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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雨森     昆仑剑歌txt下载     昆仑剑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三章 闯阴阳教

    第二日,这两个人要结婚的事情就沸沸扬扬地传遍了整个三山村,村民们纷纷敲锣打鼓地前来庆贺。

    仅半日,客栈上下便焕然一新,到处张灯结彩,屋檐下挂满了大红灯笼。

    拜过堂,喝过交杯酒,二人被送入洞房,洞房便是他们俩睡的上房。

    新郎新娘的衣服是村儿里四个裁缝连夜赶出来的,村里的人都想为了铲除阴阳教而出一份儿力,这场婚礼办得好不热闹,客栈里挤满了乡亲父老。

    可是夜色一黑,这些乡亲们便很识趣地回了家,紧闭大门,熄灭了家里的灯,躲在家中偷偷观察着亮如白昼的客栈。

    方圆数里之内,唯有这一间客栈散发着冲天的光芒。

    房间内,身披红裙的常清瑶坐在床上,披着红盖头。慕云飞褪去了身上一尘不染的白衣,穿着红色衣服的他和脸上的严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喂,今天是咱俩结婚的大好日子,你就不要摆着脸了好吗?”常清瑶不知道是怎么透过红盖头看见了慕云飞脸上的表情。

    跟他得知逍遥子死时的神情几乎一模一样。

    “快坐过来啊!”常清瑶对着在桌边局促不安来回走动的慕云飞,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床板。

    慕云飞只得硬着头皮走到了常清瑶的身边。

    “有动静了吗?”

    “动静?什么动静?”常清瑶假装听不懂。

    “阴阳教的人啊?为什么他们还没出现?”慕云飞愈发坐立难安,他一直在等着阴阳教的人出来解救他。

    从喝完交杯酒,到现在入洞房,厚实松软的床垫竟使他如坐针毡。

    “急啥,咱俩还没揭盖头呢!”常清瑶戏耍着身边的慕云飞,她往慕云飞身边靠一分,慕云飞便往另一旁挪一寸。

    “够了!”慕云飞小声想呵斥得寸进尺的常清瑶,突然一想阴阳教的人可能就在附近,只得压低了声音无奈地说。

    “你再过来,我就没地方坐了。”慕云飞想了想,局促地说。

    “哈哈哈!”常清瑶捂着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她在笑平日里看起来高冷不易近人的慕云飞此刻竟然这么可爱。

    常清瑶隔着大红色的头纱都能猜得到慕云飞脸颊泛着的红晕。

    “等会儿你被他们抓进去了,不要冲动,一定要等我去救你。紫宸大帝修为并不在你之下,你若是与他硬碰硬,可能会吃亏。”常清瑶正笑着,慕云飞突然又说道,他的声音很轻,却钻进了常清瑶的心底。

    常清瑶愣了一下,止住了笑声。面纱下的她回过头,和慕云飞密切相对。

    “哦,你是在关心我咯!”慕云飞没有看到常清瑶的嘴角微微扬起,只听得到她在头纱下戏谑的声音。

    “没有,我只是怕你会受伤。”慕云飞淡淡地说,重新转过头去,将双手按在膝盖上,坐地毕恭毕敬。

    常清瑶终于沉默了,她们俩并列坐着,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远也不近,连时间的流逝都仿佛变慢了,慕云飞再也不催促,常清瑶也再也不唠叨。

    “时辰已到,新郎揭盖头咯!”屋外传来了呼喊,慕云飞几乎是从床上跳了起来,他在常清瑶面前站定,对着坐在婚床上的她,缓缓地伸出了手。

    两寸,一寸。慕云飞的手已经抓住了轻若薄纱的盖头,他的手在轻轻颤抖。

    明只是一场戏,为何自己却那么的紧张,慕云飞不知道。或许他已然知道了,却不敢去相信。

    慕云飞轻轻抓住了盖头,缓缓地想要将它掀开。但他还没有抬手,窗外却突然吹来一阵邪风。

    这股风似乎是嫌慕云飞太慢了,于是便动手帮他掀开了新娘的盖头。

    清风拂过,红纱飘扬,常清瑶的脸在摇曳的烛光中显得格外动人。有如天上的仙子,又像坠入凡间的星辰,那么美好,那么耀眼。

    慕云飞一时有些呆住了,常清瑶也发现慕云飞在盯着自己,两人相视过后又躲闪着离开。常清瑶的嘴角露出一抹娇羞的笑容。

    “哎嘿嘿嘿,这新娘还真不错,皮肤水灵水灵的,比前些日子的新娘不知道美上多少。”

    温情的气氛被一声奸笑声打破,两个黑色的身影从窗户外跃了进来。

    他们看了一眼傻站在一旁的慕云飞,冷笑一声。

    “你这小子还真是好福气啊,只可惜你这福分到头了。”

    慕云飞后退一步,常清瑶也猛地转过头去,两人不约而同看着落地的两个穿着夜行衣的男子,表现地惊慌失措。

    他们虽然穿着夜行衣,却并未蒙面,因为阴阳教的人是不需要遮掩面孔的。他们一个干瘦一个肥胖,唯一相同的就是全都面露猥琐的笑容。

    “是啊是啊,教主最喜欢这样细皮嫩肉的丫头了。”胖教徒一边流着口水一边擦着嘴说。

    “就先委屈一下小娘子了。”干瘦的教徒一挥手,洒出一把白色的细砂在常清瑶的脸上,她很快便昏睡了过去,瘫软地倒在了床上。

    他们两个仿佛完全无视了慕云飞,自顾自地将常清瑶套进了一个黑色的布袋里。

    演戏就要演全套,慕云飞想了想,自己不能傻站在这里。于是鼓足了勇气,结结巴巴地喊:“你你们要对我娘娘娘子做什么?快放开她!”

