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过来人
段云不会想到的是，自己技改比赛获奖，成为劳模的事情会在厂区传播的如此之快，以至于当天晚上就开始有人打他的主意了。
劳模并不是让段云成为‘抢手货’的主因，房子才是。
早在一个月前的时候厂里就已经传出了消息，年底的时候厂里会分房，而劳模和家庭住房苦难的职工会悠闲安排，这对于家里子女多，都拥挤在十几平方和二十几平方房子的职工而言，绝对是望眼欲穿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分房这种事情的敏感性太大，所以厂领导对这次分房采取了公开排名竞争的方法，最优先的今年的工厂劳模，其次就是根据家庭住房困难情况的申请住房排名，这个排名是任何职工都可以到厂办查询的，绝对的公开公正。
另外由于今年的工厂劳模奖励涉及到了分房，所以评选标准要比以往严格的多，除了工龄要超过五年外，还必须往年有当选过劳模和获得过嘉奖表扬的历史成绩，这无疑就已经断了很多今年想玩命加班参选劳模的职工的投机心思。
唯一的例外就是这次全厂的技改比武，获得第一名的职工可以跳过非常苛刻的前置门槛而直接直接获得劳模指标，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次比赛的参与度非常高，竞争也是前所未有的激烈。
而获得第一名拿到劳模提名和分房名额的段云一夜之间俨然成了厂子的‘钻石王老五’，加上他本身也是厂里正式工，有技术，身体好，还非常的年轻，所以这次技改比武公榜后，家里有待嫁女儿的家庭就已经开始采取‘先下手为强’的策略，要么家长亲自出马，要么托人稍话，甚至对于彩礼啥的条件都闭口不谈，那架势仿佛是只要段云母亲一点头，女方恨不得当天就把女儿直接送过来一般。
可以说到了这一刻，厂里的普通女工段家都可以随便挑了。
晚上十点多时候，段云才喝完酒回到了家中。
推开门后，看到母亲和妹妹段芳在看电视，段云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都几点了还不睡觉？你明天不上课了？”段云对妹妹段芳说道。
段芳明年就要面临高考，学习任务很重，身为他的哥哥，段云自然是不希望她因为沉迷看电视而影响到学习的。
另外段云还打算等过段时间自己生意这边的事情轻松一些后，帮段芳补习下功课，以他前世博士的功底，给妹妹做辅导老师是毫无难度的。
“哥，妈她一直等着你回来呢，有大事要和你商量。”段芳脸上带着笑容，接着说道：“今天家里来了好几个过来串门的，都说要给你介绍对象呢……”
“介绍对象？”段云闻言顿时一愣。
“小芳，把电视关上，你去水房洗漱去吧。”坐在床边的母亲高秀芝对段芳说道。
“嗯。”段芳乖巧的点了点头，拿起毛巾脸盆推门走出了房间。
“妈，啥事情啊？”段云坐在母亲对面问道。
“最近你修理电器的生意是不是越来越好了？”高秀芝问道。
虽然知道儿子现在一直都忙着做电器修理的生意，但高秀芝其实并不知道儿子现在生意有多大，到底赚了多少钱。
主要是段云一直以来都是想闷声发大财，从来不对外人说自己究竟赚到了多少钱，甚至就连曹东崔林他们，也只是知道段云的生意确实赚钱，具体数目则无从知晓，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段云电子元件的进货价格和渠道，利润到底有多高。
另外段云知道母亲一直都以自己为傲，倘若得知段云已经成为月入数千的‘大老板’的话，十有**会到处炫耀，而这无疑会给段云带来很大的风险和麻烦，所以一直以来，段云只是说自己这摊子生意比工资高一些，而且还不稳定，也从来没对母亲透漏过真实的收入。
“还行吧，生意不错，另外我最近又招了两个徒工。”段云回道。
“我就说呢……”高秀芝闻言若有所悟。
“妈，到底啥事啊？”段云问道。
“今天来了好几个串门的……你也知道，咱们家以前一年到头也没啥人过来串门，结果今天来的还特别多……”高秀芝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她们都是专门过来给你介绍对象的，女方家的条件还一个比一个好，基本都是你们厂里的正式工，所以我就寻思着是不是他们都看到你修理电器的生意好了，所以就……”
“妈，你没答应他们吧？”段云听到这里立刻打断了母亲的话，连声问道。
“没。”高秀芝摇摇头，接着说道：“我琢磨着这事情有点不对劲，所以这才想找你问问看是什么情况。”
“额。”段云闻言顿时面色一松，随即说道：“结婚可是大事，妈你可不能随便就答应人家啊，最起码也要和我商量一下啊……”
“妈知道你的心思，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喜欢自己搞对象。”高秀芝顿了顿，接着说道：“其实妈跟你说，你们年轻人看东西太浅，一搞上对象就感觉人家全身都是优点，看哪儿哪儿顺眼……妈是过来人，这谁家姑娘好坏啊，妈一眼就能看个**不离十……”
“哈哈哈。”段云闻言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妈，你也说的太玄乎了，你那眼睛简直比医院的x光机还厉害呢，一眼就能把人看透。”
段云其实也能听懂高秀芝说这话的意思，但对段云而言，现在说这些东西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毕竟他脑子里只有自己前世的未婚妻小罗，搞对象这种事情短期内是不会考虑的。
另外段云现在无论在单位还是电器生意方面都处在一个快速起步的阶段，他也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去谈恋爱。
“行了，不开玩笑了，反正这婚事我还得替你张罗着，一旦有合适的姑娘，你必须听妈的话……”高秀芝正色对段云说道。
“妈，你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来这么多上门谈亲事的么？”段云眉头一挑问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 豪宅
“什么原因？”高秀芝问道。
“其实是这么回事。”段云干咳了一声，说道：“今天是全厂技改比赛的日子，下午厂里刚刚公榜，我得了个第一……”
“第一？那厂子里这次奖励你多少钱？”高秀芝闻言双眼顿时一亮。
上次段云发了五百多的奖金，确实让高秀芝高兴了好一阵子，那天晚上甚至兴奋的都没睡着觉，要知道，那可是相当于她将近一年半的工资了，无疑是一笔大钱。
其实赚钱多少还是小事，高秀芝之所以那么高兴，是因为她终于看到了儿子有了出息，有了撑起这个家庭的希望。
“也就八百吧。”段云回道。
“也就……八百！？”高秀芝闻言简直目瞪口呆，片刻后连声问道：“你们厂子这是啥比赛啊，给这么多钱啊？”
“就是技术改造。”段云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不是有点电子维修技术么，然后就用这技术把我们厂子机床改装了一下，结果就获奖了……”
其实段云也知道，母亲对工厂机床啥的一窍不通，没必要说的太详细，反正她也听不懂。
“啊，这样啊……”高秀芝闻言点了点头。
“另外这次比赛第一名是个提名劳模的名额，所以今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就是厂里的劳模了。”段云微笑着对母亲说道。
“劳模好啊，以后能涨工资呢。”高秀莲笑着说道。
“其实关键不是涨工资，而是今年有消息说，厂里会给劳模分房……”
“分房！？”高秀芝听到这里顿时愣了一下。
“哥，厂里要给你分房了？”此时从水房洗漱回来的段芳听到哥哥的话后，也是一脸惊讶之色，随即插话道：“我前段时间就在学校里挺到说咱们厂要分房，不过排队的人太多了，很多人挤破脑袋都在争名额呢……你这才刚入厂两个多月，不会这么快就轮到你吧？”
厂子里分房的事情上个月就已经在厂里传的沸沸扬扬，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在议论这件事，所以即便是在学校里，段芳也能听到很多关于这方面的传闻。
“小云，你跟妈好好说说，到底这分房是怎么回事？”高秀芝一脸正色的对段云询问道。
“是这样的，我听说是咱们厂今年在大集体那边盖了几栋新楼，大概也就能解决八十多户职工入住吧。”段云顿了顿，接着说道：“全部都是六七十平米，独门独户，自带卫生间和厨房的……”
“这么好啊……”段芳闻言惊讶的说道。
说起来段云家的住房条件在厂子里不是最困难的一批家庭，母亲和兄妹三人挤在一间二十多平米的房子里虽然很不方便，但也勉强能凑和，主要不方便的地方就是做饭和上厕所很麻烦，尤其是厕所，夏天里面熏的要死，东天北方这地方又太冷，半夜黑灯瞎火的去个厕所一不小心就会感冒，确实很折磨人。
所以在高秀芝和段芳母女眼中，六十多平米独门独户还带卫生间厨房的新房她们而言，简直就是豪宅一般，能住上那样的房子，是他们之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因为等分房的人太多，厂里也想鼓励职工的劳动积极性，所以今年的工厂劳模都是可以优先分房的，本来我刚入厂时间不长是没资格评选这个劳模的，但正好厂里这次搞了个技改比赛，第一名可以直接提名劳模，所以我这次也就有了分房的机会了。”段云一摊手说道。
“哥你太厉害了！”段芳闻言小脸满是兴奋的说道。
“啊……”高秀芝片刻后才回过神来，脸上也是抑制不住的狂喜之色。
“今天之所以这么多人过来串门，其实就是因为我就要当上劳模分房了。”段云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所以你儿子结婚这件事您可千万别急，咱们家有了新房，找对象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用急……”
段云这么说，显然是想让母亲暂时不要考虑自己结婚的事情，想让母亲的眼光能放的远一点，‘高’一点……
“嗯，妈明白你的意思。”高秀芝闻言点点头，说道：“你现在都这么出息了，确实应该找个条件更好的姑娘，这个我以后会在厂里多打听的，有合适的话，会和你商量着来的。”
“这就对了。”段云闻言笑了笑。
段云也知道，想让母亲彻底不管自己的婚事是不可能的，这个年纪的父母都会操心子女婚事，但这种事情只要能商量着来就行，到时候段云顶多说句看不上也就没事了。
“对了小云，你最近还和那个叫什么于……淑兰的姑娘有联系么？”高秀芝问道。
“有啊，我们都是朋友，咋了？”
“其实吧，我感觉那姑娘虽然父母是厂领导，可你现在的条件也不差啊……”
“妈你快打住！”段云闻言眉头一皱，说道：“咱们家就算有了新房，那和人家的家庭也差的远呢，人家那可是高干家庭，咱们是啥家庭？再说我和于淑兰只是普通朋友，没过多交往，这事啊，您就别想了。”
