出停薪留职的研究生了。
体制内的科研单位经费有限与收入太低，导致人才不断流失，就算蒋明炜这样北自所总工程师，业内赫赫有名的顶尖专家，也只能眼看着自己辛苦栽培的研究生一个个经不住诱惑，伸手去抓南方外资企业的高薪橄榄枝。
目前整个北自所中，他负责研究的计算机辅助企业管理信息系统项目组总共有42人，而从去年年初开始，项目组内就陆陆续续有人申请停薪留职，13人先后离开了他的项目组，整个团队几乎走了1/3。
如果不是后来上级迅速给他们项目组“补血”的话，整个项目根本无法继续。
而到了今年，这种情况愈演愈烈，光是下半年，就已经有8人提出了停薪留职申请，甚至有的研究生干脆就把北自所当成了一个“镀金”的工作单位，工作还不到半年，就头顶着“北一自所研究员”的头衔，跑到南方下海投靠薪酬丰厚的外资企业，这种情况不仅发生在北自所，甚至已经成为经常所有研究所院校的普遍情况……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黑八本
10月下旬的北京天气已经有些微凉，段云从首都机场出来后，天已经黑了，于是先在建国饭店订了一间房，然后拿出了之前侯为贵给他的那张纸。
侯为贵总共给他提供了6个专家的电话以及身份，经过一番琢磨之后，段云立刻就看上了一名叫蒋明炜的高级工程师。
蒋明炜可以说是国内最早投身企业管理及信息化事业的专家之一，从事制造业信息化软件开发实施和咨询36年，在企业管理和信息化领域具有颇深的造诣，后世的时候曾经获得过机械学研究总院授予的“杰出科技专家”称号，而且也是最早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之一。
当前国内研究开发工业软件的专家并不多，但不得不说的是，80年代初期确实是国产工业软件的黄金时代。
1978年的时候，中国工业软件的启蒙就已经开始了，而且起点并不低。
那一年，沈阳鼓风机厂从意大利引进了大型鼓风机技术，并从ibm以94万美元引进了370/138大型机以及配套当时最先进的mrpii软件（企业制造资源计划）。
本着“既要吃鱼肉也要抓鱼竿”的精神，负责技术的北京机械工业自动化研究所工程师从ibm带回来8本黑皮书，其中详细记录了mrpii软件的基本原理和算法。
这就是早年中国在工业软件鼎鼎大名的“黑八本”，靠吃透这几本书，中国工业软件产业开始起步，并且建立起了起一所行业黄埔军校，诞生了一批知名的工业工程管理专家。
这其中就包括后世曾经荣获建国70周年纪念章的北自所首席专家蒋明炜。
也可以这么说，蒋明炜就是中国最有名，也是造诣最深的工业软件专家。
段云既然想组建一个中国软件开发的“梦之队”，那么他就必须将蒋明炜招揽到自己的公司，并由他负责领军公司的软件开发团队。
但是想从北自所挖一个国内顶级的项目负责人，这个难度是非常大的，尤其是蒋明炜还是国家重点项目的负责人，如果段云贸然将它挖走的话，很可能会引起舆论的互动，给自己招致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其实段云也可以从北自所的其他研究员下手，这样基本没什么风险，而且也容易得多，不过段云心里清楚，像这种国家级的研究所虽然需要很高的学历才能进入，但其实大部分人都不具备独挡一面的能力，有些甚至干脆就是混日子镀金的，只有项目负责人那才是有真本事的角色，段云就是要挖100个普通的研究生，恐怕也比不上蒋明炜一个人。
但无论如何，既然侯为贵把电话给他，段云总还是想和蒋明炜亲自见面谈一谈的。
不过此时已经是晚上9点，段云洗了个澡又直接睡觉了。
第2天一早，段云一起床就直接给蒋明炜的家里拨打了一个电话。
“你好？哪位？”电话接通后，话筒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请问是蒋明炜蒋总工吗？”段云小声的问道。
“我是蒋明炜，你是谁？”
“是这样的，我是天音电子厂的总经理段云，不知道蒋总工有没有时间，我想和您见面谈点事情？”段云说道。
“天音电子厂？就是电视上打广告卖随身听的那个企业？”蒋明炜思索了一下后惊讶的说道。
“没错！那就是我们厂子的广告。”段云应了一句，接着说道：“我想和蒋总工您谈点事情，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有什么事情电话里说吧！”蒋明炜语气生硬的说道。
“是这样的……”段云思索了一下，接着说道：“目前我们厂急需开发一套工业软件，早就听闻咱们北自所的工业软件开发是国内最强的，所以我觉得咱们应该有合作的可能……”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上次段云在北京找黄令仪的时候，对方一听自己要挖她到自己的公司后，扭头就走了，所以段云这一次并没有直接说挖角的事情，而是提出要和他合作，不管怎么说，科研院校与企业合作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没有什么可避讳的。
“这样啊……”果然，听到段云这么说后，电话那头的蒋明炜沉默了片刻，然后对段云说道：“我现在在上班的路上，你一会儿来北自所一趟，到我办公室里谈。”
“好的好的！那咱们回头见。”
“再见！”电话那头的蒋明炜说完，直接挂上了电话。
段云放下电话后，立刻穿上了外套，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离开了酒店。
半个多小时后，段云已经出现在了蒋明炜的办公室中。
“蒋总工您好！”段云第一时间上前对蒋明炜伸出了手。
“你好你好！”蒋明炜微微一笑，然后示意段云坐下。
“段经理很了不起啊，我很早就知道天音电子厂的名声，去年的时候我们家还买过你们厂生产的一台录音机，质量还是不错的，我是真没有想到这么有名企业的老板会这么年轻，真是让我没想到啊……”蒋明炜有些感慨的说道。
蒋明炜一般是不轻易和陌生人会面的，他本身就是搞科研的，生意方面的事情一直都是由所长来处理，但是这一次也算是破了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天音电子厂的名气很大，就连他家用的录音机都是天音电子厂生产的，所以他也想看看这个电子厂的老板是何方神圣。
然而看到段云只是个20来岁的青年后，真的让蒋明炜感到有些震惊，他儿子和段云岁数相仿，目前也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而已。
“咱们要是早认识的话，我就免费送你们家几台我们厂的电子产品了。”段云嘿嘿一笑，接着说道：“蒋总工选用我们厂的产品，那对我来说就是一种荣幸……”
“你也不用荣幸不荣幸的，那台录音机是我老婆买的，好像那会儿你们厂搞促销，买一台录音机还送一台电风扇和两个暖水瓶，我老婆贪小便宜，也没和我商量就买了……”蒋明炜撇撇嘴说道。
“哈哈哈！”段云闻言顿时笑了起来，随即说道：“可不管怎么说，您能用我们厂的产品，那就是缘分……”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大公无私
“刚才你在电话里说想要和我们北自所合作，具体什么情况你说一下吧。”蒋明炜问道。
“是这样的，我们天音电子厂以前以出产家用电器为主，不过从去年开始，我们已经和日本东芝公司合作，准备在深圳建立一个合资芯片厂，生产储存式芯片。”段云顿了顿，接着说道：“为了这个合资芯片厂，我邀请国内的很多专家组建了一个芯片研发团队，但是你也知道，现在的芯片设计是越来越复杂，所以我希望能和咱们北自所合作，共同开发一种芯片设计软件，就是类似于国外的eda软件……”
“你们和日本东芝合作，难道不是日方提供技术支持吗？怎么自己设计起芯片了？”蒋明炜惊讶的说道。
在蒋明炜的固有认知里，芯片产业投入巨大，远不是一个企业能承受的，一般都是国家牵头，部委牵头做计划，然后将项目派发到各大国营企业以及科研院所，私营企业研发芯片，在蒋明炜看来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我并不想让日本人牵着鼻子走，而且我也想为咱们国家的芯片事业做点贡献，为了这个盒子芯片厂，我已经投资了5500万美元，可以说我是在拿自己的全部家底做芯片事业……”段云还是希望自己的话能打动蒋明炜，只听他接着说道：“目前我们的芯片研发团队已经组建完成，负责项目的全部都是原中科院技术人员，我觉得中国人的智慧不比外国人差，咱们理应能搞出比他们更好的芯片！”
“勇气可嘉！”蒋明炜听到这里感到了深深的震撼，他没有想到段云的财力居然如此雄厚，5500万美元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即便是他们北自所，国家一年下拨的经费也只有200多万人民币，而且去年的时候，这笔科研经费还被砍掉了1/5，变成了160万元，但是这些钱对于目前北自所的研究项目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但随后，蒋明炜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惊讶地对段已经说道：“等等……你是说你们现在的芯片研发团队成员是来自中科院的？”
“是啊，目前我们芯片组项目负责人就是原中科院计算机研究所的项目负责人黄令仪老师……”段云说道。
“黄令仪去你们厂了！？”听到这里，蒋明炜更加的惊讶。
北自所和中科院等院校一直都保持着长期的交流合作关系，尤其是蒋明炜他本人是从事计算机软件开发的，所以和中科院计算机研究所也是有往来交流的，他自然是认识黄令仪的，知道她是中科院顶尖的芯片研发专家，但没有想到她现在居然已经去了段云的公司。
“黄老师是我最尊敬的芯片研发专家，不光是对她，我们公司对所有人才都是非常尊重的，我给他们提供最好的科研设备和环境，让他们过上与自己身份相匹配的体面生活，我一直觉得搞技术研发的人才都是非常高尚的，至少比我们这些生意人要高尚的多……”段云说道。