    “哼,放开她?”瘦子回过头来,这才想起新郎还在一旁看着,随即眼里闪起凶光。

    “你还是安心上路去吧!”他说着一脚踹在了慕云飞的胸口,把他踹飞了一丈远,重重地砸在了柜子上。反正他们阴阳教也不在乎

    这个瘦子竟然是一名下仙,寻常人受了这一脚怕是必死无疑了。

    果然,慕云飞扑腾了两下,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像是死了一般。

    两个教徒将常清瑶抬在肩上,就这样又从窗口跳了出去。

    “哎呦,这小娘子还有点重量啊,和看上去不一样!”窗外传来了胖子的哀嚎,两个人似乎在地上摔了一跤。

    “你废什么话,这叫丰满,平日里教主白养你了?赶紧给我背走!”窗外又传来了瘦子不耐烦的责骂声。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趴在地上的慕云飞缓缓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一边柜子的木屑中取出了天刑剑,也从窗口跳了出去。

    他没有飞行,而是跟着两个教徒在房顶上飞跃。

    在他们走后,沿街的灯又亮了起来,街坊们纷纷打开窗,满心期待地看着那个离开的红色身影。

    他们对着上天祷告着,期望着慕云飞能够彻底捣毁这阴阳教。

    天峰山顶,黑色的一胖一瘦两个身影出现在祠堂的门前时已经是半夜三经了。

    祠堂的两侧亮着火盆,让着隐

    秘在黑暗里的祠堂显得不那么阴森恐怖。

    “哎呦,哎呦,大哥,这新娘子真的好重啊,我快抬不动了。”黑胖教众叫苦不止,他把身后的麻袋重重地掷在地上。

    “都特么到家门口了你还跟我喊累?你给我小心点,别把这娇弱的新娘子给摔死了。”瘦教众两眼一瞪,转而对着看守的两个教众挤出一个笑脸,这两个看守门前禁制的教众竟然是金仙!难怪他们两人要对着他俩点头哈腰。

    放眼天下,金仙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个门派不俗的势力了,可这阴阳教竟然派金仙来守门,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从下仙再到金仙,这阴阳教看起来并不简单,慕云飞躲在不远处的竹林里,偷偷地看着。

    “二位爷,咱哥俩给教主抓来了新的祭品,麻烦行个方便。”

    两个守门的教众似乎都快睡着了,他们瞅了一眼二人身后的包袱,也不查问,霍得打开了祠堂的大门,一道黑色的禁制一闪而过,消散不见,然后挥了挥手又回到原地打盹儿去了。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瘦教众点头哈腰地感谢着,给胖教众使了个眼色,胖教众也不再拖沓,猛地把黑色的麻袋一提,俩人一溜烟地便进了浩大的祠堂。

    大门再度紧闭,黑色的禁制重新又恢复了。

    慕云飞微微皱了皱眉,他感受得到眼前的这禁制并不简单。晚上看守祠堂的教众少了不少,可戒卫依旧森严。看守大门的是两个金仙,大门两侧十丈出分别有两个二十余人的小队在巡逻着,这些教众竟然每一个都是下仙。

    纵使是天山派也并不能保证每一个弟子都已经飞升,可这小小的阴阳教竟然能有这么多的资源来培养这些人。

    看来是该好好探一探他们的底细了。慕云飞心中暗想着,下一秒他的身形便出现在了祠堂的门口。

    “什么人?”两个无精打采的守门侍卫突然向前猛冲两步,将手中的长枪对准了慕云飞的咽喉。

    “我是天……”慕云飞刚想自报家门,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正穿着大红色的婚袍,赶忙改口道。

    “我来救我的娘子。”说道娘子这个词,慕云飞俊冷的脸上稍稍有些发红,也不知道是火光还是因为害羞。

    “哟,还是个痴情的种呢!”两个侍卫突然发出了嘲笑声,对面前这个男子放松了警惕,他们似乎没有想过,一个穿着如此突兀的男子为何能在不惊动侍卫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们奉劝你啊,赶紧回去吧!你的娘子已经是我们教主的人了,我们教主可对男人不感兴趣,但你若是再向前,可就是一个死字了!”两个教众咧着嘴,对面前的男子不屑一顾。

    但下一秒他们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们只来得及看见一道如火似的箭影,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只留下慕云飞在原地拍了拍自己的双手,看着倒在地上昏睡过去的两人喃喃自语。

    “看来这阴阳教的金仙,只是徒有虚名而已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前一步,仔细地查看门前的禁制。

    突然他的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震惊。

    “这禁制!”

    “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破解啊!”

