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若将可遇，求之
若是别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又怎能不教训一顿？只是黄钟目前正全力准备应对上官堡，无暇去理会其他，故对乐羽这不理智的行为更加不悦。
乐羽这日在天维城处理一些事务，恰好路经一处酒馆，便走了进去。
这家酒馆并不大，里面也只有一对男女。乐羽只要了一壶荷花蕊，便浅酌起来。
“你最近还好吗？”那男子先开了口，他身着青襟，举止得体，看起来像是个读书人，只是他的左脸青了一块，显得滑稽。
那女子端庄得体，显然也是大家闺秀模样，却不知二人怎会在此相会。
“你说我能好吗？”那女子竟仰头将酒送入了喉咙，咳咳！酒水已撒了一些。
那书生连忙阻止：“你怎么了？你从不饮酒的。”
那女子喊道：“别再拦我了，就让我痛快一些。”
书生默然半晌，突然也将眼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喝了酒会舒服许多，哪怕不能真正的消愁，却可以暂时逃避。
良久...
二人突然大笑起来，笑的竟似江湖中人那般豪气。
乐羽已知这二人不被家人支持，是一对苦命鸳鸯，却不知他们得有怎样的经历，才能练就这个本事。遇了事，还能笑，这已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
“这一次，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吗？”书生突然道。
那女子已泪流满面：“爹爹已将我许配给成员外的公子...我...我...”
书生突然喊道：“你说什么？不！他不能这样！这不是真的，你是骗我的对吗？”
那书生已将嘴唇咬得发紫，又道：“我要去向你爹爹求情...从前我无法长时间陪伴你，也自认无法给予你照顾，所以我不敢开口。不过爹爹已经不再管我，他让我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我才能来找你，也终于有勇气对你说出我的内心想法。”
女子摸了摸书生的脸，已泣不成声：“不...你不能再去，他们会打死你的！”
“你听我说...茫茫人海中，人来人往，遇到一个自己动心的人又谈何容易？有时候霎眼的倾心，却一辈子不再相遇。我能遇到你，这一生，我已知足了。”
书生听完这句话，似已瘫在了椅子上。
“小二，再拿几坛酒来。”那女子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喊道。
书生抓住女子的手腕，喊道：“够了，你不要再喝了！”
那女子突然死死地盯着书生，眼神又突然温柔了起来，她喃喃道：“你就让我醉一次好吗？”
那书生松开了手，泪也流了下来。
乐羽摇了摇头：“究竟是怎样的事情，击碎这脆弱的心，让他们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意，不敢争取所爱的人。”
而后他的心突然抽搐了一下。
“听其言，洋洋满耳，若将可遇；求之，荡荡如系风捕景，终不可得。”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爱情吗？但一个人在身边的时候，你觉得一切都好，似乎没有了那个人，一切也不会改变。
可当那个人真正离开了，是否才会发现只是因为那个人在身旁，一切才变得很好。那一段日子，他好像已经将南宫沐对他的好，当作了习惯，认为即使南宫沐离开了，自己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可是当她真的离开了，才发现如今自己一团糟...
掌柜一袭长衣，站在边角，望着这些年轻人，也不禁叹道：“酒就好像是人的感情，越是收藏起来，就会越浓越烈。又何必让爱成为一件痛苦的事。”
掌柜的声音虽轻，却仍被乐羽听到了。
他沉默半晌，又开始内疚起来。
我当初就不该答应带她离开广州，更不该带她前往碧海庄。我明知道她对我情深义重，却在她的面前与另一个女子成亲...
虽然我也有自己的苦衷，可是她呢？她心里有多苦，我又怎么会明白。当日她的不辞而别，是我有愧于她。这些日子，似乎我一直无法忘怀。
她应该早已在广州的家中，她现在过的如何？
我...我应该去一趟广州吗...哪怕只是远远地望一眼？
可她...她是否还愿见我？
一杯酒，又灌入了喉中。
......
当林高帆二人从连南归来的时候，成亲的事也被提上了议程。
若是能与一个相爱的人度过余生，自然美好。退而求其次，能与爱你的人度过一生，好像也不太差。
二人均在适应着对方，其实南宫沐自己也清楚，她从未忘记过乐羽，虽然她现在想起的都是那满满的伤痕。在这段时间里，南宫沐尽力让自己慢慢熟悉林高帆在身边的日子，也慢慢尝试忘却乐羽的存在，只是她真的能做到吗？
林高帆的确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若是从前，只要爹爹做主，她便再无异议。可自从她离开广州的那一日，就注定与别的大家闺秀截然不同了。在外面的日子，她已学会了很多，不再是一个唯唯诺诺，事事遵循父命的人了，她也时常思考自己究竟想要怎样的人生。
许多人往往不愿直面自己内心的想法，也就更不会直接回应别人，也许是因为怕伤害了别人。
可是诸多借口，使得事情看起来似乎又有回转之地。众人见有回转的机会，自然也会上前争取。
不得不说的是，不懂得拒绝的人，往往心理防线也很脆弱，只是她们即便被攻破了心理防线，也不会降低自己的期望值，更有些人会认为上天不眷恋自己，而抱怨不断。
南宫沐自然也是一个不懂拒绝的人，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已没得选择。她既不是行走江湖的女侠，也不是平常人家的农妇，名声于她，于南宫家而言是最重要的东西。
林高帆自然不知道南宫沐还有这许多心思，他只是单纯的认为，南宫沐既然答应与他出行，便是放下了过去的种种，决定接受新的未来。他虽对自己的情感也有些不确定，不过他既已决定做一件事，便会做好这件事。他事事亲为，想让每一个地方都完美无缺。
与此同时，他也没有忘记乐羽的交代，他已查出顾曦又名尹月雪，居然还和上官堡有着密切的联系，他已修书一封，将所得信息写于纸上，让人带去天山。
附在信里的，自然还有他的喜帖。
第一百五十二章 爱不疚
酒馆的那些话极其催动了乐羽埋藏在内心的情感，使其几欲迸发出来。
他感觉他已陷入那漩涡中，风势之大，令他苦苦挣扎，无法摆脱。
他不是一个朝三暮四的人，可是他也无法抹去他脑海中的倩影。
他拿起了凌焓，决定南下广州。
......
碧海庄与上官堡此时虽都悄然无声，但相拼已一触即发。
“禀告庄主，刚刚收到天山的消息，乐羽突然南下，看他的去向似乎要前去广州。”严之礼道。
黄钟眉头深锁，他去广州做什么？难不成是去找林高帆？
“给我盯紧点，别又出了岔子！”
“是，属下告退。”严之礼道。
......
南宫府内，已是一片喜庆，院里南宫沐正对着花儿发呆。手中托着花瓣，嘴里不知嘀咕着什么。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乐羽此时来到广州，心情已大有不同，从前他都是来找林高帆的，而如今他却终于是为了南宫沐。
他来到南宫府前，见着门上挂着两个大红灯笼，许多人进进出出，下人也毕恭毕敬的赔着笑脸。
他心里已有些紧张，于是快步走了进去。
他在这里住了那么久，这里的一切他自然再熟悉不过了，南宫沐从前就喜欢站在院子里，痴痴地望着那些花儿。
现在，她依然在那儿。
“沐姑娘...”乐羽轻轻唤道。
南宫沐蓦然回首，只见乐羽不过离她一丈开外。
她呆住了，竟不知该怎么开口，虽然她已经很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乐羽望着她摇了摇头：“你...你瘦了。”
他朝南宫沐走去，他的手心正冒着汗，而南宫沐的心也跳的越来越快。
现在他们距离不过一拳宽，乐羽发现南宫沐的眼眶中已浮着泪。
“乐大哥...”南宫沐不敢直视乐羽的眼睛，忙侧过身去，她突然有些难过。
乐羽突然记起他在病床上的时候，常常看到这张侧脸，世上实在没有比这更美，更温柔的侧脸了。他竟托住了南宫沐的肩，将她转了回来。
“你...你还好吗？”
“乐大哥...我...我...”南宫沐更是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乐羽又顺势将南宫沐搂入怀中，他从未想过他居然会做出如此逾矩之举。
南宫沐更是惊呆了，她已能感受到乐羽剧烈的心跳声。
虽然她很想多停留一会儿，可还是推开了乐羽：“乐大哥，你怎么来了？”
乐羽自知失礼，连忙退了几步，似在自言自语：“我...是啊，我怎么来了...我来干什么呢？”
南宫沐见状又道：“你和黄馨姑娘还好吗？”
乐羽苦笑一声：“还好...”
二人又沉默了良久...
“你可知道你那日不辞而别，我有多担心你？我派人几乎将碧海庄周边都寻遍了，都寻不到你的踪迹。”乐羽突然道。
南宫沐摇了摇头：“可是我...我又能怎么做？我无法...无法继续留下来了。”
乐羽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喃喃道：“我来这里，只是想对你说出我的心声。”
“我曾经是一个不懂得爱惜别人的人，或则说我根本没有那种意识。隐居在忘初村那段日子里，我几乎算是一个没有意识的废人。是你...你一边辛劳的撑起整个家，做着那些从来未曾涉足过的工作以此维持生计，一边还要开导我，顺着我，哄我开心。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就会一蹶不振，再也无法翻身。”
乐羽顿了顿道：“其实你所做的一切我怎会不知情？有多少次，我站在街角，望着你张罗吆喝的身影...只是你勇敢地面对，而我却一直在逃避，我无法面对自己，也不愿意欺骗你，伤害你。我做武林盟主，那么样风光的时候，有多少人巴结讨好？可当我摔到谷底的时候，只有你坚持不懈地找到我，再一步一步地将我拖出谷底。”
乐羽长叹一声：“其实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对你有了那份感觉；这些日子，我时常想着你...念着你...我知道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
乐羽伸出了他的手：“沐姑娘，你愿意和我走吗？”
南宫沐攥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乐羽只觉得她有些异样，便想走上前去。
“不！你别过来！”南宫沐突然嘶喊一声。
她的目光闪动，一丝晶莹沿着脸颊滑落，她的眼神逐渐迷离起来；带着泪痕的南宫沐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这话本该像春风般温暖，但此刻如同一把锋利的小刀插入了南宫沐的心脏。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捉弄我？”南宫沐再也忍不住了，她的泪水已倾斜了下来。
乐羽怔住了，他突然醒悟过来，这都是真的，这周围的一切都是真的，都是为南宫沐准备的。
四周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鸟儿不再啼叫，树叶垂了下去，风声也停止了响动；整个世界静的可怖。
此时再说什么也晚了。
天色逐渐昏暗，远方的太阳已见不到全貌，星点慢慢地露了出来。这短暂的黄昏便要像昙花般一现而过吗？
乐羽苦笑一声：“很好...你终于也要嫁人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有这样的好福气。”
南宫沐望着他这副模样，听到这番话，又是一怔：他...他竟然不知道？可高帆告诉自己，他已将喜帖送往天山...天真的南宫沐以为乐羽此番只是单纯找她叙叙旧，对她仍像从前妹妹般看待。
“你难道不知我与高帆...”