“难怪啊……”听到这里，蒋明炜不由的叹了口气，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很明显，段云的话触动了他，一直以来国内的绝大部分知识分子都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混乱年代被当成臭老九，被打，被游街，有的人甚至连命都丢了，改革开放之后，国家终于对他们这些知识分子进行了平反，然而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下，国内的风气却逐渐开始，向钱看，向厚看，但是政府机构对科研的投入却严重不足，以至于社会上流传起“拿手术刀不如拿剃头刀的，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科研经费紧张，技术人员收入微薄，甚至到了难以维持生计的地步。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两年他们所里的人员离职现象变得非常普遍，尤其是一些新进入单位的研究生，很少有能静下心来搞科研的，大部分都在外面“接私活”，离职的情况也非常普遍，而且不光是新来的研究员，包括一些在所里干了5年10年甚至十几年的研究员，也都开始纷纷申请停停薪留职，一部分在中关村开起了技术咨询公司，大部分则前往南方下海，接下了外资企业的高薪橄榄枝。
资金紧缺，骨干人员流失严重，导致蒋明炜的研究项目变得举步维艰，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坚守初心，只要项目还在，他就绝对不离开北自所。
“蒋总工，我本人一直对你仰慕已久，一直想寻求和您合作，咱们共同开发一套芯片设计软件，做出咱们中国有自主产权的eda软件，如果您愿意去深圳的话，我可以向你保证，资金仪器助手都不是问题，在那里您可以尽情的展现您的才华，而且您付出的每一滴心血，都会得到回报……”段云直视着蒋明炜，语气诚挚的说道。
“行了！”蒋明炜突然打断了段云的话，说道：“说了半天，你是想邀请我去你们公司呗？”
“条件您尽管提，做不到算我无能？”眼见已经到了摊牌的时候，段云很干脆的说道。
“我得和你说清楚，我是国家培养的人，目前我们研发的项目包括我本人在内，都是国家的，我是不可能去你们公司的！”蒋明炜表现的很坚定，只听他接着说道：“你们这些大老板心里想的什么我还不知道吗？在你们眼里只有钱！请我过去也不过是把我当成你们赚钱的工具而已……”
“谈钱有什么地方不对吗？”段云眉头微皱，接着说道：“咱们国家投入这么多人才和经费去研究这些科研项目，不就是为了创造经济效益，打破西方技术垄断么？现在我替国家出科研经费，请你们到我的公司搞技术研发，这难道有什么错吗？”
“你别混淆视听，这完全就是两码事！”蒋明炜白了段云一眼，接着说道：“我们北自所设计出来的软件项目产权归国家所有，任何国有企业都可以使用，我帮你们设计软件，那产权归谁？难道你肯捐给国家？”
“捐给国家完全没有问题！”段云直接回了一句，接着说道：“只要蒋总工愿意到我们公司开发芯片设计软件，我将来都可以无偿捐献给国家的，国内的任何企业都可以免费使用，我绝对不要一分钱！”
“你这……”蒋明炜万万没有想到段云居然会这么大气，一时间让他有些无言以对。
其实对于段云来说，就算将来真的把自己投资开发出来的eda软件捐献给国家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因为就算他不捐，到了90年代初期的时候，国内也完全可以买到国外的eda软件。
还有就是eda和其他的软件不一样，是需要有庞大数据库做支持的，而且更新换代速度很快，所以软件本身其实价值不大，最关键的是只要有蒋明炜等人组成的顶尖团队，他就不用担心会因为软件的问题被国外卡脖子。
而且就国内的芯片企业来说，他们就算是能够靠段云免费提供的软件设计出芯片，也无法生产，因为目前国内最强的芯片生产线在段云手中，其他厂家只能设计生产一些低端芯片，对段云形成不了竞争。
“蒋总工您要是不信的话，咱们可以把这个条件写在您的聘用合同里，您或许有些看不起我们这些做私营商业的小老板，但我们做生意向来都是很讲究诚信的，而且合同白纸黑字一式两份，就算耍花样，您一眼也能看出来。”眼见蒋明炜有些无言以对，段云又连忙补充了一句。
“还是算了吧……”听到段云这么说，蒋明炜叹了口气，说道：“不管怎么做，我是北自所的总工程师，而且目前也承担了国家重点软件项目，我不能中途撂挑子……”
“那您的意思就是……您不想半途而废，只要这个项目还存在，您就不会离开北自所？”段云突然问道。
“没错，我这人做事从来都是有始有终，只要项目还在，我哪儿都不会去！”蒋明炜语气坚定的说道。
“那这个项目您可能真完不成……”段云摇头说道。
“你说什么？”
“我只是有点预感而已，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段云一摊手，接着说道：“那我想问你一句，如果你目前的研发项目结束之后，您是否愿意来我们公司？”
“讨论这件事太早了，你知道我们目前的项目难度有多大吗？根本就不是一两年能完成的事情……”蒋明炜摇摇头，接着说道：“到那时候我也许会考虑你的建议。”
蒋明炜其实根本就没有打算接受段云邀请的意思，无非就是搪塞了一句，想把他尽快打发走。
他一直都很反感这些私营企业的老板，但是段云表现的如此诚恳，甚至还愿意将自己投资研发的软件捐献给国家，这也让蒋明炜不好意思太生硬的拒绝他。
“那咱们就说定了！”段云闻言眼前一亮，说道：“我们天音电子厂随时欢迎蒋总工的加盟，另外我这是在北京可能要多待几天，如果您改变主意了，或者需要什么帮助，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段云说话间，掏出自己的名片，轻轻放在了蒋明炜的办公桌上……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猎头
“简直太狂了！”眼见段云离开，蒋明炜摇了摇头，拿起名片看了一眼后，直接揉成一团，扔在了旁边的纸篓中……
……
段云离开北自所是后，先到对面的餐馆吃了顿早饭，然后前往了中关村那边。
成立一个国内最顶级的软件研发团队，是段云整个商业布局中的重要一步，因为将来的电子企业除了硬件技术之外，软件技术也是非常重要的，尤其作为段云这样综合电子公司，重要性甚至要更高一些。
将来无论是涉及到家用电器，程控机床，以及其他高科技电子产品，软件编程都是核心技术之一，所以他这次来北京，必须要成功招揽到一批国内顶级的软件研发人才，建立软件开发团队势在必行。
蒋明炜拒绝自己的邀约并没有让段云感到意外，因为他也知道，这种国家级项目的负责人不是那么容易挖到的，仅凭段云的几句话，以及高薪的承诺，是不可能说动蒋明炜这样的顶级专家的。
段云最开始想和院所合作，搞所谓的产学研，不过当前这种模式是行不通的，之前段云曾经想和深圳搞这种联合研发的模式，最终以失败告终，国家政策并不允许国内的科研院所和私营企业合作，刚才的时候蒋明炜也明确作出了表态，这也就彻底断了段云和北自所合作的可能。
既然请不到顶级的专家也无法联合研发，段云准备退而求次，打算寻找级别稍微低一级的软件研发专家。
80年代中后期国家高校院所科研人员下海风潮给了段云一个重要的机遇，也正是借着这个机会，段云才成功的邀请到了黄令仪等国内顶级芯片研发专家，成立了自己的芯片项目研究组，这在以前或者后世的时候，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尝到了甜头的段云想借着这个机会挖掘更多的顶级人才，并且在中关村这边雇用了很多的猎头，专门替他们公司联系招聘中科院等高校院所愿意下海的技术人才，段云为此也支付给了他们很高的佣金。
所谓的猎头就是高级管理人员代理招募者的俗称，外部招募渠道的一种，为组织搜寻高层管理人才和关键技术岗位人才的招募服务的人员。
从性质上来说，猎头行业做的是卖人的买卖，可以说是空手套白狼，是非常讲究技巧性的。
有人把猎头当作中介，其实不然，猎头要比中介专业得多。
比如中介如果给你介绍工作他绝对对这个工作没有很深入的了解，甚至不知道这个工作具体干什么的，他们是收钱办事，并且上下端都要收钱。
而猎头不是如此，猎头只从客户那边收取佣金，只做高端职位。
中国的第1家猎头公司是在1993年成立的，但实际上到了80年代后期的时候，北京已经出现了很多的猎头，而且这些猎头逐渐开始组织化规模化，只不过没有成立专门的公司而已，并且服务对象一直都只是针对于那些刚刚进入中国市场的外资企业。
段云在北京没有任何根基，唯一认识的全是人物就是瑞阳，但现如今瑞阳在上海工作，帮不到段云什么忙，所以段云如果想在北京招揽高级人才，他还必须要有其他的门路。
一般来说，北京的这些散户猎头是只服务于外资企业的，从来不为私营企业做事，因为他们出不起高额的佣金，也不需要那么高端的人才，当地的劳务市场就能解决他们的用工问题，根本不需要来北京找猎头。
而且这些猎头一般都是主动联系外资企业做中介生意的，凭借着他们对北京各大高校院所的熟悉以及情报渠道，能够按照客户提出的要求寻找高端人才，而国内的企业如果想求助这些猎头，除了要付得起高额佣金之外，还必须要有特殊的关系渠道才行，所以北京这边的猎头几乎是不为国内企业服务的。
但是段云不是一般人，他的名气和财力甚至比很多的外资企业都要强大，而且也很舍得花钱，所以在他上次来北京的时候，就成功的挖到了不少的芯片研发人才，基本上都是中科院那边的下海人员。
所以这一次，段云准备再次和猎头合作。
“用友软件”是位于中关村边上的一个小商铺，上下两层楼，一层有一个柜台，上面摆放的各种盗版软件软盘，还有一些相关的电脑杂志，门面很小，客流量也不多，显得有些冷清。
然而这个地方，除了卖一些盗版软件之外，他还是北京猎头的一个隐蔽的聚集地，2楼的会客厅中，经常出现各种人员，个个西装革履，衣着打扮光鲜体面。
“这事你得找四哥谈，你想挖北自所的总工程师，我们是没这个神通，只有四哥可能有办法。”
接待段云的是一个留着穿着皮尔卡丹西装，留着一头锃亮偏分头的青年男子，在得知段云的来以后，他思索了一下说道。
这名男子名叫陈永平，他是这家“用友软件”的经理，而上次段云就是通过他手下的猎头，招聘到了大量中科院计算基础的高级专家。