    宽阔的门猛然洞开,如同一只凶恶的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慕云飞没有犹豫,追踪着两个黑衣教众的气息朝着祠堂里飞掠而去。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天山派弟子

    阴阳教的祠堂错综复杂,在凶恶的佛像后有一处通往地下的通道,这里通往阴阳教更不为人知的内部。

    两个黑衣男子沿着幽暗的通道一直走着,这里看起来像是一间牢牢房,灯光昏暗,空气潮湿。

    “大哥,你说教主什么时候会把两日前抓到的那小子拿来祭祀给魔尊啊!这小子天天被关在地牢里,好吃好喝地往里面送,吃的比俺们还好,哪里像是被抓来的样子?真不知道教主为啥要这么做!”胖教众背着沉重的黑色麻袋,愤愤不平地说道。

    “那小子来历可不一般,听说他可是天山派的弟子,而且实力不凡,教主之所以留着他,是因为我们现在还没法和天山派作对。等到过两日,教主突破到了半步太和仙,到那时,什么天山派,什么四大门派,在咱们眼里都不值得一提,而咱俩可就是阴阳教的元老咯!什么荣华富贵,美女歌女更是手到擒来。”瘦教众眯着细长的眼,得意地说着,他对自己带着胖教众选择了阴阳教而感到沾沾自喜。

    “对对对,都是大哥慧眼识珠。”胖子嬉笑,连连点头,两人打开了一间牢房的大门。

    牢房的里面摆着一张茶几,几张凳子,还有一张宽阔的床。还有字画,花盆点缀,一点儿都不像是冰冷的牢房。如果不是因为铁门,这间牢房几乎可以和桃花坞常清瑶和慕云飞争抢的那间上房相比了。

    胖子把黑色的袋子重重地扔在床上,然后解开了袋口,将常清瑶从袋子里面拉了出来。

    “我的妈呀!”胖教众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声,惹来瘦教众的不满。

    “怎么了,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这小娘子,居然,居然醒了?”胖教众吓得瘫坐在地上,指着从床上坐起身来的常清瑶。

    她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似乎刚从睡梦中醒来。

    “咦,奇了怪了,我的仙人散按理说能让一头母猪昏睡一晚上啊!”瘦教众也有些吃惊,往日被掳来的新娘子全都会在这里昏昏沉沉睡上一晚,等到第二天凌晨破晓的祭祀。

    “我就说这小娘子重地像一头牛吧!你的仙人散根本没用!”胖教众继续慌张地嚷嚷。

    “你们说谁是母猪,谁是牛呢!”常清瑶不服气,坐在床上叫喊起来,丝毫不担心自己是被掳来的。

    “你嚷嚷什么,不就是提前醒过来了吗?反正离祭祀大典的时间也不远了,”

    “你们教主长啥样,帅吗?他啥时候来临幸我啊?”常清瑶盘膝坐着,双手托着下巴,楚楚动人地看着两个教众,眼神还有些渴盼。

    “不过也是,一个邪教的教主能好看哪里去,想必是一个油腻的中年大叔或者是个枯瘦如柴的老头,只可惜我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就要被这样给糟蹋了!”

    常清瑶泫然欲泣,这哪里像是一个刚刚出嫁的新娘,倒像是一个空守闺房多年的寡妇!

    胖瘦教众二人都惊了,刚出嫁的新娘不哭哭啼啼地,反而如此热切盼望着,这真是叫他们二人目瞪口呆。

    “你你你在想什么,你不会真以为我们教主看上了你吧?”瘦教众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镇静下来,“我们教主修炼的幽冥罗刹诀需要以极阴之血来调理,所以才会用你们这些刚刚出嫁的少女的血,等到明天早上,你就是我们教主身体里的一部分了,你不害怕吗?”

    “啊,不是做压寨夫人啊!”常清瑶听到这里大失所望,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还以为终于有人能欣赏本姑娘的美丽动人了,唉,到头来还是一场**交易。”常清瑶叹气。

    “你你

    你,究竟在说什么,你死到临头了知不知道?”两个兄弟觉得眼前的场景越发诡异起来,不像他们两个人掳来了常清瑶,而是新娘子把他们两人掳走了。

    “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不客气了,你们教主现在在哪里,说出来我倒是可以考虑饶你们一条性命!”常清瑶突然轻笑,她的身影在下一秒遁入虚空。

    胖瘦教众还没来得及去寻找新娘子的方向,就觉得自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捏住了后脑。

    “说吧,再不说我就打破你们两个人的脑袋,把你们两个人的脑浆吸出来喝!”常清瑶出现在他们身后,像提着小狗一样捏着他们的脖颈,目露凶光。

    两个教众怎么也想不通,这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个子和他们相差无几的少女竟然能这么轻易地就将他们两个人提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女侠我们错了,我们不该加入这邪教,都是那什么狗屁紫宸大帝逼迫我们的。我和我大哥本来只是两个在山上打家劫舍的小贼,昏了脑袋才加入的这阴阳教,我们家里还有八十的老母亲等着我们回去养呢!求求女侠饶了我们俩一命吧!”

    胖教众宛若一只被倒挂在扁担上的猪,也不挣扎,只是干巴巴地嚎叫着。

    “哦,是吗?要是你们再不说,你们的老母亲可就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常清瑶自是不相信,手中的劲儿更多了几分,疼的胖子嗷嗷直叫。

    “我们教主现在想必正在密室内闭关,劝你最好还是不要惊扰到他,赶紧逃走吧!”瘦教众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兄弟就这样死去,长叹了一口气还是说出了紫宸大帝的所在之处,不过他坚信常清瑶必定不是教主的对手。

    “谢谢,那你们现在就先睡一会儿吧!”常清瑶微微一笑,她吹出一口浊气。手中的两个人立刻瘫软了下去,常清瑶随手把他们丢在床上,大步踏出了牢门,想去寻找瘦教众口中的密室。

    只是刚出牢门,她便感受到一股汹涌澎湃的仙气正朝着自己冲来。

    难道是那什么紫宸大帝发现了不对劲儿,提前过来了吗?