“哥，我感觉那个叫程清妍的姐姐比于淑兰漂亮多了，说话也好听，你们两个……”段芳此时突然插话道。
“赶紧滚到床上睡觉去！明天不上课了！？”段云板着脸喝斥了妹妹一句。
“真小气，我就说说嘛……”段芳闻言撅起了小嘴，对着哥哥做了个鬼脸后，爬到了母亲的上铺。
“行了，这事以后慢慢计划着来吧。”高秀芝轻叹了一声，她显然也感觉自己儿子高攀不起那副厂长家的女儿，随即说道：“都洗洗睡吧，这时候也不早了。”
“嗯。”段云闻言，从床底拿起脸盆毛巾，推门出去了。
晚上，段云一家仨人全都没有了睡意。
段云是在琢磨着自己日后生意上的计划，而母亲高秀芝和妹妹段芳已经开始憧憬着日后住上新房的美好生活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星期天
周日，段云按照约定，再次组织起了团建活动。
现在对于崔林曹东这帮子青工而言，周日的团建无疑是他们现在最为期待的日子。
一大早就都把自己饬的油头粉面，头上荤油梳理的头发和脚上铮亮的三接头皮鞋在阳光下交相辉映，而且都清一色的戴上了进口的蛤蟆镜，显得骚气十足。
反倒是段云这个当老板的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依旧一头短发，绿色的中山装，朴素而干净。
这倒不是说段云不打扮自己，而是以他在前世的审美而言，这帮青工的装扮是在是‘土’气十足，完全不符合他的审美。
因为今天定好的是到大兴城郊的水泊寺水库去游泳，所以众人一早就准备好了泳裤之类的东西，雷子还从家中找来了一个废旧的汽车轮子内胎，连夜修补了一番后，打算当救生圈。
段云则将录音机和自己那个低音炮的音箱也带了出来，除了可以在打架游泳休息的时候放音乐外，他还准备下午收队后到四牌楼那边推销下自己的低音炮，看能不能卖出去。
为了避免音箱磕坏，段云还专门找了一些泡泡塑料将其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了起来，最后牢牢的绑在了后车架上，感觉够牢固后，这才骑上车子和众人离开了出租屋。
这次约定的活动时间比较早，一行人依旧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工人俱乐部门口，毕竟身为男人，是不能让女同志等着的。
段云散了一圈烟，众人都是一脸的兴奋之色，有说有笑的聊了一会儿，就看到于淑兰和程清妍领着一些女工骑着车子过来了。
和上次相比，这些女工显然也都精心打扮了一番，花格子的长裙，白色的凉鞋撒，其中几个明显是最近刚刚烫过头的，脖子上系着粉色或者红色的纱巾，带着太阳眼镜，想的洋气而时髦。
两边的男女毕竟上次已经见过面了，彼此也都熟悉一些了，所以没有上次见面时候的那种扭捏，彼此还打起了招呼。
“你连录音机都带来了？”于淑兰看到段云车把上挂着的录音机，惊喜的说道。
“玩的时候放个音乐听挺好的。”段云微笑着回道。
“嗯。”于淑兰闻言点点头，说道：“正好可以教你跳交谊舞。”
“你这后车架带着的是什么？”此时程清妍看到段云车子后面的音箱后，好奇的问了一句。
“那是音箱。”段云回道。
“音箱？你家都买音箱了？”于淑兰闻言惊讶的说道。
总的来说，音箱设备在这个年头对于普通家庭而言绝对是个奢侈品，事实上，北方城市这个年头有录音机的人家都没有多少，更不要说这种专门的音箱了。
但实际上接下来的几年里，国内就开始大量出现了音乐‘发烧友’，其实‘发烧友’这个词汇就是从音响爱好者这里叫出来的，包括后来出现的‘电子发烧友’‘航模发烧友’什么的，都是跟着音响发烧友叫起来的。
之所有会有这样的称呼，原因是当时国内确实有很多狂热的音乐爱好者，他们为了追求最好的音乐的视听效果，不惜花费自己几个月甚至半年一年的工资积蓄来升级各种音箱元件设备，也算是一种对高品质生活的追求。
“段云上个月拿的可是全厂最高的奖金，这次又获得了技改比武第一名，现在也是有钱人了。”程清妍微笑着说道。
“有钱也不能这样乱花啊，以后新房装修买家具电器啥的也是需要不少钱呢……”于淑兰皱着眉头说道。
“人家段云喜欢你能管得着么？”程清妍说道。
“怎么管不着，我们……我们都是好朋友，我这也是为他好，怕他铺张浪费……”于淑兰轻咬了下嘴唇说道。
“呵呵。”程清妍闻言笑了笑，随即转头对段云说道：“恭喜你啊，这次厂里技改比武获得了第一名。”
“我就是运气好而已。”段云闻言笑了笑，谦虚的说道：“这次是真的运气好，那个田丰也挺厉害的，如果不是设计上没有考虑到齿轮过载的问题的话，那第一名就是他的了，所以有些方面我还是需要向他学习的……”
“其实田丰他没那么好的设计能力，比起你来差的太远了……”程清妍闻言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我爸因为这次比武的事情，已经两天都闷闷不乐的，在家里没怎么说话了……”
“嗯？什么意思？”段云闻言一愣。
“啊……我的意思田丰一直都是我父亲比较看重的一个年轻技术员，也想对他培养一番，所以这次他比赛失利，让他老人家挺失望的。”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程清妍连忙编了个理由解释了一下。
“这样啊，你父亲看来还是挺重视厂里青年人才的培养的。”段云虽然听出程清妍刚才那番话似乎有料，但并没有刨根问底。
“我一直想知道，你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学到的机械技术方面的知识，我看你这次改装车床的方案，很多细节都考虑的非常合理出色，就连我们这些专业的技术员也很难设计出这么游戏的技改方案……”程清妍说出了自己两天来的疑惑。
虽然程清妍这半年来，一直都将大量时间精力都放在强力喷丸设备的研制上，但她本身其实也有着非常不错的机械设计水平的，甚至不比她的父亲差太多，所以看完上次技改比赛段云的方案后，立刻就发现段云这次技改设计很多细节的高明之处。
“其实我记得之前和你说过，我现在这点技术都当初下乡插队的时候从一个高手那里学到的，那个时候村里没啥娱乐，所以没事的时候我就跟着他看书学到了不少东西，也算是自学成才吧。”段云笑着说道。
“那你认识的那个高手以前是干什么的？肯定也是个很厉害的专家吧？”程清妍又问道。
随着接触的机会越多，程清妍越发感觉到段云有些不同寻常，对他的好奇也越来越强。
“行了，你俩准备聊到天黑啊，人都到齐了，赶紧走吧。”于淑兰这个时候插话道。
第一百六十八章 水泊寺
宽敞的马路上，车铃声和欢笑声不时的响起，对这些年轻人而言，此刻无疑是他们最美好的时光。
和上次两边人界限分明不同，臭不要脸的崔林和雷子已经将车子骑到了女工那边，和几个女工有说有笑的调侃了起来，气氛相当的欢快。
而段云则毫无疑问成为所有女工注意的焦点。
这次段云技改比武第一，拿到了劳模提名和分房的机会，无疑让这些女工动了心思，只不过她们也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虽然也会偶尔主动和段云说上几句，但于淑兰始终和段云骑行的很近，她们也就很识趣的适可而止了。
段云自然也早就看出了于淑兰对自己的心思，只不过段云根本就没当回事，在他看来，他的家境和于淑兰的家境完全不是一个阶级的，况且段云也看出那副厂长于建国对自己没什么特别的好感，所以两人注定不会发展出什么结果的。
况且段云对着于淑兰没什么感觉，只是把她当成普通朋友而已，他目前最主要的还是要即将时间精力放在自己的生意上。
今天段云打算上午领着这般弟兄们游泳野炊娱乐一番，下午回家之前，再到四牌楼顺便推销下自己的音箱。
齿轮厂距离水泊寺有点远，但一路上众人有说有笑，气氛始终非常的轻松愉快。
从早上八点一直到九点半，足足一个半小时才来到了目的地。
对于厂里的这些青工来说，水泊寺也是他们从孩童时代就经常来玩的地方。
方圆十多平方公里的水库在南方或许不值一提，但对山西这个北方地带，却是一片难得的水源。
眼前一片碧绿，远远的还有几只水鸟在上面游弋盘旋。
水库中也有鱼虾，而最常见的则是岸边巴掌大的河蚌，水泊寺当地人不稀罕，但来这里玩的人则会捡拾一些回家，和韭菜一炒，味道相当的鲜美。
段云一行人选了个比较平坦干净的空地，铺上了带来的报纸和塑料布，将带来的马扎和其他东西放在上面。
此时湖水还有些微凉，崔林雷子他们则用带来的工具在缓坡的地方挖了个简易的土灶，准备中午生火做饭。
几个女工也上前帮忙准备食材。
正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段云将放在车后的音箱取下放在地上后，顿时吸引了那帮女工的注意。
这二年音箱无疑还是很高档稀罕的玩意，加上段云这台音箱外观非常的漂亮大气，所以相当的引人注目。
将音箱摆好后，段云把录音机放在旁边，放了一盘邓丽君的磁带进去。
考虑到这种音箱比较费电，所以段云这次专门带了四盒子的三号电池，用绝缘带绑在一起，连接到了音箱和录音机上。
“甜蜜蜜，我真的甜蜜蜜……”
当音箱中回荡邓丽君那经典而悦耳的歌曲时，不光是段云一起同来的青工，就连不远处其他星期天到这里玩的人都纷纷将目光看了过来。
段云这次将低音效果的频率调到最合适的位置，所以声音听起来很清晰舒服，而且其中的低音效果非常有方位感，让人仿佛置身于歌手演唱会的台下一般，这绝对是一般录音机自带喇叭无法达到的效果。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这台音箱的周围就围起了一群男男女女。
一般人可能不知道什么叫低音炮，但起码还是能辨别音乐效果好听不好听的。
“好东西啊……”
“绝对是进口货”！
“哥们，你这音箱从哪儿买的？”
众人议论纷纷，其中一个戴眼镜的青年对段云问道。
“这是从香港那边带过来的，正经的米国货。”段云笑着说道。
“那这机箱上怎么没有商标啊？”
“走私的东西不敢贴商标，这是为了避免海关那边检查。”段云随口忽悠了一句，反正这年头也没人懂海关的事情，只听他接着说道：“这种音箱在米国都算是高档货，要用外汇和华侨券才能买到的……”
“你这说的也太玄乎了，那既然是外国的高档货，又是外汇又是华侨券的，你能买的起么？”其中一个留着中分头的青年笑着说道。
“这你不懂了吧。”段云露出一个故作高深的笑容，接着说道：“这台其实是次品，人家米国生产的东西，最好的才拿去卖，一般次品都是直接销毁处理的，但实际上使用是没啥问题的，所以就有人把这些次级的电子产品通过走私低价卖到国内了。”
“美国人的电器说不要就不要了？这么浪费么？”旁边一个青年惊讶的问道。
“不然怎么说人家是美帝国主义呢。”段云撇撇嘴，接着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们知道米国有个城市叫旧金山么？那里整座山都是金子，你就能想象他们是多有钱了……”