陈永平这个人眼界很高，通常是不跟国内企业合作的，但是段云以及他的天音电子厂的名气太大，而且段云出手也非常阔绰，所以得知段云道来后，平时很少露面的他也是亲自回到公司和段云面谈。
“四哥是谁？”段云疑惑的问道。
“空司大院的四哥你不认识？哦，对了，我忘了你不是北京人。”陈金永平嘿嘿一笑，接着说道：“四哥是我大哥，他的神通可比我大多了，你说的事儿我们可能办不成，但四哥出马的话，没准能成……”
“那能帮我联系一下这个四哥吗？”段云说道。
“想见四个哥没问题，不过……”陈永平这个时候敲了敲桌子。
陈永平的办公桌上铺在一块儿玻璃板，下面除了亚子几张相片之外，还放着几张银行用的钞票样品，5元的大炼钢和10元的大团结，而陈永平的指头就在那张大团结上连敲了几下。
段云见状笑了笑，也没说话，儿子直接从怀里掏出了几张大团结，放在了陈永平的面前。
“把你宾馆电话给我，到时候咱们再联系。”陈永平说完，就满面笑容的将那几张大团结收入怀中……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四哥
段云很喜欢和陈永平这种人打交道，因为和他们相处比较简单，因为足够简单直接，只要有钱就可以了，而且这些人也有他们自己的规矩和信用。
并没有让段云等多长时间，当天晚上，段云就接到了陈永平电话，让他明天晚上7点去老莫餐厅的6号雅间，到时候四哥会和他见面。
于是第2天下午，段云离开酒店，打了一辆车，来到了莫斯科餐厅。
这已经是段云第2次来莫斯科餐厅了，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是三年前，当时段云在这里，第1次和崔健见面，并且当着他的面演唱的一曲《花房姑娘》，直到现在，段云还感觉这一切有些魔幻。
老莫还是那个老莫，从旋转门进去，爬台阶而上，进入一个宫殿般的世界，高达7米的屋顶，华丽镀金的大吊灯，四个青铜大注，如主心骨一样立于中央。
而最令段云印象深刻的是，大厅墙壁上挂着的巨幅克里姆林宫油画，油画前有绿色的喷泉，安亭四壁都是嫩绿色的大理石，明亮的大玻璃长桌上，随着白色乔其纱和银灰色天鹅绒的窗帘。
而当段云来到6号雅间的时候，身穿黑色“布拉吉”连衣裙，外罩纯白小围裙的服务员站在雅间中，桌上铺的浅黄色的桌布，摆放的高脚杯的玻璃杯，暗红色的方形餐巾，整个餐厅及华丽贵气，有古朴端庄。
而此时段云的目光，已经集中在了坐在桌前的一个男子身上。
这名男子看起来约摸30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件高档毛呢布料的蓝灰色中山装，上衣口袋上插的一个派克钢笔，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留着一个偏分头，长相斯斯文文，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
“段经理吧，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坐吧。”青年男子见状，微笑的着对段云招呼了一声。
“你就是……四哥吧？”段云看了青年男子一眼，然后轻声问道。
“四哥是兄弟们对我的尊称，我叫李云鹏，你叫我大鹏就好了。”青年男子微笑着说道。
“大鹏哥你好！”段云上前和他握了握手，然后坐在了餐桌的对面。
“啪！”李云鹏对身后服务员打了个响指，那名穿着布拉吉连衣裙的女服务员立刻上前给俩人面前的高脚杯上倒满了红酒，然后拿着菜单轻轻的走出了雅间。
“段经理真可谓是青年才俊啊，天音电子厂产品非常好，我这个人很喜欢听音乐，家里买了好几套高档音箱，说起来我们家一直用的都是进口音响，但是两年前的时候，却因为你们厂的产品破了一回例，天音牌低音炮音箱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这玩意儿虽然算不上高档货，但是低音部分的音效非常出色，虽然不适合播放古典音乐，容易产生一些笼音，掩盖了交响乐的细节效果，但是用来播放摇滚乐和鼓乐的时候，确实很震撼，我的那些小兄弟都喜欢用你们厂的低音炮音箱……”
“鹏哥能看得上我们厂的电子产品，那也是我们的荣幸。”段云微笑着说道。
“你们厂的录音机和随身听质量比日本原装的要差一截，主要是功能太少了，而且外壳做的有些花里胡哨，不过这也能理解，太贵的玩意儿在国内根本卖不动，现在北京街头经常能看到有人用你们厂生产的随身听和录音机，这玩意儿在京城都这么普及，看来你们厂生意真的做得很大……”李云鹏说道。
“我只是赚点小钱而已，比不上鹏哥这样发大财的。”段云说道。
“你也不用和我谦虚，我认识很多私人企业的老板，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把生意做得这么大，而且天音这个品牌在全国也算人尽皆知了，你没必要在我面前谦虚。”李云鹏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正所谓识英雄重英雄，我本身也是很佩服做老板你的，今天请你过来，也是想一起探讨一下商业之道……”
“其实做生意这种事情，三分努力，七分运气，另外就是一定要讲信，做生意之前要先学会做人，人都做不好的话，生意也做不长……”段云淡淡的说道。
虽然李云鹏一直没有谈到猎头的事情，但是段云也不着急，毕竟能在北京当猎头没点背景和关系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只有高层次的人才能接触到同样高端的人才，而这个李云鹏是这些猎头的大哥，他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北京毕竟是政治中心，正如以前那就是顺口溜说的，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小，不到深圳，不知道钱少，不到海南，不知道自己身体不好。
由此可见，京城的官员是很多的，大大小小不计其数，随便走在大街上，与你擦肩而过不起眼的老头，有可能就是哪个部门的局长甚至处长，由此可见，京城确实是藏龙卧虎之地。
尽管面前的李云鹏年龄不大，但是段云也能猜出来，从之前陈永平对他说这个李云鹏是空司的“四哥”时，段云就明白他应该是个大院里的**。
“大院”是个独有的现象。五十年代开始，很多军队机构和国家部委在北京都有大院。说白了就是圈块儿地，弄上围墙岗哨，院子里边，上班居住吃喝拉撒全齐活。也就是自成一个小社会，大院有军队大院和部委大院。
而北京大院子弟是一群牛人辈出的存在，他们的父辈们经历过战火硝烟的洗礼，能生存下来都有各自独到的本事，解放后由于工作的需要政府把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英雄们安置在当时的京郊，这些人的后代们继承了父辈们的勇敢智慧，敢闯敢干，他们都对政治文化有着超乎一般同龄孩子的兴趣。
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会像个大人一样，聊国家大事、世界形势，各种苏联电影、最时髦的音乐等。
而长在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哪儿会在小小年纪就关心起国家大事和异域文化。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要么学习，要么跳跳皮筋、玩玩游戏，先进的思潮跟他们压根不沾边。
所以，见多识广的大院内的子弟们在社交时有着特殊的优越感加持。
他们有的后来成为摇滚教父，成为小说家，成为国内顶尖导演，成为著名明星，在当代中国文化版图上形成了一个特殊的群落和现象。
当然也有很多大院子弟借着父辈留给他们的人脉资源优势，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下，早早的完成了原始积累，成为了有影响力的巨商……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价码
“说的有道理，做生意必须要先学做人，人立不住，生意就做不长！”李云鹏赞许的看了段云一眼，接着说道：“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是打算从北一自所挖一些高级技术人员，是这么回事吧？”
“没错！”眼见李云鹏终于说到了正题，段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需要的不是一般的人才，而是国内顶尖的软件开发人才，北自所的总工程师名叫蒋明炜，我很欣赏这个人，想邀请他来我们公司，但是他可能觉得我们公司庙小，所以听说鹏哥你在京城人脉广，如果你能出面帮我这个忙的话，我肯定不会让鹏哥您白忙活的……”
段云说话前间，从自己的黑色皮夹中，掏出了一个报纸包着的厚厚的的纸包，轻轻的放在了李云鹏的面前。
“兄弟，俗了……”李云鹏看了一眼段云递过来的纸包，随即收回了目光，根本没有动的意思，只听他接着说道：“这么说吧，今天我邀请你过来吃饭，是想认识你这个朋友，如果真是为了这点钱，咱俩就不可能见面，你明白吗？”
“呵呵，能认识鹏哥，也是我的荣幸！”段云笑了笑，接着说道：“那就请鹏哥指点了……”
段云知道，既然李云鹏看不上这点钱，那么他的要价肯定要比这些钱高的多，但既然是谈生意，总是有个价码的，所以他也想知道李云鹏究竟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
“指点谈不上，我就和你明说了吧，我在京城有很多关系不错的小兄弟，这些年一直帮我跑腿的脏活累活，偶尔我也会给他们一些好处，但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今天想为我这些小兄弟们向段经理你这边讨口饭吃……”李云鹏说道。
“讨口饭吃？这怎么说？”段云疑惑的问道。
“很简单，我们天音电子厂产品在咱们国内也算是大品牌了，京城的大街上都能看到有人用你们厂的录音机和随身听，这个确实不简单。”李云鹏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贵公司愿意把京城的总代理教给我们的话，我保证会让你们厂的产品在京城有更高的销量，而且会让你们的产品摆上王府井百货大楼的柜台，我说到做到。”