    常清瑶正这样想着,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迎面飞来的正是神情焦灼的慕云飞,长袍在他身后迎风飞舞,和之前一尘不染的白衣格格不入。

    “你怎么进来了?”常清瑶望着慕云飞目瞪口呆。

    “我打晕了看门的守卫,破开了结界就进来了。”慕云飞以为常清瑶是在问自己怎么进来打的,淡定地回答。

    “不是,既然你要打晕守卫,破坏结界,为啥我们不在白天闯进来,还要费这么大的劲儿大晚上地偷偷混进来?”常清瑶依旧瞠目结舌。

    “这。”哑口无言的慕云飞细细一想似乎也是这个理,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地就这样闯了进来,难道是因为自己太过担心常清瑶的安危吗?

    “你啊,真是个蠢木头!”常清瑶看着木讷的慕云飞,似乎明白了什么,抿嘴一笑。

    “我刚问出了紫宸大帝的下落,这下好,肯定惊动他了。这样不用我们去找,他也会自己来找我们。”常清瑶假装生气地背过头去。

    慕云飞沉默了一阵儿,随即小声说,“对不起。”

    “你说什么啊?大声点儿,我听不见!”常清瑶不依不饶,把脸贴上前去。

    高傲的慕云飞知道自己着了常清瑶的计,无奈地向后退了两步,紧紧地抿着嘴就是不肯再说一个字。

    “切,瞧把你小气的那样儿,剑也不肯借,连道个歉都惜字如金。”常清瑶白了他一眼,实则内心窃喜。

    “对了,我听把我绑来的那俩个人说,这地

    牢里还关着一个你们天山派的弟子呢!”常清瑶将路上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天山派的弟子?”慕云飞微微一蹙眉,转身便朝后掠去。

    常清瑶见状赶忙追上前去,“哎,我说你等等我啊,不要你娘子了?”

    二人沿着牢房的石阶继续向前走着,阴阳教关押的人并不多,很多房间都是空的,他们终于来到了一扇亮着灯的牢笼前。

    一个白衣男子正背对着他们,在昏暗的油灯下看书。

    慕云飞走到门前,一屈指,牢门上挂着的锁便应声落下,铁门豁然洞开。

    白衣男子似乎听到了声音,茫然地扭过头来,在看到慕云飞的时候,脸上的神色瞬间惊喜起来。他从椅子上跳起来,跃到两人的面前,张开了双臂。

    他张开双臂的一刹那,常清瑶看出来眼前的这个男子竟然也是一名玄仙,想来他与慕云飞的关系必定不浅。

    “师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是来接我的吗?”

    白衣男子看起来三十岁的模样,比慕云飞还要年长一些,脸上却挂着孩童般天真灿烂的笑容,嘴里嗲声嗲气地喊着师兄,伸手就要来拥抱慕云飞,实在是叫人不耻。

    常清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可置信的神情,如果不是慕云飞性格就像个木头一样,她几近以为自己没有撩动慕云飞的原因是因为他有龙阳之好。

    “咳,大庭广众之下你注意点。”慕云飞一把将咿咿呀呀的白衣男子推开,收起脸上的尴尬正色道。

    他转过身来向常清瑶介绍。

    “这是我的三师弟慕云顶。”

    “三师弟?”

    “是啊,是啊,我还有个师兄叫慕云弃,不过那家伙,和我们不熟!”提起慕云弃三个字,慕云顶也正色道,转而又要投奔慕云飞的怀抱。

    “我和云飞师兄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睡过一张床的,情同夫妻,义同兄弟啊!他从小就酷爱装逼,哦不不不,是装高冷,其实内心还是一个很悸动很善良的少年,我说的对吧,师兄!”慕云顶一边说着一边冲慕云飞挤了挤眼。

    “你再多说一句,小心回到山上我让师傅关你一百年禁闭!”慕云飞的脸上露出师兄看着师弟般慈爱的微笑,实则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传音术小声说着。

    “啊,师兄,你好残忍好坏坏啊!”慕云顶惊叫一声,一百年的禁闭可不得把他给无聊死。

    “别说那些废话了,你是怎么被抓到这里来的?”慕云飞挥了挥手,不想再和慕云顶扯这些无聊的话题。

    “师兄你也知道,你下山历练已经快三个月了,我一个人在山上实属无聊,二师兄也不陪我玩……”

    “一百年禁闭……”慕云飞低声咆哮,常清瑶捂嘴轻笑着看他们兄弟二人斗嘴。

    “所以我就下山来玩耍,想去藏剑谷看看能不能也找把剑耍耍,没想到路过三山村的时候听说有个叫阴阳教的祸害百姓,于是我就信誓旦旦地冲上山来想将这阴阳教一举剿灭!想我豪气冲天,壮志凌云,年纪轻轻就想干出一番大事业,这样不多久一定就能够赶上师兄的步伐……”慕云顶说着说着就开始了他的喋喋不休。

    “说重点!”慕云飞终于忍无可忍,身上仙气四溢,吓得慕云顶赶忙转回了话题。

    “于是我就上山挑战阴阳教全派,结果那紫宸大帝无耻至极,竟然耍阴谋诡计!”说到这里,慕云顶忍不住义愤填膺,热情高涨起来。

    慕云飞和常清瑶认真地听着,想看看这紫宸大帝究竟有什么卑鄙无耻之处,竟然能让天山派掌门的弟子吃了败仗。

第二百九十五章

    “他竟然无耻到要和我单挑!开玩笑,我乃堂堂天山派掌门人的弟子,可是要挑战他们整个门派的,怎么会同意和他单挑呢!于是我就自甘入狱,等着他们知道悔改,来求我放我出去!”慕云顶得意地说着,还不忘瞟了常清瑶两眼,却没注意此刻他们二人脸上早已露出看傻子般的眼神。