可乐羽却没有听到这番话，因为他早已蹿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乐大哥...南宫沐看着乐羽渐渐远去的身影，默默地伫立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或许那血一般的泪珠正飘向他离去的方向。
“红酥手，黄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五伦失一
数十里的红妆，只见那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有许多婢女还手捧着鲜花。
街上人群涌动，每个人都伸出头来，想要看看这样的阵仗。
一个偌大的酒馆已见不到几个人。
乐羽的桌上已摆满了酒，他好像是昨夜就来了。
是的，他如何去打扰？凭他如今的身份，他怎能去打扰？
可是她若嫁了人...就...
人便是有些奇怪，若是南宫沐答应与他走，他反而又要考虑考虑。别人拒绝了他，却将他的感情燃的更烈了。
他仿佛想起了唐云飞，想起了他那忧郁的眼神，他的脸上从来就没有哀愁消散的时候。可是他从前也会笑，只是许多时候父命难违，哪里轮得到自己做主？
乐羽长叹一声，他现在虽能自己做主，可这抉择更加艰难，他倒希望有人能帮他作出选择。
一杯杯酒下肚，他的内心已似火烧，烧的他透不过气来。他开始明白为何唐云飞会变成那般模样，这样的日子若是再过几日，他恐怕只会比唐云飞更加凄惨。
他的双眼泛着血丝...
天已经亮了，人呢？人也该走了吗？
“掌柜的，拿酒来！越多越好！”
这样早的时候居然有人来喝酒？
乐羽循声望去，这女子看起来并非江湖中人，而且长得娇小，怎会...
那女子刚落座，便伏在桌子上抽泣起来。
乐羽摇摇头，叹道：“她也是为了感情而苦恼吗？”
......
林高帆已经定下了广州最大的酒楼“太古楼”，决定在那里大摆宴席。只是他仍奇怪，乐羽为何仍未来到广州，他早该收到信才是...莫非因为沐的原因？
“弟弟...从今日开始，你便是一个真正的大人了，从前姐姐管你，是因为你一直不稳定，行为举止仍像个孩子；现在你成亲了，南宫姑娘端庄得体，相信你也会尽到一个为人夫应尽的责任。”林静娴望着林高帆，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高兴。
林高帆见姐姐这番模样，也情不自禁的拉住了她的手：“姐姐，这么多年，你辛苦了，我怎会体会不到你的用心？从今以后，就让我和沐一起照顾姐姐吧。”
林静娴摸了摸林高帆的头：“好孩子...”
“姐，乐羽怎么还没来？”林高帆突然道。
林静娴眉头紧锁：“对啊，帖子早就送去天山了，照例他前几日就该到了才是。算了，时辰到了，别管他了。”
林高帆有些犹豫：“这...”
“快去，别误了时辰！”林静娴道。
......
屋外已传来了阵阵欢呼声，这欢呼声越响，乐羽的心就越乱。
那女子也眉头紧锁，似要喷出火来。
乐羽递给她一坛酒，缓缓道：“无论什么烦恼事，喝了酒，也就都忘记了。”
那女子盯着他，一字字道：“人们不也常说酒是穿肠毒药吗？”
乐羽笑了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毒药？我倒希望它是孟婆汤，喝了它可以忘却烦恼。”
那女子摇了摇头：“我若能像你一样，遇了事，还能笑，便也不至于如此烦恼了。”
乐羽长叹一声：“呵，那得有怎样的经历，才能练就这个本事？”
“还是别像我比较好。”
乐羽又道：“你若是想要，又为何不去争取呢？”
那女子冷笑一声：“那你为何又在此一人喝着闷酒？”
乐羽面色如铅：“我...我...”
“像你这样的人都只能躲在这里喝闷酒，又有何脸面让我去争取？”那女子讥讽道。
外面的锣鼓声响起，每一次落锤都仿佛砸在了乐羽的心上。
所以每一次声响，他便灌一杯酒。
终于那响声停下了，可是他却大喊一声，冲出了酒馆。
......
闺房中，小蝶和几个侍女已经服侍南宫沐穿上了嫁衣，涂上了胭脂，凤冠霞披。身边的侍女都不停地得夸赞她有多美若天仙，倾国倾城。
“小姐，你怎么好像没什么精神，是昨晚没睡好吗？”小蝶道。
南宫沐睁着迷离的眼神，并没有出声，看起来确实很疲倦了。
“小姐，是哪里不舒服吗？”小蝶忙道。
“没事...可能是最近有些乏累吧。”南宫沐道。
乐羽的出现已经打乱了她坚定的心，她也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只是如此多的回忆，似乎随时随刻就会涌现出来。忘记？南宫沐无奈地笑了笑，谈何容易？
“走吧。”南宫沐缓缓道。
南宫沐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门。
那是一条长廊，通往着大堂，大堂里有许多人等着，等着见证着这一对才子佳人。南宫沐走在长廊上，却忽然有些害怕。她期望他会出现，但她也知道这绝无可能，只是她不愿失去了这希望。她的脚步很慢，她希望这条路越长越好，仿佛多一秒就多了一份希望。
然而路还是走完了，她终究还是走到了林高帆面前。而林高帆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朝自己一步步走来，激动地手都在发抖。即使他这双手杀起人来冷血果断，但是爱可以温暖他的手，平静他的心。
现场已一片寂静，南宫沐已开始接受这个事实。
“一拜天地！”
“慢着！沐姑娘，你真的要嫁给这个人吗？”乐羽在太古楼外大喝一声。
所有人都回过了头，每个人的脸上的面带惊骇。
南宫沐站起来，掀了头冠，也回过身去。
“你...你...”她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着，她没想到乐羽竟为了她...
她的心又活了过来，开始噗咚噗咚地跳了起来。
林高帆也转过了身，待他看到是乐羽的时候，已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高帆...？”乐羽倒吸一口冷气，这一幕就像惊天霹雳击中了他的头部，把他炸的一片空白。
乐羽的话仿佛勾住了南宫沐的心，她已不顾一切的挣开林高帆的手，朝乐羽跑去。
在座的宾客看不下去了，纷纷喝道：“竟敢大闹林公子的成亲之日，将他拿下！”
怎么会是高帆...原来南宫姑娘成亲的对象竟是高帆！乐羽一直愣在那里，直到有人向他扑来，他才缓过神来。
事已至此，骑虎难下，乐羽抓住南宫沐的手：“我们走！”
江湖上还有谁能追的上乐羽？众人只见他施展轻功离去，却束手无策。
众人纷纷说长道短，有惊异不解的，有不满愤怒，也有嘲笑讥讽的；林静娴见状连忙出来圆场：对不起各位，今日婚礼有变，请大家多多包含。
众宾客见状也只好散去，只留下了林高帆一人木木地站在那里，他仿佛已经没有力气再移动一步。他就好像抓住了一个抓不住的东西，像是抱住一块冰，将他冻入骨髓，却又在他的怀抱中溜走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矛盾
乐羽和南宫沐此时走在广州城郊的小道上，乐羽只觉得天都塌了下来，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广州的天阴晴不定，说变就变，不一会儿就落下了倾盆大雨。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成亲的对象是高帆...”乐羽就这么任由雨水滑落。
我...乐羽梗咽了...
“我虽知道我此行冲动，可哪怕名誉扫地，我也认了！但...唯独高帆...我怎么能？”
没有人知道他身上留下的是天降的雨水，惊慌的汗水，还是惭愧的泪水。
南宫沐已被这雨水浇醒了，这才意识到他们已做出了多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
乐羽摇了摇头：“这怎么能怪你？都是我，如果我能早一些...早一些认清自己的内心，事情就不会落入如此境地。”
他又垂下了头：“我...我这次酿成大错！再也无法面对他了。”
南宫沐早已哭成了泪人，她上前抱住乐羽：“我不敢想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若是知道是他，哪怕我再痛苦，我也绝不会这么做的。”乐羽喃喃道。
雨越下越大，二人的衣裳都湿透了。
咳咳...乐羽才觉察到南宫沐已全身发抖。
“快！我们快寻一处地方避雨。”乐羽拉着南宫沐地向前跑去。
东北处有一座废弃的寺庙，乐羽推开残破的木门走了进去。
乐羽拍了拍身上的雨水道：“这么大的雨，看来一时半会无法离开了。”
南宫沐已蜷缩着瑟瑟发抖。
乐羽忙将火点起，她这才感觉暖和了些。
乐羽背过身去，道：“快将衣服脱下，莫要着凉。”
南宫沐犹豫片刻，还是将外衣脱下，坐在了火堆边。
“这火势不小，衣服应该很快就会干了，我们也在这休息一会儿吧。”乐羽道。
南宫沐依在草垛上，很快睡着了。
乐羽现在却更加心乱如麻，他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他头一歪，也睡了过去。
......
夜深的可怕，林高帆依然站在那里，林静娴也没法劝他。
经历过抢亲的人或许不少，但被最好的朋友抢走最爱的人，那种感觉会是如何？他悉心的准备，真情的付出，全都在这一天，付之东流...
林高帆甚至不知该怎么描述这滋味，他的心像是碎了，可是好像一点痛处都没有，是不是因为已经没有了知觉？
这夜过后，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他被最好的朋友抢走了妻子...他甚至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他的天似乎也塌了。
乐羽！林高帆握紧了拳头，那声音就像是结冰的水，已慢慢漫上了严寒。
“最好的朋友抢走了最爱的女人，你作何感受？”顾曦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她看到林高帆，突然间有一种心酸的感觉，这个男人太可怜了，可转眼又为自己的仁慈而冷笑。
“是你？”林高帆已认出她就是当年海螺沟抢走乐羽凌焓之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林高帆双眼充满戾气，冷冷地望着顾曦。
“我是来帮你的。”顾曦道。
“帮我？”林高帆冷笑一声：“你认为我会相信你吗？”
“你若不想那么轻易的放过他们，就该相信我。”顾曦道。
林高帆怒目而视，厉声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容不得外人插嘴！你若再不从我眼前消失，我担保你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顾曦大笑一声：“哈哈，好啊！想不到你竟如此大度，乐羽有你这么个兄弟，真是前世修了福气。本来我有一个完美的计划想要告诉你，不过既然你不需要，那么便当我多此一举了；告辞！”
待顾曦走后，林高帆蹲了下去，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人来打扰他。
不管我如何努力，如何爱护你，却始终不及他是吗？难道跟着我，你一直强忍欢笑吗？
为什么？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却又让我绝望？
林高帆双手聚风，短短数秒，原本茂密的树也只剩了光秃秃的残枝。林高帆低头看着那红地毯，空空如也。他慢慢地走出了礼堂，用手紧握住流下的泪水，可它还是从指缝中飘落了，那泪水竟成了血色，染红了一片白。
当初的点点滴滴，如今泪落成河。
紧握的泪水飘落，谁又记得爱过？
......