“我明白了。”段云听到这里，顿时恍然大悟。
说到底，李云鹏今天请自己来老莫吃饭，就是想要天音电子厂在北京的产品总代理权。
自从天音电子厂成立之后，段云在厦门广州和上海设立了办事处，一线城市中，唯独没有在北京设立办事处，这其中主要的原因就是，京城的水比较深，条条框框也非常多，远不如南方市场那么灵活。
如果没有非常熟悉京城，并且有一定关系人脉的人管理这个办事处，那段云在京城设立办事处也没有任何意义，出了事情也无法搞定，所以一直以来，段云只是和京城的一些经销商合作，却从来没有在这里设立的办事处。
李云鹏这种人，确实要比一般人的层次高，但有地位归有地位，想把手中的资源变现还是需要一些手段的。
帮人办事收钱虽然可以让他们很容易就过上富足的生活，但这种人脉资源也不能随便透支的，而且维系这种资源也是需要成本的，所以李云鹏可以很容易的赚钱，但想赚特别多的钱，风险和难度就会变得很大。
但是李云鹏这种人做生意并不是很在行，如果想长期稳定的赚大钱，给热销产品做总代理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天音电子是国内的知名品牌，无论是录音机音箱还是随身听，销量一直都很高，在京城同样也是热销的品牌电器，所以李云鹏如果拿下天音电子厂在北京的总代理，他可以长期做一个二道贩子，从段云的工厂低价拿到产品后，再加点价转手卖出去，轻轻松松就能拿到可观的利润，从这点上来看，李云鹏确实是个很有头脑的人。
“我认识很多北京卖场的经理，你不用担心代理权交给我后，销量会下滑，我的那些小兄弟可是很能干的……”李云鹏看到段云并没有回应，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鹏哥，北自所的蒋明炜是我非常欣赏的人才，只是他现在有国家的科研项目，不肯离职加盟我们公司，如果彭哥能帮我搞定这件事的话，我觉得咱们可以合作做生意。”
既然李云鹏已经说出了他的条件，那么段云也必须摆出自己的条件，有来有往才叫交易。
至于给李云鹏北京总代理的事情，对段云而言无关轻重，他的商业重心一直在南方，尤其是上海和广州，天音电子在北京的销售利润从来都没有超过15%，所以段云完全可以答应李云鹏的要求。
况且北京这个总代理，段云给谁也都一样，都是从段云厂家直接低价进货，李云鹏在京城有人脉关系，本身就是一个不错的总代理人选，如果他想赚钱的话，也必须要想办法拓展天音电子厂产品在北京的销路，所以段云并不担心北京这边的销量会因为他当这个代理而下滑。
而且将来的话，段云说不定还有什么事情要再次寻求李云鹏的帮助，能和这样的人交朋友，对他也是很有好处的。
“其实我对北自所的情况并不了解，不过这不重要，既然是帮兄弟办事，这事是必须要成！”李云鹏眉头一挑，接着说道：“给我一点时间，我应该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还要在北京待一个星期，如果鹏哥真能把这件事帮我办成，咱们立刻就能签订代理合同。”段云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另外能和鹏哥这样的人交朋友，也是我的幸运！”
“很好！”李云鹏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举起面前的红酒杯，微笑着对段云说道：
“ cheers！”
“ cheers！”
下一刻，两个盛有琥珀色酒浆的高脚杯清脆的碰在了一起……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黄金机遇
段云费尽心力想挖掘国家的顶尖技术人才，他也知道这样会对国家的科研工作有影响，可面对当前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人生机遇，他真的无法抵制这样的诱惑。
搞科研是以人为本，包括欧美日本等国家，尤其是日本，政府的扶持力度很大，一直都很鼓励国内顶尖公立高校的优秀学生从事芯片产业，并且对芯片产业还有减税等扶持政策，也正是因为如此，日本的储存芯片产业才能打败美国，迫使美国放弃在储存芯片领域上的竞争，从而成为世界储存芯片的霸主。
另外在台湾地区，对于芯片企业的扶持更是不遗余力，在1980年的时候，世界芯片产业的格局是美国电子工业属于第一梯队，拥有超强实力，中国微电子工业总体水平与德国苏联日本差不多，都属于第二梯队，韩国台湾的时候连三流都排不上，因为那时候的韩国三星电子lg才刚刚起步。
台湾的台积电，联发科，日月光技嘉，华硕，微星，广达，威胜等等，通通不存在，还在娘胎里怀孕，直到1986年，中国国防科技大学研制银河2号10亿次超级计算机的时候，台积电还没成立呢，这批突然冒出来的台湾电脑厂商，全部是在1986年美日半导体战争后，美国扶植起来的，用来压制日本和中国民用电子工业。
其实早在1976年，台湾地区开始以硅谷为范本，规划半导体科学园区。
仿照斯坦福、伯克利等名校与产业集群合作的模式，将园区设置在了与清华大学、工研院、交通大学等比邻而居的新竹。
这里汇聚了集成电路、电脑及周边、通讯、光电、精密机械、生物技术等六大产业，成为台湾地区的高科技基地。也是人才的虹吸器，新竹甚至流传着“招牌掉下来就会砸到一个博士”的笑话。
由此可见，台湾芯片产业能够崛起，也是离不开他们当地政府的强力扶持的，如果没有政府部门扶持，日本和台湾的芯片产业都不可能汇聚如此多的人才，将整个产业做起来。
段云作为一个私营的企业的老板，想凭借一己之力让中国的芯片产业做起来面临的困难是非常巨大的，在后世的时候几乎是不敢想象的事情，然而在80年代末期，段云去有了这样一个难得的机遇，他凭借销售电子产品赚取了大量的现金，同时也得到了深圳市政府的支持，而最为重要的是，当前中国国内实行的韬光养晦和买办政策导致大量科研项目经费短缺，科研人员收入微薄被迫下海，而这就给了段云一个可以大量招兵买马的机会。
可以说，这是建国以来，私营企业唯一一个可以涉足芯片产业的黄金窗口期，而到了90年代以后，段云哪怕加大10倍的投入，也很难完成追赶，同时还要和大量进入中国的外资企业抢人才，难度会非常巨大。
段云如果想完成弯道超车，他就必须拥有国内顶级的研发团队，对于一般的普通研发人员，段云其实并不缺乏，几乎每天都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技术人员到深圳应聘，只要段云把价格开得高一些，不愁招不到高学历的技术人才，然而段云如果想邀请国内顶尖的具备能够领导团队独当一面的人才，这就比较困难了，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种能担当国家级科研项目的人才在国内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并不是学历高就可以的，重要的是经验和技术底蕴。
也正是因为如此，段云才不惜开出高价，让李云鹏这样的人物出面帮忙，一定要将北自所的总工程师邀请过来。
虽然挖走蒋明炜对北自所是一个重大损失，但即便段云不这么做，蒋明炜的命运也早已注定。
到了90年代，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市场化的春风已经演变为狂风巨浪。
在下海经商时代的浪潮中，体制内的科研单位经费有限，收入太低，人才不断流失，蒋明炜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辛苦栽培的研究生，一个个抓上外资的高薪橄榄枝。
而到了1994年的时候，北自所也开始下海了，而且给自己选了一个高大上的外资合伙人，成立了北京利玛自动化技术有限责任公司，蒋明炜出任总工程师以及总经理。
但看似繁荣的市场化并没有助推国产工业软件的崛起，反而将北京利玛等先行者推入深渊。
因为尴尬的事情出现了，蒋明炜等人研究的这些工业软件叫好难叫座。
因为90年代的中国市场处于边奔跑边修补的状态，绝大部分私营企业都是人力密集型，粗放式增长，赶上平均10%以上的 gdp增幅，在经营的红红火火，有声有色。
但那些老板对企业的运营的认知还处于原始的阶段，对产品研发技术并不重视，更谈不上信息化水平。
所以看起来市场需求旺盛，但实际上真正买单的却不多，价格要不上去，连北京利玛在内的头部企业盈利状况都不容乐观，甚至连年亏损，研发投入无力，更谈不上其他那些跟着喝汤的小弟们。
而到了90年代末期的时候，国外工业软件企业也强势入侵，这是国产工业软件陷入重大危机。
当时市场上国产cad软件价格从近1万元调到了不足5000元，甚至有人干脆以500元一套的白菜价格抛售绘图软件，这种行为无疑把整个国产软件的行情做坏。
另外一直以来国家对于知识产权管理不严，国人还普遍缺乏版权意识，外企对于国内泛滥的盗版软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盗版抢占市场，这也就使得国产工业软件本就微薄的利润失去了生存和成长的空间。
以至于到了2000年以后，国产工业软件在市场上几乎彻底烟消云散。
另外国家投入巨大人力物力研发出了国产“熊猫”eda软件，历经7年时间，在1993年研发成功后，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但这种软件在市场化的道路上充满了艰辛和坎坷，作为国家布局的设计中心，都曾购买过熊猫系统，然而因为软件后续研发升级乏力，以及国外工业软件厂商的进入，最终熊猫eda逐渐被国家平台所抛弃，多年来国家的巨大资金人力的投入，都化为了乌烟泡影……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突发情况
所以从始至终，中国都没有发展工业软件的土壤，即便国家大力扶持培养，中国科技的软件也始终是无土之根，最终悄然无息的凋零。
但是如果这个团队在段云手里，除了能够提供充裕的资金设备之外，还能让研发团队和企业无缝链接，这样更有助于软件的开发，并且在今后的软件维护和升级中，也有很好的支持。