    “说到底,你还是技不如人对吧!”慕云飞轻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个师弟他也是知道,平日里就喜欢游手好闲,爱玩成性,也不好好修炼,不过天赋倒是不错。

    三兄弟内,如果说慕云飞的天赋是第一,天赋第二的就是慕云顶了。慕云飞二十三岁飞升,慕云弃三十六岁,而这慕云顶则是二十九岁,只可惜他的修为却是最低的。

    “唉,师兄,人家都刻意想要掩饰了,你就不要戳穿人家嘛!”慕云顶一副羞答答的模样,看看慕云飞,再看看常清瑶。

    突然间他仿佛发现了什么,指着两个人大叫起来。

    “师兄,你和这姑娘……”他欲言又止,用着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师兄。

    “哦,对了,忘了和你介绍,这个姑娘是我刚刚认识的女侠,常清瑶。”慕云飞没有领悟师弟眼神里的意思,只是突然想起自己忘记介绍她了。

    “常清瑶,名字好啊,美丽大方,温文尔雅。”慕云顶见了谁都是一通客套,一边吹着还一边对自己的师兄挤眉弄眼。

    “还叫女侠,该改口了吧,相公!”常清瑶倒是心领神会,她娇羞地低下头去,摆出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用爱慕的眼光看着慕云飞。

    “哦哦哦,师兄,你什么时候成婚了也不告诉师弟,师弟还没来得及给你包红包祝贺呢!”慕云顶嬉笑着,“对了,我是不是也该改口叫嫂子了?”

    慕云飞简直想把这两个一唱一和的家伙给从这祠堂里给丢出去,他们两人才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慕云飞就是多余的。

    “胡说什么,你也知道,天山派弟子不能随意成婚,更何况我是掌门首徒,休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信不信我回去告诉师傅,让他老人家好好惩戒你,看你这乱说话的毛病改还是不改!”慕云飞怒斥道。

    “好好好,我的好师兄,我不讲话了,都听你讲。”提起肖清河,慕云顶老实了不少,看来这位天山派的现任掌门在他的心里还是颇具威严的。

    于是慕云飞便将他和常清瑶假婚一事告诉了慕云顶,常清瑶在一边听如无其事地听着,仿佛新娘根本不是她。突然慕云顶的眼中闪过一道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师兄,我听说你从藏剑谷里得到了天刑剑,是真的吗?快给我瞅瞅!”慕云顶心急火燎地围着慕云飞转,看到慕云飞手中握着的剑,一把便抢了过来,捏在手中。

    “啊,啊,咦?”他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没能将剑给拔出来。

    “我说师兄,你是不是被那藏剑老头给骗了?这明明是根棍子吧!”

    “你拔不出这柄剑的。”慕云飞淡定地从慕云顶的手里将剑取了回来,“天刑剑认主,只有被它认可的人才能将它拔出鞘。”

    “哟,那师兄你可不得了了,这可是排名第二的天刑剑啊!听说不久前玄剑宗刚声名鹊起的一个叫啥叶孤天的,他也得到了一把宝剑,是排名第三的惊天剑,闹得天下间人尽皆知。都说玄剑宗要力压三大门派,成为四大门派之首了。这下好了,我们天山派可不得搓一搓他们玄剑宗的锐气。”慕云顶讪笑着收回手,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没能拔出天刑剑而感到沮丧。

    倒是常清瑶,她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可不是滋味了。她问慕云飞借剑就不借,慕云顶随手一抢就给他了。

    “我说你们兄弟俩二人有完没完啊,这阴阳教是捣还是不捣?”常清瑶气呼呼地叉着腰,头上凤钗下的挂珠轻轻摇摆着,像极了新婚之夜和丈夫吵架的新娘。

    “捣捣捣!”慕云顶点头如捣蒜,他长大嘴巴看着生气的常清瑶。

    “原来常女侠的脾气这么暴躁呐!”

    “我暴躁,我暴躁!”常清瑶终于忍不住了,她撸起袖子要替慕云飞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口无遮拦的师弟。

    慕云飞也不制止,双手一抱在旁边看得不亦乐乎,只是微微笑着。

    “是何人在我阴阳教内如此喧哗!”常清瑶在地牢里追着慕云顶打,他们两人像是玩过家家的小孩子一般。

    天空中突然传来了一声怒喝,仿佛有什么人正透过房顶监视着他们一样。

    “哟呵,紫宸大帝出来了!”慕云顶突然高兴起来,信誓旦旦地朝着身后的慕云飞喊道。

    “师兄,师兄,就是这货打的我,你替我揍扁他,回家我请你喝茶!”