“乐大哥，乐大哥，你在哪？”
南宫沐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草垛上，乐羽不知去向，忍不住惊慌大喊。
乐羽闻声进了门：“别怕，我在这，昨晚休息的好吗？”
南宫沐连忙抱住了乐羽：“呜呜...我还以为乐大哥抛下我了。”
乐羽笑道：“我只是去弄了些果子给你充饥，你看。”
那果子在雨点的冲刷下显得更加剔透。
南宫沐却抱得更紧了：“你知道吗？我从来不敢奢望你会出现，只是在拜堂之前，我仍抱着一份希望，那希望好似我存活下去的动力。”
“可是到拜堂的那一刻，我知道我的希望已然破灭了；我只能好好的，平静地这样跟他过下去。但你出现了，你将我的心又再次救活，给了它生命，使它又重燃了希冀。我才发现，我根本无法忘记你。”
乐羽苦笑一声：“这些日子，我确实也不好过，心里一直有个声音不断地催促我来...我的心很乱，很燥，我...我感觉我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已经顾不了许多了。”
“我知道此事有违常理，我也从不敢想象我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是当我听到你要成亲的时候，我才发现好像天塌了一块，我的心真是说不出的苦。我一直大碗大碗的灌酒，却仍会想到你即将拜堂画面。我才意识到，我不能再逃避，我必须要面对自己的内心，否则我会后悔一辈子。
“那一刻，我什么都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带你走！如果你愿意，我会给你幸福；如果你不愿意，我就会彻底死心。”
南宫沐听完这番话，已忍不住抱紧了乐羽：“乐大哥...你知道吗？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爹爹将我独自养大，因怕我被欺负，所以未再续弦。我虽然不愁吃穿，可他总是太忙，无法时刻陪在我身旁。如今有了你...我虽然无法与你共同经历以前的种种，但我希望以后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只希望你不要再想起那悲伤难过的往事。”
乐羽轻轻抚摸着南宫沐的长发，缓缓道：“这次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南宫沐嫣然一笑，望着乐羽，点头道：“嗯...我相信你！乐大哥，那我们现在要去哪？”
乐羽长叹一声：“现在除了天山，我还能去哪里？只是黄馨...”
南宫沐摇了摇头，勾住了乐羽的臂弯：“你的出现让我不顾一切的逃离，因为我知道我不能失去你。如今我不想再因为什么而离开你，什么都阻止不了我们在一起。只要跟着你，我什么都不怕，因为我知道你会保护我的。”
沐儿...乐羽将南宫沐搂入怀中。
也许是这种失而复得的情感，让他们的感情更加珍贵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借刀杀人
乐羽抢亲之事瞬间传遍了整个江湖，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江湖人士无不瞪眼咋舌，纷纷谴责。林高帆与乐羽的关系众人皆知：他们是共过患难的好兄弟，但如今乐羽却在成亲之日明抢了林高帆的女人，这实在令人费解。这样一来，乐羽的名声一落千丈，他苦苦经营的天山也可能毁之一旦。
而此时上官堡主厅内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齐大先生曾说过要等，我那时还有些犹豫，却没想到才短短数月，便等到了这良机。”上官徵笑道。
“时机未成熟的时候，往往对方会给你带来良机。”齐邈道。
上官徵连连摇头：“我本以为他在江湖中闯荡多年，已成长不少。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自有分寸。却想不到他还是这么鲁莽，如今竟连抢亲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我有时也不知道他脑子究竟想些什么。”
“上天与他开了个玩笑，若是他知道那人是林高帆，哪怕死也绝不会去。”齐邈道。
“可林高帆怎会没有告知他？”上官徵道。
“只因那时候他被尹姑娘骗去湖泽取水玉璧了。”齐邈道。
上官徵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看来即使是等待机会，你也得先做出一些事来。”
齐邈摇了摇他的鹅毛扇，淡淡道：“可无论是谁，抢亲这种事总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他若不这么鲁莽，我们又岂会有机会？”
上官徵捋了捋胡子，道：“哦？这么说来，齐大先生已经有了办法？”
齐邈躬身一揖，道：“当一个人偏见极深，正是放大仇恨的最好机会。这个时候无论是谁，只要说出了其憎恨之人的凶狠，无论是否颠倒是非，他亦会深信不疑；因为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判断力。这样的人往往容易被人利用，干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上官徵笑道：“你说的没错，但你觉得林高帆会是这种人吗？他会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吗？”
齐邈默然半晌：“林高帆也是人，只要是人都会夹杂了许多复杂的情感，而这些都是导致不理智的因素。一个人只有经历过种种，才会变得沉着冷静，而这冷静下又埋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血泪。这也无法去怪罪谁不理智，因为这是他们终究要经历过的，无法告知，无法预防。这条路，只能自己慢慢地踏上去。”
“只是他们还不懂得这道理，特别他们二人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所以这种偏见若是利用好了，可以发挥极大的效用。在一个正常人眼中，自身利益永远是摆在最前面的。人若是连自己都不顾，又怎么会顾的了别人？”
“就连感情本身付出的大小也是一种类比的利益，人付出的多，而得到的回报少，他们便会不甘；他们想要对等的回报，甚至想要回报超越自己的付出，这本来就是一件无可厚非之事，而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虚拟的感情交易？很多时候，当人得不到你所需要的感情的回报，他们便会艰难地选择舍弃退出。”
上官徵点了点头:“而对林高帆而言，这是希望之后的绝望，将比失望更加痛苦百倍。”
“堡主所言极是，林高帆为南宫沐付出了那么多，如今轻而易举便被乐羽夺去，又在众多江湖人士面前丢尽了颜面。他如何面对背叛了他的兄弟？又如何面对付出了真感情到最后却换回来欺骗的心上人？更如何立足江湖？”齐邈道。
“这样一来，他定对乐羽恨之入骨，像他这样的人，女人也许是小事，可是在天下人面前丢了面子，那可就是大事了。”上官徵道。
“不错，你若是恨一个人，他的长处都会变成短处，而短处则会变成不可饶恕的罪过，而且这种隔阂难以消除。”齐邈道。
“当年堡主亲取魔刀之时，黄钟也有意上前夺取，这些林高帆都看在眼里。但他日后并没有透露出对上官堡不利的消息给乐羽，所以乐羽才会在碧海庄和上官堡之间徘徊不定。林高帆对上官堡素无敌意，如今我们只要助他一臂之力，他反而会感激我们。”
上官徵冷笑道：“乐羽这番举动，倒这是帮了我的大忙，这下他可真算是孤立无援了，我看看谁还会救他！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已不能在立足江湖了。不过，你觉得黄钟得知此事后，会有何行动？”
齐邈依旧不动声色道：“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那人若不是江湖人士，也不会如此轰动；但事情往往如此，现在他此番所为不仅使得天山名誉扫地，还损害了碧海庄的声誉。先前黄钟便对他铲除唐门一事极为不满，此时想必暴跳如雷，恨不得想撕了乐羽。我认为即使二人的结盟不破裂，他们肯定也不再同心同德了。”
“我想乐羽还不至于傻到那种地步，不明白黄钟嫁妹的含义是什么。正因为天山羽翼未丰，他还需要黄钟的协助，他如今行为无异于狠狠打了碧海庄的脸。呵呵，我还未出手，二人就已经分崩离析，这倒是省去了我们不少麻烦。”上官徵道。
齐邈略有犹豫，难道事情真的如此简单吗？乐羽如此看重天山，即使再鲁莽也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些，难道说他已做好了与碧海庄决裂的准备？却仍然忙道：“恭喜堡主，这正是上官堡一统江湖的好时机。”
上官徵大笑起来，他的笑容显得极为狰狞：“那我们就先把目标放在林高帆身上，他的心中定是极度痛苦的，那么我们就在他的心中点一把火，让他的痛苦烧的更灿烂些吧，哈哈哈...”
齐邈微笑道：“这时候我们只要种下一颗种子，用不了多久它就会成为充满仇恨的参天大树。到那个时候林高帆便会干出谁也预料不到的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响彻了上官堡的主厅。
第一百五十六章 河谷之行
乐羽二人一路沿着小径走，现在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
只见前方溪水漫延，树木交错不齐，不知是否有路。
乐羽本想绕道而走，但见南宫沐弯下腰，用手泼了泼水，道：“这水浅的很，而且又有石子作路，大不了我们淌水便是。”
乐羽笑道：“既然你喜欢这里，那么便依你而言。”
南宫沐蹦蹦跳跳地跨越着不同石子，似乎心情也好了些。
乐羽跟在身后，却仍是愁云密布。
南宫沐在前方挥了挥手，喊道：“乐大哥，你在想什么啊？再不跟上来，我就走远咯。”
“知道了，我这就来，你小心一点。”乐羽快步跟了上去。
行至一半时，二人发现许多粗壮地树根被冲刷到了一起，错综复杂且缠绕着连为一体，挡住了去路。
南宫沐指着眼前这堆树根跺了跺脚：“哎呀，这堆积的树干挡住去路了，要不我们越过去吧？”
乐羽笑道：“你怎么突然对未知深处的景色如此感兴趣？”
南宫沐轻轻道：“这里人烟稀少，想必深处更是人迹罕至，我想去一些地方，只属于我们的地方。”
乐羽望着南宫沐，此时才知道她如此费尽心思来此的用意。
他点了点头：“攀爬时须得小心，现下之水可是极深。”
南宫沐探了探脚，道：“我知道啦，而且不是还有你嘛。”
“注意脚下，慢慢地过去。”乐羽在南宫沐身后叮嘱道。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跨越障碍，一边还要护着南宫沐以防她掉落水中。跨到高处后，脚下几支树干延伸之浅溪中，前面也几乎没有了路。
南宫沐就像过独木桥那般，双手伸直，以保平衡。乐羽看此处不再危险，也就不再嗦。他们越过数支粗壮的树干，便触到了水。初始，水还很浅，也有石子作路，尚且湿不了鞋。可是二人越往前，水便越深，最后就连石头也入了水。
乐羽望着前方的溪水，缓缓道：“我们赤脚行走吧，不然怕是会沾湿了鞋袜。”
南宫沐点了点头：“嗯，都来到这了，断然没有回头的道理。”
“溪里或许有碎石，小心些。”乐羽道。
二人就这样踏水而行，远处已传来水砸在地上的声响。
只是二人面前的溪水却是深不可及，乐羽随手捡了块石头扔入水中，许久才见底。
这水太深了，我自己过去倒是不难，只是若是带上沐姑娘，恐怕...
南宫沐看着乐羽若有所思的样子忙道：“乐大哥怎么了，过不去了吗？”
乐羽也不愿扫了南宫沐的兴，他沉默半晌，道：“若要过去，恐怕只能沿着两边的岩壁攀爬...”
南宫沐果然大惊失色：“攀爬岩壁...我...”
