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 巨额订单
成本核算下来之后，代工价格的问题又摆在了双方面前。
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谈判，涉及的方面很多，而其中最为重要的则是价格问题。
段云给出的价格是每代工一台音箱，给华发电子厂40块钱的代工费，大概占到一台音响成本的8%左右。
这个价格其实还是很合理的，在华发电子厂这边，显然还想要更高的价格。
双方围绕价格立刻开始了紧张的谈判，然而整整谈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却还没有谈出一个结果来。
“这边的代工厂很多，你们不是唯一的选项。”谈判到了僵持不下的时候，段云面色平静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段云说出这句话后，华发电子厂那边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片刻后刘万广说道：“段经理，我敢说在整个上步工业区，你找不到比我们厂设备规模更好的厂子。”
“这话我相信，不然我也就不会来找你们谈了。”段云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但是你们厂子也没比其他工厂好到哪去，就算是规模不如你了，但我可以同时找两家三家甚至更多的厂子取代你们，只不过谈判的过程会麻烦一些，仅此而已……”
“可是一台音箱50块钱代工费实在是太少了点……”
“我给的价格已经很公道了，我本身也有自己的电子厂，知道水电人工等费用在整台音箱成本中的占比，50块钱一台代工费你们起码能赚三四十块钱，如果少于这个数字的利润，那说明你们厂子损耗浪费严重，那就是你们厂子管理上的问题，我相信刘经理这样管理方面的高手在产品成本方面有着很好的控制力。”段云顿了顿，接着说道：“另外我想刘经理应该懂得薄利多销的道理吧？以目前你们厂的产能，只要能加快生产，利润可是会相当可观的。”
“那也要订单多才行啊，段经理你能给我们电子厂提供多少代工订单？”刘万广有些不以为然的问道。
在刘万广看来，虽然段云的天音低音炮音响在国内已经有了很高知名度，但毕竟还是个规模比较小的电子厂，应该不会有太多的订单。
“如果这个代工价格你们能接受的话，我第1批可以给你们5万台音箱的生产订单，如果咱们合作愉快的话，后期我还会有更多的订单交给你们！”段云微笑地对刘万广说道。
“5万台音箱订单！？”段云话声一落，不光是坐在对面的刘万广等华发电子厂的那帮领导，就连旁边的李国胜也惊讶的目瞪口呆。
一台音箱的成本动辄三五百元，5万台音箱成本就高达一两千万，这个数目简直堪称惊人。
而且一台音箱代工费是50元左右的话，那么5万台就是250万代工费，这对华发电子厂对这些领导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
要知道华发电子厂目前还处于一个亏损状态，即便是前年最好的时候，厂里一年的利润也不过100多万，而5万台音箱以目前华发电子厂的产能，最多两三个月时间就能全部生产出来，两三个月的利润就等于华发电子厂以前两年多的利润，这不能不让他们心动。
“咱们也谈了这么长时间了，我觉得也应该做出个决定了，如果你们接受我的价格，咱们马上就能签合同。”段云眉头一挑说道。
“可以！”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刘万广直接就拍板定夺了。
如果只是几千台1万台音箱的话，刘万广肯定还是要搞搞价的，但5万台音箱的代工订单这实在是块儿无法舍弃的肥肉，代工费少点无所谓，毕竟量大管饱，今年他们华发电子厂只需要接这么一单订单，那么就已经足够刘万广向上级领导交差了。
“我就知道刘经理是个爽快人，我这里已经准备好了合同，你们看一下吧。”段云说话间从自己的皮包中取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合同，递给了刘万广。
段云的这份合同是他之前专门找大兴当地的国办律师所律师写的，所有的细节都已经考虑在里面，代工费也是提前打印在上面。
接下来双方又对其中的一些合同细节进行了翻译和修改商量了一下，最终签订了这份合同。
前期段云将会给华发电子厂200万定金，这笔钱正好可以从广州办事处回款的资金里面出。
而到了后期则是分期付款，另外段云还会往这个在工厂派驻几名技术部质检工作人员，对出厂的产品进行第一时间的质量检测。
合同签订之后，段云和刘万广两人在厂里的食堂一起吃顿午饭，到了下午的时候，段云和李国胜准备到上步工业区继续考察。
“段经理，这5万台音箱的订单起码需要2000多万资金才行，可咱们厂到哪儿搞这么多钱啊？”离开华发电子厂后，李国胜皱着眉头对段云问道。
“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会自己解决的。”段云看了李国胜一眼，接着说道：“回头我会给你们办事处安装一台电话，然后在央视的广告上留下咱们广州办事处的电话号码，以后的话，你要专门雇一个接线员，另外你也可以多雇佣几个业务员，我按一块钱给你提成，你可以从中给这些业务员一些分红，至于给多少钱你自己决定。”。
“明白！”李国胜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又对段云问道：“段经理，我有点担心……”
“你担心什么？”
“咱们让他们代工，把所有的图纸资料都交给他，我担心他们以后掌握了音箱的技术后，会自己创了一个品牌，跟咱们抢市场……”李国胜思索了一下，接着说道：“还有就是咱们厂的低音炮音箱国外也是同一份，万一他们把咱们的产品做出来拿到国外出口……”
“呵呵，你想的倒是还挺多。”段云赞许的看了李国胜一眼，接着说道：“他们没有技术，也没有销售售后渠道，只要咱们好比升级换代快，想抢的生意没那么容易，而且国外我已经提前申请了专利，敢把咱们厂的产品出口，我能告的他倾家荡产，另外这两天咱们就在深圳考察一下，争取年底前也在这里办一个分厂。”
第七百二十章 奖金改革
段云其实并不担心，这些代工厂会仿冒他的产品，抢自己的生意。
因为它的低音炮产品一旦上市，其实就已经等于暴露了自己的产品技术，市场上出现仿冒产品已经不可避免了，尤其是在当前国内还没有专利法的情况下，这种情况更加难以避免。
但段云手中掌握的品牌优势，而且也有先入为主的市场销售优势，只要售后服务跟得上去，那么其他同类产品厂商最多也就是跟着喝一口汤，而段云则是可以吃很长时间肉的。
至于出口渠道，这更是牢牢掌握在段云手中，去年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香港申请了低音炮的专利，国外的专利法非常严格，侵权也是很严重的犯罪，真有厂商敢这么做，等待他们的绝对是难以承受的后果。
至于2000万货款的事情，这是个大问题，这件事还要等到段云回到大兴后解决。
不过这次来深圳也算让段云开了眼，这里的环境确实非常理想，很适合开办工厂，他下一步将会着手准备工作，将来的话，成立自己的电子产品生产基地。
下午段云和李国胜在深圳上步工业区转了一圈，然后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广州办事处。
段云打算要在广州停留两天，一方面是对广州电子市场进行考察，看看市面上流行的电子商品都有哪些，方便日后他做市场分析，另一方面则是要和李国胜对账，清点仓库，巡视广州的售后维修点，最后就是要给广州办事处的这些人开个会，集思广益，共同研究如何开发南方市场。
其实段云给李国胜的权利很大，在南方市场销售售后以及整个广州办事处的运作，都由他一个人负责，这也是当初俩人商量好的事情，如果李国胜没有独挡一面的能力，段云也不可能给他一块钱的销售分成，这份报酬可以说是很高的，尤其是现在天音低音炮在央视上做了广告之后，李国胜不必主动出击，以后肯定会有大量的客商找到他，一年赚个几万块钱应该不在话下，甚至有可能高得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国胜对段云是格外的殷勤，做事也非常勤快努力，基本上不需要段云怎么操心。
而就在段云在广州考察市场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兴劳动服务公司则有些暗潮涌动。
新任经理徐亮召开了全厂职工会议，大张旗鼓的喊出了“大干100天”的宣传口号，并且身先士卒，和一线工人一起加班加点，几乎全天都泡在车间里。
相比段云，徐亮确实非常的吃苦能干，他没什么技术，只能每天在车间里干一些搬运之类的活，仿佛从来不知道疲倦，甚至他每天的劳动量，让那些厂里的劳模都感到咋舌。
但除了能干之外，徐亮似乎也没有其他的能耐，开会完全就是喊口号，技术方面的事情他也不懂，而且也没什么兴趣，所以很少过问。
另外徐亮确实将部队里勤俭节约的光荣传统带到了厂里，地上哪怕有一个螺丝，一个铁片，它也要捡起来，想方设法废物利用。
还有就是徐亮把厂里的宣传栏贴着的绩效表换成了光荣榜，光荣榜上排名靠前的依旧是之前绩效表上的前几名，只不过不再显示奖金数额以及分房排名。
其实对于之前段云设立的绩效奖徐亮一直是极力反对的，因为在他看来，段云设置的奖金数额过高，而且还上不封顶，属于国家禁止的滥发奖金行为，另外还有就是厂里以前隔三差五发的福利，也被徐亮全部取消了，因为在徐亮看来，目前厂里的工资奖金已经很不错，没有必要再给工人乱发福利，这也能节省厂里的不少的开支。
况且国企的工人讲的都是奉献精神，靠金钱物质鼓励工人干活，这明显就是资本主义的那一套，和社会主义工人的精神是完全相悖的，这个时代的国企工人，更重视的应该是荣誉感，而不是金钱物质。
原本徐亮是想在职工大会上宣布取消奖金上不封顶的事情的，但这件事最终还是被姜建华给拦住了。
姜建华毕竟是老油条了，他知道取消奖金肯定会在厂里引起巨大的反响，尤其是在当前出口任务这么重的情况下，肯定是会导致产量下降，乃至工人消极怠工的，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种事情是万万做不得的。
而且在姜建华看来，厂里的工人一旦闹事，徐亮脾气太直，和工人对峙搞不好会整出什么事情来，到头来还得他这个当书记的帮忙擦屁股，所以阻止徐亮取消奖金，姜建华其实也是为自己考虑。
徐亮总的来说还算很给姜建华面子，没有直接取消工人奖金的上限，但查看了绩效表之后，还是做了一些改动，将工人绩效奖金压缩了将近一半，其中一些奖金特别高的零部件，则干脆压缩到了1/5。
新的绩效奖金很快发到了财务科和宣传科，两个科室也完全遵循徐亮的命令，毕竟他们都是机关坐办公室的，一线工人收入和他们无关，而且这是经理的命令，他们必须照办。