    常清瑶瞪了一眼慕云顶和慕云飞,冷哼一声,脚下猛地一躲,飞出了地牢。

    此刻的祠堂外早已经灯火通明,无数阴阳教的教徒举着火把围绕在一起,将从祠堂内走出来的三人围在中间。

    在尽头的巨石脚下有一处石台,上面放着烛台和贡品,地上画着极为复杂的图案,想必就是阴阳教的祭坛了。

    祭坛的两侧放着两个硕大的牢笼,左侧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猛虎,右侧是一只黑色棕熊。它们在牢笼中挣扎着,却怎么也无力挣脱那铁质的牢笼。

    除了用活人做祭品,他们似乎也会用深山里的野兽来做血祭。

    石台的中央站着一个身着紫色羽翼的男子,正背对着他们,抬头仰望星光。台下的教众无人敢喧哗,只是静静地站着,空气竟然异常的压抑和沉默。

    “你们是何人?为何要闯我阴阳教?”紫宸大帝缓缓转过身来,声音低沉而极富磁性,低沉的眼帘中一双燃着火焰的眼睛囧囧发光,紫红色的丰唇闪着隐秘的光泽,像是涂抹上了一层薄薄的冷血。

    和常清瑶猜想的完全不同,他不是什么阴气沉沉的中年人,也不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反而看上去很年轻,和慕云飞一般大。

    他身上的紫色氅袍上的羽翼在凌厉的风中飞舞,倒让他显得有几分英姿飒爽,如翩翩军公子在深夜的校马场点兵。

    “哟,还是个花美男呢!”常清瑶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当然,她只是随口一说。眼前的男子有一种怪异的美,不是男子的阳刚,而是女人的阴柔。

    “切,阴阳怪气,故弄玄虚,也不知道是男是女。”慕云顶听见常清瑶夸赞了眼前的男子,不以为然地嘟囔了一句,嘴里还接着逞强。

    “我那时就是怕不小心把他给揍死了,才手下留情的!师兄你可千万别被他的表象所迷惑了!”

    “哦,师兄,敢问阁下便是……”紫宸大帝自然知道慕云顶的身份。

    正是这个顽劣的家伙两日前跑到他的祭坛之上,口出狂言要拆了他们阴阳教,被他三招击败后又无赖地喊着我是当今天山派掌门肖清河门下的小弟子,要是我师傅知道我死了,非得将你们阴阳教给搅得天翻地覆。

    紫宸大帝这才留他一命,把他关进了牢房,好酒好菜也不曾怠慢于他,这才让慕云顶变得更加嚣张,以为他是怕了天山派。

    “天山派,慕云飞。”

    “没错,他就是当今天山派掌门肖清河的首徒大弟子,天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慕云飞!怕了吧?识相地话就早点洗干净脖子,陪我们回天山派领罪。”慕云顶躲在慕云飞的身后,得意地哼哼着,好像说的是他自己一样。

    慕云飞和常清瑶不约而同地白了他一眼,只是大敌当前,慕云飞也懒得再呵斥他。

    “久仰大名,早就听说过慕公子的风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紫宸大帝也直接无视了慕云顶的挑衅,向前慢慢踱了两步。

    “手下愚钝,不知是绑了慕公子的爱人,本座在这里替手下陪个不是。今日之事就当做是个误会,至于慕公子那师弟,带走便是,本座绝不追究。”紫宸大帝微微弯腰,伸出一手,彬彬有礼,似乎在替他们送行。

    只是他不卑不亢,神情严肃庄严,又像是在下逐客令。

    “如果我们今天不走呢?”慕云飞和慕云顶还未开口,常清瑶已经先一步拦在他们面前,活像一个女武神。

    紫宸大帝抬起头认真地打量着这个毫不畏惧的姑娘,一双深紫色的眼瞳在黑夜里深不见底。

    “过了今夜,我便能够突破到半步太和仙了,如果你们不走,我不介意让你们三人成为我突破的祭品。”

    “切,谁成为祭品还不一定呢!”常清瑶不屑地撇撇嘴,她二话不说,解开自己的腰带,一条赤红色的长鞭竟然绑在她的腰上,被她一把抽出,在空中甩出了响亮的鞭声。

    “既然你不服气,我就打到你服气为止,吃我一鞭。”

    常清瑶舞起手中的长鞭,朝着紫宸大帝狠狠砸去,有如凌空的长龙在天空划过一道赤色的血光。

    这条鞭子似乎是用骨头锻造,却闪着金属的寒芒,被这一鞭抽中,总是是金仙,怕是也得折了骨头。

    可那紫宸大帝站在原地分毫未动,常清瑶的这一鞭却抽空了,重重地砸在了他面前的石头上,将石砌的祭坛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大洞,顿时飞石溅射,朝着紫宸大帝的脸部爆射而去。

    “爆!”这紫宸大帝不慌不忙,轻喝一声。

    这些铺面而来的石头有如砸在了一扇墙之上,碎裂成更细微的尘土,哗啦啦地滚落在了地上。

    那一刹那,他释放出来的威压竟然毫不逊色于巴图鲁,甚至比之更甚!