事已至此，乐羽只好尽力消除南宫沐的恐惧：“不要怕，我在你身后。”
南宫沐鼓起勇气道：“嗯...好！”
山重水复疑无路，究竟会不会又现一村呢？
若是眼前的溪流越来越高，漫过了大腿，渐至胸口，你还会不会勇往直前？
当两边的岩壁成为唯一通行的工具，你又会不会望而却步？
后面的故事，该如何探索？
二人已来到岩壁旁，乐羽指着一些坑洼，凹凸的地方，告诉南宫沐手抓哪，脚踩哪最为轻松。
南宫沐便依着乐羽的方法朝远处攀爬，而乐羽也紧紧地跟在身后。
这一切看起来颇为顺利，只是临到对岸之时，南宫沐却停住了。
乐羽忙道：“怎么了？”
“这里没有凹入的地方，我找不到落脚点，过不去。”南宫沐有些慌了。
“别着急，你试着将脚往下探探，看看是否能找到石头借一番力。”乐羽道。
“好，我试一试。”只见南宫沐不断地将脚往下探。
“我好像找到了。”说完南宫沐往下一踩，却差点摔进水中。
乐羽正欲跳水去救，只见南宫沐又迅速抓住了一块突出的石头，接着又踩到另一处的凹处。就此稳定了下来，然后慢慢地移到了对岸。
呼，好险啊，乐羽松了一口气。
他倒不担心南宫沐的安全，只是入了水，衣裳湿了，便不好弄了。
这下他也怔住了，因为方才南宫沐停留的地方，确实无处落脚。他试着身体往下倾斜，最终探到一处。他以为这就是方才南宫沐试过的那处，于是并没多想就踩了上去，结果脚底一滑，整个人跌进了水里。
南宫沐看到此幕不仅尖叫一声：“乐大哥，你怎么了？”
乐羽试着站起身来，可水几乎淹没了他的眼睛。好在他在天池的时候已水居如鱼，这对他又算得了什么？他干脆就这样游到了对岸。
“乐大哥，你没事吧？”南宫沐忙道。
乐羽大笑几声：“我一直叮嘱你小心，不曾想自己却掉了下去。”
南宫沐看到乐羽这副模样，也不禁一笑。她拿出手帕擦拭了乐羽脸上的水渍，又道：“你身上都湿了，不会着凉吧？”
乐羽将上衣除去，挤了挤上面的水：“没事，都到了对岸了。来，我们去看看到底是何洞天。”
未走几步，便有阳光照落下来，而声响也越来越清晰。
再走数十步，豁然开朗。青山绿水中，几条“细带”跌落在地上，形成了水池。
乐羽笑了笑：“还不错，不是吗？”
“嗯...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壮观，但是也暖暖的，这声音有一种让人平静的力量。”南宫沐缓缓道。
嗯...乐羽也闭上了眼睛。听着水声，感受阳光的暖意。
南宫沐转身望着乐羽，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害你湿了一身。”
乐羽摇了摇头：“傻瓜，为了你，这些又算的了什么？你让我再去摔十遍，我也是愿意的。”
南宫沐扑哧一笑：“你才是傻瓜，谁要你去摔十遍？”
“哈哈，不舍得是吗？”乐羽笑道。
“才不是呢，你去啊。”南宫沐扭过身去。
乐羽上前拉起了南宫沐的手，笑道：“哈哈...你不会舍得的。”
二人就这样看着远方的瀑布，映在青山中，伴随着夕阳，迎接着夜幕降临。
第一百五十七章 无法自拔
这已是第三日的夜晚，林高帆似乎只是由站着变成了坐着，其他一点也没变过。好在他还有一个姐姐，他的姐姐将一切事情都处理的很好，所以他才可以一直在这里发呆。
他到底是非常在乎南宫沐，他的兄弟情义，还是他的江湖名声，没有人知道。他也不清楚，明明没有伤口，明明没有流血，可为什么会痛...
他突然站了起来，朝楼外走去。
只见远处一位姑娘也站了起来，也跟着他朝楼外走去。
林高帆已经过孤灯，是否也能走过这长夜？
他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为何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他自认对朋友讲义，对女人重情，却为何会换回这样的结果？他现在就好像一个十足的失败者，失去了一切。
那姑娘离他虽有百步，可林高帆却全然没有发现。无论是谁，此刻若是有人要来打扰他，那一定是自讨苦吃。
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变，面前的花草树木，天空的日月星辰。可是这些，林高帆都看不到了。映在他眼前的只是一片黑，一望无际的黑，黑到失去了方向，黑到失去了希望。好似从此再无白天黑夜，再无蓝天白云。
“啊！！！啊！啊......”林高帆突然仰天长啸！
直到声音沙哑，头晕目眩，双腿软弱地跪倒在地，他才停下了嘶喊。
他虽停了下来，可那姑娘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她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已来到了林高帆的身后。
这姑娘正是先前在酒馆的柔弱女子，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目睹了成亲之日发生的一切，这匪夷所思的一切。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走上前，哪怕只是这样默默地陪着眼前这人，静静地做一个聆听者。
她实在不忍心这样看着，竟走了过去，轻轻地拍了拍他。
林高帆突然转过脸，满眼血色，直直地盯着那女子。
那女子面无血色，竟动也不敢动。
只是林高帆的眼神突然软了下来，抓住那女子肩膀的手也松了下来。
“骆...骆姑娘？”
这女子竟是骆锦枫！
骆锦枫惨笑一声，仍是心有余悸：“还好你认得我，不然我恐怕已说不出话了。”
她一直以为林高帆是一个很冷静，很理智的人。而如今他...像一个被扒了皮的野兽，在月光下无助的嚎叫。
“你...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你不是在风月谷里养伤吗？”林高帆诧然道。
“我一直在找你。”骆锦枫道。
“找我？你的伤都好了吗？”林高帆道。
骆锦枫点头道：“我的伤虽然不轻，但婆婆是何许人也，五毒教的毒伤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只不过婆婆说许久没见，硬留了我一些日子，我才出谷出的晚了。”
“我软磨硬泡才从婆婆口中得知是你将我送来的，于是我一出谷便想要来找你。只是我除了知道你曾提起你住在广州外，其他一无所知。好在我来到广州后，知你已铲除五毒教，名扬江湖，心想这下寻你倒容易多了；哪知众人只是知道你名声的多，却没有人知道你住在何处。”
“你一直在找我？”林高帆嗄然道。
骆锦枫点了点头：“不错，我在广州待了几个月，就是为了找你；直到前几日，我终于知道了你的住处...只不过才发现你已经与...”
林高帆已知道她要说什么，好在她没有说下去，因为他自己也无法听下去。
“我好像有些失败，对吗？”林高帆突然道。
“一个有着超凡能力，做什么都轻而易举的人，算不上是真正的英雄。唯有一个会受伤，会害怕，可是用尽全力去做一件事的人，这样才算是真正的英雄。”骆锦枫缓缓道。
这句话当真触到了林高帆的内心，他未想到骆锦枫竟能说出这一番话来。
他望着骆锦枫，心头一热，眼中已充满柔情。
“我觉得你是英雄，因为你尽你的全力去做了你觉得你应该做的事情。”骆锦枫喃喃道。
林高帆默然半晌，缓缓道：“谢谢你...”
“但一个真正的英雄也会勇敢地去面对失败，从而振作起来，知道未来如何继续前进。”骆锦枫道。
她的话环环相扣，正是想让林高帆从这困境中一步一步的走出来。
“你说的，我都懂，只是我若有那样的能力，我也希望我会忘掉这一切。”林高帆道。
骆锦枫上前拉住了林高帆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我愿意陪你度过这难关。”
林高帆一怔，随后又抽出了手：“无论是谁见到你，都不会见死不救的；更何况我们还是朋友，你又何必如此？”
骆锦枫面色沉了下来，厉声道：“林高帆，你以为我这样是为了报恩吗？你未免也太瞧不起我骆锦枫了！”
林高帆连连摇头：“骆姑娘...我并非此意，只是我...”
骆锦枫打断了林高帆的话：“你可知道我寻了你那么久，却发现你要成亲的时候，我有多么难过？”
她转而又苦笑一声：“是啊，旁人怎么会懂我的感受？经历总归是自己的，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痛。”
“我...”林高帆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是好。
“你若还清醒，便应当记得当年在湘西古梅山，我们在一起的时光，难道你还认为我只是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吗？”骆锦枫泣声道。
“可是我...我现在...又怎能...”咳咳...林高帆捂住胸口，瘫了下去。
骆锦枫忙奔上前去，左手扶上了林高帆的肩膀，
林高帆只觉得这是一直有魔力的手，因为他躁动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回去吧，回去睡一觉，第二日总会好些的。”骆锦枫轻轻道。
她那犹如黄莺出谷的声音，还有她那一泓秋水的眼眸又怎能让人忍心拒绝？
林高帆已在骆锦枫的搀扶下，慢慢地站了起来。
骆锦枫柔声道：“我知你那时候照顾了我许久，你若不想我一直惦记着，便也让我照顾你好吗？”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乐羽二人此时已来到鹏阳城。
“乐大哥，你看！”南宫沐指着那飘扬的旗帜，上面正写着“月明客栈”。
“这客栈看起来好像很熟悉。”乐羽道。
“好似就是先前乐大哥给下联的那一家。”南宫沐道。
“走，我们进去看看。”乐羽道。
“两位客官住店吗？”掌柜已笑嘻嘻地迎上前来。
“嗯，来两间上房。”乐羽道。
“哎哟！我这不是听错了吧，小情侣还分开住？”掌柜笑嘻嘻道。
乐羽眉头紧皱，斥道：“莫要胡言。”
掌柜自知失言，连忙赔笑道：“是是是，小五子，带客官咯。”
小五子闻声赶来：“客官，这边请。”
“小二，你们这月明客栈可是不只一家？”乐羽道。
“客官好眼力，我们这是家族客栈，主要城市可都有我们的分店呢。”小五子道。
“咦，可是我记得上一次对出对联可以免费入住喔。”南宫沐道。
小五子双手一摊：“哎哟，姑娘。我们这里可不比大城市，要是再免费让客人入住，那小店都得关门大吉了。唉，呸呸呸！小的可什么都没说。”
乐羽笑了笑：“吃完饭，我们便出去转转。”
小二忙道：“对咧，今晚可是一年一次的灯会，热闹非凡啊。”
“喔？竟如此凑巧？那沐姑娘先去休息下，等到了晚上，我们便出去逛逛这灯会。”乐羽道。
南宫沐点了点头，便走进了屋子，她这一路确实非常疲惫了，几乎倒床便睡了，她的嘴角洋溢着微笑，满满地挂上了幸福。
乐羽则去街上走了走，恰好遇到一些摊上卖着小玩意儿，便挑了些；直到黄昏时刻才回了客栈。
而南宫沐此时也刚醒来，她走下楼正准备去取些水。
“乐大哥，你去哪了？”
“只是去街上转了转，你休息的如何？”乐羽道。
南宫沐点了点头：“乐大哥稍等我片刻。”
二人出来的时候，月亮已经爬上了天空，整个城市布满些微的黑了。但明月穿上了一件轻快的云衣，云彩更美，月色亦更艳了。有些人已经提着灯笼，照看着前方的路，也端详着互相的脸。
长街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那花灯式样繁多，造型美观，新颖别致，引人怜爱。