所以当天下午的时候，工厂宣传栏就多了一张新制定的奖金发规则，绩效奖全部缩水，似乎徐亮本人也感觉这么做会让工人有些抵触，于是又多了一些奖励的名目，比如先进生产奖，月度先进个人，成才奖，节约奖，合理化建议奖，等一串儿各种名目的荣誉奖励，奖品则是由厂里颁发的奖状以及各种小奖品。
新的奖励条款公布之后，中午下班的时候，宣传栏前人头攒动，但很快，这些人就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即便徐亮降低了厂里的奖金，但毕竟没有完全取消，而且相比总厂那边也算是基本持平了，所以尽管很多人内心都有怨言，但却也没人敢去闹事，毕竟大集体这边一线车间的工人大部分还都是临时工，徐亮本身就不像是好说话的人，谁也不愿意因为这件事丢了饭碗……
第七百二十一章 百无一用是书生
这次调整奖金后，厂里职工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大多数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徐亮调整一线工人的奖金，对于机关科室的那些科员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而且因为以前的时候，一线工人比机关科室的职工挣得多，所以办公楼的这些人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不过当刀子动到他们头上的时候，这些科室的人员也终于笑不出声了。
第2天上午的时候，徐亮就在厂里开了个领导碰头会，会议中徐亮建议取消之前段云给机关科室设立的全勤奖，并且为了杜绝这些科室职员请假泡病号的情况，徐亮还制定了一套严格的处罚制度，如果违反其中最严重的一条，将会扣除当月所有工资奖金。
当徐亮把他的想法和姜建华等厂领导一说，在场所有的领导都提出了反对。
之前段云给劳动服务公司机关这边设置的全勤奖一个月有5块，另外每个月还有卫生评比等各种评奖，加起来总共将近有10块，这是当初段云为了平衡机关和一线工人的收入而特别设置的奖励，总的来说不如车间一线工人挣得多，但也不会差太多，也正是因为这些奖金的设立，劳动服务公司，机关楼这边卫生搞得非常好，窗明几净，环境清新，而且整个机关楼将近200号科员，每个月几乎都是满勤。
但段云设置的这些奖金在徐亮看来根本就是多余的，以前他在部队的时候当兵的搞内务都是最基本的素养，被子叠的像个豆腐块，营房的地面更是干净的像狗舔过一般，这都是最基本的素质，哪里还用搞什么卫生奖。
不过徐亮这次撤销机关楼职员奖金的方案最终还是被其他厂领导否定了，这也是徐亮第1次碰钉子。
但徐亮的脾气显然有些倔强，眼见其他领导不同意，干脆就退而求次，也将这些卫生奖之类的奖金拦腰砍了一半，最终姜建华等人只能无奈的同意了，毕竟这个徐亮是新任局长“钦点”空降过来的，面子总要给一些。
其实徐亮他本人也知道这么做肯定会得罪厂里的一些人，但徐亮觉得自己一身正气，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为厂子节省成本，是好事，也是非常必要的，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环境的变化总是潜移默化的，徐亮不知道自己已经开始走向了危机。
周四早晨，徐亮刚刚换上工作服来上车间，就看到贾志强和孔静等5个大学生正在指挥工人组装新品变速箱。
“徐经理早！”眼见徐亮走过来，孔静立刻礼貌地招呼了一声。
“忙啥呢？”徐亮看着钳工台上摆放的那台半成品变速箱，对孔静等人询问到。
“这是大众轻型汽车mq41变速箱的仿制版本，我们之前对他进行了一些改进……”贾志强在一旁介绍道。
“我记得你们昨天还在测试这台变速箱吧？”徐亮似乎对贾志强的介绍并不感兴趣，只见他用手一只公台旁边放着的另外一台拆卸出来的汽车变速箱问道。
“哦，那台已经报废了……”贾志强说道。
“报废了？”徐亮顿时皱起了眉头，语气严肃的说道：“你们知道这么一台变速箱成本有多高吗？”
“当然知道，可问题是研发新产品就必须要……”
“这才不到两天就干废了一台汽车变速箱，照你们这么干，咱们厂一个月那可是要损失好几万呢！”徐亮语气越发的严肃，只见他接着说道：“你们这些大学生啊，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台一两千块钱的变速箱两天就报销了，这可是相当于几十号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呢！照你们这样干下去，咱们的厂子迟早有一天会破产的！”
“可是徐经理，研发新产品是之前段经理交给我们的任务，而且测试新产品本身就需要消耗不少的样品，本质上就是一种试错的过程，我们测试之前也是经过一番计算的，但有些数据必须要通过对产品进行实际检测才能获得，这都是非常必要的……”贾志强也眉头微微皱起，对徐亮解释道。
“行了，要我看段云那小子就是个败家子！哪有这么糟蹋东西的！”不提段云还好，一提到段云，徐亮的眼中闪过一抹愠色，只听他接着说道：“这工厂的经营就跟居家过日子是一个道理，省下的就是赚到的，而且咱们厂的产品目前不是销售的挺好吗，干嘛还要这么浪费钱开发新产品？你们都是搞技术的，整几张外国图纸照着做不就行了，实在不行买一台回来，咱们照着做不就完事了，还用得着做这么多实验么？”
“徐经理，外国的技术不是那么容易学到的，光有设计图纸远远不够，零部件的材质，加工工艺，以及各部件之间的参数，都是必须要经过实验才能得到的，并不是只有外形一样就可以的……”孔静这个时候也跟着解释了一句。
“别和我讲这些没用的，要我说你们这些大学生……”似乎感觉这么说有些过火，徐亮随即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说道：“以前你们浪费了这么多材料也就浪费了，这其实主要还是段云的小子管理存在问题，责任不在你们，以后的话你们应该多在如何降低产品成本上下功夫，成本越低，咱们的产品就越有竞争力，效益才能提上去，这才是你们这些大学生最重要的任务。”
百无一用是书生，徐亮一直就对这几名大学生不怎么当回事儿，在他看来，要是早上五六年，他们这些年轻人也就是“臭老九”，除了有些酸腐的清高，其他的一无所长。
但好歹这几个大学生是国家分配的干部身份，而且也是省厅特意安排过来的，所以尽管徐亮内心瞧不起他们，但对他们几人还算比较客气。
“徐经理，其实我们……”孔静柳眉微皱，还想解释几句。
“不用说了，你们就按我的安排来吧，用不着搞什么新产品研发，回头多想想怎么能降低咱们厂的生产成本，这才是正事。”
徐亮说完，转身离开了……
第七百二十二章 数控加工中心
段云在广州待了两天之后，处理完这里的所有事情，然后就坐车前往了厦门。
目前厦门办事处负责人依旧是赵长风，收到电报得知段云要到来后，他也是亲自到火车站迎接。
两人碰头之后，随即坐着人力三轮车来到了厦门办事处。
相对于广州办事处，厦门办事处条件要好一些，2层的小楼外带一个院子这都是段云买下了私产房，后期段云又花了千把块钱让赵长峰把这里的房子重新修缮装修了一番，还添置了桌椅板凳床铺等办公用具，环境非常的不错。
好的工作环境能让人心情愉悦，而段云也是个不差钱的人，加上这房子已经成为了自己的私产房，所以并不吝啬花钱装修。
厦门的气候和环境都非常好，也是个适合旅游的地方，段云买这套房子除了当做办事处，将来也可以当自己的度假地点，领着程清妍来这里看海。
这里总共有七八个房间，而得知段云要过来后，赵长风已经提前将2楼的连接的最大的一间房清理出来，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有床有沙发，还有收音机和电视，窗户边上还摆着几盆花，显然是刚浇过水的，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的翠绿欲滴。
不过段云来厦门这里不是为了度假享受的，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和赵长风交代。
“段经理，这是远华公司给咱们提供的价格表，你看一下吧。”此时赵长风和段云面对面坐在一起，他从包里掏出一张清单，递给了段云。
“额。”段云点点头，接过那张清单看了起来。
过年时候，段云和赵长风，李国胜一起吃过一顿饭，期间段云就将一张产品清单交给了赵长风，其中大部分都是国内非常紧俏的集成电路芯片以及国外禁止销售的高端机床设备零部件，让他看看能不能在厦门买到。
从83年开始全国严打，走私也列入了打击范围之内，但相对于轰轰烈烈的社会治安严打，国家对于走私则手段没那么严厉。
其实虽然这个时候内地和对岸处于一种敌对状态，但民间交流却非常的多，有很多台胞回大陆探亲或者做生意，厦门就是最主要的联通口岸。
除了沿海口岸一些渔民通过特殊途径获得内地紧俏的家用电器等商品外，还有一些挂的正规牌子的公司也一直在做着一些灰色的生意，他们通过一些特殊的途径能够获取很多比较先进的东西，而这也正是当初段云选择在这里设立办事处的重要原因。
去年厦门办事处成立之后，赵长风一方面在周边省市推销段云的产品，而另一方面则是熟悉当地的环境，现在已经基本摸清了厦门周边很多的灰色渠道。
段云对倒卖走私电器之类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他需要的是对岸的先进设备和技术，当然这种东西是严格封锁的，即便是花高价，也是不可能购买到的。
“永进机械加工中心……全套价格120万……”
段云看到清单上面的第1条就顿时惊讶的目瞪口呆。
在这个年代，120万元人民币绝对是个非常大的数字，这已经相当于一些中型国企一年的利润总值了，而现如今国内的普通车床也不过就是3万到5万左右，而且还是质量最好最新型的车床产品。
当然这台数控加工中心出厂价肯定是远远低于120万元这个价格的，但考虑到获取的途径和风险，没有高额的利润想必也没人会做这单生意的。
除了价格方面，让段云更感到惊讶的是厦门远方公司居然能买到成套的数控车床，尤其是在对岸严厉封锁的情况下，这听起来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我听远方公司的负责人跟我说这永进数控加工中心是对岸去年刚出的新产品，目前产量只有几百台，质量肯定比不上欧美和日本的最新型车床，但也差不了多少，比咱们国产的车床要强很多……”赵长风在一旁对段云说道。
“有这种机床的产品介绍吗？”段云问道。
“这是远方公司提供的产品手册。”赵长风又从包里掏出一个手册递给了段云。
段云接过手册后，立刻仔细的翻看了起来。
“……这数控机床不错，确实比国内强太多了。”片刻后段云点了点头说道。
其实段云也知道，想从欧美或者日本购买这种加工精度高的数控机床几乎是不可能的，相对而言，购买质量次一点的台湾机床倒也是个选择。
其实台湾自动机床质量上也只比日本和欧美的稍差一些而已，早年台湾研发数控车床，比大陆起步步要晚，人力物力上也远远不如大陆这边。