    此刻这小小的天峰山顶,竟然聚集了三位玄仙巅峰的强者和一位玄仙,尽管这个玄仙只是过来凑数的。

    慕云飞微微皱了皱眉,他本以为这紫宸大帝的实力也会和他的手下一样徒有其表,但从刚刚他接下常清瑶那一鞭的样子来看,这紫宸大帝绝非浪得虚名。

    “你不是我的对手,又或者说现在你展现出来的实力,根本无法对我造成任何威胁。”紫宸大帝看着常清瑶冷若冰霜的脸,淡淡地说。

    他依旧负手而立,云淡风轻。

    “切,才过了一招,你怎么就知道我打不过你,真的是故弄玄虚。”常清瑶白了他一眼。

    “是吗,礼尚往来,本座这一掌,名曰幽冥

    掌。”紫宸大帝向前一步,手在空中轻轻一划,向前推出一掌。

    随着他出掌的瞬间,山顶刮起了一阵狂风,空气仿佛降到了零点,明明只是秋日,这山顶竟如同深冬一样寒冷,像是地府的大门在这里打开了。

    好在他们三人皆是修仙者,有仙气护体,自然不会有危险。

    阴风呼啸,白骨相戮。这普天盖地而来的一掌朝着三人席卷而来,掌风高达数丈。

    慕云飞不动声色,在风中纹丝未动,唯有被狂风撕扯的衣摆在空中凌冽作响。

    “师兄,救我!”慕云顶原本还得意的面色瞬间垮了下来,风至之时,他整个人都被扇飞了出去,如同断线的风筝,在空中被狂风拍打折磨。

    他只是一个玄仙,又怎能接得住这玄仙巅峰近乎全力的一掌。

    与此同时,常清瑶也飞了出去,她的身影在空中如同一只折翼的蝴蝶,起舞浮沉,散发着耀眼的光彩。

    “唉。”慕云飞轻轻摇头,他一跃而起,朝着空中的二人飞去。

    左手抓住了慕云顶的发髻,右手揽住了常清瑶的腰肢,在空中旋转落地。

    “痛痛痛,师兄!”落地之后的慕云顶捂着自己的头,埋怨着慕云飞。

    他回过头,突然看到如同石像般矗立的两人,慕云飞的手还按在常清瑶的腰上,常清瑶面色微红,身子微倾,自下而上地仰视着慕云飞。

    他们二人的动作和身上的衣服,像极了一对在结婚典礼上翩翩起舞的夫妻。

    “咳咳咳,师兄?”

    慕云飞恍然回过神来,连忙松开了搂着常清瑶的手,两人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

    “哟,还说你们俩人没啥。”

    “早就听说天山派的慕云飞乃是绝顶英才,如此看来,你倒是当真有资格和我一争高下。”

    “你创立邪教,指使教众为祸百姓,草菅人命,本就该诛,我今日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慕云飞淡淡地说。

    “哦,替天行道?你只知道替天行道,只知道我心狠手辣,那关于我的来历,你又知道多少?”紫宸大帝打断了慕云飞的话,嘲讽道。

    “我本名刘禹锡,家住在五十里外的石头镇。本是书生世家,一家三代皆是秀才,日子虽然清贫,但也足够丰衣足食。就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人,这所有的一切美好生活全都被毁了。”紫宸大帝抬头望着星空,声音陡然哀凉。

    “师兄,趁现在是个好机会,我冲上去,一刀砍了他,让他在这里神神叨叨的。”慕云顶丝毫不为所动,在暗地里嚷嚷着,只换来了慕云飞和常清瑶两人的白眼。

    紫宸大帝沉默了一阵儿,继续说道。

    “那个女子是三山城里,醉仙阁的花魁,李沐怡。那日我去三山城里教书,在三山城的集市上与她一见倾心,便下定决心此生非她不取。她也决定陪着我,无论穷苦与富贵。在我的百般央求之下,父亲变卖了家产给我,替李沐怡赎了身,然后带着她回到了故乡。我本以为我们二人从此便可以快乐地长相厮守下去。却没有想到这件事被村里的人知道了。石头镇,一个个人也都如石头一样坚硬封闭,臭不可闻,他们不许我娶李沐怡,说我们身份相差太大。我是秀才,而她则是风尘女子,不干净。”

    紫宸大帝忽然又停了下来,纵使是说起了多年前的往事,他的声音依旧在微微颤抖。

    “我自然不会去理会他们的流言蜚语,于是关了私塾,和李沐怡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我们很快乐。很快便结了婚,婚礼上只有我的父亲。那天她美极了,穿着一身和你一样的红色婚纱,肤白如玉,唇如朱砂。”刘禹锡的声音突然缓和下来,提起李沐怡,他的眼里充满了迷离与向往,陷入回忆中的他眼里不再有那么多的戾气和杀伐之气,反射着星光点点,无限温柔。

    “可就是大婚的那天晚上,村民闯入我的家中,从洞房中将她拖了出去,将她捆在木质的祭坛之上,说她是妖女,蛊惑人心,应该施与火刑!我百般恳求,跪了一夜,磕了一夜。第二天我走遍了周围的村子,三山村,犁木村,桃园村,我想求他们帮我。却还是只能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李沐怡活生生地死在了火中。”刘禹锡突然目眦尽裂,眼里的星光碎成了怒火。

    “我的父亲也在第二天早晨断了气。从那天开始,刘禹锡也死了,每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我想复仇,可我没有能力。直到有一天,我见到了一个满身黑气的人,他对我说,他可以给我力量,只是从此以后,我可能便不再是人了。不是人又如何,我早已经不想再当人了。于是他给了我力量,我毁了整个石头镇,杀了所有的人,将那里变成了一片废墟,然后放了把他们火烧成灰烬。”

    “哈哈哈哈哈!”刘禹锡仰天狂笑着,他笑的面目狰狞,笑的咬牙切齿。

    “你说这些人,他们值得你去救吗?”他突然正色,冷冷地看着慕云飞。

    “后来,黑衣人告诉我,只要我修炼到太和仙,便能够复活李沐怡。于是这一百年来,我一直在刻苦修炼,只是这样修炼实在是太慢了,我已经等不及了!我要让所有的村子和三山城里的人,体会到我当年的绝望和痛苦。然后和复活的李沐怡一起,去世外桃园,去山林野间,看桃花烂漫,听溪水潺潺,这是我给她的承诺。”