南宫沐感叹道：“真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看到灯会。”
“喏，给你买的。”乐羽掏出了先前在街市买的小玩意儿。
南宫沐接过那泥人，一脸欢喜：“哇，这是什么？好可爱啊！乐大哥什么时候买的？”
“先前你睡着了，我闲着无聊逛了逛街市，就买了这个；你喜欢吗？”乐羽道。
“当然喜欢，谢谢乐大哥。”南宫沐道。
她又突然指了指前方:“乐大哥，你看！前面围住了好多人，我们去看看吧。”
“嗯...好。”乐羽就这样被南宫沐拉到了众人围住的地方。
“原来是猜灯谜啊，怪不得这么热闹。”南宫沐道。
只见灯上写着：“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
南宫沐想了好久，都没有任何头绪，她转而望向乐羽：“乐大哥，你知道是什么吗？”
乐羽望了望灯，再望了望南宫沐，点了点头。
“那乐大哥去猜啊。”南宫沐道。
乐羽笑着摇了摇头：“让他们去玩吧，我们去那边走走。”
“哎，乐大哥等等我。”南宫沐喊道。
“乐大哥，那你说谜底应该是什么啊？”
“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乐羽道。
“为什么呀？”南宫沐不解道。
“你看，白蛇过江不正像那油灯吗？红日不正是形容燃烧着的火焰吗？至于我给的下联则是杆秤；因为它形似乌龙，而其上的刻度不正如星星一样密布吗？”乐羽道。
南宫沐拍手道：“乐大哥好厉害！”
乐羽笑了笑，摸了摸南宫沐的头：“想去放花灯吗？”
“好啊，好啊！”南宫沐此时倒像个孩子，又拉着乐羽跑向了卖花灯的老奶奶面前。
“你想买哪种？”乐羽道。
“嗯...我要...嗯...这个...不不...还是这个吧。”南宫沐指了指七种颜色组成的花。
乐羽见南宫沐并未选择常人所选的神兽龙凤等图案，却选择了奇形怪状的花，有些不解：“你确定要选这个吗？”
南宫沐连连点头：“嗯...乐大哥，我就要这个。”
乐羽买了花灯，与南宫沐并肩走至河边。
南宫沐突然感慨道：“我这些日子又经常想起在忘初村的日子，真让人怀念啊，那时候虽然苦了点，可是没有什么烦恼，乐大哥也很平静。”
乐羽笑了笑，却没有作声。南宫沐若不是认识了他，又怎会有烦恼？而那时候的他怎会没有烦恼，只不过他一直隐藏起来，想要逃避而已。唐云飞说的不错，既入了江湖，又怎能轻易脱离？
“我们就在这儿放花灯吧。”乐羽道。
“好啊。”南宫沐蹲了下来，将花灯小心地放在水上。
花灯离手即随风飘离。
远处的荷花萦绕，花灯于夜色中承托出它的光泽。当年碧萝岛的虹彩救了乐大哥一命，今日有幸在此见到，也希望它能祝福我和乐大哥永远不分离。
伴随着蛙声一片，南宫沐睁开了双眼，她望了望身旁的乐羽，知道自己不再孤单。湖面在夜光的照耀下，连影子也成双成对了；她从未度过如此愉快的一夜。
乐羽轻轻地抚摸着南宫沐的长发：“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嗯，好。”南宫沐娇羞一笑，挽住了乐羽的手。
乐羽只觉心头一阵暖意上涌，竟迈不开腿了。
“乐大哥，你怎么了？”南宫沐道。
乐羽这才缓过神来，他笑了笑：“没事，我们走吧。”
月亮似乎都躲了起来，只剩下几颗星星，还有乐羽那手中的灯笼，照亮着前方的路。
花儿只因你而催生了花香、草儿只因你而催生了韧劲、鸟儿只因你而催生了欢叫、就连那溪流也只因你不知疲惫地一往无前。
这一切，都是因你而已。
第一百五十九章 女人
这些日子，骆锦枫一直陪着林高帆，他虽没有一蹶不振，但状态仍是低沉的很。
林高帆并不是不需要骆锦枫，只是有时候他不想别人看到他那副模样。
他掏出了身上的那块玉璧，那是当年他和南宫沐一起去蓬莱的时候，那位老妪赠送的。也正是那块玉璧，帮助他们去到蓬山，拿到虹彩，救了乐羽的命。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林高帆闭眼的那一瞬间，眼泪还是无可避免的流了下来，滴在了他的手上，又流到了玉璧上。
“高帆。”骆锦枫走了进来。
林高帆连忙将玉璧揣入怀中，又故作轻松道：“怎么了？”
骆锦枫面带忧虑，缓缓道：“江湖危矣。”
“什么？”林高帆先是一惊，又苦笑一声：“那我又能做什么呢？”
“高帆，难道你忘了孩提的梦想了吗？”
林高帆一怔：“姐...你...”
林静娴望着林高帆，缓缓道：“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苦楚，可这并非不可愈合，须知真正的强者是看他跌落谷底的反弹力。”
“姐...我...”林静娴从未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是我的弟弟，姐姐怎么可能不心疼你？可是姐姐真心不希望看到你这样颓废堕落下去。听姐姐的话，振作起来好吗？”林静娴道。
林高帆看着林静娴，又看了看骆锦枫，这两个女人也在深情的望着他。
“高帆你记住，不论怎样，姐姐永远会在你的背后支持你。”林静娴道。
骆锦枫也上前拉住了林高帆的手，柔声道：“我也要你记住，无论何时，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姐...锦枫...我..”林高帆已不能再说什么，否则他也要落泪了，一个大男人在两个女子面前落泪，那实在难看得很。
“傻孩子...”林静娴摸了摸林高帆的头，就像小时候那样...
......
当你全心筹划一件事却屡受打扰的时候，怎能不惹人心烦？
黄钟勃然大怒：“岂有此理，我叫你们盯紧他，结果呢！”
被怒斥的是他最信任的帮手秦陌。
秦陌的额头已渗出了黄豆般的汗珠，此时当真是非同小可。
“属下该死，属下万万不知乐羽会作出那等事来...”
“他现在在哪！”黄钟厉声道。
“乐羽抢亲后与南宫姑娘走的都是小径，属下无能...还未寻得他的下落。”秦陌道。
黄钟闻此怒气更甚：“废物！不过是让你们去查一个人的下落，这都查不出来？”
秦陌自知此次太过大意，连忙扑倒在地：“属下无能，请庄主责罚。”
“责罚？责罚你又有何用？”黄钟扬了扬手：“下去吧，下去吧。”
“谢庄主，属下一定尽快查出乐羽的下落。”秦陌道。
黄钟默然半晌，乐羽为何自忘初村归来后，性情大变，他从前虽有些冲动，却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他现在当真后悔与乐羽做出联姻之事，现在想来，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天山落了水，碧海庄必定也要惹上一身湿。上官堡一定会趁此机会大做文章，形势对碧海庄大为不妙了。
黄钟往桌上重重锤了一拳：可恨！又要我去帮他收拾这个烂摊子！
......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哪怕是远在天山，黄馨又怎会不知？若是乐羽事先与她商量，她倒也能接受，只是如此这般像是根本没将她放在心上，她不由得非常沮丧。只是作为天山掌门的夫人，她还是得顾全大局。
“掌门您回来了！”天生弟子恭恭敬敬迎上前去。
乐羽点了点头，但当他看到黄馨时，他的脸顿时变得煞白，黄馨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而且帮自己将天山料理的井井有条，自己却这样对她...
而他身后的南宫沐更是尴尬的抬不起头。
四周吹来一阵冷风，寂静无比，偶然几只蝉叫从林间传来。
黄馨咬了咬牙，走了上去，她可是掌门夫人啊。
她朝南宫沐笑了笑，一挥手，便有一名女弟子跑来。
“厢房已准备好，南宫姑娘请。”
南宫沐望了望乐羽，只见乐羽点了点头，遂跟随女弟子朝厢房走去。
现在，乐羽也回到了屋内，门也已关上。
黄馨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而乐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手一伸，便想打开门出去。
“你就这样走了，什么都不说吗？”黄馨突然道。
乐羽长叹一声：“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无法面对你。”
黄馨站了起身，缓缓道：“我知道你和南宫姑娘的事情...但是你就这么将她带回来，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有考虑过众人怎么看待天山和碧海庄吗？”
“你说的不错，这件事确实是我鲁莽冲动，只是若是有别的选择，我也不会将她带回天山，更不想去伤害你。”乐羽道。
“你也知道你这样做会伤害我？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黄馨嘶喊道。
乐羽垂下了头，低声道：“许多东西我都无法解释，也不奢望你可以谅解我，但你也知道，有时候感情是控制不住的，它会让人丧失理智。”
“我对不起你...”
黄馨从未见过乐羽如此沮丧的表情，她知道若是继续深究下去，那么也许会适得其反，她并不想失去这个丈夫。
于是她的声音又变得柔软起来：“无论如何，南宫姑娘也是无辜的，她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也好。”
乐羽眼前一亮，忙道：“我真是上辈子修来的服气，娶了你。”
“唉...别说了，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黄馨叹了叹气，走了出去。
乐羽也不好再说什么，此时说多错多。
黄馨却又转过身来：大哥看起来很生气，正差人四处寻你，不过我暂时不会将你回天山之事告诉大哥，以免徒增麻烦。相公也正好趁此时机，好好想想如何给天山一个交代，给碧海庄一个交代，也给江湖上的人一个交代。
乐羽苦笑一声，他其实最该交代的难道不是南宫沐和黄馨吗？
第一百六十章 路漫漫其修远兮
林高帆此时与骆锦枫正穿过林间，暖暖的阳光洒了进来，透过那参天古木，洒在草丛中、洒在小路上；连那林中酣睡的鸟儿也忍不住放声歌唱。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林高帆道。
“你可听说了五块玉璧的事？”骆锦枫道。
林高帆点了点头：“我只听说唐云飞手握两块玉璧，却因此遭遇横祸。”
他说完这番话，却不由得一惊，难道所有种种只是托辞，乐羽是为了玉璧才去的唐门？他竟变得如此心狠手辣，不顾一切？
只是为何我出现的时候，他凌焓已被人夺取，且差点被那女子所害？
“不错，可据闻得集齐五块玉璧才能获得宝物；那宝物有人说是武功秘籍，有人说是金银珠宝，亦有人说是仙药，你可知道现在江湖中人已涌入委羽之山？”骆锦枫道。
“委羽之山？那是什么地方？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林高帆道。
“就在雁门北，有人传出五块玉璧之一的水玉璧现身于委羽之山。”骆锦枫道。
林高帆冷笑一声：“这些人未必安了什么好心。”
骆锦枫叹了叹气：“无论真假，却少不了一番争斗。”
林高帆默然半晌：“你说的不错，那我们也去委羽之山凑个热闹吧。”
骆锦枫莞尔一笑：“我就知道你不会坐视不理。”
“你还知道其他什么细节，路上再跟我详说吧。”林高帆已加快了脚步。
......