但台湾有一个巨大的优势，就是他们能够从日本那边购买到一些关键零部件，一边使用，一边学习借鉴日本的技术，所以台湾那边的数控机床发展很快，只用了短短几年时间就将大陆这边机床技术甩开了一大截。
目前台湾的各种机床厂有50多家，其中最强的三家企业分别是永进，杨铁，远东，而这三家厂子生产的数控机床有些还远销到了东南亚等国家，质量方面还是不错的。
“远方公司经理和我说，如果咱们订购他们的车床的话，不可能一步到位，只能先一个部件，一个部件的交易，获得整台机床的所有部件至少需要2~3个月时间，所以这件事一定要考虑清楚……”赵长风对段云正色说道。
“原来如此。”段云闻言顿时恍然。
很明显，就算是厦门远方公司神通广大，他也不可能一次性从对岸拿到整台数控车床的，只能是采取蚂蚁搬家的形式，一批批一个个的通过各种渠道送到厦门这边，最后通过组装就可以使用了。
而这种交易方式段云也是完全能接受的，毕竟可以一个零件一个零件的进行验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付款方式比较灵活，否则的话，让段云一次拿出120万元，段云手里还没有那么多钱。
“段经理，我是觉得，这台机器实在太贵了，而且你现在也不在劳动服务公司那边当经理了，有必要买这台机器吗？”赵长风疑惑的问道。
第七百二十三章 两手准备
“我说过要给劳动服务公司买数控车床吗？”段云闻言微笑着反问了一句。
“那你……”
“前几天我在深圳考察过了，我觉得那个地方非常适合办厂。”段云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一台高精度的数控加工中心就足以支撑一个小型加工厂，到时候可以专门生产一些高精度零配件，市场前景会很好。”
“原来段经理你是要自己办厂啊。”赵长风闻言顿时恍然。
“不然你让我怎么办？我现在已经不是劳动服务公司总经理了，而且就算是，120万元买来一台数控车床，购买渠道还不能公布，这笔账我该怎么向上级交代，你说会不会有人告我贪污受贿？”段云撇撇嘴接着说道。
段云原本是想以劳动服务公司的名义购买这台数控加工中心，但现在的情况是这台机器本来就不是什么正规渠道获取的，厂里根本没法入账，段云总不能自掏腰包花上百万给厂里买设备，他不是活**，劳动服务公司也没有他的股份，而且这会暴露他的个人财产的。
而且自从瑞阳离开后，市局新领导对他并不怎么待见，经理的位置说撤就给撤了，政策的飘忽不定也让段云不能这么做。
所以段云的想法就是自己花巨资购买下这台加工中心，然后再购买一些其他的国产机器，在深圳开办一家机加工厂，这样一方面能够赚钱，另外一方面也可以给劳动服务公司供货，提供龙腾变速箱的关键核心零件。
目前龙腾变速箱只能靠劳动服务公司那几个经验丰富的老技师手工加工，而如果有了这台数控加工中心的话，那么段云就能批量生产其中的关键零部件，不光效率大大提高，而且还可以加工精度和难度更高的齿轮部件，将来更是可以用于生产更为先进的变速箱齿轮。
另外自己开厂的好处就是段云既可以赚钱，又牢牢掌控着红星劳动服务公司核心零部件的供应，哪怕将来上级领导把他一脚踢开，段云也有足够的技术和设备自己开发生产新的汽车变速箱产品，这才是能进能退的一条长远发展之路。
“其实以段经理您的能力，自己办个机加工厂子是没有问题的，我是真觉得这次上级领导做的有些过分了……”赵长风有些感慨的说道。
“上级领导有上级领导的考量，有些事情是不能强求的，所以咱们也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段云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无奈。
虽然段云本质上是个有私心的人，但对于发展国内汽车产业还是有它的抱负和梦想的，以前一直想利用国企的资源和人力完成他的心愿，但现在看来，如果想完成这个前任的梦想，需要两手准备。
目前劳动服务公司有很多段云改装过的设备，但它毕竟是集体的财产，就算是改动，也需要冒一定的风险，而现在如果段云有了自己的几家工厂，既能掌握核心生产技术，又能从中赚一些钱，也算是两全其美的策略。
“只是这120万的价格实在是贵得离谱……”赵长风皱着眉头说道。
“可我觉得这价格还能接受，如果这个厦门远方公司真能把加工中心的所有零配件都运过来的话，这钱我可以出。”段云说道。
段云目前刚刚和华发电子厂签订代工合同，也交了200万的预定金，所以目前他拿不出这120万元，但好在厦门远方公司分批次交货，这就给了段云一个很好的缓冲时间。
“那我回头就和远方公司的销售经理说一下，让他们先进第1批货，咱们需要先支付他们一半的定金。”赵长风说道。
“可以！不过钱的话，我需要先回大兴后再给你汇过来，剩下的事情就全交给你了。”段云安顿道。
“好的。”
“另外最近这段时间你抽空去上海出趟差，我打算在那里也设立一个办事处，如果有好的房产，你可以推荐给我，地理位置最好就在市中心，最好就像这个办事处这么大就行，价钱方面好说。”段云沉吟了一下说道。
段云最终的目标还是要在北上广三个全国最大的城市都设立办事处的，这也是他全国布局需要迈出的关键一步，毕竟在80年代，北上广就是全国最大的消费城市，产品如果能在这三个城市都热卖，那么其实就等于在全国畅销了。
“上海的地方我去过好几次，想找咱们这样大的房子有点难，那里的人口密度有点大，不过如果段经理你出的起高价，我想应该还是能找到合适的房子的。”赵长风思索了一下说道。
尽管80年代基本上没有商品房，但在上海还是有很多祖辈传下来的私产房，只不过上海本地人很少会有卖房的，就算有卖的，价钱也会非常高，不过对于段云这样的富豪级别的人来说，还是可以买到不错的房子的。
“那就麻烦你跑一趟了。”段云微笑的说道。
“这有啥麻烦的，我挣的就是跑腿的钱。”赵长风也笑着说道。
“对了，有样东西还要给你。”段云说话间从自己的皮包里掏出了一个用报纸包的纸包，递给了赵长风。
“这是……”
“你打开看看。”段云微笑着说道。
“好吧。”赵长风打开了那个纸包，里面赫然露出了两沓子厚厚的大团结，看到这些前后，赵长风一脸的惊讶，连声说道：“段经理你这是……”
“其实过年的时候我就应该把这个钱给你，算是对你过去半年来工作的一种奖励。”段云撇撇嘴，接着说道：“以后我每隔半年就会给你发一次半年奖，至于发多少，全看你的表现，另外如果上海办事处成立之后，我有可能会把你调到那里，到时候你可能需要两边跑，如果能完成我交给你的所有任务的话，我今年年底就让你变成万元户！”
“明白！”赵长风很干脆的应了一声，握着那沓钞票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第七百二十四章 私心
在段云的布局中，厦门办事处一直处于一个非常特殊的位置。
段云最早打算将厦门办事处设立成为一个向南方拓展的据点，但现在随着广州办事处的设立，段云其实已经不指望赵长风能在这边开拓多少的市场了，反而因为特殊渠道的需要，这里变成了一个段云获取无法从正规途径购买特殊货物的渠道。
不过赵长风是段云重用的人，如果光让他只是从事这样的事情的话，无疑有些大材小用，而且在他看来，赵长风的能力其实并不比李国胜差，他也有着非常强的销售能力和头脑，所以段云打算将来让他坐镇上海办事处，拓展上海以及周边地区的销售售后体系，和广州办事处一起形成覆盖南方所有城市的销售和售后服务网络。
关于下一步还打算在北京设立一个办事处，不过现在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另外就是其实大兴和北京距离很近，所以在北京成立办事处并不是一件迫切的事情，而且由于首都的地理位置比较敏感，段云派驻到那里的办事处人员必须要谨慎选择，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段云是不会在北京开设办事处的。
不过段云打算以后有了钱的话，肯定会在北京购置一些房产的，但段云现在不可能炒房的，因为80年代，国内的房价还没有呈现疯涨的趋势，另外国内也没有商品房这一说，政策方面不允许，而且大量的资金投入进去短期内很难收回，这无疑会限制段云手中的现金流，远不如发展实业赚钱快，所以段云最多只会在北京买上一两套房子，用作办事处的驻点。
不过现在段云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手中没有多少流动资金了，前期交纳了新发电子厂200万代工定金，厂里的日常开支也不是个小数目，这次5万台音箱的代工总额高达2000多万，这笔钱段云还要想办法筹备，这也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
当天晚上，段云和厦门办事处的所有工作人员聚在一起吃了一顿晚饭，除了赵长风之外，还有之前从保卫科调去了几个老熟人，段云在饭桌上也对厦门办事处新一年的任务作出了部署，重点就是成立上海办事处的事情，细节方面的事情也谈了很多，但主要还是宣布了一些新的奖金方案，鼓舞办事处这些工作人员的士气。
而就在段云和广州办事处的这些工作人员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的时候，千里之外的大兴轻工局招待所中，新任轻工局局长朱军海和徐亮面对面坐在一起，中间小方桌上摆的一些饭菜，俩人对饮了起来。
“小徐，最近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朱军海端起酒杯，对徐亮说道。
“不辛苦，比起部队的时候轻松多了。”徐亮也端起酒杯和朱军海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后，接着说道：“部队那才叫艰苦呢，天天早晚两个负重5公里，隔三差五搞个紧急集合拉练什么的，在工厂上班还算个啥呀，刚转业到地方的时候的时候让我坐办公室，屁股都快生疮了，现在这样挺好，每天有事儿干，不会闲的慌。”
“呵呵，你也算是我带过的兵里最能吃苦的。”朱军还笑着说了一句，随后又对徐亮问道：“最近你在劳动服务公司那边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没啥困难的，在那边当经理和在部队带兵差不多，只要我做出榜样，这些工人他们自然而然就服我，我当经理都干那么多活，他们当工人的怎么好意思偷懒？就算有的工人对我不那么满意，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一不贪污，二不搞歪门邪道，谁也不可能说我什么。”
“这就对了！”朱军海赞许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人只要行得正，就不怕别人抓小尾巴，咱们都是部队转业干部，就应该让老百姓看看咱们军人的风范。”
“要我说现在的工人简直太幸福了，一天也没见干多少活儿，拿的可比咱们在部队的津贴高太多了，另外我最近还发现了一些问题……”徐亮往嘴里扔了一颗油炸花生米，嚼了两下后说道。