“噗！”
一直站在段云身后的程清妍听到都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忍不住捂嘴笑出了声。
“那你这音箱到底多钱买的啊？”戴眼镜青年问道。
“六百块！”
“太贵了……”
原本几个对这音箱感兴趣的人听到这个价格后，纷纷摇头离开了，毕竟六百块的价格实在是有些高的离谱了。
不过段云也不以为然，他原本就没打算在这里把音箱卖出去，毕竟这个价格实在不是一般工人家庭能够接受的。
而且这音箱能在这里引起这么多注意，就说明段云的这个产品还是相当受欢迎的。
此时邓丽君的歌曲放完后，曹东又将一盒迪斯科舞曲放进了录音机里。
随着明快的音乐声响起，低音炮的效果让人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兴奋，几个青工立刻上前扭起了迪斯科。
这帮小子之前都是和高磊混到，迪斯科这种时髦的舞蹈跳的都相当熟练。
几个女工则在一旁边啃着西瓜，一边看着崔林雷子他们跳舞，脸上满是笑容。
过了一会儿，几个外向点的女工也上前跟着跳了起来，气氛顿时变的欢快了很多。
而段云则脱下外套和裤子，露出了他那引以为豪挑粪六年练出的八块腹肌，助跑了两下后，一个猛子扎进了湖水中……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分价钱一分货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
从早上到中午野炊，然后众人嘻嘻游泳一直到了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众人才意犹未尽的离开了水库。
其实此时时间尚早，但考虑到回厂区起码还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有些女工家教严，必须要赶回去吃饭，所以众人也就决定提前离开了。
今天众人玩的是相当开心，返回的路上说笑不断，相比上次滑旱冰的时候，两边的男女关系更近了一步，相互间也都可以开个小玩笑什么的了。
而且这次在回来的路上，相约好下周日继续一起出来到水泊寺，显然这个天气游泳是最受欢迎的活动了。
不过当众人骑车途径西门外的时候，段云说要去到四牌楼买点东西，就要和众人分开。
于淑兰想跟着段云一起去，但最终还是被段云劝走了。
离开大队伍后，段云骑着自行车，带着录音机和音箱，来到了四牌楼的电子爱好者之家。
虽然今天来的有点晚，但由于天气比较热，所以很多人临近傍晚的时候才到这里转悠，所以狭长的小巷中，行人还是不少的。
找了个空地，段云将车子停在墙边，然后将带着的录音机和音箱放在了空地上。
接通电池盒，段云将音箱的接线插在了录音机的公放口中。
眼见小巷中不时走过成双成对的男女，段云随即将邓丽君的磁带放了进去。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开在春风里……”
邓丽君那甜美的歌声很快就回荡在了小巷中。
段云之前在水库的时候放过这首歌，他把音箱的频率调节到最合适后，音质变的非常清晰悦耳。
很快，段云的摊子就被围了起来。
段云的音箱是井师傅精心制作的，无论做工和选材，都远比国内厂家量产的音箱要大气漂亮的多，摆在地上有种非常厚重的感觉，档次显得高了不少。
而且从音箱的音质上而言，段云设计的这个低音炮是绝对碾压这年头的国产音箱的，所以段云的一首《甜蜜蜜》还没放完，就已经吸引了很多行人的围观。
“看归看，别动手啊。”眼见有人蹲下身子想摸音箱，段云连忙提醒道。
“这是……你自己做的？”一个带着前进帽的中年男子指了指音箱对段云询问道。
“嗯。”段云点点头。
段云原本想忽悠众人说这是进口音箱的，但这样的话，是不符合四牌楼油坊巷的交易规定的。
电子爱好者之家这里只允许爱好者之间交易交换电子元件或者自制的小电器，但如果你敢在这里摆摊卖走私货的话，一旦被人举报，当成投机倒把分子抓起来的话，那就麻烦大了。
“这音箱听着还行……”前进帽沉吟了一下，随即对段云问道：“你打算多少卖？”
“六百！”段云很干脆的回道。
“额……”
段云话声一落，围观的众人顿时发出了一阵惊呼声，这个价钱显然远远超出了在场众人的想象。
要知道，六百块可是一个普通工人整整一年半的工资了，这样的价格显然是他们望尘莫及的。
“就这么个破音响你卖六百，你怎么不去抢！？”前进帽闻言，气呼呼的起身离开了。
“懂什么叫一分价钱一分货么？”段云见状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说道。
其实段云也知道，他的音箱价位这么高，一般人肯定是买不起的，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今天能卖出去的。
段云今天就是想给自己音箱先来个预热宣传，等他制作的音箱名声起来后，他还有后续的计划。
所谓的后续计划就是，除了他这种高端的低音炮，他还准备回头再让井师傅用次一点的木料做一些中低档次的音箱，段云在音箱功能和成本上也会有所简化，使得段云的音箱产品有高中低三个档次来针对不同收入层次的消费者。
以段云的预计，自己目前靠着八木天线还能赚一年的好钱，随着自己天线的火爆程度，相关的仿制品估计一年甚至半年时间就会从市面上冒出，到时候为了竞争，对方肯定会压价，从而压缩段云天线生意的利润。
不过有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也足够段云赚的盘满钵满了，而且还掌握了本市大量优质客户的资源，一旦天线生意利润大幅减少，段云会立刻技术升级自己的天线产品，同时利用自己掌握的优质客户渠道，开始逐步推销自己的音响产品，确保自己生意利润的持续增长。
所以现在段云做的只是小规模的推销，边销售边改进产品，算是为将来大规模销售低音炮做准备。
接下来，又有几波人围在了段云的摊位上，对他的这个音箱表现的很有兴趣，不过在听到六百块的价格后，就都纷纷摇头离开了。
天色渐渐已经进入傍晚时分，油坊巷的人也都开始收摊撤离，行人也少了不少。
一盘邓丽君的磁带被来回放了好几遍了，眼见路过的都是一些青年，段云索性换上了一盒迪斯科舞曲的磁带。
段云打算这盒磁带放完，就收工回家。
“阿里，阿里巴巴！崩咔咔！崩咔咔！”
随着节奏明快的舞曲响起，段云的摊子再次被一群年轻人围了起来。
“这音响多钱？”一个穿着风衣，手里提着录音机的男子在机箱旁边看了几眼后，随口问道。
“六百！”
“你是不是没见过钱？就这么个手工做的小音箱你也敢卖六百？”那个年轻人一脸不屑的说道。
“这可不是一般的音箱。”眼见这个青年手里提着的是三洋收音机，段云顿时眼前一亮，说道：“我这音箱号称低音炮，音质效果堪称国内顶级的，在外国也是没有同类型档次的音箱产品的……”
“还国外没有同档次的……你去过个国外么？”那青年语气带着几分讥讽，接着说道：“还低音炮……就你这破音箱也能称得上是炮啊？”
“我没去过难道你去过？”段云笑着反问道。
“我虽然没去过，但进口电器我还是用过很多的。”那风衣青年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提着的录音机，一脸得意的对段云说道：“知道我这录音机是什么牌子么？rb三洋的！算是国内能买到的最好的录音机了，四个喇叭的！这才卖520块钱，就你这种手工做的小音箱还敢卖六百块？”
第一百七十章 声震全场
“哈哈哈！”
段云闻言哈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风衣青年见状愣了一下。
“没什么，这么和你说吧，就你手里的这种录音机，在我眼里就是个玩具而已……”段云眉头一挑说道。
说别人几百块买的录音机是玩具，这明显是会惹来对方的怒火的，以段云的情商，平时是不会这么说话的，但这次他显然是故意挑衅的。
“你说我录音机是玩具！？”果然，段云话声一落，那个风衣青年顿时沉下了脸。
“你先听我解释。”段云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我也看出兄弟你是个玩音响的高手了，国际上评级一个顶级音箱的标准就是音质的共振率，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额……当然知道！”风衣青年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那就好。”段云心道你知道个屁！共振率是什么东西段云自己都不知道，纯粹就是他编出个冷僻的词汇忽悠外行的，结果这风衣一听段云夸他是高手，就不懂装懂中招了，于是段云接着说道：“你等我再把我这音箱调一下你听听……”
段云说话间，蹲下身子，将自己音箱的低音频率往高调了调。
“蹦卡卡！蹦卡卡！”
低音频率调高后，围观的众人顿时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兴奋感觉，仿佛心跳也瞬间加快了很多。
风衣青年听到变频后的声音顿时愣了一下，他显然没想到段云的音箱效果会如此的好。
“感觉如何？”片刻后，段云微笑着对那风衣青年说道。
“凑合吧。”风衣青年说着，也将自己的录音机放在了地上，对段云说道：“不过你这音响效果比我这台三洋还是差点……”
下一刻，风衣也将一盘舞曲磁带放入了录音机中，按下按钮后，悦耳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
听到这三洋录音机的舞曲后，围观的立刻又多了不少。
不得不说，这进口的三洋录音机确实是比其他品牌的录音机效果好不少。
从硬件配置上来说，除了电路设计复杂，调音功能多外，这种三洋录音机是四个喇叭的，比一般录音机多了两个增强高音部分的小喇叭，所以音质听起来通透清亮，细腻不少，算得上这个年代档次很高的录音机了。
不过即便如此，和段云的低音炮相比，受限于录音机喇叭的尺寸，小喇叭无法体现出完美的低音效果，所以在低音部分，段云的音箱是占据绝对优势的。
“怎么样？比你音箱效果好吧。”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风衣青年脸上闪过一抹得意，接着说道：“所以你以后就不要吹你的音箱有多好了，还低音炮……”
“你知道我这音箱为什么叫低音炮么？”段云微笑着问道。
“为什么？”
“刚才我也跟你说过了，国际上评定一种音箱的档次高低，其中一项很关键的指标就是音效的共鸣率，你身为玩音响的高手，这个基本的常识肯定是知道的吧？”段云微笑着问道。
“我当然知道！”看到旁边围观的人群，被段云扣上‘音乐高手’帽子的风衣青年显然不想让旁人看出他实际小学都没念完的底细。