乐羽回天山后，便忙着练功，他不能表现出对黄馨或南宫沐任何一方的偏好，否则便会伤害了另一个人，殊不知他这样做，却是将两人都伤害了。
南宫沐的处境也相当尴尬，她不知道如何与乐羽相处才能不使黄馨不悦，可她又不愿继续这样不清不楚地留在这里。她有好几次想找乐羽谈谈，却又忍了下来，只得自己偷偷落泪。
黄馨想起那时候乐羽带着南宫沐来庄内拜访大哥，那时候她就知道南宫姑娘是真心待乐羽。可最后怎知乐羽却糊里糊涂的与自己成了亲，而南宫姑娘伤心欲绝，也不知去向。
她只觉得南宫沐也是个可怜人儿，又怎会去故意刁难她呢？
这一日，她约南宫沐在屋内闲谈。
南宫沐虽出身大家，但自知理亏，颇为窘迫。
“南宫姑娘，吃些点心吧。”黄馨道。
“谢谢。”南宫沐夹起了一块萝卜糕，那正是广式点心煎萝卜糕。
黄馨倒是用了心，她抿了口茶，轻轻道：“南宫姑娘，我比你年长几岁，叫你声妹妹可好？”
南宫沐一怔，忙道：“姐姐肯这样说，妹妹心里高兴得很。”
黄馨笑道：“妹妹在天山也有些日子了吧？”
“嗯...”听到这番话，南宫沐已有些不安。
“妹妹不必担心，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可以看得出来，妹妹对相公可谓一往情深。”黄馨道。
南宫沐喃喃道：“乐大哥与姐姐有夫妻之名，我...”
黄馨却打断了她的话：“其实多一个人照顾相公，也未免不是件好事。妹妹对相公的情意，我又怎会不知道？当年相公独身归隐的时候，若不是妹妹悉心照顾着，相公又怎会有今日的成就？”
南宫沐摇了摇头：“姐姐言重了，妹妹岂敢...”
“妹妹放心，姐姐并不是跟你说着客套话，你就安心留在这里。”黄馨道。
“姐姐当真心如明镜，气度非常人能及。”南宫沐道。
“妹妹敢爱敢恨，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呢？”黄馨道。
南宫沐沉默半晌：“但愿...”
黄馨握住了南宫沐的手：“妹妹放心，相公不会负你。”
南宫沐感觉到了黄馨指间的暖意，不由地展颜笑道：“也定不会负姐姐。”
......
此时乐羽练完功，已来到天池一处墓碑前，那是他师妹长眠的地方，是他亲手埋葬的。
师妹...我不是一个负责任的师兄，我为了自己的仇恨，将天山的重任交与你手，导致你惨死...
你可知道，师兄多么想...想再带你下一次山...可是...可是...
乐羽突然苦笑一声：还记得我第一次带你下山吗？你那么开心，东跑西跑；许多陌生的东西在你看来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你不懂，拿了别人的东西，被人追赶，怕的要死。我悄悄拿了你最喜欢的山楂片，你又马上笑了起来。
乐羽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师妹那天真无邪的模样。
我还记得你在天池边陪我练功，每当我想起家乡的时候，你就一直唠唠叨叨，不想让给我感到孤独。
那一年师父让我下山，你拖着我，不想我走；师兄还骗你会很快回来...师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人。在天山我没有朋友，唯一陪我的就只有你。
可是现在...可是现在...乐羽深吸了口气，眼泪才没有完全落下。
他站起了身，揉了揉泛红的双眼，轻叹了口气。路该怎么走？他似乎非常明确，但又很迷茫。
他已不知经历过多少磨难，又从那鬼门关来回多少次。从初出茅庐到现在行走江湖数年，已经懂得了太多人世间险恶，也明白了接受有时候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自成亲那日起，他知道自己早已不是当初的自己了，他虽不是完全为了利益才与黄馨成亲，只是单论情感，他也绝不会选择黄馨。
乐羽突然意识到他好像做了许多事情，可除了这次大逆不道的抢亲，他似乎没有一件事是自己想去做的。可是他有的选择吗？即使那是他发自内心去做的事情，谁又知道会带来多大的后果？
他失去了兄弟，失去了妻子的信任，失去了大哥的援助，失去了江湖的名声，失去了他苦心打造的天山的名望，最终只换来一个女人，这究竟是否值得？
可是他不能这样想，否则他就是一个禽兽了，不，简直连禽兽都不如了。
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天山蒙羞，他已握紧了凌焓：既入了江湖，一切便按江湖的规矩来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洞穴烤果
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树上抽去，黑沉沉的天就似要崩塌下来。
洞**燃着熊熊火光，林高帆轻叹了声：“若不是我急着赶路，又怎会在这荒凉的郊外洞穴避雨呢。”
“我既答应与你同行，这些又算得了什么？”骆锦枫道。
“你一日没吃东西了，我去采些果子来。”林高帆道。
“你...可这雨...”骆锦枫话音未落，林高帆已奔了出去。
“我去去就回。”洞口传来林高帆的声音。
他冒雨出行，不出几里路，就见到几棵树上结满了果子，他翻身跃上了树，单手一挥，十几个果子便入了包袱中。
“我回来了。”他一去一回果然快得很。
骆锦枫已掏出手帕轻轻地擦拭着林高帆被雨水打湿的脸。
“这些果子不知道能不能直接吃，我们来烤烤看。”林高帆道。
骆锦枫望着这被雨水冲刷的果子，不禁好奇：“烤果子？听起来倒是挺新鲜呢。”
林高帆笑道：“这些年我不知道遇上了多少新鲜的事情，待我慢慢讲给你听。”
骆锦枫嫣然一笑：“好啊，你说话可得算话。”
林高帆已将果子串在了干枝上，四周十分静谧，只听见“滋滋滋...滋滋滋...”火烤的声音。
“高帆，你相信一见钟情吗？”骆锦枫突然道。
林高帆默然半晌，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感情的积累岂是一眼就能认定的？”
“可若那感觉不是第一次出现呢？”骆锦枫道。
林高帆摇了摇头：“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可在某个场景，或在梦里捕捉到一个很熟悉的陌生人？你可知道当我第一眼在商雅镇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熟悉。虽然我们是第一次相见，但感觉却早已存在。那一刹那，我仿佛从虚幻落入了现实；那感觉，你可知有多美妙？”骆锦枫道。
林高帆点了点头：“所有有些时候，人们很难理解为什么有人会爱的那样深，即使发现毫无可能，毫无希望，却还是不肯放弃，一直做着别人觉得很傻的事情。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梦里捕捉不到，无处可寻的人，现实中遇到了便不会轻易放跑。”
“哎呀，果子好像要焦了。”骆锦枫喊道。
林高帆连忙抬手，看着手中叉着的果子，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焦了那么一点点；呐，你来尝尝。”
骆锦枫接过干枝，咬了一口果子：“很香，很脆，味道不错呢。”
林高帆也咬了几口果子：“权当充饥吧。”
骆锦枫站起了身，走到了洞穴口；那雨仍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只是比先前要小了许多。
她突然笑了：“我好像从来没和一个男子在荒郊的孤洞中躲雨。”
林高帆长身而立：“骆姑娘放心，我便在洞口守着。”
骆锦枫扑哧一笑：“为何这时候，你却成了呆子？”
“这雨看起来虽美，但不过是洞中已燃起了火光，你我又在这火光下吃了果子，若没有这些，这雨也只是冷雨，这夜也不过是冷夜罢了。”
林高帆走上前去，搂住了骆锦枫：“你说的实在不错，这孤洞中若没有你，我倒不知会有多寂寞。”
“现在雨已赏过了，你是否该好好欣赏我了？”骆锦枫的声音在这雨声下显得极为妩媚。
林高帆会心一笑，已将骆锦枫抱起。
“此时此刻，我若不答应，那就真是个呆子了。”
......
乐羽自回到天山后，经常躲在屋内，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一则是想让自己安静下来仔细思考，二则是怕别人偷窥了他的武功；更重要的是，练功之时，最忌无法专注，轻则走火入魔，重则送命！
这一日，他练完功后，觉得有些异常。自从凌焓回归他手后，他总觉得凌焓有些变化，他也使用过几次，发现那威力比从前更强。他分不清是自己的内力增长了，还是凌焓竟有自己增强的本事...
他推开门，正准备去藏书阁看看有没有对神剑凌焓的记载，却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南宫沐。
“乐大哥...”南宫沐看到乐羽出来后，连忙迎了上去。
“沐儿，在这里等我很久了？”乐羽道。
“嗯...不，也没有啦。”南宫沐脸红道。
“找我有什么事吗？”乐羽道。
“没有啦，只是乐大哥好久没有陪我了...”南宫沐细声道。
乐羽苦笑一声，他天天练功确实疏忽了南宫沐。
“在这里生活的可好？”
南宫沐点了点头：“嗯，很好，馨儿姐姐也待我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乐羽道。
“乐大哥的脸色越来越沉了...”南宫沐喃喃道。
乐羽默然半晌，是啊，如今脸上的确布满乌云，可是又有什么事情值得高兴呢？天下之大，能交心的寥寥无几，就连枕边之人也需时刻提防着。黄馨虽无大家小姐之娇气，反而有一种江湖儿女的豪情，天山也被她打理的井然有序。可是...
黄钟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又该如何向他交代，他可不会像他妹妹这样就轻易接受。
他虽然与黄钟联姻，但是也不愿与上官徵公然作对。他心里清楚得很，若是帮助黄钟灭掉上官堡，天山的下场也很难说。
只是不知道黄钟如今是否已有实力与上官堡分庭抗衡，他们若是龙虎相斗，我天山岂不是...
“乐大哥？”南宫沐又轻轻唤了声。
乐羽定了定神，缓缓道：“最近总感觉有一些事情压在胸口，迫切的想去解决掉。可悲的是这些事情仿佛没有出现过，让我徒增烦躁，却找不到原因。”
“乐大哥肯定是压力太大了，是不是该适当释放一下呀？”南宫沐道。
“你说的不错，今天我就不想那些令人厌恶的事了，走，我们去镇上逛逛。”乐羽道。
“真的嘛！乐大哥真的要带我下山吗？”南宫沐展颜笑道。
乐羽勾了勾南宫沐的鼻子，笑道：“当然是真的，小傻瓜，这点小事还需要怀疑吗？走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黎明前夕
林高帆二人已临近雁门关以北，只是林高帆有颇多疑问。
“锦枫，你说的委羽之山该不会是北极之阴的那座吧。”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骆锦枫笑道：“我又怎会没有见识，不知道那是神山？只是恰好雁门关以北便有一座委羽山，不知是凑巧还是...”