“什么问题？”
“就是之前当劳动服务公司经理的那个叫段云的小子，简直就是胡搞乱搞，奖金定的高的离谱，其中有些工人的工资甚至比您还高，而且绩效奖没有上限，这不是胡闹吗？”徐亮嘟囔着说道。
“段云那小子除了技术上有些特长，管理上确实是个门外汉，也就是前任领导比较照顾他，再加上他研制的产品成功出口，这才被上级领导当成了香饽饽，但说到底他还是太年轻，很多事情就是在胡搞，不按国家规定的政策来，自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还开了一家私人企业，这要是放在早些年，肯定就被当成走资派，抓起来游街坐牢了，正因为如此我才把他撤换，让你当这个经理……”朱军海冷笑着说道。
“除了那个段云，厂里那几个大学生也天天瞎搞，拿厂里的钱不当钱，就知道搞什么狗屁新产品研发，基本上两天干废一台汽车变速箱，我来这几天已经浪费了好几台了，加起来成本也有七八千了……”徐亮有些不悦的说道。
“那几个大学生可是省里安排下来的，你可要小心对待……”
“朱局长您放心，我就是安排他们不搞研发而已，要说这帮学生也是刚出校门，什么都不懂，说到底都是段云的小子的责任，这一点我还是分得清的，所以我也没处罚他们。”徐亮说道。
“你有分寸就好，总而言之地方企业的管理和咱们部队管理还是有些区别的，其实我这次安排你当红星劳动服务公司的经理，我也是有私心的，主要是考虑到这个厂子是全省重点外贸企业，如果你将来干得好的话，不光是我，省里的领导也会看见了，到时候我提拔你也容易一些，总而言之你要珍惜这次机会，不需要你干出什么辉煌伟业来，只需要能平稳的将这个厂子生产任务完成，那么将来还会有更高的舞台等着他们……”朱军海笑眯眯的说道。
第七百二十五章 最后一根稻草
“我明白的朱局长您对我的一片好意，我肯定会好好干的，而且肯定比姓段的小子要干的出色。”徐亮脸上闪过一抹得意，接着说道：“之前厂里乱发奖金的事情已经被我纠正了，那几个大学生我也会好好管教他们的，还有就是身为经理，我肯定会做好表率工作，凡事都都冲在最前面，干最苦最累的活，我相信厂里的职工肯定也会真心拥护我的，管理这种小厂子对我来说没什么难度，这个您放心。”
“很好。”朱军海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咱们两个将来的路还很长，要同舟共济互相配合，把咱们在部队里的辉煌延续到地方，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啥也不说了朱局长，都在酒里呢。”徐亮端起酒杯，对朱军海说道。
“少喝点儿，晚上骑自行车别撞到电线杆上。”朱军海笑着说道。
“朱团长您这就说笑了，咱们部队出来的，谁还没点酒量？”
徐亮和朱军海碰了一下酒杯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
“贾哥，你拿个主意啊，我们几个全听你的。”
“是啊，我感觉这个新来的经理根本就不懂技术，今天还说要撤销咱们的新产品攻关小组，以后和技术科同用一个办公室，奖金有可能也会下调，我的心都凉了……”
此时在劳动服务公司办公楼的宿舍里，两个中专生对正在看书的贾志强说道。
“我觉得……还是再等等吧……”贾志强闻言，沉吟了一下，转头对那两个中专生说道。
“还等个屁！”躺在上铺的刘忆江猛地坐了起来，气呼呼的说道：“要我说这个新来的徐亮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楞头青！比姓段的那小子差远了，最起码那个段云是真的懂技术，会说话，也会笼络工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哪像这货，堂堂一个经理当的像个搬运工，整天就知道在车间搬运那些铁疙瘩，你说上级领导脑袋是不是有问题，把一个好好的经理给撤下来，换了一个搬运工进来，这不是把脑袋安在屁股上了吗？”
“你小点声……”贾志强白了刘忆江一眼，接着说道：“那个徐经理天天就睡在他那个办公室里，别让他听着。”
“没事儿的，今天下班儿，我就见他骑自行车离开厂子了，刚才我上厕所看他办公室的灯还没有亮，估计现在还没回来呢。”刘忆江脸上闪过一抹不屑，接着说道：“我感觉这破地方也不能待了，当初要不是被那姓段的小子忽悠了，我现在早就调到省城上班了，原本以为在这里能混套不错的房子和结婚钱，结果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才刚过完年没多久段云就被上面的人给撸了……”
“之前咱们不是找过段云吗，他也答应会兑现承诺给咱们奖金的，这都是说好的事情，我想他现在这么大的老板应该不会反悔的吧？”贾志强说道。
“我说贾哥，你好歹之前也是在厂里上过班的人，领导的话有时候就不能信，姓段那小子一看就是个人精，他那张嘴能把死人都说活了，你还敢信他？”刘忆江撇撇嘴说道。
“我觉得段经理人还可以吧，至少过年的时候给咱们买过不少东西，而且刚来的时候还送过咱们自行车，这可都是他自掏腰包的……”
“是啊，我也觉得段云人不错，技术方面也确实很强，我来这里后跟着他也学到了不少东西，这都是课本里没有的。”下铺的两个中专生说道。
“这件事咱们明天上班再谈吧，孔静估计现在睡觉了，明天早晨的时候我把他叫过来一起谈谈。”贾志强思索了一下说道。
“孔静说到底还是一个姑娘，她不用为前途考虑那么多事情，大不了找个好人家嫁了这辈子就算妥当了，可咱们几个都是爷们儿，尤其是老贾你，都30岁的人了，连媳妇儿都没娶上，你不着急啊？”刘忆江看了贾志强一眼，接着说道：“咱们几个当初来这大集体，其实已经就够丢人了，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全厂上下就300号人，连省城稍微有点规模的小企业都不如，经理才是个副科级干部，能有什么前途，要是为了挣钱的话，当初段云承诺给咱们的奖金确实很高，就冲着那2000块的奖金和一套洋房，我也就先干下去了，可问题是现在段云他都已经被撤了，这承诺还能兑现吗？”
“段云不是说了会给咱们奖金的……”
“哼，幼稚！”。刘忆江哼了一声，接着说道：“现在段云都已经不当经理了，他凭什么要自掏腰包花这么一大笔钱给咱们兑现奖金啊？你还真当他是活**啊？再说了现在新来的那个徐经理都要取消咱们新产品研发小组了，之前在厂里让咱们停工的事情，你们都在场吧？连样品都不让搞了还怎么研发新产品？研发不出新产品，段云凭什么给咱们钱啊？”
刘忆江话成一落，屋里的其他三个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毫无疑问，刘忆江这次说出了问题的关键，倘若徐亮不让他们测试新样品，那新产品的研发显然就无从谈起，段云承诺的奖金更是不可能拿到。
其实贾志强他们这些大学生当初进入大学的时候也是一腔热血踌躇满志，也想着做出一番事业来，但他们踏入社会之后，考虑到家庭以及社会周围的环境，赚钱和前途只要成为了他们最重要的目标，尤其是面对培养了他们那么多年的父母和亲人，谁都希望能给他们带来一些回报，最起码也要让自己和家人过得富裕和风光。
梦想敌不过柴米油盐，假释他们身上也有着很多隐形的压力，逼迫他们不能随心所欲，浪费时光，人总是要往高处走的。
而徐亮叫停了他们开发新产品的决定，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实际上就等于切断了他们留在这个厂里最大的希望……
第七百二十六章 设备失灵
段云第2天在厦门停留了一天，处理完这边所有事情之后，坐上了返回大兴的火车。
这次返回大兴，段云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处理，那就是想方设法筹到2000万。
想获得如此大的一笔资金，唯一可行的办法就只能向银行借贷，但现如今段云并没有什么可抵押的东西，所以想借到这么大一笔钱是非常困难的。
深圳代工厂那边是分期付款，基本上是交付一批订单之后，就结算一批，没有钱的话，华发电子厂是不可能垫钱帮段云生产产品的。
但实际上段云也不需要借到2000万元那么多，只需要能借到七八百万，维持厂里的正常生产和运作，剩下的资金缺口可以从经销商先期付的定金填补，之前段云和这些经销商签订的是货到付款的合同，所以只要能保证前期代工厂的费用以及自己这边电子厂的日常开支，熬过这个最困难的阶段之后，随着产品大批量交付经销商，段云的资金就能逐步周转开来。
另外这次段云回大兴，还要处理其他的一些事情，他出去的这几天电子厂积压的订单肯定很多，这次回去后，他要赶紧将将经销商的地址发到代工厂，另外还准备派驻两名质检人员到华发电子厂，进行出厂产品的质量检测，这也是段云之前和华发电子厂商量好的事情。
火车飞快地向着北方驶去，看着沿途风景，段云的眼神有些凝滞……
……
周五的早晨，徐亮依旧起了个大早，换上了工作服来到了车间。
尽管昨天晚上和朱军海一起喝了很多酒，但徐亮酒量还是相当不错的，一觉醒来依旧是神采奕奕，他的体力和精力确实远比一般人要旺盛的多。
不过今天来到车间后，徐亮却感觉车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但却不知道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于是只得像往常一样简单开了个站班会后，和工人一起开工干活。
整整一上午时间风平浪静，中午徐亮到食堂吃顿饭，馒头刚咬了两口，一个工人就迅速小跑着来到了徐亮的面前。
“徐经理，车间的渗碳炉出问题了，温度无法调节，您过去看看吧。”那个满脸是汗的青年工人对徐亮说道。
“渗碳炉不能调温了？带我过去看看！”徐亮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将馒头放在了饭盒里，起身跟着这个青工一起快步离开了食堂。
尽管徐亮刚来劳动服务公司，对技术方面的事情了解的非常少，但设备出了问题，肯定是会影响到生产的，尤其现在他们厂产品涉及到出口创汇，所以这个时候设备是万万不能出问题的。
徐亮来到车间后，果然看到车间两台渗透炉那边站着很多中午加班的工人，于是立刻快速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徐亮皱着眉头对旁边的工人问道。
“徐经理，刚才工人在给这台机器调温的时候，仪表上显示的温度没有任何变化，刚才我们断电停炉打开一看，里面热处理的工件有些过烧，冷却后表面颜色不对，所以我估摸着这台渗碳炉调温设备失灵了……”旁边站着的车间主任罗飞对徐亮说道。
“这边这台呢？”徐亮指着旁边另外一台渗碳炉问道。
“这台没啥问题，一切正常。”旁边的一个操作工说道。
“维修工呢？赶紧停炉把机器修好。”徐亮对周围的工人说道。
“徐经理啊，刚才我们看了，这台机器的控温系统出了问题，里面全是各种电路板原件，这个我们没法修啊……”旁边走出一个维修工对徐亮说道。