而且还有一点非常重要的就是，私营企业的研发团队往往要比国企高校院所研发的速度更快更效率，因为总的来说，当前国企混日子的人居多，根本没有市场紧迫感和压力，科研经费一到手，就皆大欢喜，科研工作者因为工资低，工作积极性也不高。
而在私营企业，为了能跟得上市场节奏，避免软件研发出来即面临淘汰的尴尬局面，老板往往也会采取各种奖励方式，激励研发团队能够尽快的软件更新速度跟得上市场，所以蒋明炜团队只有加入段云的公司，他们的研究成果才会真的有价值。
至于软件捐献国家的事情，段云其实并不在意，只要他们的公司能用上最好最先进的软件，保持他们芯片研发的先进性，那么段云将自己的软件分享给国家也是无所谓的事情，而且还会给他们的企业带来好处。
因为目前国内段云的芯片厂是最先进的，他们掌握着5英寸三微米的制程技术，即便国家有些部门研究出了更先进的芯片，到头来也只能找段云的工厂代工，所以从这点上来说，即便段云当初没有承诺蒋明炜会把软件捐给国家，段云也会自行捐献的，这完全就是一笔双赢的买卖。
当天晚上和李云鹏吃完饭后，李云鹏开着他的吉普车把段云送回了酒店，俩人喝到最后的时候有些惺惺相惜，言谈之间，也以兄弟相称。
有钱的人自然有人缘。
段云现在也是全国知名的大老板，所以自然而然能够接触一些高层次的人，如果不算瑞阳的话，那么这个李云鹏也算是段云在北京认识的第1个有些权势的朋友。
而真正称得上段云在北京认识的第1个朋友，那毫无疑问就是崔健了。
现如今的崔健，在京城混的同样风生水起，当初他给段云做音响代言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在各种涉外酒吧餐馆中当主唱的乐队成员，然而经过几年了磨砺和发展，崔健在京城乃至全国的名气越来越大，尤其是他在86年北京工人体育馆举行的百名歌星演唱会上演唱的一无所有，可谓让全场的观众惊为天人，也正是从那一刻起，崔健成为了这个年代中国最璀璨的摇滚新星。
因为段云还要等待蒋明炜的回应，所以他还要在北京呆一段时间，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在中关村的街头看到了几张演唱会的海报，而演唱会的主唱，正式崔健本人。
得着这个消息后，段云立刻给崔健打了个电话，询问他演唱会的情况，电话接通后，崔健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他来北京中山音乐堂，有话见了面说。
于是段云立刻坐车前往了北京中山音乐堂。
段云和崔健交往，除了需要用他的名气来代言自己的产品之外，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兴趣。
作为一个企业家，除了做生意，研发生产产品，他也很喜欢涉足当前的文化圈，崔健的名气越大，相应的也能够大幅度提高段云电子厂产品的名气，但总的来说，段云的更多考虑并不是生意，而出于个人的兴趣，和当前文化圈的一些人物建立友谊，也算是一种情怀。
“兄弟，好久不见！”眼见段云出现在了北京中山音乐堂的大门口，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崔健立刻快步走了过来，然后给了他一个热情的熊抱。
“厉害啊，这都开始举办个人演唱会了！”段云看了一眼音乐堂外面帖子着的大幅海报，微笑着对崔健说道。
“我们自己搞音乐的，哪个不想有自己的舞台？本来不想这么张扬，可心里却总有这个结……”崔健面露感慨，接着说道：“啥也不说了，今天晚上我做东，咱们两个好好喝几杯！”
“喝酒不会影响到你的嗓子吧？”段云问道。
“我喝酒就是为了缓解压力，你是不知道，我这几天不喝酒都睡不着觉，正好今天你来了，咱们可以好好聊一聊。”崔健说道。
崔健一直也是把段云当成知己的，尤其是两人第1次见面的时候，段云唱的那首《花房姑娘》让他感到了深深的震撼，以至于他现在演唱的风格，很大程度上也受到了这首歌的影响。
随后两人一起进入了中山音乐厅。
就在段云留在京城和崔健等人混在一起的时候，北自所这边则出现了大面积的人员变动。
一连三天，所里提交停薪留职申请的人越来越多，蒋明炜所在的项目组总共有41人，然而却有32人同时将停薪留职申请交给了蒋明炜。
“老薛，情况不对啊，我们项目组这边三天时间有几十个人向我提出了停薪留职申请，是不是又有外请来咱们所这边挖人了？”在副处长薛成广的的办公室里，蒋明伟面露焦虑的说道。
“这个情况我已经知道了……”薛成广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外企在北京挖人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我也不想所里的同志都去下海，可又有什么办法？思想从工作我们都挨个做了，但是人外企给的工资高，谁不想多捞点钱……”
“可是……”
“老蒋，我知道你们项目组目前很困难，但是不用着急，所长上个星期不是已经和副部长去上海开会了么，估计今天晚上就能回来，到时候你们项目组2期的研发经费就应该能解决了，只要有钱就能稳定军心，所以他们的申请你再压一压，如果明天所长能来上班的话，你再找他问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的。”薛成广淡淡的说道。
“那个……好吧。”无奈之下，蒋明炜只得暂时离开了副所长的办公室……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灾难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蒋明炜看着桌面上的那几份停薪留职申请，目光变得有些呆滞起来。
这几天对蒋明炜来说，无疑就是一个灾难，超过半数的团队成员提出要停薪留职，这显然是一个非常不正常的情况。
其实这两年北自所申请停薪留职下海的人不在少数，很多部门已经换了两三茬的人了，而蒋明炜所在的项目组整个所里算是比较不错的，虽然也面临的人员流失的问题，但并不算严重，相比于其他的研发团队，依然保持着不错的完整性。
但是这一次，蒋明炜的团队却出现了雪崩般的灾难，从前天下午开始，就有人像商量好一样，陆续将停薪留职申请交到了他的手里，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整整收到了32份停薪留职申请，这几乎是整个团队3/4的成员。
出现这种情况之后，蒋明炜完全没有心思正常工作了，他几乎挨个和这些提出辞职申请的人进行了谈话，然而效果却让他感到很失望，甚至有人扬言，哪怕不要这份工作，也要从单位辞职，这让蒋明炜人生第一次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蒋师傅您在啊？正好……”此时，一个戴眼镜的青年看到蒋明伟正坐在办公室里，于是直接走了进来。
这个青年正是上次和蒋明炜进行过谈话的那个想辞职的技术骨干。
“啊，小刘啊，来来来，坐下！”蒋明炜见状，脸上立刻挤出了一丝笑容，示意他坐下。
“蒋师傅，我最近考虑了一下，我还是想从咱们单位辞职……”眼镜青年轻咬了一下嘴唇说道。
“小刘，我说你……”蒋明伟闻言面色一层沉，接着说道：“上次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所长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咱们科研经费就有着落了，我保证第1个给你发奖金！另外年底的先进个人评选，我也把你的名字报到所长那边了……”
“还是算了吧……”眼镜青年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我考虑了很久，还是想去外面闯一闯，这些年我老婆跟我吃了不少苦，我也没给父母那边寄过一分钱，虽然蒋老师您确实对我非常好，但是我这次已经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也是必须要走的……”
“小刘，在咱们的所里，我最器重你，也最了解你，你的性格不适合去外企工作，那都是一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企业，而且人生地不熟，你在那个地方也很容易受欺负，据我所知，南方深圳那边的人是最排外的，他们看不起外地人，到时候被欺负了没人能帮你说话……”蒋明炜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再说了，别听报纸，电视上说的那么玄乎，去南方哪那么容易就能赚到钱，你敢保证你去了南方就能找到工作？”
“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是哪个工厂？”蒋明炜问道。
“对方只说是外资企业，并没说是哪个单位，不过过去也是从事软件开发工作的。”
“你还是太天真了，对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们来哪家企业都不告诉你，你还敢信他们？”蒋明炜不屑的说道。
“可是他们给了我定金，并且成了很高的工资。”眼镜青年小声的说道。
“那他们说会给你多少工资？”蒋明炜连忙问道。
之前蒋明伟和那些提出辞职申请的人也都1对1面谈过，但始终没有套出外企究竟给这些人多少钱的工资。
其实这也很正常，这些猎头也是非常有经验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恶劣影响，这些猎头通常都不会透露金主企业的具体情况，而且也从来不把电话打到单位，而是通过一些内部熟人私下里1对1面谈，即便透露了金主企业的情况，也会要求对方严格保密，就像那句抗日剧里的经典台词：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也正是因为如此，蒋明炜一直不知道是哪家企业来北自所这边大批量挖人，个个都守口如瓶，让他无可奈何。
但这个眼镜是青年是他项目组最老实的一个，所以蒋明炜想以他为突破口，套出一些外企招聘的内幕。
“这个……人家不让说……”眼镜青年有些为难的说道。