林高帆思忖道：“这事倒奇怪的很。”
“反正你本来此行也并非为了宝物。”骆锦枫道。
“你说的也是，我们便去瞧瞧到底有何玄机。”林高帆道。
这一路已多了许多江湖人士，好像天底下的热闹他们全都不肯错过似的。
这镇子也不算小，却好像挤满了人。
林高帆和骆锦枫已走进一家酒家，准备吃些东西再继续上路。
骆锦枫摇了摇头：“没想到消息传的这么快，人已来了这么多。”
林高帆冷笑一声：“这消息传的倒真有本事，倒不知谁是始作俑者。”
“哎...老五你看！那不是林高帆吗？”着深色衣服的人与另一着浅色衣服的人交头接语道。
“三哥你说谁？被唤作老五的人往外看了一眼，接着点了点头：“是啊，是啊...不就是前些日子被乐羽抢走女人的那个林高帆吗？”
被叫做三哥的人摇了摇头：“唉，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他怎么也来到了这里？”
“呵呵...还以为是个狠角色，没想到也是欺软怕硬之徒，妻子被抢走还无动于衷，我要像他那样，早一头撞死了。”老五笑道。
骆锦枫蹭地站起，厉声道：“鼠辈只敢在背后胡言乱语吗？”
林高帆一怔，他没想到骆锦枫竟会为他出头，在他脑海中，骆锦枫虽然很有想法，但一直都是个柔弱的女子。
老五怎能受得了这样的鸟气？他也蹭地而起，喊道：“女娃娃莫要学别人强出头！”
林高帆抿了口茶，只觉得这人实在好笑，他望了眼骆锦枫，示意她不必与这种人较劲。
骆锦枫平日里也绝不会有此举动，只是林高帆既已成为了她的男人，她又怎能忍受别人侮辱她的男人？
“你若胜不过我，便割了舌头如何？”骆锦枫冷冷道。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能耐！”老五怒道。
老三连忙拦住：“算了算了老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走吧。”
“就是你太过纵容这些后辈，她们才会无法无天，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她！”老五不甘忍受此辱，已挥掌拍向骆锦枫。
林高帆两指夹起一根筷子，便朝那人掷去。
那人绝非平庸之辈，可是竟未能躲过这攻势。
只听“啊”一声，他的手已被钉在了柱子上。
老三连忙冲了过去，喊道：“老五，你没事吧？”
老五只痛得直叫，哪还能回答一个字？
林高帆长身而立，缓缓道：“他若评论我，我可以不在乎，但他若对我的人动手，那便不可饶恕。”
说罢，他便和骆锦枫缓步出了酒家。
“算了，算了。”老三拉住了老五：“他可不是好惹的。”
哼！老五望着二人越走越远只得作罢。
“你当真不生气？”骆锦枫道。
林高帆笑道：“嘴长在人家身上，难道我真的要将他的舌头割去吗？”
骆锦枫挽住了林高帆的手臂，轻轻道：“我真是没有跟错人。”
......
天山下的小镇又能有多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那长街都比不上广州城最短街道的一半。可是南宫沐仍然很开心，她活蹦乱跳的就像一个孩子，她虽见过很多，可是这些仍带给她新鲜感。
“哇，好甜啊！”南宫沐咬了一口乐羽递过来的大枣。
这大枣果实饱满，富有光泽，还有补中益气和养血安神的功能。
乐羽笑道：“当年我逃下山，便是靠这大枣充饥的。”
“啊？乐大哥还干过这种事啊。”南宫沐道。
“那时候在天山太无趣了，感觉就像被困在笼子里，所以我无时无刻不想离开那里。”乐羽道。
“可是乐大哥逃下山去哪呢？”南宫沐道。
“是啊，那时候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可是除了回家我也无处可去。”乐羽道。
南宫沐失声道：“这天山离西平郡何止千里啊，乐大哥也太厉害了吧。”
乐羽笑了笑：“现在看来，那时太异想天开，若不是浓眉叔叔出手相助，莫说回家，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想到浓眉叔叔，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自剑门关一战后，马宵明再无音讯，他托了许多人去找，可是都没有马宵明的下落，他实在想念的很。
“乐大哥，你怎么了？”南宫沐忙道。
乐羽摇了摇头：“没什么，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夜晚的星星，无论如何变幻，肉眼终是无法捕捉；但身边若是多了一个人，却是显而易见。只是有多少人只顾着数天上的星星，却忽略了身边的人？
二人相拥看着天上的星星，好像小时候躺在草地上那般；望着那深邃的天空，却望不到尽头。
乐羽握着南宫沐的手，在这冷夜中，却被她手心的温暖所感动。乐羽望向怀中的她，先是轻轻撩了撩她的秀发，又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南宫沐此时真是说不出的欢愉，月光照耀着她的脸，将她更清楚的呈现在乐羽眼前。
乐羽终于知道，这就是他想要找的人；一起看朝夕晨露，看风霜雨雪，哪怕只是看街上的人来人往，他也永远不会厌倦。
很多时候，眼前的景象并没有什么变化，可是时间在变，季节在变，心情也在变。这里他并不是没有来过，前几日的深夜，他还站这里，停留了片刻，只是远不如现在这样释怀。
我是不是太忙碌了，忙碌到来不及看身边的风景和身边的人。
那景色或许还在原地，可是人呢？会一直不变吗？
等到你厌倦一切，回归故里之时，她是否还会在曾经那条你走时流淌的溪流，如今却变成干涸的泥土中等着你归来？
乐羽突然长叹一声：我得多陪陪她才是。
第一百六十三章 惊天变
“庄主，现在江湖上玉璧是传得沸沸扬扬，难道我们真的按兵不动吗？”秦陌道。
黄钟大笑几声，显然没放在心上。
“据说那玉璧只有五块集在一起才能找到宝物，只有一块毫无效用。”严之礼道。
“可是若能寻到一块，那便有无限可能啊。”秦陌道。
严之礼冷笑一声：“你认为这些人还敢和上官徵去谈判吗？”
黄钟点了点头：“不错，上官堡此行也没有人马出动，上官徵都不着急，我又有什么可急的？”
“庄主，还有一事，乐羽已带南宫沐回到天山。”秦陌道。
黄钟默然半晌，又道：“攘外必先安内，不能再纵容乐羽这样下去了，秦陌，你此次去天山，无论如何也要把黄馨带回来！”
秦陌躬身道：“是，属下这就去。”
......
这些日子，乐羽过的十分舒适，虽然他只是刻意避开那些烦恼。
他又怎会不知他如今的处境很危险，只是他向来不会先发制人，只能见招拆招了。
“掌门，山下有一女子求见。”天山弟子来报。
他又递上一物：“她让我将这个交给掌门，说掌门看了就明白了。”
乐羽冷笑一声，她果真阴魂不散，不知道此次来访又有何阴谋。
“让她进来。”
“是，弟子遵命。”
顾曦见无法说服林高帆，便又想借着儿时之情，再访天山寻找一线良机。
“姑娘，掌门有请。”天山弟子道。
顾曦点了点头，进入了大厅。
乐羽正坐在主椅上，高高在上，仿佛不可一世。
“无事不登三宝殿，尹姑娘有何赐教？”
顾曦笑道：“你又何必这样唤我？你如今有两位美人陪伴，确实不必在乎我等儿时旧识了。”
“哦？儿时旧识？当年在海螺沟你对我痛下杀手的时候，怎么不念这儿时旧识？”乐羽冷冷道。
顾曦垂下了头，似有些歉疚：“当年之事，实非我所愿。何不听我说完再作论断？”
“好，你说，我倒想看看你能说出什么。”乐羽淡淡道。
顾曦缓缓道：“你也知道，我若是开口问你要那两块玉璧，你也会给我，我何必大费周章？神剑于我有何用？你死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只是那人在我身上下了霍心药，若是我不按照他指示所做，便会肠穿肚烂而死。”
“你纵然有你的理由，却挽不回我对你的信任了。”乐羽道。
顾曦摇了摇头：“虽然我有苦衷，但是做出这样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不信任我，我也能理解。”
“先前我替你去寻找水玉璧，虽然最后一无所得，但如你所说，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了，你还能这里干什么？”乐羽厉声道。
他又叹了口气：“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顾曦却仍不慌不忙道：“烛龙在雁门北，蔽于委羽之山，不见日，其神人面龙身而无足。”
她顿了顿又道：“这是《淮南子地形训》的记载，仙山自然无处可寻，可是无独有偶，雁门关以北却刚好有一座委羽山，而传闻水玉璧就藏在那里。”
乐羽眉头紧锁：“又是什么水玉璧，藏身地，我对这些所谓的宝物毫无兴趣。”
“哈哈哈，难道菱芷你也不在乎了吗？”顾曦道。
乐羽虽然知道起死回生的神药太过虚无，却也不敢说毫不在乎，毕竟上官嫣是他一生中最爱的女人。
“江湖上听到这个消息的不少，许多人恐怕已到了雁门郡...如今上官徵已拥有了火玉璧，若是他再取得水玉璧，恐怕你与黄钟联手也敌不过他。”
乐羽冷笑一声：“联手？黄钟恐怕想先料理了我。”
顾曦扑哧一笑：“你做出这样的事情，谁又有那样大的胸襟去容忍？他若不是顾忌你转而投靠上官堡，确实不会轻易放过你。”
她转而又正色道：“只是上官徵道貌岸然，老谋深算，也未必信得过你，说不定上官嫣也是他牺牲的棋子。”
乐羽怒目而视，厉声道：“闭嘴！不许你说嫣儿！”
顾曦长叹一声：“我所言皆为事实，绝无半点虚言，上官徵的确...”
乐羽打断了她的话：“开门见山吧，你究竟想要什么？”
“难道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顾曦道。
“但我却凭什么帮你？”乐羽道。
“乐掌门当真小瞧了我，我若是没有把握，怎敢独闯天山？”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通天的本事。”乐羽冷冷道。
顾曦莞尔一笑：“通天的本事倒没有，只不过有几样贴身之物，想必乐掌门是认得的。”
乐羽蹭地跃起：“你！你对沐儿做了什么？”
“那样温柔的可人儿，我怎么忍心伤害她呢？”顾曦淡淡道。
乐羽已拔出凌焓，剑指顾曦，厉声道：“若是你敢对她做什么，我定不会放过你！”
“哟，你又何必这么激动？”顾曦望着手中的小刀，轻轻道：“就是这么漂亮的小脸蛋，要是不小心划了几个口子，哎哟哟，那可就不妙了。”
乐羽勃然大怒，斥道：“卑鄙无耻！居然做出此等行径，真以为我天山没人了吗？”
“哦？你以为天山还有你的人吗？”顾曦道。
“什么！”乐羽此时才发现整个天山都被她们控制了起来。
“我劝你还是顾好自己的好，你现在还有退路吗？”顾曦道。
乐羽点了点头：“好...很好，你们...你们是什么时候...”