“不是……你们搞维修的不会修机器？”徐亮愣了一下说道。
“一般的机器我们都能修，可这台机器的电路板是之前段经理安装上去的，看起来挺复杂的，他也没教我们怎么修啊……”领头的维修班班长苦的脸说道。
“没了段云你们连个机器都修不好了！？”听到维修班班长提起段云两个字，徐亮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愠色。
“这设备是改装过的，原厂的设备图纸上都没有，以前电路板有问题都是段经理他亲自维护的，从来就没教过我，你说这让我们怎么去修？”
“是啊，厂里的其他设备还好，这电路板方面的事情我们也没学过，根本没法修啊。”
旁边两个维修工也跟着说道。
“技术员呢？”徐亮突然转头向周围看去。
“徐经理，我就是技术员，维修班的师傅们他们说的都是事实，这机器电路板方面以前都是段经理维护的，并不是原厂的产品，是改装过的，这台机器的电路部分就是以前的段经理加上去的，我们技术科这边也没有图纸存底，而且上面还有集成电路，就算能摸清它其中的原理，这集成电路板也没地方买呀……”站在徐亮对面的一个戴眼镜技术员皱着眉头说道。
“你们搞维修搞技术的，居然没有一个人会修这台机器？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听到这里徐亮顿时变得恼怒起来。
徐亮完全没有想到厂里的这台机器坏了，居然没有一个人会修，这简直让他难以相信。
要知道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汽车连维修汽车，装甲部队维修坦克，就算是他们炮兵部队维修保养也是重要的科目，如果战时出现装备无法维修的事情，那么后果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而现在厂里几百号人居然连一台机器都没人会修，这是徐亮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眼见徐亮发火，周围的工人顿时沉默下来，没有人敢再吱声了。
“徐经理，这确实不能怪他们，以前段经理在的时候，技术方面也是他负责的，就是靠着这几台改装的设备，咱们厂的产品才能出口到外国，要我说不如咱们请段云过来……”此时车间主任罗飞建议道。
“把那几个大学生给我找回来！”徐亮打断了罗飞的话，面色严峻的说道：“我就不信咱们厂离了那个段云，还真没人能修这玩意儿了！”
第七百二十七章 辞职申请
徐亮话声一落，旁边的人纷纷向周围看去。
以往的时候，这5个大学生早就已经来到车间开始产品测试，然而此时车间里却看不到几个人的踪影。
“他们好像今天没来上班，上午就没看到人……”环视了一圈之后，罗飞小声对徐亮说道。
“没来上班！？”徐亮闻言顿时愣了一下，这才发现上午并没有见到这5个人来上班，随即一脸怒气的说道：“罗主任，你去把他们找过来，他们应该都在宿舍呆着呢。”
“好的！”罗非飞应了一声后，转身快步离开了车间。
“都看什么呢？该干啥干啥去！”眼见罗飞离开后，徐亮对众人呵斥了一句。
下一刻，人们轰然散去，继续开始下午的工作。
10多分钟后，罗飞返回到车间，神情有些严峻。
“人呢？”徐亮问道。
“徐经理，他们几个人住在宿舍的，我让他们过来，他们不过来，还说让你亲自去一趟。”罗飞一开始说的。
“让我过去请他们？”徐亮听到这里脸上顿时闪过一抹怒色。
“徐经理，你过去就知道了……”罗飞一脸无奈的说道。
“行，只要他们能把设备修好，我过去请他们也没关系！”徐亮说完，快步离开了车间。
此时徐亮憋着一肚子火，工作时间不上班，也没有和他请假，这明显就是旷工行为。
以前徐亮在部队里那是言出必行的人物，几乎没有他收拾不了的刺儿头和老油条，在他手底下当兵个个都是服服帖帖的，但没有想到来了这个厂里后，这几个大学生旷工不说，居然架子大的还让他亲自去请。
但现在厂里的机器必须要尽快恢复运转，毕竟关系到出口订单的生产，如果到时间完不成订单，这个责任可是非常大，之前朱俊海也曾经和他重点交代过，所以徐亮只得亲自去找这几个大学生。
“砰！”
徐亮快步跑上5楼后，来到那几个大学生的宿舍，猛地一脚将门踢开。
“你们几个怎么不上班！？”眼见宿舍里几个人正坐在床铺上面下象棋，徐亮顿时一脸怒色的大声呵斥道。
此时正在床上下棋的贾志强等人转头看了一眼徐亮，然后从屁股底下掏出一张纸，从床上跳下后交给徐亮。
“这是什么？”徐亮没有接那张纸，而是板着脸对贾志强问道。
“徐经理，这是我们几个人的辞职申请，您看一下吧。”贾志强语气平静地对徐亮说道。
“辞职申请？”徐亮闻言顿时愣住了。
“是这样的，我们几个感觉不能胜任劳动服务公司这边的工作要求，一直白拿这里的工资也不太好，所以希望徐经理能同意我们的辞职申请，把人事关系粮油以及其他档案退回到省厅那边……”贾志强语气诚恳的说道。
“我不同意！”徐亮看了一眼贾志强所供的单子，接着说道：“厂里现在目前任务这么紧，你们说走就走，这要是在战场上那就属于逃兵行为，会被枪毙的！”
“徐经理，我们只是正常的想调动工作，和逃兵有什么关系。”贾志强顿了顿，接着说道：“再说了，我们几个虽然学历高一点，但留在这个厂里真的没有什么用处，一般的技术性工作，咱们厂的技术员就能胜任了，有我们和没我们都一个样……”
“谁说你没用的？现在就有用！”徐亮眼睛一瞪，接着说道：“刚才厂里的渗碳炉电路板坏了，你们现在过去就把它给我修好！这个月奖金我可以给你们多发点！”
“渗碳炉电路板部分我们真的不懂，我们只是学机械，电路方面只学了一些入门，渗碳炉电路控制部分是以前段经理改装过的，用的是芯片集成电路，设计的很复杂，他也没教给我们怎么修理，我觉得你应该让段经理去修那台机器。”此时从旁边屋子走过来的孔静对徐亮说道。
“你们也修不了？”听到这里，徐亮顿时有些傻眼，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台渗碳炉居然如此麻烦。
“你可以到技术科问问程清妍，她之前在总厂那边是技术科副科长，而且和段云关系比较好，我想她应该知道怎么修理吧。”孔静在一旁提议道。
“程清妍……”徐亮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
程清妍一开始给徐亮的印象还是非常好的，他感觉这个女技术员长得高挑靓丽，学历高，更有几分文静的气质，待人说话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确实是个非常优秀的姑娘，但当徐亮很快得知程清妍是段云的未婚妻后，顿时就没什么好感了，平时俩人也没怎么说过话。
似乎是由于段云自己开办私营企业的事情，所以徐亮感觉程清妍肯定是个爱慕虚荣贪图钱财的女人，很容易将两人想成一类人。
虽然内心有些看不起程清妍，但现在情况紧急，他不得不拉下脸去找程清妍。
此时的程清妍正在技术科里画图，段云之前从厂里离任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她，她依旧每天正常上班下班，也不在乎别人议论她和段云的事情。
实际上现如今程清妍和段云已经非常了解彼此了，关系也是相当的牢固，正因为程清妍对段云比较了解，所以她并不担心段云的前途，而且已经看穿了很多事情。
“程清妍，你出来一下。”此时徐亮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对程清妍招了招手。
“徐经理有什么事情吗？”程清妍起身走到门口后问道。
“是这样的，现在车间有一台渗碳炉坏了，你能过去看一下吗？”徐亮说道。
“不是有维修班吗？”
“维修班的说修不了……”
“那我也无能为力了。”程清妍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淡然的说道：“那台设备是之前段云改装的，除了他没人知道该怎么维修，恕我直言，徐经理您应该请他来修，也只有他能修理那台机器。”
“那段云现在在哪里？”徐亮沉着脸问道。
“他之前说是去南方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程清妍沉吟了一下说道。
“都是一帮没用的人！都是废物！！全厂都找不出一个会修设备的人，这次要是耽误了生产任务，你们所有人都要负责！！”徐亮有些恼怒的大声说道。
“徐经理，我觉得你这么说不对。”程清妍柳眉一挑，淡淡的说道：“您不该这么大声抱怨，以前段云当经理的时候也遇到过困难，犯过错误，但他有担当，从来不会把责任推在别人身上，也从来不会像您这样大喊大叫，而是平静的想办法解决问题，我觉得你应该向他学习！”
第七百二十八章 加班饭
“你是在教我怎么当这个经理吗？”徐亮闻言都沉下了脸。
这一刻徐亮的自尊心似乎被狠狠的打击了一下，他还从来没有想到，一个看起来这么文静的姑娘，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请原谅我的直率，但我就是这么认为的。”程清妍似乎丝毫不惧怕徐亮，依旧面色平静的说道。
“你们这些……”徐亮用手指了下程清妍，但似乎又感觉有些无言以对，哼了一声后，转身离开了。
“徐经理，您还没看我们写的辞职申请呢……”此时贾志强带的那份辞职申请书在技术科门口对徐亮说道。
“我不同意！！”丢下这句话后，徐亮也没再理会贾志强，而是快速来到了车间。
此时的徐亮心情异常焦急而愤怒，机器无法修理，几个大学生要闹辞职，刚才还被技术科的程清妍当面羞辱了一句，这让他感觉难以接受，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企业不是部队，不能用严苛的规章制度去强制工人，况且在这个年代工人的地位还挺高，即便徐亮是经理，但如果真的和程清妍这样的工人争吵起来，下不来台的反而是他。
修理机器的事情搞不定，但生产还必须继续下去，外贸订单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耽误的，这一点徐亮还是心知肚明的。
“徐经理，这机器……”眼见徐亮返回车间，车间主任罗飞第一时间迎上去问道。
“不是还有一台炉能正常运行吗，今晚全厂加班到12点，你回头安排食堂那边给大家准备好晚饭。”徐亮对罗飞说道。
“12点……”听到这里，罗飞顿时愣了一下，随即皱着眉头问道：“徐经理，大伙中午都已经加过班了，这晚上还要加班到12点，我怕有些工人受不了啊……”
“受不了也要受！你知道咱们厂生产订单任务多紧张么？这要是到时候没法按时交货，咱们不光挣不到钱，还要赔人家外伤损失的！这钱谁出？你出还是我出？”徐亮没好气的说道。
“这个……好吧。”罗飞闻言，也只能照办。
随后罗飞开始到车间各个班组通知工人加班，而徐亮看了一眼那台已经停止运行的渗碳炉后，转身立刻去搬运工件了。
此时徐亮的心情是一团糟，但工作还是必须要干下去，既然机器坏了，那就只能让工人多干点儿，无论如何都要保证生产进度。