“其实你跑那么远到南方，就为了多挣几百块钱真的不值得，咱们说现在工资确实少了点，可只要经费一下来，比南方的那些公司差不了多少。”蒋明炜看了眼前青年一眼，接着说道：“而且国家项目研制成功之后，咱们项目组每人至少能有三五百块钱的奖金，何必费那么大力气去南方呢？你就说吧，他们到底给了你多少工资？”
说到这里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的蒋明炜站起了身子。
“每个月保底工资1000……”眼镜青年一咬牙说道。
“多少！？”
“有人找我谈过，说只要我去他们单位上班，每个月保底工资1000，另外如果我同意，他们会先支付3000元的安家费……”
“3000安家费！？”
听到这里，蒋明炜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蒋明炜万万没有想到外企开出的工资居然会如此之高，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到了这一刻，蒋明炜终于明白这两天为什么申请辞职的人会这么多，而且他也明白，这回他是真的没法阻止团队人员的流失了。
即便他这个北自所的总工，在单位里工作了20年，现在每个月的基本工资，加上各种津贴，每个月也只有221块钱，而且这个月薪已经算是所里最高的了。
3000块钱的安家费，一个月1000的工资，这样高的薪资有多大的诱惑力那是可想而知的，就算是蒋明炜也说破了嘴皮，肯定也是无济于事，这几乎就是一年一个万元户，只要这人不呆不傻，这个出价让人无法拒绝。
“蒋师傅，等我在外面挣够钱后，我还会再回来的……”眼镜青年连忙又说了一句。
“你值这个价，你走吧，离职申请我同意了……”蒋明炜一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那……我就先走了。”眼镜青年闻言一起喜，起身就要离开。
“把门给我关上，我想安静一下。”眼见眼睛听见要离开，蒋明炜面色沉重的说了一句。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研发投入比例
接下来的几天，段云在北京也没有闲着，而是购买了大量研究设备用的软件器材和仪器。
在来北京之前，黄令仪给了段云一张设备清单，包括全套无尘研究室的设备，这些设备是在深圳买不到的，只有北京这边有卖，有些甚至需要在国内的一些厂家定做，普通人根本没法购买。
但中关村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只要你有钱，什么事都有人能帮你办到，包括各种设备的批文也都一应俱全，这里各种灰色的产业链为段云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总而言之，中科院有什么样的研究设备，段云的研发中心也必须要有什么样的设备，不惜成本，不惜代价，段云也一定要弄到手。
好在段云现在手里还有刚刚卖掉生产线拿到的1550万美元的外汇留成，段云不怕花钱，就怕这笔钱花不出去，当初卖生产线换到的这笔外汇并不是为了要留在银行里吃利息的，而是要让这些钱转化为有长远价值的固定资产。
通过李云鹏，段云也算是打通了京城这边的一些人脉关系，这几天认识了一些京城的“名人”，大部分都是一些有实力却非常低调的人物，对于段云这样的大金主也是非常的感兴趣。
实际上段云和这些人也是各取所需，他们手里有各种各样的权利，而段云手里有大笔的现金，想让这些权利变现，他们就要找段云这样的人合作，而段云也可以趁机从他们手中换取一些自己想要的资源和人才。
去年在东芝公司参观的时候，让段云印象深刻，一个微电子部就有2700多名研发人员，全部都是高学历，有丰富经验的研发人才，如果放在后市，想组建这样规模的研发团队，花费的时间将会是天文数字，每个有履历的高级人才年薪起步也在百万左右。
但现如今中国的高学历人才实在是太“廉价”了，段云曾经算过一笔账，即便是中科院，北自所这样国家级的研发机构的精英研究员，一年的薪资成本也就15000到2万左右，按照段云前期准备组建200人的研发团队规模，总的人工成本也就300万到400万左右，这对于目前月利润上千万的天音电子厂而言，并不算什么大的投入。
即便是算上各种设备，耗材，原料以及其他成本全部算在内，一年800万绰绰有余，这也只相当于年天音电子厂纯利润的百分之5%左右，这个研发投入比例也是非常健康的。
实际上，80年代国营企业在研发投入上普遍都在百分之1.5~3%左右，段云5%的投入已经算是偏高了。
然而和后世的一些知名的国内科技公司相比，比如华为和中兴，他们每年用于研发的投入都在10%左右，从这点上来看，段云还有加大投入的空间。
但无论如何，公司的效益和利润是最重要的，他还要想方设法保证自己芯片厂必须尽快盈利。
段云的合资芯片厂日方只负责提供设备和技术支持，而段云则要负责出资金，开发市场，说到底，日本人只想着坐地分钱，如果段云能够将这个flash芯片做大，那么他们乐得从中分一杯羹，如果这种储存是芯片证明确实有商业价值，东芝那边肯定也会自己生产，它没有更先进的芯片生产制程技术，能够生产出更为先进的flash芯片，轻轻松松就能把段云芯片厂的市场份额抢过来。
如果这个 flash储存芯片证明没有市场价值，那么东芝公司也没什么损失，也就是便宜把自己即将淘汰的生产线设备和技术卖给了段云而已。
所以这个芯片企业的存亡，还要看段云能不能迅速拓展市场。
这次来北京，段云接触到了李云鹏，原本只是想靠它来挖几个高端技术人才，然而李云鹏却给他带来了更大的惊喜，让他能够接触到一些在中关村做生意的大老板。
中关村最早创立的金海，科海，四通，信通四大公司，都是背靠各种关系，将倒卖批文模式化，向下级代理商倒卖物资，其中信通牵扯进了走私案，最后被查封，而4通就是新浪的前身，仅在1984年，金海一家的销售额就高达2700万元，利润400万元，两年后，科海销售额突破亿元，不过最终，这两大倒爷都偃旗息鼓了。
段云靠着李云鹏，和两通两海四大公司的老板也算是混了个脸熟，不过他们毕竟不是一路人，段云唯一能获得的好处就是将来可以从北京中关村这边，低价购买一些物资。
然而李云鹏给段云介绍的另外一人，则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就是长城电脑公司的总经理王之。
段云一直都想和电脑pc厂家进行合作，研发生产电脑芯片，成为国内外电脑公司的供货商。
而长城电脑在80年代绝对是国产电脑之光，早在1980年的时候，主管电子工业的第四机械工业部，也就是电子工业部的前身，就开始了微型计算机的攻关工作。
四机部电子技术应用研究所有一个微处理机研究室，主任丁世龙统领着两个大组，一个组仿制英特尔芯片，即05系列，一个组仿制摩托罗拉芯片，即06芯片，他们跟日本企业合作，进行微机公关。
到1983年电子工业部确定了05系列，定名为0520a，安排在北京738厂生产，1985年在各方协助下，该型机成为中国第1套完全汉字化的计算机，定名为0520ch。
在1986年12月12日的时候，原电子工业部计算机管理局副局长王之，领着0520电脑开发组，创办了长城电脑公司。
因为0520电脑是完全汉字化的计算机，国内操作者学习和使用起来会非常方便，加上当时ibm的pc，在中关村的价格是3万人民币，而长城电脑折卖2万多元一台，所以这种电脑非常的畅销，总共卖了超过1.5万台，有几个亿的收入。
段云如果选寻求国内的电脑商合作，那么长城公司则是不二之选。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长城电脑
段云第1次和长城公司的总经理王之见面的时候，他是和其他的几个中关村老板一起过来的，不过当时王之这人似乎不太爱说话，显得非常低调。
当时人多嘴杂，段云和王之并没有说多少话，不过晚饭结束之后，俩人交换了名片，段云当面邀请他今天晚上到东来顺饭店吃火锅，商讨一下合作事宜。
其实王之现在过得非常舒坦，他们公司的长城牌电脑不愁卖，只不过有结交段云这个商界新贵的意思，所以同意了段云的要求。
“王经理来了，坐吧，我这就让服务员上肉。”在东来顺的雅间中，眼见王之到来，段云立刻满面笑容的招呼了一声。
“我也是好久没来东来顺吃火锅了……”王之笑了笑，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段云的对面，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递了过去。
“昨天我和王经理是一见如故，要我说，咱们国内卖电脑的，也就属长城公司最强，王经理领导有方，长城电脑绝对是国产品牌电脑的骄傲，他们那些卖电脑的，充其量只能算是二道贩子。”段云说道。
“你就别给我扣高帽子了，我们这是部属企业，吃国家政策饭的……”王志之笑了笑，接着说道：“段经理现在的天音电子厂在国内无人不知，买卖可比我们做的要大多了，论做生意，我还要向你讨教呢。”
“我们就是小打小闹而已。”
“你在深圳除了电子厂，还投资了几千万美元和日本人开办了合资芯片厂，这还能叫小打小闹？”王之微笑着摇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我们长城电脑厂去年一年也就盈利了3000多万，恐怕还不够你们公司的零头吧？”
“万事开头难嘛，我当初来深圳的第1年，也就赚了几百万而已，你们长城公司比我们强太多了。”段云笑了笑，接着说道：“说起我们那个合资芯片厂，我今天找王经理过来，就是想跟你们公司进行合作的……”
“合作？怎么个合作法？愿闻其详。”王之说道。
“是这样的，我想问一下，目前你们长城公司电脑使用的是什么芯片？”段云问道。
“你是想给我们长城电脑公司供应芯片？”王之顿时明白了过来。
“是的，我们合资芯片厂引进了日本东芝先进的芯片生产线，按照建厂时的计划，主要生产日方研发出来的flash储存芯片，不过目前这种产品在国际上还属于新产品，并没有进行市场开发，也就是说这个芯片上刚开始的时候，产能肯定会非常充裕……”段云顿了顿，接着说道：“所以我想和咱们国内的厂家合作，接一些芯片代工的生意……”