“这么说吧，音箱的共振率强大的音箱，是能给听众带来强烈的震撼感受的，如同山崩地裂，江涛滚滚……这是一种史诗般的声音效果！”段云顿了顿，接着用手一指对面商铺的玻璃窗说道：“我就问你，你的这台录音机的声音能把对面的玻璃震碎么？”
“这怎么可能？”风衣青年闻言一怔，脑袋随即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
风衣青年这个录音机买来也有几个月了，平时在家里音量开到最大窗户玻璃也一点破裂都没有说，所以在他看来，想用音响把玻璃震碎，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我这音箱就能做到！”段云眉头一挑说道。
“扯！”风衣青年白了段云一眼。
在场其他人也都露出了一脸不屑的笑容。
很明显，再次众人显然也觉得段云这牛吹的有点太大了。
录音机谁都见过，也有很多人家里就有，但音响能把玻璃震碎这种事情，在很多人看来就有些太过不可思议了。
“如果我这台音响真的能把玻璃震碎的话……”
“那我就六百块买了你个音箱！”
“行！”段云闻言点点头，又说道：“另外玻璃也要你赔啊。”
“被废话了，赶紧来吧。”风衣从口袋中掏出几张大团结，在手里拍了拍说道：“这钱够赔玻璃了吧？”
“很好！”见状，随即换了一盘磁带插入录音机后，按下了按钮。
“蹦卡卡！蹦卡卡！”
音箱中再次传出了快节奏的舞曲。
“就这……”眼见对面的玻璃没反应，风衣青年嘴角勾起说道。
段云并没有理会风衣的嘲讽，而是蹲下身子，将低音频率调节到了最高。
“嗡！”
段云将旋钮转到最大后，整个音箱都开是微微震动了起来。
“这……”
正对音箱喇叭的风衣青年话没说出口，就感觉到心跳骤然加速，全身的汗毛也都都竖立了起来！
围观人群也都瞬间感觉到了音箱中传出的音乐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强悍的感觉，仿佛置身于炮火连天的战场一般，几乎音乐中的每个鼓点都能让他们全身颤抖一下，这种震撼的感觉绝对是前所未有的！
而段云这个时候稍微调整了下音箱喇叭的方向，对准了街对面杂货店的窗口。
“嗡嗡嗡！”
片刻后，对面窗户的玻璃已经开始出现了肉眼可见的高频率震动，窗户上边的陈旧腻子则出现开裂掉落。
“哗啦啦！”
随着一声脆响，窗户左上方的一块玻璃最先碎裂掉落，引得里面两个女售货员大声尖叫了起来。
段云见到这一幕，立刻关上了录音机的电源。
在场围观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讶的目瞪口呆，而那蹲在地上的风衣青年更是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哥，我服了，这音箱我买了！”
半响后，回过神来的风衣青年连忙起身对段云说道。
第一百七十一章 新任务
“你先把人家玻璃给赔了。”眼见对面商店跑出来一个气冲冲的中年男子，段云对那风衣说道。
“哎。”风衣应了一声后，起身赔玻璃钱去了。
“这音箱厉害啊。”
“刚才听的我头发都立起来了……”
“你这音箱咋做的啊，能教教我么？”
此时段云再次被人团团的围了起来。
对于之前很少或者从未接触过音箱设备的一般人来说，段云这台低音炮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震撼，谁都没有想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音箱居然威力如此的大，能把玻璃都硬生生的震碎！
不光是路过的行人，整个油坊巷摆摊交易的电子爱好者都已经聚集了过来，刚才段云的音箱把整条街的人都惊动了。
“只能看不能摸啊。”眼见围观的人群再次将手伸向了那台音箱，段云连忙皱着眉头提醒道。
“兄弟，你这音箱卖多少钱啊？”人群中又有一个男子对段云询问起了价格。
“我先来的，大哥你可不能卖他啊！”此时风衣青年赔完玻璃钱后，眼见有人也想买这台音箱，立刻一脸焦急的对段云说道。
“放心，你先来的我肯定卖你。”段云笑了笑，对旁边围观的人群说道：“哥几个都散了吧，我要收摊了，对我音箱感兴趣的，下周日过来，我还会来这里的。”
段云话声一落，围观的人群立刻就散开了不少。
“哥，和你商量点事情呗？”看到人群离开后，风衣皱着眉头对段云说道。
“啥事啊？”
“那个……是这样的，我今天出来的时候身上没带那么多钱，所以能不能给我留给地址，明天我带上钱找你去。”风衣青年说道。
“行啊。”段云闻言点点头，随即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本和钢笔，在上面写下自己家庭地址后，撕下后递给风衣青年说道：“这是我家地址，我最近在厂里上夜班，白天的时候都在。”
段云并不认为这风衣是故意忽悠自己，因为六百块在这年头对普通人而言是笔大钱，没有谁平时出来带这么多的现金，另外段云看这小子手上戴着的梅花表，手里拎着的三洋录音机，显然是个有钱的主儿，这笔钱他应该能拿得出来。
“段云是吧……”看到纸条上段云留下的姓名地址，风衣青年伸出手对段云说道：“我叫郭峰，是矿务局的。”
“那咱们明天见。”段云伸出手和自称郭峰的风衣青年握了握手，微笑着说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成！明天上午十点左右我过去。”
郭峰点点头，随即提着他的那台三洋录音机转身离开了。
“同志，能让我看看这音箱的电路板么？”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走到段云面前，微笑着说道：“咱们都是电子爱好者，相互交流交流……”
“六百块，这音箱你可以抱回家去研究。”段云笑着说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呢，咱们都是研究电子技术的，张口闭口谈钱太俗气了……”
“不谈钱那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谈的？难道还要谈情啊？”段云闻言撇撇嘴，随即将音箱包好，绑在了车子后车架上。
同行是冤家，要是这低音炮的技术泄露了出去，那他还赚个屁的钱啊，所以在段云看来，这眼镜男不是读书读傻了，就是想抄袭自己的技术，段云自然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哎，同志，你等等，我给你五块钱，就看一会儿……”眼镜男看到段云要离开，连忙说道。
“下个星期天我还会来的。”段云留下一句话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周一早上，段云按照赵东升的安顿，来到了他的办公室中。
“呵呵，小段你来了，坐！”
看到段云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后，正在倒水的赵东升立刻笑着对他招呼了一声。
“书记我来。”段云见状，立刻上前接过赵东升手里的暖瓶，一脸恭敬的帮他的杯子续满了水。
“把门关上。”赵东升坐下后，示意段云关门。
“哎。”段云转身将房门关上。
“这次的技改比武你表现的非常好！”看到段云坐下后，赵东升微笑着称赞了一句。
“我能有今天的成绩，都离不开赵书记您对我的关心和帮助……”
“行了行了！”赵东升打断了段云的话，说道：“我这儿用不着你拍马屁！今天叫你过来，主要是想和你说两件事……”
“什么事情？”
“第一件事就是上次和你说过的，就是我准备在厂务会上把你工代干，提拔你当技术员的事情提出来，以你的才干和技术，在咱们厂里的青年一批中，也算是翘楚了，所以我想接着这次你技改比武获得第一名的机会，让你进入工厂专职技术岗位……”赵东升正色说道。
“谢谢赵书记提拔！”段云闻言顿时眼前一亮。
虽然如今段云夜班上的很爽，也基本不用干活，当上技术员后，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混日子的，而且工资也高不了几块钱。
但成为干部确实段云实现自己未来计划的一个必经之路，因为成为干部后，段云接触的人和圈子和普通工人也会截然不同，这对他未来的计划至关重要，所以成为干部是他必须要达成的目标。
“这件事你先别忙着谢我。”赵东升眉头一皱，接着说道：“现如今你的风头太大，厂里的几个领导对你还是有点看法的，另外你的学历低是硬伤，所以关于你工代干的事情不一定能成……”
“无论如何，书记您替我说话，尽心尽力想着提拔我，这么大的人情我是心领了。”段云正色说道。
“呵呵，这其实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我只不过是按厂里的奖惩制度办事而已。”赵东升闻言笑了笑，接着说道：“今天找你来要说的另外一件事就是，这次技改比赛虽然已经结束了，但你平时还是需要多琢磨新的技改项目的，这对你未来的前途非常重要。”
“额。”段云闻言点点头，说道：“书记您放心，我以后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心花怒放
段云自然明白赵东升说这番话的意思。
这次虽然段云获得了技改比赛的第一名，也拿到了劳模的指标，但人一辈子是不能一直躺在功劳簿上过日子的，况且段云现在还如此的年轻，将来在厂子还要呆很多年，想有更好的前途，就必须要继续证明自己的价值。
段云这次靠着改装车床获奖的同时，也抛出了自己手中最大的一张底牌，若是想将来能继续被厂领导重用，段云还必须要握有更多的底牌才行。
其实不用赵东升说，段云就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他已经将目光转移到了铣床改装滚齿机的技改方案中。
滚齿机在这个年头还是国内非常少见的设备，国内进口的几台基本上都分配给了军工企业，一般企业是米有这种设备的。
而对红星齿轮厂而言，目前齿轮加工只能依靠的车铣工艺，效率低下，加工精度也不高，一旦有了滚齿机，齿轮的加工效率和精度都会提升好几个档次，现如今红星主要生产的是农机的变速箱齿轮，齿轮精度等级为6级，而一旦有了滚齿机，那么除了齿轮的加工效率会提升数倍，而且精度能达到五级，也就是商用汽车变速箱齿轮的精度！
所以改装滚齿机的方案，对红星齿轮厂而言，意义是相当重大的，尤其是现如今红星刚刚拿到一机部价格双轨制的许可，高精度的齿轮绝对会在国内成为抢手货，可以极大的提升企业的利润和效益！
或许在一般人看来，将铣床改装成为滚齿机有些不可思议，毕竟是完全两种不同的设备，但段云前世的时候曾经看过一份相关的技术资料，铣床改装成为滚齿机在国内九十年代是有先例的，而且以现在的设备材料而言，也是具有可行性的。
“如果你以后有了新的技改方案，可以来我这里汇报下，这样也可以让我提前和其他厂领导协调下……”赵东升喝了口茶水说道。
“明白。”段云闻言点点头。