而此时车间里的工人得到了加班到12点的通知之后，也都是个个默不作声，偌大的工厂除了机器轰鸣声，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显得非常诡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而到了晚上6点多的时候，食堂那边终于送来了加班饭。
今晚食堂送来的饭菜就是一大桶大烩菜，另外还有馒头和米饭。
劳动服务公司这边的食堂在段云到来后，还是改变了不少的。
在国企里食堂也算是职工的一种福利，每顿饭菜都是有油粮票补贴的，而从家里带来的饭菜基本就等于开小灶了。
大集体这边食堂饭菜还是比较便宜的，汤5分钱，素菜一毛，带豆腐的1毛5元，带肉的2毛，小炒稍微贵一些，但也只有2毛5。
平时工人去食堂吃饭，基本就这个价格，但是碰到加班给车间送饭的时候，段云总会给工人们多加一两个肉菜，而这些肉菜的钱都是算在段云账上的，到了发工资的时候自动扣除。
所以其实每个月段云实际上拿到手的工资没有几个钱，他也看不上这百八十块钱的工资，只不过是为了让工人能吃好心情愉快的加班，多干点活，所以这才自掏腰包给工人这种福利的，而这件事后来被工人得知后，也都对段云多了几分敬佩。
但徐亮接任经理之后，本着勤俭节约办厂的思路，厂里的各个科室部门都开始缩减经费，食堂也不例外。
当然食堂的饭菜价格这个不能改，然而加班饭却没有以前那么丰富了，就是简单的大烩菜，基本上看不到多少油荤，主食倒是管饱的。
以前厂里的工人非常喜欢加班，因为一方面加班段云给出的奖金高，还有一方面就是食堂送来的饭菜好，对于一些家庭经济负担重的困难家庭老职工来说，加班就意味着改善伙食，所以只要听到段云说需要有人加班，报名的人都是非常踊跃的。
但现在奖金已经开始缩水，而食堂送来的饭菜也没那么多的油嘴，对于这些一线车间加班的工作人员，无疑没有了多少诱惑。
“把它赶紧吃，今晚任务有点儿紧！”此时浑身满是油污的徐亮端着饭盒打了一碗大烩菜，然后抓起一个馒头，盘腿坐在机器旁边大口的吃了起来的。
徐亮是真的有些饿了，他这种体格的人能吃能干，而且也不挑，两三口就吃掉了一个馒头。
机器坏了，无奈之下只能延长加班时间，对于一个从军多年的转业干部来说，上级的命令对他而言就是军令，就算是拼上命，任务也必须要完成的。
但徐亮这么想，旁边的工人却不这么想。
风剪残云般吃完4个馒头，一碗大烩菜，徐亮抹了一把嘴，起身就要继续开始工作。
然而这个时候他却发现旁边的工人吃饭的动作都很慢，有的甚至根本就没打饭。
“大家动作都快点，今天晚上争取组装完45台变速箱……”徐亮皱着眉头说道。
“徐经理，今晚我没法儿加班儿，我得早点回家……”此时一个老师傅走到徐亮面前说道。
“刘师傅，你也是咱们厂的老技工了，现在厂里生产任务这么重，你就辛苦一下吧。”看到说话的是厂里三个水平最高的老技工之一，徐亮眉头一皱说道。
“徐经理，我也知道厂里目前生产任务重，可我也上了岁数的人了，前段时间就已经检查出腰间盘突出，不能长时间干活，我这也坚持干了一天了，实在是干不动了。”姓刘的老师傅说道。
“徐经理，我也要请假，最近我老婆快生了，天天喊着肚子疼，这家里也没人照应，我怕出点儿什么事儿……”旁边又走出一位青年工人对徐亮说道。
第七百二十九章 心力憔悴
“徐经理，我也要请假……”
“我家里有点急事儿……”
一时间，又有五六个工人纷纷上前和徐亮请假。
“你们这是干什么？造反吗！？”徐亮顿时瞪大了眼睛，对着几个请假的工人说道：“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大局意识，知不知道咱们厂现在的生产任务有多紧迫？”
“徐经理，我们这也是没办法，家里有急事儿，总不能不处理吧？现在我老婆快生了，万一出点什么事情，这责任厂里能负么？以后谁能再送我一个老婆孩子？”那名青工说道。
“徐经理，我是真的老了，要是我年轻的时候，24小时连轴干也没问题，可现在这腰疼的厉害……”
“行了，不用说了！”徐亮一咬牙，说道：“不想加班的可以走了！给你们机会挣加班费都不要，那也怪不得别人！”
徐亮这么说显然是有些赌气的，他是真心想加班多干点活，但这年头国企规定的上班时间就是8小时工作制，身为经理他也不能强迫工人必须加班，这是违法规定的事情。
“那谢谢徐经理了！”几个工闻言，纷纷转身离开了车间。
尽管徐亮承诺给工人加班费，但消减后的加班费对这些工人而言，吸引力已经大大下降了，他们不可能像段云当经理的时候那么踊跃争取加班机会。
而且这些上了年岁的老师傅身体确实有些吃不消，从早上7点一直到晚上12点，中午吃饭还要在车间里面，这样的工作强度确实太大了，而且连续一周的加班加点，早已经让这些工人身心疲乏。
而那些年轻力壮的青年工人大多都没有家庭的负担，况且今天是周末，正是厂区的人防歌舞厅开放的日子，很多年轻人都忙着搞对象，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所以当徐亮松口之后，整个车间顿时走了将近一半，而剩下的工人个个也都无精打采，一副得混且混的样子。
人心散了，队伍自然就不好带了。
眼见这种情况，徐亮内心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原本精力一向旺盛的他，这一刻突然感觉非常的疲倦，似乎躺在地上就能瞬间睡着一般。
这种精神状态，即便是他在部队最苦最累的日子也是没有过的，用心力交瘁4个字来形容他最合适不过。
“徐经理，先喝口茶吧。”此时车间主任罗飞端着一个搪瓷茶缸递给了徐亮。
罗飞还是个厚道人，他也看出现在徐亮似乎有些处境艰难，但罗非能做的事情也仅此而已，毕竟他不会修那台炉子，也没法儿阻止那些请假离开的工人。
“谢谢！”结果茶杯徐亮心头一暖，对罗飞说道：“老罗，要我说现在的工人真是太没有责任心了……”
“徐经理，我觉得你现在的做法有些不对，我提点意见你愿不愿意听？”罗飞对徐亮说道。
“你尽管说，我听……”徐亮皱着眉头说道。
倘若是当初刚到厂里当经理的时候，徐亮是不会真心听手下人的建议的，因为那时候的徐亮满腔的雄心壮志，在部队多年的辉煌军旅生涯让他有足够的傲气和信心管理这么一个小厂，他本身是个自主性很强的人，即便以前在部队的时候，也只服自己的老领导朱军海一人。
但今天的事情对徐亮的自信和自尊心伤害都很大，工人对他的不满情绪，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但是他实在想不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而这个时候主动上前和自己示好的罗飞则让他心头顿时一暖，况且厂里的情况确实有些麻烦，所以他倒是想听听罗飞有什么好的建议。
“咱们出去谈。”罗飞示意徐亮跟他到车间外。
“嗯。”徐亮应了一声，跟在了他的身后。
俩人走出车间后，来到了一个无人的墙角。
“抽烟。”罗飞看到图为没人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香烟递给了徐亮。
徐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从罗飞手中接过香烟，点燃后抽了一口。
“徐经理，其实我也是当过兵的人，不过就当了4年，没你那么优秀能在部队提干……”罗飞语气平和地对徐亮说道。
“额……”徐亮文闻言神色一怔，连声问道：“那罗主任你是几几年当的兵？”
“我69年去的部队，在成都那边当的兵……”
“啊，我所在的部队也在成都军区，那我还要叫你一声老班长呢。”徐亮有些意外的说道。
“叫不叫都无所谓，我也就是比你大几岁而已。”罗飞顿了顿，接着说道：“当初我从部队复员回到地方的时候，最开始也有些不适应，不过那个时候的社会环境还好，不像现在这么复杂……”
“是啊，现在的人们确实有些不一样了，干什么都谈钱，根本就没有多少荣誉感……”得知罗飞也是当过兵的人后，徐良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亲近感，也愿意和他说一些心里话。
“那没办法，这不是都已经改革开放了吗，有钱的人越来越多，难免很多人会心里不平衡，现在就连私人办企业都是合法的，这要是在过去，早就被当成走资派打倒了……”罗飞抽了一口烟说道。
“哼！都是被段云这种人搞得社会乌烟瘴气！”徐亮哼了一声说道。
“不过这个社会环境变了，咱们也要学会与时俱进跟着改变，不然的话，那可真的要被社会淘汰了……”罗飞对徐亮说道。
“老罗你到底想说什么？”徐亮看了一眼罗飞说道。
“其实我的意思很简单，既然咱们没有能力改变这个社会，那干脆就顺其自然。”罗飞顿了顿，接着说道：“段云那小子虽然有些做法我也看不惯，但他确实挺有本事的，你别看他年轻，但比起总厂那边的厂领导来说，简直要强太多了，这个劳动服务公司在他没来之前，那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摊子，可自从他来了之后，厂里的效益一天比一天好，产品在全国获了奖，还拿到了出口订单，工人赚的钱也多了……所以我感觉徐经理你应该改变一下思想观念，既然段云以前管理厂子的那一套好用，你就照他的办法来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我还要向段云学习管理厂子的经验？”徐亮眉头头一皱说道。
第七百三十章 绝不低头
“徐经理，学习别人的东西没什么丢人的，你看看现在咱们国家不也是向外国人学习吗，仿制人家的东西，学习人家的经验技术，全国上下都是如此，既然段云那套管理经验管用，你就按他的思路来好了……”罗飞在一旁对徐亮劝导道。
“不行！段云那一套就是资本主义的管理方式，咱们厂的之前滥发奖金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这本身就是违反国家规定的事情！没有追究他责任，已经算他小子的烧高香了，我不能一错再错！”徐亮猛地抽了一口烟说道。
“国家是有不允许乱发奖金的规定，但这也是要分情况的，就连总厂那边的奖金都已经提升了一些，咱们厂的奖金不升反降，你说那工人哪还有积极性干活？”罗飞一摊手说道。
“少发点奖金工人就不干活了？咱们是社会主义国家，讲究的就是奉献！”徐亮转头瞪了罗飞一眼，接着说道：“你也是当过兵的人，你也知道部队的情况，上级一个命令下来，底下的士兵连命都可以不要，正是因为大家都有舍己奉献的精神，咱们国家才不会被欺负，所有人才能安居乐业……”
很明显，徐亮的思想观念一时半会儿是无法转变的，毕竟当初在部队受了那么多年的教育，三观和信念几乎已经根深蒂固。
“唉……”罗飞叹了口气儿，他也看出想说服徐亮不容易，于是换了个话题说道：“徐经理，那咱们厂里目前的炉子坏了一台，这件事儿总得想办法解决吧？不然的话每天生产效率上不去，这订单就没法按时交付……”
“厂里技术科和维修班没一个管用的，这个月我停发他们所有的奖金！尤其是技术科科长程清妍，拿着那么高的工资什么事都做不了，这种人应该降职处理！”徐亮有些愤愤的说道。