“这个……我和你实话实说吧，目前我们长城电脑使用的芯片是和日本nec公司联合开发的05系列芯片，这种芯片仿制的是英特尔的8088，硬盘用的是日本 teac公司生产的，至于国产的部件，只有杭州磁记录设备厂生产的软驱控制卡，9桢的显卡，14寸球面显示器，芯片这么精密的东西，你们厂能做出来吗？”
“咱们国内别的厂家不行，但我们厂的芯片厂是没有问题的。”段云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这么说吧，英特尔的8088芯片晶体管数是4500个，制程工艺是三微米，而我们厂引进了这条日本生产线，可以生产5英寸3微米制程的芯片，这个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这么厉害吗？”王之闻言，顿时吃了一惊。
王之没有想到，段云的私营合资芯片厂居然有这么强的芯片生产技术，完全超出他的想象。
要知道，当时四机部成立微处理机研究室，其中的一个大组就是在仿制英特尔8088芯片，也就是05系列。
从1980年年初立项，一直到1985年研发任务完成，整整用了5年的时间，然而这个时候四机部却面临着一个非常尴尬的问题，那就是他们研发出来的芯片国内根本没有厂家能够生产。
原本电子工业部可以在计划经济体制下，安排下属各厂对核心部件进行国产化攻关，但当时的政治氛围，要拆毁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自由化改革。
电子工业部手里没钱投资，长城0520里面的核心部件全都是进口货。
当时国内最先进的无锡742厂也只掌握了4英寸5微米芯片制程技术，三微米制程的芯片他们根本生产不了，无奈之下，四机部最后只能和日本nec合作，由他们代工这种仿制8088的05型号芯片，但是代购的价格非常贵，每块芯片价格高达750美元。
要知道，70年代英特尔出产的8080芯片只有200美元，而用在全新 pc上的8088芯片也只有360美元。
但是因为高科技芯片禁运，国内电脑厂商不能直接使用英特尔的8088芯片，所以他们只能退而求次，靠着高仿8088，然后由日本厂家代工，这才有了国产的长城牌电脑。
说起来长城电脑的总成本比 ibm电脑公司的成本高很多，只是靠着国内的关税保护政策，才让长城电脑有了很高的利润空间，否则的话，他们的电脑根本卖不出去。
“小日本做生意很黑，我想王经理对此应该深有体会，他们就是欺负咱们国家技术不行，所以卖给咱们的芯片价格才会这么高，如果你们长城公司能和我们芯片厂合作的话，你们也就用不着高价购买日本人生产的芯片，这样的话，整机的成本就会进一步减少……”
“你们工厂投产了吗？”王之突然问道。
“今年年底应该应该就能正式投产。”
“你的建议很好，我觉得可以考虑一下。”王之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除了价格低，芯片的质量必须有保证，我可不想把长城这个招牌给砸了。”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们厂的芯片生产线是从日本东芝引进的，日本东芝在芯片市场上，可要比那个nec强多了，我们生产出来的芯片肯定不会比他们差的！”段云一脸自信的说道。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慢工出细活
其实长城电脑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到了1990年的时候，北京中关村迎来第1个冬天，在美国公司的强大压力下，国家宣布正式取消计算机产品进口许可批文，并且大幅度降低关税。
而国家新政策的出台，不光让中关村这些私人和国家队倒爷溃不成军，同时也让长城公司彻底失去了政策保护伞，高成本的长城电脑根本没法和国外的进口电脑相竞争，半年时间不到，从王者之位摔了下来，很长时间都没有恢复元气，勉强支撑了几年后，和国外巨头合作，成立了几家合资企业，以至于有后人评论，长城玩的最漂亮的是资本运作，而不是 it技术。
段云的芯片厂几乎是不可能和国外电脑厂商合作的， ibm等pc厂商在他们国内都有稳定强大的供货商，根本不可能让中国一家名不见经传的芯片企业给他们供货，所以段云只能在国内寻求 pc厂商进行合作。
而且如果这次合作成功后之后，也能帮助长城将来抵御外资企业的竞争，而随着国产pc产业的不断发展的壮大，段云的芯片厂也可以晋升为国内的电脑上游供货企业，从而拥有稳定的基本盘。
不过段云想实现自己的想法，还有很多的问题要解决，一方面要降低芯片生产的价格，提高芯片的质量和产量，另一方面还要看长城电脑是否足够“争气”，能够把“国产电脑之光”这块招牌长期的保存下去。
“我看这样吧，等到年底你被芯片上正式投产之后，我派我们厂里的总工程师去你们厂参观，到时候再详细洽谈合作的事宜。”王之说道。
其实王之本身还是有些不相信国产芯片的实力，但如果真能按段云所说，把芯片的成本降下来的话，那么无疑会降低长城电脑的生产成本，同时提高产品的利润。
而且王之有意结交段云这样的商界新贵，所以很干脆就答应了段云的合作意向。
“行，那咱们说定了！”段云闻言面色一喜，掏出打火机，帮王志点燃了香烟，然后说道：“到时候我们芯片厂正式投产之后，我会给王经理您打电话，希望您能参加我们的开工典礼。”
“好说好说！”王之笑的说道。
随后，饭菜端上来之后，短元和王之觥筹交错，畅谈起来……
……
就在段云和王之商谈合作事宜的时候，在北自所的食堂里，蒋明炜和所里的其他领导聚在一起，在餐厅包间里吃起了小灶。
“杨所长，这次出差辛苦了，几天没见，大家也都挺想你的，我先敬你一杯酒！”此时薛成广端起了酒杯，对坐在正中间的老者说道。
“只是开了个会而已，大家也都辛苦了。”老者说着，也面带微笑地端起了酒杯，和众人碰了一下。
这个老者名叫杨国忠，是北自所的所长，早年是海龟回国的学子，混乱年代曾经被打成右派，七八年平反之后，一直担任北自所的所长至今。
“杨所长，我想和你说件事儿……”蒋明炜放下酒杯后，皱着眉头说道。
“老蒋，所长他刚回来，工作上的事情明天再说吧。”薛成广见状，立刻对他使了个眼色说道。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杨国忠看了蒋明炜一眼说道。
和其他人不同，蒋明炜平时并不喜欢喝酒应酬，在这种场合也很少说话，看到他今天表情似乎有些不对，于是杨国忠主动询问道。
“是这样的，最近咱们所里申请停薪留职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们项目组这三天来有30多人提出辞职，整个项目现在已经没法进行了……”蒋明炜皱着眉头说道。
“30多人提出辞职？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听到蒋明炜这么说，杨国忠也顿时脸色一变。
“还不是因为那些外企高价挖人！”说到这里的时候，蒋明炜这样露出了几分无奈，只听他接着说道：“那些外企财大气粗，也舍得给钱，现在的年轻人啊，根本经不住诱惑……”
“老蒋，你反映的这个情况其实不光发生在咱们所，这次我去上海开会和其他高校院所领导交流的时候，也都谈到了人才外流的现象。”杨国忠顿了顿，接着说道：“现在国家开始大力发展商品经济，人才技术开始向资本市场流入，全国范围内很多科研院所都面临人员流失下海的问题，在我看来，改革总是要有阵痛的……”
“杨所长，我的眼光和觉悟没您高，也不懂改革方面的事情，我就想知道，人员流失的问题怎么解决？现在我们项目组的人都快走光了，这个窟窿怎么填？”蒋明炜有些焦虑的说道。
“老蒋，你不用担心咱们所里缺人，不管怎么说，咱们北自所也是一块金字招牌，想来咱们所里工作的人多了去了，之前有很多人托关系找到我，想让他们的子女或者姐妹进咱们所工作，都没同意，只要咱们把要求放宽一点，邀多少人有多少人。”此时薛成广突然插了一句。
薛成广说的确实也是实情，虽然相比那些财大气粗的外资企业，北自所的薪资待遇确实要低很多，然而在很多普通高校毕业生眼中，北自所依然是个非常理想的就业单位，这毕竟是一家部属的研发单位，而且在工资待遇等方面，相比于北京的其他科研院所也算是不错的了，铁饭碗对绝大多数国人来说，依然是充满诱惑力的，能来北自工作，还是会被很多人羡慕的。
“可是这来一茬人，走一茬人，我这边刚刚培养出几个技术骨干，他们转眼就走了，新人来了之后，我还要重新开始培养，从我个人来说，这没问题，但是没有成熟的研发人员，会严重拖延咱们项目的研发进程……”蒋明伟说道。
“那就慢慢来嘛，罗马也不是一天就建成的，搞科研本来就是需要时间的，莫不成你还想一口吃成个胖子？”薛成广不以为然的说道。
“可是……”
“你就别说了，反正国家也没有规定项目期限，你就慢慢来嘛，正所谓慢工出细活，国家如果真着急的话，早就加大研发资金了，怎么这点事你还不明白呢？”薛成广不耐的说道。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专款专用
薛成广显然对蒋明炜项目组的事情并不怎么在意，事情明摆着的，他们无力阻止外企的挖角和技术人才的下海风潮，但是凭借是国家级科研机构的招牌，他们有强大的补血能力，总有源源不断的高校毕业生被分配到这里，北自所的招牌足够响亮，也足够耀眼，依然是很多毕业生眼中的香饽饽。
至于研发项目的事情，国家级科研单位效率低，进度慢，这也是常有的事情，不光是北自所，甚至连中科院经常都是好几年完不成一个小项目，因为国家缺乏经费，所以也不好给他们施压，只需要一句没钱，倘若有上级领导施压，那么这些所里的领导就会借机哭穷要钱，没钱一切都是白搭。
“杨所长，上次我和您说过，我们项目组的经费应该批下来了吧？”蒋明炜不想再理会薛成广，转而继续对所长说道。
“关于你们项目组2期科研经费的事情，我已经向领导反映了，他们说会酌情解决……”杨国忠淡淡的说道。
“上次就说酌情解决，可到现在还没信……”蒋明炜知道，领导一句酌情解决，根本就是在搪塞他，事情还是遥遥无期，于是他接着说道：“那上面的领导有没有个准信？什么时候这笔经费能到位？”
“老蒋，你这话说的，咱们所长是不是已经帮你向上级申请经费了吗？钱什么时候能到杨所长他说的也不算啊，你慢慢等着就行了。”薛成广有些不耐的说道。