现如今段云已经成为了赵东升的一张重要的牌，让段云汇报他的技改方案，赵东升就可以大致估算出这个技改项目的重要性，即是段云的底牌，也能成为赵东升的底牌。
这样的话，赵东升日后靠着段云这些技改方案就可以始终在和厂长秦刚的明争暗斗中占据一定的上风，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极力为段云说话争取好处拉拢他的重要原因。
而段云想在厂里有所作为，也同样离不开书记赵东升的支持，所以双方算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行了，今天我就和你说这么多吧，等下我还要去车间看看，你先回去吧。”赵东升交待完事情后，对段云下了逐客令。
“那我走了。”段云对赵东升笑了笑，起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今天晚上依旧是夜班，所以白天段云可以忙自己的事情。
只是段云刚骑车到门口后，身后就响起了几声刺耳的喇叭的声音。
段云转头看去，发现不远处停着一辆军绿色的挎斗摩托，而昨天说要买他音箱的那个风衣青年高峰正对他笑着挥手招呼着。
“来的挺早啊。”段云见状，立刻笑吟吟的迎了上去。
“啪！”
郭峰二话不说，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沓子的大团结，往手心上甩了一下后说道：“咱们说好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呵呵，跟我来！”段云见状笑了笑，随即骑着车子在前面带路，前往了他的出租屋中。
段云昨晚回来的时候，是把音箱放在自己的工作室里的。
当段云来到出租屋的时候，只有崔林一个人正在里面干活，雷子和另外两人则去了马军营，而曹东则骑着自行车到各个厂区接单了。
和崔林打了一声招呼后，段云打开自己工作室的房门，从里面将音箱饱了出来。
“这是你的摊子？”郭峰看了一眼段云的库房和工作室后，好奇的问道。
“嗯，我在厂区是干电器修理生意的，最近也帮人做些机箱。”段云顿了顿，接着说道：“光是这个音箱木壳子，我这边的木工师傅花了足足两个月时间才做成的……”
段云给郭峰仔细的讲了下这音箱木质外壳的制作过程，之所以说这么多，其实段云就是想让郭峰知道这音箱制作过程相当复杂，从选料到手工都是最好的，这样会让郭峰感觉花这么高的价钱是绝对值得的。
果然，郭峰闻言后也是吃了一惊，他确实没想到段云这音箱工序如此的复杂，于是和痛快的将钱交给了段云，拿到那台他心仪的音箱。
“兄弟，你以后还做这种音箱么？”郭峰将那台音箱放入挎斗摩托后，对段云问道。
“做！”段云很干脆的回了一句，接着说道：“现在我这里基本上一个星期最多能做一两台，如果兄弟你能帮我拉来人买这种低音炮音箱的话，卖价六百，我给你抽五十回扣！”
段云再给回扣方面是绝对舍得的，因为他明白，酒好也怕巷子深，前期铺开销售点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给回扣，况且这崔林能买得起这么贵的音箱，他也肯定认识其他不少的暴发户有钱人，这都是非常优质阿的客户资源。
其实八十年代初的时候，国内还基本上没有销售回扣这一说，因为这个时候还都是计划经济，物资产品的流动都是国家控制的，一直到了八五年前后，国家对销售渠道放开后，各种企业单位销售吃回扣的现象就开始大量出现了，尤其以医药销售存在的‘高价药’双倍回扣问题最为猖獗。
当然段云现在也可以把这称作是拉人头的辛苦费，和之前李芸母亲帮忙销售天线是一样的。
“行，有时间我领我朋友过来看看！”郭峰点头说道。
“另外我这里也接一些定制的音箱设备，只要是电器方面的，价钱合适的话，都可以定制，如果你和你的朋友需要的话，可以到我这里看看，我这里白天一直都是有人的。”段云说道。
“呵呵，好的。”郭峰对段云笑了笑，骑上摩托挥了挥手，很快就离开了出租屋。
段云将刚到手的六百元钞票数了一遍后塞入了口袋中，顿感心花怒放……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亲民产品
第一单音箱生意成交后，对段云而言无疑是个很大的鼓舞。
其实当初段云定下六百元的价格后，一度担心会很长时间卖不出去，但现在看来，虽然这年头有这种消费实力的的人少，但这种高档的低音炮依旧是有市场的。
另外段云在四牌楼油坊巷摆摊推销的时候，低音炮的音效也确实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问价的人也很多，虽然最终只有一个人掏钱买了，但从这音箱的受欢迎程度看，他做出的这个产品还是相当受欢迎的。
可以预见，随着将来人们收入的逐步提高以及对生活品质的追求，自己设计的这种低音炮肯定会越来越受欢迎的。
带着兴奋的心情，段云一屁股坐在了工作室的椅子上，开始了设计新的低音炮电路。
虽然第一台低音炮顺利销售出去了，但通过这次在市场上摆摊的经验上看，如果段云想提高这种音箱的销量的话，那么就必须设计出价格更加‘亲民’的产品。
段云第一次销售出去的低音炮无论从做工，电路设计方面，绝对算是高档音箱了，但六百块的定价，却不是一般老百姓能买得起的。
所以这次段云打算在设计出两种中低档次的低音炮，用‘入门品’的低音炮来占领市场。
之前成功设计出了最高端的音箱，设计‘简装版’的低音炮就容易了很多，无非就是将电路和音箱功能做一些简化，另外音箱尺寸，喇叭大小方面进行下调节就可以了。
段云之前卖出的那个低音炮用的是八的低音喇叭，那中档次就用六的喇叭，至于低档次迷你低音炮，则用的是四的小喇叭。
至于木质音箱的大小自然也要有所调整，最好的材料用来做高档的音箱，次一点的木材或者做大音箱的边角料做中低档次的音箱，这样也算避免了木材的浪费，毕竟井师傅用来做音箱的木料基本上都是需要几个月甚至一年时间才能阴干烘烤制作出来的，非常的宝贵。
到了傍晚的时候，经过段云反复优化设计，最终设计出了性价比最好的中低档次低音**纸，剩下的就是具体的制作的。
现如今段云只需要做产品设计的工作，设计好的电路图纸交给崔林或者雷子，他们拿着图纸到村里作坊就很快能做出成品，木质音箱则由井志迁负责，团队分工相当明确。
到了晚上十一点半，段云一如往常的来到车间。
看到段云的到来，其他工人都投来了羡慕和佩服的目光。
如今段云无疑是厂子的明星人物了，进厂才两个多月，就接连完成了两次重大技改方案，工资奖金比厂长都高，而且一个入厂不到半年就获得了劳模的提名，这已然打破了红星齿轮厂建厂三十年最年轻劳模的记录了。
其实段云自己并不想出这么大的风头，他更喜欢闷声发大财的做法，毕竟树大容易招风，只是厂子里现在拿他当典型宣传，名字和事迹天天挂在工厂和车间的宣传栏中，以至于段云想低调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就连工厂后勤那边的人都已经知道一车间有个叫段云的年轻能人了，技术方面比厂里技术科的职员都高，再没有人把段云当成徒工看待了。
和带班长黄海涛闲聊了几句后，段云就又开始忙自己的事情了。
这次技改比赛获胜后，段云在夜班的‘神仙待遇’继续得以保留，书记和车间主任都要黄海涛好好‘照顾’段云，黄海涛自然也是心领神会，一上班就把调度室旁边小屋的钥匙给了段云。
赵东升给段云的信号很明确，那就是只要你关键时候有能拿得出手的技术，平时不用干活都可以！况且厂子里混日子吃大锅饭的人大有人在，也不多你一个，而且还能让你混的更舒服一些！
其实无论是赵东升还是其他厂里领导也都知道，光是段云之前的两次车床技改，为厂里做的贡献就已经很大了，是远远高出他的那点徒工的工资的，即便是厂里的劳模和老工人每天加班加点干的那些活，和段云技改创造的效益相比也是不值一提的，这笔账厂领导还是能算的清楚的，所以即便是段云长时间不干活，也没有厂领导会心生不满和他计较的。
段云拿上钥匙在厂里转了一圈后，就来到了模工班组。
“井师傅，您出来一下。”推开房门，段云微笑着对井志迁招呼了一声。
“额，小段啊。”看到段云到来，井志迁也是笑容满面。
虽然段云现如今已经成为了井志迁的老板，但依旧对这位老师傅非常的尊敬，毕竟对方是自己的长辈，而且也是自己需要的人才，所以客气一些是应该的。
“井师傅，这是我新设计出的两种音箱，回头你辛苦一下，这个周日的话，我可能要去城里推销一下，应该能做完吧？”段云将白天画好的图纸递给井志迁后问道。
“没问题。”井志迁看了一眼图纸后点了点头。
“另外上次咱们做的第一个音箱已经卖出去了……”段云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了五块钱，说道：“买家非常满意你音箱的做工，所以这次给你五块钱的奖金……”
“哎，这我不能要，你都已经给我那么高工资了，再给钱就太多了……”井志迁闻言连连摇头。
井志迁绝对是个老实人，他认为段云之前给他的一个月一百的奖金已经很高了，所以再拿这五块钱奖金，多少感觉有些过意不去。
其实以井志迁的木工手艺，他在厂里给人做木工活是可以赚到很多钱的，只是这人太过实在，给厂里人帮忙从来不肯要高价，否则的话，儿子结婚的钱找就解决了。
也正是看中了井志迁的手艺高超和老实的性格，段云才没有选择找其他模工班的师傅，而选择雇佣井志迁的。
“你就拿着吧。”段云嘿嘿一笑，接着说道：“咱们这次做出的音箱，你猜卖了多少钱？”
“多少？”
“卖了一百三十五块呢！”
“这么高啊……”井志迁闻言一脸的惊讶之色。
第一百七十四章 模具出厂
段云是自然不会向别人透露自己生意的利润的，对井师傅也一样。
不过当听到自己和段云合作的音箱卖出了一百三十五块的价格后，还是让他吃了一惊。
其实在井志迁看来，自己做音箱的木料虽然处理的周期比较长，但实际上这些年的木料存货很多，而且都是自己上山砍的木头，所以他并不认为会值多少钱。
但在井志迁眼中值不了多少钱的高木料，在段云看来则是难得的高档货。
段云知道想激发一个团队人员的干劲，靠的不是工资，而是奖金。
工资只能拴住这些员工，而奖金才是能激发他们最大工作潜能的兴奋ji。
段云之前就算过，这次卖出的低音炮，成本也就不到四十块，包括两个喇叭以及各种电子元件和木质音箱外壳，剩下的利润高达550块，这几乎相当于他卖出十多个天线的利润了。
而且天线这种东西后期肯定仿冒的人很多，即便是段云现在做出了防盗版的措施，但依旧难保有一天不会被其他电子高手破解，这都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而一旦他的天线电路原理被破解，随着市场产品的增多，就会出现彼此压低价格进行恶性竞争，未来利润会持续走低，而段云的低音炮则会成为他将来生意的一个新的增涨点，这也正是段云会对这种产品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的重要原因！