顾曦笑道：“这就得问我们掌门夫人了。”
乐羽一个踉跄，倒在了椅子上：“不...不会的，馨儿不会这样做。”
“你莫不是以为她来天山的目的就是帮你将天山打理的井然有序？然后天天看着你和另一个美人卿卿我我？”顾曦讥讽道。
乐羽苦笑一声，他确实不该有如此单纯的想法。
“你助我寻到水玉璧，天山是你的，南宫姑娘是你的，菱芷也是你的；如若不然，呵呵呵...”顾曦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乐羽默然半晌：“好，我答应你，但你绝不能伤害南宫沐一分一毫！”
“识时务者为俊杰，那咱们这就出发吧。”顾曦左手一挥：“请！”
第一百六十四章 委羽之山
雁门郡东临繁峙，西接原平，南界五台，北毗山阴；滹沱河由向西南横贯全境。、
而雁门关就在这雁门郡以北，被誉为“中华第一关”，有“天下九塞，雁门为首”之说。
大多数人都先在雁门郡整装待发，再前往委羽山。
林高帆已包下了这里最豪华的酒楼里最豪华的房间。
现在他已经出了门，朝一家酒馆走去，无论在哪里，酒馆都是最容易打探消息的地方。
他临走前看到骆锦枫仍在熟睡，就没有叫醒她，毕竟这些日子她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酒馆不小，人也不少，小二跑得飞快，都来不及招呼每一位客人。
林高帆找了一处偏角落的地方坐下，要了汾酒和当地的名吃原平锅魁，便浅酌起来。
“唉...这一躺可累坏哥们几个了，找了好几日，什么都没找到，也不知道那消息是否属实。”一肥头大耳之人扯着嗓子喊道。
“嗨...你小声一点！忘了临行前主子怎么交代的？”一位样貌清秀之人叮嘱道。
“我...好吧。”那人只好压低了嗓子。
“你难道不觉得有古怪？”
“你这么说的确是...可是这么多江湖人士前来，应该不会有假吧？”样貌清秀之人若有所思道。
“武莒，难不成大家都给耍了？”那人晃着肥头大耳，喊道。
武莒默然半晌：“俊逸莫慌，我听说连天山掌门乐羽在路上了。”
林高帆面色如铅：“他也来了？难道也是为了水玉璧而来？难道唐门之事，也并非那么简单？”
张俊逸点了点头：“对对，好像还有一个女的跟他一起来的。”
林高帆苦笑一声：沐...！她果然也跟来了吗？
“我看他心事重重，先前在街上与他打了声招呼，他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武莒道。
张俊逸冷笑一声：“呵呵，之前他在广州那番所为，已经传遍了江湖，他估计没什么脸去面对老哥了。”
武莒叹了叹气：“当年我们也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意气风发，小小年纪即名扬天下...现在却...唉...红颜祸水啊，英雄终究难过美人关啊！”
“却不知那是怎样的妖艳女子，竟有如此魅力，迷得堂堂天山掌门晕头转向。”张俊逸道。
林高帆霍然起身，厉声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有胆再说一遍！”
他这一声喊惊呆了酒馆的所有人。
武莒皱了皱眉：“不知何处得罪了兄台？”
张俊逸却忍不住了，回击道：“你算什么东西，大爷讲话还要经过你同意？”
“找死！”林高帆手背一推，眼前的筷子筒立刻朝张俊逸飞去。
那竹筒行至中途，筒内的筷子纷纷倾巢而出！
张俊逸抄起桌边的砍刀去挡，殊不知这只是声东击西。
林高帆已欺身上前，左掌已拍了出去！
张俊逸哪里见过这样的招式，他老老实实挨了林高帆一掌，摔出一丈外。
好在他并非平庸之辈，手背往上一顶，便消散了一些掌力。
“你怎可随意出手伤人！”武莒厉声道。
林高帆冷笑了声，便朝门外走去。
“小子，这里岂容你放肆！”一人突然近身欺了上来，双手成爪，就要抓住林高帆的肩膀。
林高帆肩一沉，手里的劲儿就多了几倍。他反腕扣住那人的手，紧接着往外甩去；可是那人的手就这么勾在他的肩上，纹丝不动。
紧接着，那人突然后撤，想将林高帆摔落在地。
林高帆只觉肩膀疼痛难忍，脸已憋得通红，才知道这人武功着实不弱。可他未能多想，身体已往后倾斜。
就在快落地之际，林高帆左脚后跟轻触地面，接着右脚势大力沉往头顶踢去。那人见来势汹汹，只好松开右手，与林高帆对了一掌。这样一来，抓在林高帆肩膀上的力道就少了一些。
此时林高帆突然坠地，右掌顺势劈出，只见那人身体一侧，手上的力量就几乎消失殆尽了。
林高帆耸了耸肩，冷冷道：“前辈功夫果然高明。”
此时他才注意到那人身穿青色的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
那人抚掌笑道：“好小子，功夫不弱啊。”
“前辈承让了。”林高帆道。
那人叹了叹气：“就是冲动了些。”
“若有人管好自己的嘴，也不至于让我出手。”林高帆冷冷道。
那人转过身去，厉声道：“你说了什么？”
张俊逸浑身都哆嗦起来，哪里还敢说一句话？
哼！那人转回身去，向林高帆抱拳道：“原来是我的人先出言不逊，我却与少侠争斗起来。”
林高帆摇了摇头：“此事不必再提，就此作罢吧。”
“师叔，难道就这样让他走了吗？”武莒忙道。
那人回头狠狠瞪了武莒一眼，武莒便垂下头不再言语了。
他又朝林高帆抱拳道：“少侠海涵，日后若有时间，请来天龙帮作客。”
林高帆点了点头，便走出了客栈。
......
乐羽真的不甘这样就离开天山，他最讨厌的就是受制于人，但南宫沐在顾曦的手上，他别无他法。
看到顾曦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也不禁动摇起来：“难道黄馨真的背叛了我？我知他们兄妹情深，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手...也是，谁又能忍受这样的局面？”
乐羽转念一想：“不对，若是从前的黄钟，说不定会这样做，但如今他绝不会如此意气用事。难道...难道他已经想出了如何对付上官堡？恩...定是这样！他知道我摇摆不定，索性先下手为强，至少不会腹背受敌。”
“只是，顾曦为何会掌握了天山的要道？难道她真的与黄馨...不，应该说与黄钟有所勾结？可他们又是怎么联系上的呢？”
“对了，顾曦好像对上官堡始终抱着一种敌意，先前对我说的话，全都对上官堡不利。
她肯定也知道黄钟的目的；凭她的本事，说服黄钟倒是轻而易举。”
乐羽长叹一声：“虽然我知道黄馨碍于黄钟，并不会真心助我，只是若是枕边人都这样待我，我又可以相信谁呢？我又敢相信谁呢？”
第一百六十五章 黑衣人
出了酒馆后，林高帆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他似乎发现他仍是在乎南宫沐的，否则他不会发这样的脾气。可即使南宫沐只是他的朋友，他也不会容忍别人这样说他的朋友。
幸好街上人不少，灯也不暗，他才没有显得那样孤独，事实上他也并不孤独，酒楼里还有一位甜美的姑娘等着他。
若是从前他还会寻一处安静的地方好好思考一下，只不过他后来发现这远不如与人交谈，于是他转了个身，朝酒楼走去。
骆锦枫果然早已等着他，见他回来，忙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只是刚刚与人在酒馆动了手。”林高帆淡淡道。
骆锦枫快步上前，靠在了他的胸口上，缓缓道：“你没事吧？”
林高帆笑着抚了抚她的秀发：“江湖上能伤的我的人还不多，你饿了吗？我们去吃些东西吧。”
桌子上又摆满了菜肴，只不过这一次并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取而代之的是定襄蒸肉、偏关羊肉、高粱面鱼鱼和原平麻叶等特色菜系。
骆锦枫摇摇头：“你啊，非得点那么多菜吗？”
林高帆笑着摇了摇头：“你难道还认为我是一个只知道铺张浪费的纨绔公子吗？”
“你瞧瞧，这些菜肴不过是小吃居多，既来到此处，又怎能不品尝一下当地的特色呢？我先前在酒馆尝了一些，味道确实不错。”
骆锦枫笑道：“你说的不错，先前小二送来几个酥梨，果肉松脆、汁多味甜，堪称梨中之魁。”
林高帆望着她，坐了下来，他确实不再需要一个人去思考问题了。
......
乐羽和顾曦的脚程很快，他们此时也来到了雁门郡，只不过他们行事隐蔽，故也未被察觉。
乐羽这些日子一直在思考与黄钟的关系，他觉得黄钟如今实在可怕的很。他先前去碧海庄找黄钟的时候，黄钟还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原来早有计划，看样子他也早就知道这其中的奥秘。
但他一直也猜不出顾曦究竟有何阴谋，她先是爆出惊天秘密，让我一怒之下率众灭了唐门...而她自己坐收渔人之利，将金土两块玉璧收入囊中。
等等！乐羽恍然大悟：“定是那时我率天山弟子攻敌后，损失惨重，他们趁机在天山安插了自己的人。”
现在她虽让我来这里寻找水玉璧，但也无意中透露出上官徵已手握一枚火玉璧。她虽未表明对上官堡的敌意，但她知道我迟早也会找上官堡讨个公道，她若是一直提及，反而会引起我的怀疑。
现在世上还流传着水木两块玉璧，我虽不在乎这宝物，但若能取得其一，便可占据主动。只是...沐儿...沐儿还在他们的手上，我该如何救她出来？
唉，我没有带给她多少快乐，现在还让她受这样的委屈...沐儿，我连最基本的守护都给不了你，我...我对不起你啊！
“咚咚咚！”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乐羽定了定神：“谁？”
“你还不去吗？”顾曦道。
“这便去了。”乐羽道。
如今之间，只有假意顺从她，寻找机会套出沐儿的藏身之地！
......
夜又深了，一缕柔柔的月光洒在窗沿上。林高帆喝了许多酒，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很想醉一场。
骆锦枫也陪着他，就想当时在湘西古梅山时一样，她有时候总觉得这个男人很奇怪，他的脸上有时候很单纯，但心里却装了许多事。但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只会让这个男人主动说出这些事，而不是去旁敲侧击。
只听“咻”一声，一把飞刀已钉在了桌腿上，林高帆立马酒醒了一半，他将取下来，发现上面有一张纸条，只写了几个字：“广武客栈。”
林高帆默然半晌：“锦枫，我早已告知小二为你准备了另一间房，他马上会带你过去，今夜你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去。”
说罢，他便蹿了出去。
......
河水呜咽着向远处淌去，缓缓掉入了那无边的黑暗中。风虽不冷，但孤独却让人心生寒意。
林高帆已在这里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却仍没有动静，他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拿他作乐。
此时突然一阵黑影略过，他施展身形，已跟了上去。
街上哪里还有一个人？只有呼呼的风声，那黑衣人居然身轻如燕，江湖上有此轻功的人绝不多...那人该不会是...
林高帆只犹豫了这么一会儿，黑衣人已在拐角处消失了；他只好奋力追去。
二人很快便出了雁门郡，朝雁门关方向奔去。
这一路有不少人，看起来都像是江湖中人。有时候你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毅力，他们虽然在江湖上不知名，可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成名的机会。
二人身形极快，他们自然也无法察觉。
林高帆只感觉这路越来越偏，地势越来越高，竟好像已上了山。
前面黑衣人步伐已慢了下来，因为他的右边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谁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这一段路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行，林高帆不敢跟得太近，只好等黑衣人走完，才跟上去；好在这段路没有岔路，他也没有跟丢。
只是越往上，他觉得越冷，那种冷不是外部的冷，而是自己的体温不断降低。但此时已无路可退，他们至少穿越了十八个弯，黑衣人才在一处洞穴外停了下来。
林高帆摇了摇头，若不是这人带路，我如何能发现这样的地方？
黑衣人环绕四周，见没有人，才缓步走了进去。
林高帆连忙侧过一旁，瞥眼一看，竟是一处冰穴；他还没靠近就已感受到一阵寒意，凉风嗖嗖，寒气侵骨俨若冬季。他看到黑衣人走了进去，也连忙跟了进去。
这里俨然是一个银妆玉砌的冰世界，冰层晶莹剔透，让人惊叹不已。林高帆只见黑衣人踏上银光闪亮的冰面，滑了下去。他深知不可鲁莽，便没有再跟下去；他实在太冷了，于是又退到了洞外。
林高帆沉默半晌：“难道这便是水玉璧的藏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