“就是，我说老蒋，现在咱们所里每个月工资能到发已经很不错了，现在就连中科院那边也有很多技术人员的工资发不下来，这也多亏了咱们杨所长和上面领导关系好，能争取的都帮咱们争取了，你也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坐在杨国忠另一边的一名项目组负责人也跟着说道。
“我就是想问问经费什么时候能发下来，这有错吗？”蒋明炜此时憋着一肚子火，只听他接着说道：“经费的事情不能再拖延了，我们项目组现在人员流失的太厉害，加上没有经费，项目进程已经一拖再拖，如果还是没钱的话，这个项目真就没法维持了！”
“老蒋，我也知道你们项目组不容易，不过这次去上海开会和部里的领导见面，我也帮咱们所争取到了一些钱……”杨国忠这个时候说的。
“上级给咱们所拨钱了！？”众人闻言，顿时眼前一亮。
“其实也不是专门给咱们所一家拨钱，而是给咱们京城所有科研单位都拨了一笔钱……”
“上面给了多少？”蒋明炜连声问道。
“给了15万……”
“15万！？”在场众顿时吃了一惊。
“不过这15万是给咱们所里买公车的钱……”杨国忠说道。
“太好了！”薛成广反应很快，只听他接着说道：“咱们北自所好歹也是一个部属科研单位，京城里很多比咱们所级别低的单位都已经配上公车了，咱们说早就该买轿车了，再说了，杨所长年纪这么大，还要天天骑着自行车上班，我看着都心疼，这次上级领导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是啊，杨所长不容易，为国家奉献了几十年，配辆公车那是最起码的待遇，这才能体现国家对咱们搞技术的人重视！”旁边另外一人也跟着附和道。
“其实我离家属楼比较近，有没有这个汽车无所谓，如果各位想用车的话，跟我说一声就行了。”杨国忠淡淡的说道。
“看看，还是咱们杨所长大公无私。”薛成广一脸赞许的说道。
“杨所长……”此时蒋明炜轻咬了一下嘴唇，接着说道：“既然您暂时也不需要用车，能不能先把这笔经费给我们项目组下拨一点，也不用多，三五万就行，回头上级科研经费批下来，我再还给你就行了，要是再没经费的话，我们这个项目组就真要完蛋了。”
蒋明炜知道他这话说的有些不合时宜，甚至可以说很得罪人，但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项目组火烧眉毛，急需用急需资金投入，他也不会这么干的。
“老蒋，你今天是怎么了？所长的老人家岁数这么大了，上级给他配辆公车你也要打主意，你这是不是有点太不通人性了？”薛成广终于有些安耐不住，语气带着几分严厉的说道。
虽然蒋明炜是所里的总工程师，但他并不管处理行政方面的事情，除了负责研发项目的工作安排，手里并没有什么实权。
在北自所，搞政工和搞技术的完全就是两路人，这次上级给他们说配备公车也是很多人期望的事情，老所长杨国忠岁数偏大，性格比较恬淡，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退休，到时候这辆公车指不定会便宜谁，而且有了这辆公车之后，北自所这些领导干部办点私事或者父母子女婚丧嫁娶，都可以用得上，而蒋明炜突然提出要从这笔钱中抽出一部分用于研发经费，这显然已经动了有些人的蛋糕。
“老蒋，咱们所有的公车后，你也可以用啊，做事别那么死心眼，国家暂时没有经费，你就等呗，着什么急啊？”旁边又有一人说道。
“杨所长，我是真的……”
“行了，老蒋，你不用说了，我完全能够理解你的心情。”此时杨国忠打断了众人的话，对蒋明炜说道：“如果这笔钱是给我个人的，那我愿意把这笔钱全部拨给你们项目组，但问题这是部里领导给咱们说用于购买公车的专款，国家三令五申要求各单位各部门要专款专用，我总不能办违法的事情吧？”
“是啊，专款专用你明白吗？”薛成广也跟着说道。
“我以前也是搞技术出身，你目前这种处境我也经历过，搞科研没钱确实难受，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杨国忠顿了顿，接着说道：“可这么多年咱们北自所还不是熬过来了，做任何事情都要有耐心，咱们搞技术的人除了要多学习，最重要的还是要学会修心，耐得住寂寞，总会看到曙光的……”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高分
“好吧……”听到杨所长这么说，蒋明炜也只好作罢。
既然都已经说了是专款专用，如果蒋明炜这个时候再伸手要钱的话，显然就已经过线了。
“我总觉得，人这一生没什么事情是一帆风顺的，咱们北自所就像是一座庙，是个修炼人心的地方，搞科研的哪有那么容易，要耐得住性子才行……”杨国忠顿了顿，接着说道：“这就如同做饭一样，真正的珍羞美味，那都是需要一点点耐心烹煮出来的，凡事不要急，要顺势而为。”
“杨所长说的对！”薛成广第一个护附和道。
“还是杨所长阅历丰富，不光学术水平高，做人做事也令人称道。”
“杨所长，我敬你一杯。”
一时间，众人纷纷对杨国忠恭维道。
眼见这个情况，蒋明伟炜沉吟了一下，然后也对杨国忠举起了酒杯。
看到蒋明炜给自己敬酒，杨国忠脸上这才闪过一抹笑意，下一刻，众人的酒杯碰在了一起，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
当天晚上，晚饭结束之后，蒋明炜一个人先走出了食堂。
此时天色一片漆黑，空气有些微凉，蒋明伟炜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香烟，点燃后抽了一口。
片刻后，蒋明炜将抽了半截的香烟扔在地上，踩了一脚后自言自语道：
“去tm的专款专用！”
……
第2天是周日，段云去了一趟瑞阳家，并在他们家吃了一顿午饭。
距离上次段云到瑞阳家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年半的时间，期间并没有什么联系，然而当段云来到他们家的时候，还是受到了非常热烈的欢迎。
其实对段云一家人来说，早就把段云当成了半个家人一般，因为瑞阳的身份敏感，所以给家里定了非常严格的家规，不允许他们和经常的那些有身份地位的人来往，而段云就是唯一破例的人，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段云和瑞阳也算是惺惺相惜的知己，虽然现在俩人在不同的城市工作和做生意，但偶尔也会打电话相互问候几句，所以段云和瑞阳一家的关系一直都保持的非常好。
上次来北京的时候，段云并没有到瑞阳家住，主要是不想给瑞阳一家添麻烦，而且当时段云到北京要处理的事情比较多。
但是这次，有李云鹏帮忙，他在京城暂时无事可做，所以必须要来看一看。
“厉害啊，阿姨你是说瑞雪全北京总分第2名考上了北京外国语学院？”
当段云从瑞阳妻子口中得知瑞雪以总分全市第二的成绩考上北京外国语学院后，一脸惊讶的说道。
“瑞雪这孩子以前一直都喜欢理科，结果从去年开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报考了北京外国语学院，她爸也尊重她的选择，去年文科总分640分，他考了617分，是全市第二的成绩……”瑞雪母亲微笑着说道。
“那咋不让她报考清华北大的？就凭他的成绩上清华北大，也应该是绰绰有余吧？”段云说道。
其实段云对瑞雪能考上大学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因为这个小姑娘绝对是个天才，高中之前就已经连跳两级，还获得过全国奥林匹克数学大赛冠军，就连段云这样前世的学霸也自愧不如，如果这样的学生还考不上大学的话，段云实在无法想象还有什么能能够考上大学。
只是让段云有些不解的事瑞雪为何会选择外北京外国语学院，而不是全国最顶尖的清华和北大。
其实北京外国语学院也是国内非常有名的高校。
北京外国语大学号称“北外”，是我国创办最早的外国语大学，是早在新中国成立前夕就已经组建的中国人民抗日军政大学三分校俄文队，直至新中国成立后才更名为北京外国语大学。
后与北京俄语学院合并而重新组建，其首任领导是开国元帅徐向前、上将陈伯钧。
不过在1987年的时候，学校还没有改名，依然叫北京外国语学院。
“她就是一个女孩子，想上什么大学就由她去吧，我们也只能帮她参考一下，只要她高兴就行。”瑞阳母亲说道。
“额。”段云闻言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其实段云也明白，虽然瑞雪从小冰雪聪明，无论是心智还是学习能力方面，都要比她哥哥强很多，但正如瑞雪的母亲所说，她毕竟只是一个女孩。
妇女能顶半边天是伟人的一句名言，但实际上在当前国内的政坛上，还是男人的天下，身居高位的女性几乎是凤毛麟角，所以对于瑞阳家来说，将来只要有儿子能够继承父辈的人脉资源，撑起这个家族就足够了，至于女孩子，没有必要重点培养，将来嫁人能够门当户对即可，并不指望她在工作和事业上有什么大的作为。
也就是说，瑞阳的两个孩子一出生，他们的命运其实就已经注定了。
不过这对瑞雪来说是件好事，家里有个大哥扛着，她的人生有更大的自由度，而不像他的大哥一样，沿着他父亲的老路再走一遍。
“外国语学院也不错，将来说不定还能当个什么外交官之类的，全世界各地都可以来回跑，也挺好的。”段云微笑着说道。
“外交官？”瑞雪母亲闻言一楞。
这年头上北京外国语学院的，到最后基本上都是进入国家机关当翻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外国语学院的毕业生有谁当了外交官。
“我是说也许，瑞雪这孩子思维敏捷，口才很好，我是觉得他适合当外交官，代表咱们中国和老外谈判。”段云微笑着说道。
“以后的事情谁能知道呢？小段，你先到客厅坐着，饭菜马上就好。”瑞雪母亲笑了笑，然后扎起围裙准备做晚饭。
“好的。”段云应了一声，转身走向客厅。
“叮铃铃！”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外响起了一阵清脆的车铃声，随后院门被推开，瑞河和瑞雪兄妹俩人推着自行车走了进来。
“哎？段大哥来了啊。”兄妹两人看到多云后，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