“实际上除去利润的话，咱们这次净赚了四五十吧。”段云眉头一挑，接着说道：“所以这五块钱奖金井师傅您就收下吧，如果以后您做的音箱让客户满意的话，我还会给您利润抽成的……”
“哎，这个……”井志迁推让了两下，最终还是将那五块钱收入了口袋中，脸上露出笑容。
“井师傅，这几个都是您的徒弟啊？”段云看了一眼模工房中正在干活的几个徒工，对井志迁问道。
“嗯，这四个都是。”井志迁点点头。
“他们一个月工资多钱？”
“都是徒工，一个月二十来块吧。”井志迁随口回了一句，随即又问道：“你不会是想一百一个月把他们雇上吧？”
“哈哈哈，他们可不值这个价钱。”段云笑着摇摇头，接着说道：“这个厂子里，能值一百块一个月工资的，也就井师傅您一个。”
“呵呵，其实厂子里比我技术好的能人多着呢。”井志迁微笑着说道。
“我就明说了吧，主要是我担心如果以后木工活多了的话，您一个人干不过来，所以想再找两个徒工帮你。”段云顿了顿，接着说道：“一个徒工我每月给他二十块，每天下了夜班补完觉后就去帮您干活，具体工作由井师傅你来安排，愿意的话，我可以预付他们半个月工资，你看行么？”
“二十块挺高了！”井志迁闻言顿时眼前一亮，说道：“回头我就问问他们几个。”
井志迁这边现在也确实需要一两个帮手，如今他年岁有点大，虽然手艺精湛，干一般的木工活没有问题，但体力却不能和年轻时候相比，尤其是上山伐木和搬运木料，一个人会很吃力，有两个年轻小伙子当帮手干这些粗活，他就有更多时间精力投入到木材加工上，效率和质量都会提升很多。
而段云也正是考虑到了这点，才决定再雇佣两个木工徒工的。
“行，那回头找到人后，让我和他们两个见个面，我会预付他们半个月工资的。”段云安顿道。
“好的。”
“那井师傅您忙吧。”段云说完，转身就离开后。
离开模具车间后，段云又到了铸工车间。
段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设计制作着各种模具，从自己设计的电器开关外壳，到给许富贵村办塑料厂做的模具，都需要到铸钢车间进行浇筑。
小的模具还好说，但诸如给马军营村做的脸盆，水桶，杯子等模具比较大，带出工厂是很麻烦的事情。
之前段云是趁着夜班的时候将在厂里和曹东里应外合，将东西扔出去就行了，但现在段云则不敢再冒这样的风险了。
因为现在段云已经获得了工厂劳模的提名，一旦他因为偷窃厂里东西被抓的话，劳模的名额被取消还是小事，可一旦当成盗窃犯那是要丢工作判刑的，而且即将到手的房子也就没了，这是段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另外这次的模具比较大也比较重，段云肯定是扔不出去的。
但有钱的话，这些就都不是问题。
铸工车间的几个夜班师傅都或多或少的拿过段云的好处，光这半个月来，段云就已经砸出去了七八条的‘大前门’。
而且车间工人相互帮忙干私活也都是不公开的秘密了，下到普通工人，上到车间领导，都或多或少的用厂里的材料和设备做些小玩意，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是没人管的。
所以对于段云做模具这件事，没人会说，也没人会当回事，毕竟真正屁股干净的没几个。
厂里有两辆解放牌的卡车，其中一辆是每天专门往外运送炼钢剩下的废渣的，偶尔也会有人通过这辆车，往外运一点私货。
铸工车间的带班长收了段云六十块后，让车间里他的两个兄弟将段云的模具扔到车里，用废渣盖上，运出了车间。
段云曾经打听过，如果找专门的厂家做这些模具的话，单件开模就需要几百块，高级一点的甚至要上千块，段云的这些脸盆，水桶，水杯等模具加起来至少也需要两千块的成本，所以这样算下来的话，段云付出的那一百块的成本简直不值一提。
而且在如今这个年头，有些模具你有钱也是很难买到的，是需要批条子有指标的，不是随随便便能买的。
这就体现出了段云背靠工厂的重要性，倘若段云不是这个厂子的工人，段云的这个小作坊想开起来的话，需要的时间和金钱的成本会变的非常高。
厂里的保卫没人会冒着烫伤的危险去检查车里那些刚出炉的废渣的，所以车子很顺利的出了厂子。
凌晨的废渣场中，只有曹东一人骑着自行车早早等候在了那里，卡车司机倾倒完废渣离开后，曹东就第一时间上前带着厚实的帆布手套，拿着手电，将里面还冒着热气的模具取出放在车上，然后迅速的消失在夜幕中……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万事俱备
下了夜班后，段云骑着自行车第一时间返回到了出租屋。
此时库房门开着，听到段云打自行车支架的声音，曹东立刻探出脑袋走了出来。
“东西拿到了么？”段云问道。
“这儿呢。”曹东用手指了指库房。
段云走进去一看，发现自己在铸钢车间定制的几个模具都整整齐齐的拜访在里面，一个不少，脸色顿时一松。
“哥，这玩意咱们能用得上么？”曹东好奇的问道。
“不是咱们用。”段云摇摇头，接着说道：“这是要给马军营送去的，他们村子要办塑料加工厂，所以求我给他们做几个模具。”
“额。”曹东闻言顿时恍然。
“我去买点早点，你先用袋子把这几个模具包好，等会儿咱们一起把东西送到马军营村。”段云安顿了一句后，从自己工作室取出了暖壶。
这些金属物件太惹眼，为了避免让厂区的职工看到，段云必须要包好才能带出去。
“好的。”曹东点点头，转身又进入了库房中。
而段云则一手拎着暖壶，骑着自行车也离开了。
十多分钟后，段云买了几根油条，和一壶豆浆回到了出租屋。
两人吃过早点后，将装有模具的麻袋绑在了车后，然后锁上门出发了。
虽然设计制作这些模具花费了段云一些时间和金钱，而且还承担了风险将这些大件模具从工厂里带出来，但这些东西对段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毕竟段云在马军营的塑料厂中是有三成的股份的，另外段云以后还希望借助这个村办塑料厂进一些正规厂家的塑料半成品，用于自己电器设备的加工，所以这样的辛苦和风险段云是必须承担的。
最近几天段云一直忙于音箱和工厂技改的设计，所以没有去过村子，所以今天段云打算这次和村支书许富贵见面谈点事情。
十多分钟后，段云和曹东就已经骑着车子来到了村口。
自从上次的拜师仪式后，村里的人就都已经认识了段云，所以一些村民看到段云后，都主动热情的和他打起了招呼。
而当段云和曹东骑到村边的窑洞前的时候，看到前方的一幕，顿时愣了一下。
原来此时在作坊旁边的那排废旧窑洞前，十多个村民正聚在那里干活，有的在修缮破旧窑洞，几个木工和泥瓦匠正在外边搭建棚子，还有一些农妇清扫着院落，忙的不亦乐乎。
“师傅！”看到段云骑着车子过来后，大军立刻第一时间跑了过来，随后对着院子喊道：“爹，段师傅来了。”
“你们这是忙啥呢？”段云指着前面的窑洞问道。
“前天的时候，市里已经批准了我们村开办村办塑料厂的事情了，我爹想把这里的废旧窑洞修一修，以后当做厂房。”大军笑着说道。
“额，好事！”段云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村办塑料厂能通过审批也是段云意料之中的事情，如今国家已经下达支持村办企业的文件，鼓励农民面向市场经济，各地都已经大幅放宽了村办企业的审批门槛，而且那份申请也是段云摸清了上级政策的脉络写出来的，加上各地政府也需要树立几个村办企业的典型来呼应国家政策，所以审批通过的几率是非常大。
“啊，小段来了啊。”此时许富贵也快步走了过来，笑吟吟的说道：“我前两天就想叫大军喊你过来呢，结果听你们工人说你最近挺忙的，所以就没好意思叫你……”
“呵呵，不用叫，我自己不忙了肯定会经常过来的。”段云闻言笑了笑，他看出许富贵想叫自己肯定就是想询问模具的事情，于是用手一指自己的工坊说道：“咱们先进去说吧。”
“哎。”许富贵应了一声后，和段云曹东一起进了院子。
此时院子里二虎和小辉正在干活，眼见段云和许富贵进入院子后，立刻把桌子和板凳搬到院子中，杯子用开水涮了一下后放在上面。
“抽烟。”许富贵掏出一根香烟递给了段云，帮他点燃后，满脸堆笑着问道：“小段，村办塑料厂的申请已经批下来了，市领导还是非常鼓励我们发展这样的村办企业的，只不过批文是下来了，但这设备……”
“我今天来就是给你送设备的。”段云微微一笑，随即转头对站在旁边的曹东说道：“把东西拿过来。”
“哎。”曹东应了一声后，将袋子从车后面接下，放在地上后，解开了袋口。
“这……”许富贵看到袋子里的模具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惊喜的说道：“这么快就做好了啊？”
“目前做出的磨具有脸盆，水桶，肥皂盒还有水杯，这都是咱们常用的塑料品模具。”段云顿了顿，接着说道：“估计有这些模具，就够厂子维持运作了，以后还需要什么模具的话，我会想办法去做的。”
“够了够了！太好了。”许富贵面露喜色，快步走到那堆模具面前后，忍不住用手抚摸了起来。
“这模具刚浇筑成型，表面有些粗糙不够光滑，你还需要找人用细砂纸仔细打磨一下才行。”段云安顿道。
“这个好说。”许富贵满脸喜色，对段云说道：“我之前一直为了模具的事情犯愁呢，这下可好了……”
“许书记，别忘了咱们之前的约定啊，回头你可是要帮我购买原料的。”段云提醒道。
“我都记着呢，回头你需要买什么原料给我列个单子，我开个介绍信到3528化工厂直接购买！“许富贵很干脆的说道。
一般来说，化工厂的产品都是直接供货当地和本省的塑料加工厂的，村办企业基本不在这些大厂的供货范围之内，想大量够买产品的话，是需要先关部门批条子的，而且还不一定有货。
不过购买小批量的产品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那行。”段云闻言满意的点点头，说道：“那以后你们厂子进货时，替我多进点塑料就行了。”
“呵呵，我们这个小厂子可用不着到正规厂家进货的。”许富贵笑着说道。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回扣
“嗯？”段云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问道：“那你们拿什么生产塑料制品？”
“你跟我来。”许富贵对段云说道。
随后，段云跟着许富贵离开了窑洞，进了村子。
进入村委会的后院，都有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原来此时院落里，堆放着大量废旧塑料，如同小山一般。
“咱们这边废品站收购塑料是两毛二一斤，我安排村里人骑着车子挨家挨户上门收购是两毛五一斤，比从化工厂进货便宜多了……”许富贵笑着说道。
“额。”段云闻言顿时恍然。
很明显，许富贵开办这个村办塑料厂绝对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早就已经有所准备的。