“徐经理那可使不得！”罗飞闻言后连连摇头，接着说道：“咱们车间的磨齿机就是程科长研制出来的，除了那台炉子，其他设备也都是靠她指挥维修，就连那几个大学生也远远比不过她，再说了，他可是总厂那边程总工的女儿，当初来这里也是奔着段云来的，你敢扣她工资的话，人家转头就回总厂那边了，背后再和总厂那边领导告你一状，你这亏可就吃大了……”
罗飞毕竟社会阅历要比徐亮高不少，他也知道程清妍和段云的关系，如果真的惹急了程清妍，那以后厂里的渗碳炉也就别指望能让段云来修了。
“我怕什么？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一不贪污，二不违纪，就算她告到总厂那边又如何？”徐亮有些不屑的说道。
“又没人说你贪污违纪……”罗飞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其实要想修这台渗碳炉的话，咱们还得靠这个程清妍，她和段云一直在搞对象，咱们只要和她说两句好话，这个月再多给她发点奖金，让她把段云叫过来修好这台机器，这事不就结了。”
“哼！让我求她？做梦去吧！”徐亮哼了一声说道。
“可不这么做的话，咱们的机器没人会修啊……”
“厂里这两天还照常生产，慢点就慢点，这事我去解决！”徐亮眉头一皱，接着说道：“你别忘了，段云现在开的电子厂还用的咱们劳动服务公司这边的厂房和地皮，咱们用不着低三下四的求他，到时候谁求谁还不一定！”
“徐经理，这是何必呢？也就是两三句话能解决的问题干嘛非要把关系搞僵……”
“行了，这件事你不用管，这几天照常生产，等他从南方回来之后，我自有安排！”徐亮说完，扔掉手中的烟头，转身回到了车间……
……
坐了整整两天三夜的火车，段云晚上走出火车站后，坐了一辆人力三轮车回到了家中。
尽管这次去南方办了很多事情，但段云依旧没有忘记母亲，买了两大包各种零食的和衣服，一部分留给母亲，剩下的一些零食则打算带给程清妍。
尽管坐了那么长时间的火车，但段云精神依旧很好，另外在坐火车的期间，他也没有闲的，思考了很多关于电子厂子未来发展的事情，以及新产品的设计。
两天三夜的火车中，段云又重新设计出了一套低音炮立体声音响，这套音响相比第1代低音炮产品多了一些功能，性能也更加强大。
不过做产品除了考虑产品的性能之外，还要考虑的就是产品量产的工艺难度以及成本问题，只有价格相对低廉，性价比高的产品才会有市场竞争力，所以段云这次回来之后，还需要反复试验新产品，尽可能的把成本压下去，达到国人能够接受的程度。
其实80年代的音乐发烧友还是有很多的，有些音乐发烧友在购买音响设备的时候可以说是相当疯狂，有人收入不高，往往需要攒几个月半年甚至一两年的工资才能买到一台心仪的音响，但即便如此，他们也相当舍得花钱。
厂里产品升级换代，做出的音箱也必须要越来越专业才行，而段云本身是个搞技术的，对音乐方面了解不是太深，只是靠着以前大学时diy音箱学到了音乐知识和技术，但如果想把自己的产品做到国内甚至世界顶尖，他就必须要找音乐方面的专业人士才行。
所以段云这次回到大兴后，他打算先在大兴本地找一个音乐方面的高手，到自己的厂里当技术顾问，配合段云升级改造高级音响设备。
除了主打产品低音炮音箱之外，段云将来还要开发出新产品。
之前段云准备研制车载收音机，相关的图纸已经设计出来了，明天去场子就开始找技术人员市值样品，另外段云还打算通过技术逆向手段，做出国内第1台随身听。
之前段云送给程清妍和自己妹妹段芳一人一台随身听，除了价格比较高昂之外，俩人都是非常喜欢的，不过这种随身听技术难度很高，有些关键零部件国内很难生产出来，段云需要进行技术上的攻关和突破……
第七百三十一章 归来
第2天一早，段云就来到了电子厂这边。
“段哥回来了！”段云开着车子刚进入厂门口，正在门口给工人开站班会的雷子就大喊了一声。
人群瞬间将段云的车团团围了起来，段云这段时间不在，虽然生产管理一切正常，但人们毕竟像是失去了一个主心骨一样，都等着他回来。
“大家辛苦了！”段云下车后和众人招了招手，示意大家继续开会，然后独自来到了办公区。
“段经理你来了！”刚进入办公区，正在打扫过道卫生的张秀兰也立刻面露惊喜地招呼了一声。
在段云离开大兴去深圳之前，张秀兰就已经从劳动服务公司那边辞职，正是担任了天音电子厂的销售科经理。
张秀兰她本身在大集体那边也就是个临时工，她能得到这份工作，还是因为当初她的丈夫给总厂盖厂房时因事故致死，出于人道主义总厂那边才给他在大集体安排了一份工作。
本来这份工作来之不易，是丈夫用生命换来的，但段云这边的待遇实在高太多了，而且劳动服务公司来了新经理后，她也不可能在两边同时上班，所以思考再三后，最终还是从大集体辞职，正式加入了段云的公司。
前段时间段云离开大兴后，接待客商到厂里考察的事情全部由张秀兰负责，在得到段云的指点之后，张秀兰也确实有的很高的推销天赋，段云走的这几天他独自接待了很多前来参观的客商，并且始终和广州办事处那边保持联络，通过电话获得电报的手段，得到段云的同意之后，签订了大量的订单。
由于关于没有自己的车队和物流体系，而想要购货的客商很多，所以段云在走之前，曾经对张秀兰有过详细的交代，能自己开车到厂里拉货的以及全额现金付款的，则给予优先供货，至于其他路途比较遥远，只交付了货款定金的客商，则需要排队等待。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段云看了张秀兰一眼后，微笑着说道。
此时的张秀兰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女士西装，里面套的一件白衬衣，将她那高挑窈窕的身材衬托的非常靓丽而大方，头发是当下最时髦的波浪卷，眉眼也是化过妆的，隔得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海鸥洗头膏的香味，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张秀兰有一定销售方面的天赋，这段时间也领悟到了很多销售方面的技巧和经验，女性在推销方面有一定天然的优势，而张秀兰本身的条件就很好，这也让她在做这份工作时更加如鱼得水。
“不辛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张秀兰也是微微一笑，接着对段云说道：“段经理，最近我签了一些合同，你过来看一下吧。”
“好的。”段云闻言点点头，跟着张秀兰来到了办公室。
进入办公室后，张秀兰打开了角落中的保险柜，然后从里面取出了整整一摞子的合同书。
“这就是这一个星期新签的合同，之前全部都是在电话里面和您确认过的。”张秀兰将那一沓子合同书放在段云办公桌上后说道。
“嗯。”段云应了一声，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儿，开始仔细的翻阅起那些合同来。
段云是轻易不会将厂里的公章等关键东西交给别人的，但这次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走后厂里的事情必须有人经手，所以在当初离开的时候，厂里的公章交给了徒弟大军，财务科的印章则由于淑兰保管，而其他的一些证明文件之类的则交给了张秀兰。
所以段云不在的话，签订任何一份合同，都需要三个人同时在场才能生效，尽管这三个人都是段云非常信任的，但做事谨慎才能驶得万年船，这一点是肯定没有错的。
段云掏出的那个小本记录的之前和张秀兰他们通话获得的客商资料以及订单情况，此时段云挨个对照，看看是否其中有所纰漏。
过了整整20多分钟后，段云这才面色一松，露出了笑容，抬头对张秀兰问道：“这些厂商的定金和货款都放什么地方了？”
“财务的事情是一直是张秀兰负责的，她已经按您的要求，把钱都存在了厂里的账户里，要么我现在就把他叫过来？”张秀兰说道。
“不急，于淑兰现在还在劳动服务公司那边上班，这个时候来咱们这边不太好，等她中午下班的时候，让他她过来一趟就行。”段云说道。
“段经理，既然咱们厂子现在效益这么好，干脆就让于淑兰也辞职来咱们这边上班好了，省得他两头跑容易耽误事情。”张秀兰建议道。
“她之前和我说过这件事儿，不过我没同意。”段云撇撇嘴，接着说道：“因为我还需要她继续留在劳动服务公司那边。”
“那这是为什么，段经理你不是已经从劳动服务公司离职了吗？”张秀兰有些不解的问道。
“更正一下，我那是停薪留职，随时都可以官复原职的。”
“难道段经理你想……”
“行了，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上午你先接待客商，临下班前去大集体那边找下于淑兰，让他过来一趟就可以了。”段云对张秀兰按顿道。
“好的，那我先走了。”张秀兰说完，转身离开了段云的办公室。
看到张秀兰离开后，段云勇拿起那些订单合同仔细的看了起来。
在段云走的这段时间，张秀兰这边总共接待了130多名来自全国各地的销售商，总共预定了32，000多套音响，合同总金额高达1440万元！
这是个非常惊人的数字，如果这些订单能够全部交付的话，那么段云将会净赚300多万元人民币，这几乎是红星齿轮厂总厂那边全年利润总额的两倍！
段云之所以敢签如此多的订单，底气还是来自于在深圳找到了不错的代工厂，当时段云和华发电子厂签订的是5万台音箱的代工合同，虽然目前32，000套音箱距离和华发电子厂签订了5万代工合同还有18，000套音箱的订单差额，但目前段云央视广告的热度依旧很高，还在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客商源源不断的到他们厂参观，所以拿到5万套音箱的订单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第七百三十二章 争吵
不过由于和很多供货商签订的都是到货付款的模式，所以段云至少还需要筹措到1000万左右给华发电子厂支付货款定金，而这笔钱则是而在队员面前的巨大问题。
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和银行借贷，然而目前段云厂子并没有多少固定资产，除了一些设备和人员，剩下的则都是租赁大集体那边的厂房和地皮，所以要用自己的厂子做抵押，从银行借贷1000万元资金，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事在人为，段云还是需要想方设法尽快筹措到这笔钱。
正当段云坐在椅子上思考解决这件事的办法时，办公室外突然走进一个人。
“罗主任？你怎么过来了？”当段云看到门口出现的正是车间主任罗飞时，顿时神色愣了一下。
“段经理，得知你今天回来了，徐经理让我叫你过他那儿一趟，他就在办公室等着你。”罗飞满脸陪笑地对段云说的。
尽管段云已经不是劳动服务公司的经理，但罗飞对段云还是非常尊重的，而且不光是他，段云担任劳动服务公司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在全场上下都有很高的威望，哪怕他现在已经离职了，但很多人内心还是非常尊敬他的。