从化工厂直接购买优质塑料制品的成本确实高，而通过废品回收再生的办法，成本至少能减少一半以上，而且这年头农村用的塑料制品价格便宜对产品质量也没有太高的要求，所以许富贵的这种走废品回收在加工的方法是非常适合他这种村办企业的。
至于说这种塑料加工有毒和污染的情况，这年头国家对环保方面的事情管理的很松，而段云先前就已经在村里花钱做了污水池，后期也会通过一些技术手段来避免对这个村子造成严重污染的。
段云内心自然是非常希望许富贵能把这个塑料厂办好的，毕竟段云有是有股份分红的，而且如果马军营这边的塑料厂生产技术成熟后，段云也可以借助这个厂子来为自己生产电器配套的外壳之类的东西，也算是一种双赢了。
“对了，那你这塑料制品做出来后，销售方面有什么好渠道么？”段云问道。
“我打算前期先到其他村镇的集市上试着销售一下，价格便宜点应该能卖出去。”许富贵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另外就是我再到联系几家供销社，看能不能让和他们建立起供销关系……”
“这个可不容易啊……”段云眉头微皱，接着说道：“人家供销社卖的可都是国营大厂的产品，无论从做工质量方面，你这个小作坊可是没啥竞争优势啊。”
“这个我知道，可咱们附近农村集市这这么点市场，不和国营商店供销社合作的话，销量上不去啊……”许富贵显然考虑过这个问题。
“其实你们厂的产品质量差点，但价格上还是有优势的……”段云思索了一下，接着说道：“如果你肯给那些商店和供销社一些回扣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回扣？”许富贵闻言一愣，他显然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字眼。
国内商业上吃回扣正是从八十年代开始的。
最早八十年代之前，国内基本上是不存在吃回扣的事情的，因为在计划经济时代，所有物资产品都是统购统销，价格也都是由国家制定的，而且没有个体私营企业，所以就没有滋生回扣的土壤。
而改革开放后，随着个体私营企业的崛起，以及国家对国企产品价格的放开，这才有了私企通过回扣等灰色手段占领市场和销售渠道的事情，其中尤其以医药回扣最为猖獗。
而那个时候在国营厂子里当个销售，甚至比厂长挣得都多，由此可见回扣在当时市场经济中的流行程度。
不过82年的这个时候，国家才刚刚开始允许少量的个体私营企业成立，所以对于绝大部分国人来说，回扣还是个听起来很新鲜的词汇。
“所谓的回扣是指卖方从买方支付的商品款项中按一定比例返还给买方的价款，说白了就是再给帮你销售的商家一些好处费。”段云眉头一挑说道。
“额……”许富贵闻言点点头，但随即皱着眉头说道：“可这不是等于违法行贿么？”
许富贵脑子转的很快，当即就想明白了段云所说的这回扣的意思。
虽然许富贵没有专门学习过法律，但常年看书看报的习惯还是让他知道了一些法律方面的相关知识。
“呵呵，许书记你这就说错了，我说的这种回扣类似于一种销售奖励，只要走明账的话，那就算不上违法，只能算是一种促销方式。”段云思索了一下，接着说道：“你目前塑料厂只有价格上有优势，所以你先占领市场，就只能在让利方面多做点文章……”
段云之所以说目前搞回扣不违法，是因为他在前世的时候就在报纸上看过一篇关于医疗回扣的报道，文章对医疗回扣的事情也做了很多的分析，其中就包括法律层面的问题。
在一般人看来，给回扣就是一种商业贿赂，但实际上并非所有的回扣都构成商业贿赂
回扣包括两种：一种是账外暗中的回扣，即《关于禁止商业贿赂行为的暂行规定》的规定；另一种是“账内明示”的回扣，即回扣记入正规财务账，并且有据可查，如发票、合同中都有明确的表示。两种回扣方式中，账外暗中是法律所禁止的行为，而账内明示是法律所允许的方式。其中，只有账外暗中的回扣才构成商业贿赂，属于不正当竞争的违法、犯罪行为。
另外在八十年代私有经济刚刚开始萌芽的阶段，国家对于这种回扣现象还没有及时制定出相关的法律条款，而真正制定出惩治违法回扣行为的《反不正当竞争法》是1993年才发布实施的，所以之前关于回扣行为还没有专门的法律进行规范，至于有些企业销售人员吃回扣违法的事情，都是按照贪污罪进行查处的，而像马军营村这种村办企业走账的回扣行为，其实在这个年头并不是违法的。
所以在段云看来，许富贵的塑料厂若是先短期快速的拓展产品的销售渠道，回扣无疑是一个非常可行的办法。
“这个我回头好好考虑一下。”许富贵闻言后点头说道。
“还有一点你要注意，你目前只能和其他各个乡镇供销社合作，最好不要到城市里发展销售网点，走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段云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一定要记住你是村办企业，和城里的工厂企业抢饭碗，那是会惹来大麻烦的……”
“我明白了。”许富贵闻言后，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片刻后一脸敬服的对段云说道：“看来我虽然岁数比你大得多，可这眼光和头脑比起小段你实在差的太远啊……”
第一百七十七章 巨大潜力
中午，段云和曹东在许富贵家吃了炖午饭，两人相互又谈了一些事情。
许富贵人老成精，社会阅历和对政治嗅觉都很强，在如今这个年头绝对是个有想法有头脑的能人。
可即便如此，和有着博士学历且对这个年代政策和国家发展动向有先知先觉的段云相比，许富贵很多方面还是和段云差的太远，所以即便段云比他年龄小了很多，但许富贵还是能放下长辈的架子愿意和他成为忘年交，很多他想不明白摸不准的事情，都会和段云讨教。
对于许富贵的‘不耻下问’，段云也基本上能做到有问必答，毕竟两人现在是合作关系，许富贵对段云而言很有利用价值，而且他的两个儿子也是自己的徒弟，平时非常的听话勤快，所以段云也不吝指教许富贵一些关于商业的手段和对国家目前政策的解读，让许富贵受益不浅。
这顿发吃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到了下午一点多的时候，段云和曹东才离开了许富贵的家，返回到了厂区。
“哥，其实我感觉咱们可以自己做塑料脸盆水桶之类的东西，况且他们这个厂子模具设备啥的都是段哥你帮忙搞到的，他们就是租给了咱们几间破窑洞而已，要我那摊子生意咱们完全可以自己来做……”骑车回厂区的路上，曹东对段云说道。
“你懂个屁！”段云闻言白了曹东一眼，说道：“咱们在人家村子开作坊，你以为光是出租几间窑洞这么简单么？那是会有污染和风险的！况且这个村办企业成立后，咱们也能借着这个企业做很多的事情，无论是购买原材料还是销售上，都会有很大的便利，难道你眼里就只有卖塑料脸盆赚的那几分几毛的？没好处人走不到一块去，双赢才是做生意的最高境界，跟了我都一个多月了，你就这么点眼光？”
“哥，我就是随便说说……”曹东闻言后耷拉个脑袋回道。
曹东确实能说会道，有点头脑和小聪明，但曹东也确实文化不高，想事情不够全面长远。
“你刚才这种话，跟我说没关系，但以后不要和其他人说，尤其是现在人家许书记的两个儿子都在咱们作坊干活呢，这话要是传到他们耳朵里，你想过会有什么后果么？”段云皱着眉头喝斥道。
“哥我错了，这种话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说了。”曹东连声对段云认错。
“嗯。”段云闻言，这才面色松了下来。
其实曹东没眼光见识短对段云而言也是一件好事，这样的人注定只能充当配角，不具备独挡一面的能力。
段云这个小团队目前必须是一言堂，如果有其他的人能独当一面想法多能力也强的话，段云管理起来会费力不少，而且容易发生争执和冲突，所以段云现在只需要听话的人，从这点来说，曹东还是非常合格的，他对段云一直都非常尊敬和服从，从来不敢有任何造次。
至于将来随着段云生意越做越大，他的作坊工人肯定也会越来越多，但在段云看来，只要自己牢牢的掌握着资金，产品核心技术以及销售渠道这三个方面，管理上就不会出现大的问题。
“对了段哥，咱们现在天线的库存已经快到四百套了，再多的话，可能仓库就快放不下了……”曹东对段云说道。
曹东这已经是第二次提醒段云天线库存的事情了。
要知道，这一个多月来，虽然有时候最多一天卖出过十一套天线，但有时候却连续两三天没有生意，这一个月平均下来一天也就能卖出三四套，销售总数大概是一百四十多套。
而现如今段云作坊规模扩大后，一天下来能加工出二十套的天线，生产数量打打超过了销量，所以段云继续囤积天线的话，无疑会承受货品积压流动资金耗尽的危险！
“再生产两百套。”段云闻言眉头一挑，接着说道：“咱们库房放不下就把一部分放到马军营的窑洞里，销售方面不用你考虑。”
曹东的担心虽然有道理，但段云有段云的想法。
在段云看来，随着《血疑》这种能引起万人空巷的现象级电视剧在国内的播出，肯定会带动段云天线的销售量的，当时，满大街“幸子衫”，“幸子头”、“光夫衫”、“大岛茂包”不仅让个体户赚个钵满盆满，也让中国大众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名人效应”，而为了能更多更清晰的看到这部电视剧，肯定会有很多人咬牙买段云这种高档天线的。
另外就是人手问题。
一旦销售数量多了，崔林雷子曹东以及其他人手就必须停下天线组装的活，全部都到外厂区进行天线安装，这部剧总共29集，也就是说，如果一切都在段云的计算内的话，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的摊子是没有多少时间来组装天线的，库存只出不进，如果库存天线数量少的话，这个时候再一边加工一边上门组装，显然会耽误不少的生意。
虽然说段云押注《血疑》热播售卖天线的事情有些理想化，段云也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但其实段云依旧坚持这么做的原因是，今年除了造成万人空巷的《血疑》，讲述小狮子雷欧成长故事的日本动画片《森林大帝》也会开播，而这部动画片在当年也是收到很多孩子和家长热捧的，这同样也是可以带动段云天线销量的。
另外这两部剧首播后，各个省台还会复播，热度会持续很长时间。
而且大兴市是全国有名的资源型城市，常驻人口多达两百四十万，光是矿区就是将近四十万人口，人均收入相比其他城市要高一些，消费潜力巨大。
随着这一个月来段云口碑在各个厂区的发酵，最近销售已经有所增加，这是一个很好的苗头。
从这几方面考虑的话，段云甚至还有些担心六百套天线的库存还有些不够用……
第一百七十八章 侉子
“额。”曹东应了一声后，就不再言语。
尽管曹东不理解段云的做法，但对于段云的话，他也只能照办。
十多分钟后，两人回到了出租屋的门口。
“突突突！”
正在这个时候，一串摩托车的声响从出租屋旁边响了起来。
段云转头望去，顿时愣了一下。