而且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徐亮上任后的三把火将厂里的各种福利拦腰砍了大半，以至于厂里现在还有很多职工都怀念段云当经理的那段美好时光，但他们不能违逆上级领导的安排，否则的话，众人早就把段云请回去了。
“徐亮他找我有什么事情？”段云好奇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情，不过厂里前几天一台渗碳炉出了问题，全厂上下没人会修，估计就是为了这件事儿吧。”罗飞说道。
尽管徐亮并没有和罗飞交代让段云过去有什么事情，但罗飞还是看得出徐亮的心情的。
尤其是这几天，坏了一台渗碳炉之后，厂里的生产效率顿时慢了很多，而且由于许多老工人拒绝加班，导致目前厂里的生产更加雪上加霜，过去一天能生产40~45台汽车变速箱，而现如今每天甚至连30台都生产不出来。
这几天徐亮也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生产效率上不去，他就无法完成订单任务，身上的压力骤然加大了很多，以至于连续几天晚上失眠，整个人也憔悴了很多。
甚至前天的时候，徐亮为了能提高生产效率，要求质检科的人降低对产品合格率的标准，然而这件事却遭到了质检科的全体抵触，毕竟放行不合格的产品出厂，他们质检科的人也是要担负责任，所以从质检科科长到普通的质检员，没一个敢给劣质产品签字放行，这让徐亮大为光火，但却又无可奈何。
徐亮对产品完全就是个门外汉，他并不清楚外国客商对这些这些出口产品质量有的何等严苛的要求，整台汽车变速箱有130多项标准，而其中任何一个质量标准不合格，外商就有权要求退货甚至赔偿。
从前天开始，徐亮就已经派了一名保卫在电子厂门口守护，一旦段云出现，就要立刻向他汇报，由此可见他是何等的心急如焚。
屋漏偏逢连夜雨。
除了设备损坏降低产量，那5个大中专学生也一直闹着要离开，徐亮自然不可能放人，于是双方就耗在了一起，连续三天这些大学生没来上班，而徐亮也一直不松口帮他们离开，并专门叮嘱人事科的负责人，谁敢把人事档案交出去，所以就滚蛋！
所以段云今天刚来电子厂这边，徐亮就得知了消息，然后派罗飞过来找到段云，要和他当面谈。
“行啊。”段云思索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跟着罗飞离开了办公室。
几分钟后，段云出现在了徐亮的办公室。
“你马上和我去趟车间，把那台坏子炉子修好。”看到段云后，徐亮开门见山的说道。
“你让我修什么？”段云眉头一皱问道。
“就是车间的那台炉子，我听说的设备是你改装过的，出了问题自然要你来修！”徐亮语气不耐的说道。
面对段云，徐亮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居高临下，他本身从内心来讲就有些看不起段云，而且现在段云还租用的大集体这边的厂房，光凭这一点，就应该足够拿捏住段云了。
“徐经理，我希望你搞清一件事情，我现在已经不是劳动服务公司的职工了，当初我走的时候，财务设备方面都已经交接完成，所以厂里再出了什么问题与我无关。”段云顿了顿，接着说道：“另外就是正因为我不是劳动服务公司的正式职工，万一把设备整坏了，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段云自然是不可能这么容易答应徐亮的要求的，原因很简单，他只要这次把机器修好了，下次出了问题的话，那么段云还必须要过来修理。
段云之前已经把所有的技术设备资料全部做了移交，只要他不再碰那些机器，那么所有的责任都与他无关，然而如果段云这次把机器修好了，下次机器再坏的话，那徐亮就可以推脱是段云的责任了，不光会让段云把机器重新修理好，而且搞不好还会追究他的责任，这一点段云还是翻的清楚的。
国企这一点不比私企，有些事情很难说的清楚，但在责任方面则有着刻板的规定，哪怕你做的是好事，也有可能被反咬一口。
“那台机器就是你动了手脚！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出问题？你最好乖乖跟我去车间把机器修好，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早已经憋了一肚子火的徐亮对段云大声呵斥道。
“徐经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段云丝毫没有示弱的意思，只见他直视着徐亮说道：“当初我在厂里交接设备资料的时候，你可是也在场的，所有资料设备全都确认无误后，咱们可是白纸黑字儿签了交接手续的，当时所有机器运转良好，而且从上个星期开始，我就已经不在大兴了，你凭什么说是我把机器搞坏的！？”
第七百三十三章 工商银行
“段云你别不识好歹！”徐亮瞪大了眼睛，对段云说道：“全厂人都知道那些设备都是你改装的，出了问题自然是你的责任！我劝你别把事情搞大了，否则没你的好果子吃！”
“我再提醒你一句，当初交接程序完成后，劳动服务公司再和我没有半点瓜葛，那些机器设备确实是我改装的，没有那些改装的机器设备也不可能生产出能出口创汇的产品，这一点你们心里都清楚，现在想拿这件事来吓唬，你是欺负我不懂法吗？”段云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屑，接着说道：“想让我修那台炉子也不是不行，但我有几个条件，而且这件事我不会和你谈，我要和朱局长亲自谈……”
段云知道这徐亮不过是朱局长手下的一个干将而已，他本身没什么权利，段云想借着这个机会和朱军海亲自面谈一下。
“你还有条件？还要和朱局长亲自谈？”徐亮脸上露出一抹不屑，接着说道：“你以为你是谁啊？”
“那就算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段云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段云知道自己提出的条件，徐亮做不了主，他也没这个权利，所以也懒得在这里浪费时间。
“段云，你别给脸不要脸！”眼见段云要离开，徐亮怒道。
“再见！”段云说完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你会后悔的！”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段云停到后面传来了徐亮愤怒的声音。
段云明知道徐亮可能要报复自己，但他现在也只能这么做，因为在所有条件没有谈妥之前，段云给劳动服务公司这边修理设备等于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以后机器再出了什么事情，他就真的脱不了关系了。
好在当初段云离开劳动服务公司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一切的交接工作，也彻底撇清了所有责任，无论是财务方面还是设备方面，只要段云不重新染指劳动服务公司这边的设备和产品，那么他就没有任何法律责任，这也是段云的底气所在。
离开劳动服务公司之后，段云开车前往了市区，他准备向银行申请借贷。
目前段云电子厂这边还有1000多万元的资金缺口，这笔钱必须要在短期内筹措起来，否则的话，代工厂那边就没法开工交货。
当初段云在刚接手劳动服务公司的时候，因为账面没有余额，无奈之下只得去银行借贷了一笔钱。
当时借钱的过程还是比较顺利，因为从1982年下半年的时候，国家为了解决通货膨胀和鼓励发展个体经商，曾经下放了176亿的无息无期限贷款。
即便是如此，去银行借款的人依旧是少之又少，甚至出现一些地方银行接待员，还挨家挨户敲门让老百姓贷款的事情，这在后世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所以当时段云借钱的过程很顺利，很轻松的就借到了总共20万元的钱贷款，并且还以个人的名义借贷了10万元钱。
正是靠着这笔钱，段云最终成功的盘活了劳动服务公司，完成了扭亏为盈的任务，而厂子赚了钱之后，段宇也很快还上了这笔贷款。
不过相比上次只借贷了20万元，这次借贷的数额则非常巨大，所以段云能不能借上钱还心里没谱，他只能先去试一试。
开着车来到市区，段云最先找到的就是上次他借款的建设银行。
和柜台前的职员说清来意之后，段云就被请到了旁边的接待室。
这次接待段云的是个比较年轻的借贷员，当他得知段云要借贷1000万元的巨款后，脑袋顿时摇到如同拨浪鼓一般，哪怕段云说了很多好话，但对方依旧告知段云这不可能。
出现这样的情况，段云并没有感到意外，毕竟这次借款的数额实在太大，1000万元的巨款已经相当于大型当地的一个大中型企业的全部固定资产了，而段云的电子厂没土地没草房，设备也不怎么值钱，所以想贷款1000万基本是不可能的。
一番交谈无果后，段云只得无奈的离开，然后又来到了不远处的一家农业银行。
这年头的国有银行并不多，只有农业银行和建设银行两家，既然建设银行贷不出款，段云也只能求助农业银行。
然而让段云失望的是，来到农业银行之后，接待他的借贷员听说段云要借1000万贷款后，反应和建设银行的借贷员几乎如出一辙，哪怕段云好话说尽，对方也不肯借款给他。
其实段云不知道的是到了1984年的时候，国家已经将那170个亿的无息贷款剩余部分全部收回，国有银行没有放贷的压力，自然也就不可能轻易借给段云那么多钱了。
段云原本还想找农业银行的经理谈一谈，但被告知银行经理不在，无奈之下，段云只能失望离开。
走出银行门口后，段云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后猛抽了几口。
原本段云以为即便借不到1000万，也应该能从银行中借到几百万贷款，但没想到国家政策变得这么快，以至于连一两百万都没有借到，打了段云一个措手不及。
其实如果段云现在还是劳动服务公司经理的话，那么他还是能够借到上百万的资金的，但现在段云的电子厂是私营企业，所以想从银行借钱就更不容易了。
段云一口气抽完两根烟，他打算这次如果能和朱局长面谈的话，会和他提出借钱的条件，毕竟轻工局局长出面的话，银行方面还是会给予考量的，只不过现在段云还不知道能不能和这个朱局长谈成这件事。
开车离开农业银行门口，段云打算去四牌楼那边去转转，看看曹东和电子一条街最近的情况。
然而车子刚开出不到100米，段云就看到前方街道左边一种新粉刷的二层楼入口处挂着“中国工商银行”的醒目牌子。
看到这家工商银行，段云顿时愣了一下，因为之前国内是没有工商银行的。
实际上中国工商银行是在1984年1月1日新成立的，注册资金208亿元，除了北京的总部，北京，上海，重庆，广州和大兴也都开办分行办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