原来此时后面驶来了一辆挎斗摩托，车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带着带着墨镜穿着喇叭裤的男子，另外一个则是上次从段云这里买音箱的那个郭峰。
“就是他么？”摩托车停下后，戴墨镜的青年用手一指段云对郭峰问道。
“是，就是他！”郭峰点点头。
“你们想干什么！？”看到突然出现的两个不速之客对段云指指点点，曹东顿时脸色一沉，挡在了段云的前面。
当初曹东如果不是遇到段云的话，早就快被饿死了，而且他骨子里带着几分江湖义气，所以看到情况不对，立刻就要保护住段云。
“你挡着我干嘛？”段云见状眉头一皱，抬手将曹东推到一边，微笑着对郭峰说道：“呦郭老板，有什么事情么？”
“我一个哥们想看看你这里的东西。”郭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扔给了段云。
“上次的那个什么低音炮是你自己做的？”那喇叭裤青年摘下墨镜，对段云问道。
“嗯。”段云应了一声，说道：“绝对纯手工制作，而且电路也时候我设计的，国内我保证你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音箱！”
“那音箱确实做的不错。”喇叭裤点点头，接着说道：“你这里还有没有这种音箱了？”
“我这里的音箱都是订做的，光是音箱木壳，就要经过木工师傅十几道工序才能完成，所以你若是想要的话，现在只能等，估计最快也要这个周末才能做出来。”段云眉头一挑说道。
“这样啊……”喇叭裤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失望。
“好东西不容易做，慢工出细活。”段云说话间，掏出火柴给那喇叭裤点燃香烟后，接着说道：“不过我这里可以根据你的要求设计外形，只需要再加点钱……”
“不用了，就我兄弟那种音箱外形就挺好的。”喇叭裤抽了口烟，说道：“最重要的是音效要好，你卖我兄弟那台就行！”
“这个你放心，都是一样的设计和电路元件，效果都是一样的。”段云笑了笑，接着说道：“进来坐吧，正好我有新设计出来的产品样式给你们看看。”
“额。”喇叭裤和郭峰闻言，跟着段云进入他的工作室。
“东子，去到王姨家打点热水来。”段云搬出两个凳子，安顿了曹东一声。
涉及到谈价环节，段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音箱的价格，索性把曹东支开了。
“哎。”曹东闻言，领着暖壶离开了。
“你这地方挺那讲究啊……”喇叭裤进屋后，看了眼段云工作室的布置后，微微有些惊讶。
“一看就是文化人！”郭峰瞄了一眼段云工作台上的图纸后，撇撇嘴说道。
“这是我设计几种音箱的外形图纸，你们两个看看。”段云笑吟吟的将几张设计图纸递给了两人，说道：“之前卖郭兄弟的那台音箱，算是我这里最高级的顶配低音炮了，除此之外，我这里还有价格更为经济实惠的中低档次低音炮，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中低档次的低音炮？”喇叭裤闻言一怔，随即问道：“那啥，你说的这中低档次的低音炮能震碎玻璃么？”
“不能……只有高级的可以……”
“那就不要了。”喇叭裤闻言顿时失去了兴趣，说道：“行了，不用说了，我就要你之前卖我兄弟的那款低音炮！”
对喇叭裤而言，他之所以来段云这里买低音炮，是因为之前他确实被郭峰用那台低音炮震碎玻璃的事情给震撼到了，在他看来，自己之前玩过的音响设备和这台低音炮相比，简直就是个玩具而已。
和那些白手起家靠着做小生意赚到钱的有钱人不同，他们这种靠着小煤窑迅速发家的暴发户从来就没有低调做人闷声发财的意识，炫耀心理很强，所以在喇叭裤看来，这低音炮是个绝佳的装x神器，拎着着这样的音箱走在大街上绝对是众人瞩目的焦点，这和后世有人卖肾卖苹果手机的事情有几分相似。
“那咱们还按卖你兄弟的那个价格，这个礼拜六就能做好。”段云微笑着说道。
“行！到时候这么我把钱带过来！”喇叭裤点了点头，将图纸还给段云后，起身就要离开。
“两位慢走哈。”段云闻言，也一脸笑容的将两人送到了门口。
“周六见。”郭峰拍了拍段云的肩膀，一屁股坐在了摩托的挎斗中。、
“你们这车挺帅啊。”段云看了一眼他们骑着的那辆挎斗摩托，啧啧赞道：“这玩意从哪儿买的啊？”
段云其实还是比较喜欢这种长江750挎斗摩托的，小时候九十年代的时候，他就在街上看到过有人骑这种摩托，只是后来随着厂家停产和各地禁止这种车上路后，就彻底看不到了。
“咱们大兴市买不到新车，这都是武警部队淘汰下来的……”喇叭裤踩着油门说道。
“那肯定要好几千吧？”段云问道。
“报废淘汰的玩意能有多贵？也就四百块钱，只不过找人翻新贵点……”郭峰说道。
“四百？”段云闻言顿时眼前一亮，连声问道：“那你们知道什么地方能买到么？”
“咋得？你想买啊？“喇叭裤转头对段云笑了笑，用调侃的语气说道：“你要是送我一台低音炮的话，我给你整一辆过来。”
“行啊！”段云很干脆的回道。
“嗯？”喇叭裤闻言一愣，对段云说道：“你还真要啊？”
“这么着吧，除了一台音箱，我再多给你二百块，我要两台这种淘汰的二手摩托，能帮我搞来么？”段云问道。
“这个……”喇叭裤闻言眉头一皱，说道：“我不知道我朋友那边还有没有这种摩托了，我先给你问问吧，如果有的话，那下次我过来的时候就就把车子给你骑过来。”
“那太感谢了！”段云一脸兴奋的说道。
第一百七十九章 否决
段云是真心喜欢这种挎斗摩托，小时候看到街上有人骑的时候，也都是满脸的羡慕。
在八十年代之前，这种三轮挎斗摩托只装备军警部队，只有正牌的军队通讯兵以及派出所才能使用的，是仿制的当年电影《虎口脱险》中砸南瓜的那种宝马军用摩托，是不对普通市民销售的。
一直到八十年代初的时候，国家才放开了这种挎斗摩托的民用销售，但数量很少，即便是在大型这样的城市，也基本上看不到。
而挎斗摩托对民用放开后，一些军警部队原本只能当废旧金属处理的淘汰侉子却有了‘发挥余热’的机会，很多二手侉子就是以折旧出售的方式成为了当时很多有钱人的座驾。
不过总的来说，这种挎斗摩托比较费油，而且维修也相对麻烦，所以到了九十年代中期，就在街面上渐渐消失了。
段云这次之所以一口气买了两辆，除了喜欢这种摩托霸气的造型外，最重要的是想买来派大用场的。
如今段云在周边工矿厂区都有很多的天线销售网点，而距离最远的肉联厂和3528化工厂骑自行车需要一个多小时，往返加上上门维修，最少需要三个小时，这对手下青工的体力是个不小的考验。
另外如果日后安装的生意多的话，一天十几个甚至更多天线的安装，光是如何将这么多天线带过去就是个大问题，一个天线及时几斤重，十几个二十几个时就会达到上百斤，带这么多的东西骑行那么远的路，确实非常辛苦。
而有了挎斗摩托后，事情就会变的轻松很多，省事省力，虽然说有些费油，可节省下来的时间赚到的钱已经足够填补油钱的消耗了，所以这笔生意无论怎么算，都是合算的。
段云唯一的担忧就是他现在还不知道这种二手侉子的折旧程度，但凭借段云对机械的造诣，是完全可以自己进行维修改造的。
不过目前段云还不知道这喇叭裤能不能帮他搞到这种二手侉子，还需要等到周末的时候才会也有消息。
……
晚上上夜班，段云没有如同往常一样直接去调度室睡觉，而是在车间中继续研究起了铣床改装滚齿机的方案来。
赵东升前几天和他谈话中已经提醒了他，要想将来在工厂走上更高的岗位，就必须要手握重要的技改技术。
其实不用赵东升说，段云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着手研究铣床改装滚齿机的技术了。
若是这项技改能够成功的话，对红星齿轮厂无疑将会是个非常重大的事情，不光可以极大的提升齿轮的加工效率，更为关键的是可以同时提高齿轮的加工精度，使工厂目前生产的精度六级七级的农用齿轮产品，一跃提升到五级的汽车发动机齿轮的加工精度，这对红星齿轮厂而言，绝对是个划时代的进步。
虽然前世的时候，段云就看到过国内在九十年代用铣床改装滚齿机的先例，也大致了解到了这方面的改装思路，但实际上，由于铣床和滚齿机在构造上有很多的区别，这种技改难度还是很大的，相比车床自动化改装，难度要高了不止一个台阶。
其实段云现在就可以做出一个简易山寨版的滚齿机来。
这种所谓的山寨简易版改装滚齿机的原理其实就是利用铣床自身的x轴，带动万能分度头自动旋转，从而把本应由操作员来完成的旋转分度头的工作，转由机器自动完成，这样一来，整个铣齿轮的操作就实现了全部机械化，效率自然也就提高了。
但这种简单的改装虽然能够提升加工齿轮的效率，但实际上提升的效率非常有限，而且也无法提高加工精度，对于这样简单而低效的技改，其实对段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段云的这次铣床改装滚齿机，不光要大幅提高齿轮的加工效率，同时还要提高齿轮的加工精度，另外还要具备加工复杂齿轮的能力，只有这样的改装技术，才称得上真正成功的技改，也只有这样的改装方案，才能成为段云将来手中的‘王炸’底牌，是他将来在工厂立足晋升的最大本钱！
段云给这次技改的目标定的很大，相应的，想完成这个技改的难度同样也非常高，到目前为止，段云还没有彻底完成这个技改方案，但好在他现在有足够充裕的时间来慢慢研究，他可以将这个技改方案做的非常细致完善。
由于段云不是专门的技术人员，无法拿到设备的图纸资料，所以只能自己测量设备工件的尺寸，然后再记录手绘出来。
“忙呢？”正当段云记录刚测量好的工件数据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原来是黄班长。”段云转头看到来人是黄海涛后，笑着问道：“有啥事么？”
“到门口说。”黄海涛用手指了指车间门口。
随后，段云收起笔和本，起身跟着黄海涛来到了车间门口。
“到底啥事啊？”出了车间后，段云掏出一根烟递给黄海涛后问道。
“今天我听到个关于你的事情……“黄海涛点燃香烟后，抽了一口说道：“昨天早上开厂务会，书记提出要把你调入技术科……”
“额。”段云闻言一怔，虽然他早就知道书记会帮自己解决工代干的事情，但心情还是有些激动的。
“可惜啊，这件事被秦厂长和程总工给否决了，说你虽然有点技术，但文化水平太低，连高中都没有上过，所以没有资格进入技术科……”黄海涛叹了口气说道。
“嗯。”段云闻言眉头一皱，但很快就释然了。
其实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虽然之前他已经成功完成了两次的技改方案，无论是对厂里的贡献还是技术水平，都是有目共睹的，但他的学历始终是个硬伤，尤其是在国企这样的制度下，厂长秦刚只要硬是拿学历卡他的话，那么工厂的其他领导也是无话可说的，毕竟国企在提拔干部方面条条框框的门槛很多，也很严格，段云刚入厂，学历又低，就算有技术和贡献，想成为干部依旧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