    “那群人的生死不是你能够决定的,你不是天,没有权利随随便便剥夺别人的生命,我知道,你们人间有法律。”慕云飞轻声说,他很快便从这件事情中理清了思路。

    那个黑衣人是老魔物,刘禹锡定然是被他蛊惑了,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呵,法律。”提到人世间的法,刘禹锡冷笑。

    “你懂什么,一个修仙门派的世家弟子,你和我谈法律?法不责于众,我斗不过他们的。他们会颠倒黑白,搬弄是非。就算官府知道了又如何,他们会将全村的人处以死刑吗?不会!所以不要将你修仙界所谓的狗屁道理和尘世间的法律混为一谈,我杀了他们,李沐怡是不会活过来,但是我爽了,我开心了,痛快了。我还要再杀他百十个,成千上万个,我要血洗满城,让这里血流成河!”说着,刘禹锡嘴角的狂笑怎么也止不住,他站在破碎的祭坛之上,盯着下方的三人,如同审判生死的天帝。

    他的麾下的教众没有想到他们教主竟然经历过这些,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只知道他身后的火把暗淡了一些,有不少人已经害怕地逃跑了。

    他们不是害怕慕云飞一行人,而是害怕此刻的教主。

    “我很同情你,但是现在的你已经疯了,彻彻底底地疯了。”慕云飞惋惜地摇摇头,他本想劝诫刘禹锡,让他回头是岸,可眼下看来,已经没有多说的必要。

    “现在的你,不是人,而是魔。”

    “那就来啊,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刘禹锡冷喝,他猛地一踩石地,在上面踏出一条条如同蛛网般的裂缝。

    此刻的他竟然主动出击,化作一道紫黑色的烟,朝着慕云飞袭去,这是魔气,听说可以腐朽万物,就连宝物都受不住它长久的侵蚀,这也正是魔的恐怖之处。

    慕云飞瞳孔里的紫黑色身影越来越大,猛然间他挥出一掌,对上了破空而出的手。

    那只手煞白如雪,只有青紫色的血管暴露在吹弹可破的皮肤之下,像是死去的人一般枯瘦,却蕴藏着地府的力量。

    在这一掌之下,慕云飞竟然被撼动了,他足足向后倒射了七步方才站稳。

    这就是魔的力量吗?慕云飞在心中暗想,魔的力量来自害怕,恐惧,愤怒,孤独等等,这些力量皆来自人心,因此魔的力量也足以让人胆战心惊,心生畏惧。

    “幽冥森骨火。”慕云飞刚刚站稳,紫黑色的魔气化成人形,刘禹锡再度屈指,一团紫黑色的火自他手心射出,朝着红色的身影飞去。

    “小心,这是至阴之火,恶毒无比,只要沾上便会永不止息地燃烧,直到将所沾染之物燃烧殆尽。”常清瑶看见了这火,慌忙警示慕云飞。

    “我知道了!”慕云飞沉声回应道,他向后一跃,逃离了火的射成范围,却没有想到这团阴火在空中突然炸裂开来,犹如猛虎一般朝着他铺面而来。

    “师兄!”同时接踵而来的还有慕云顶的惊叫声,这个师弟,除了叫也没有别的能够帮他的事了。

    慕云飞还未站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色的火朝着自己扑来,他想再度起身,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逼到了墙角,于是伸手想去拔腰间的剑,只是他不知道,天刑剑能否绽开这无形的火焰。

    突然,一个红色的身影刹那间出现在了慕云飞的身前,她张开樱桃般红润的嘴唇,喷出一口熊熊烈火。这团火如山楂般红艳,瞬间便吞没了黑色的幽冥森骨火,将它们燃烧殆尽。

    “说了让你小心,就是不听,你真是一个呆瓜!”常清瑶气急败坏,伸手就在慕云飞的脑袋上轻轻一拍,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这一瞬间,常清瑶和慕云飞都突然呆住了,一个真敢拍,一个却没有丝毫的反抗,他们二人身上的喜服显得尤为耀眼,但好像配上这样的动作,才变得没有那么突兀和暧昧,反而有些温馨而美好。

    “我,我不是故意的。”常清瑶刷地收回手,面色通红,如三月里的桃花一般红艳。

    慕云飞只是看向手中的剑,然后莞尔一笑。

    “好霸道的火,竟然能压制住我的幽冥森骨火。”刘禹锡不禁正色起来,细细地打量着这个他本没有放在眼里的姑娘。

    “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了去了,谁身上没点宝贝啊!”常清瑶撇撇嘴。

    “不过,呆瓜,我可打不过他,打败他的事情还得交给你来做。”

    “好,放心。”慕云飞笑着点点头。

    噌,一道冲天的红光染红了即将苏醒的天地。

    多年以后,人们再提起这场这场战斗,他们会记得一道霞光闪过天际,然后远远地看见天空中出现了一柄猩红的巨剑,它似乎要将这天地斩为两半,天山派,慕云飞,一剑斩神魔!

    那是天刑剑的光芒,慕云飞轻轻地将它从剑鞘中抽出。常清瑶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柄剑,它有如凤凰般,浑身流连着火似的耀光。

    “这就是天刑剑吗?

    果然是把好剑。”刘禹锡赞许地点点头,“能死在这样美丽的剑下,不亏。”

    “不过你能否接下我这一招,还尤未可知!”刘禹锡冷笑。

    “我修炼的乃是幽冥罗刹诀,你知道为什么他叫幽冥罗刹诀吗?因为我啊,就是来自地狱的厉鬼!”

    他突然咆哮起来,声音响彻天际。在他嘶吼的刹那,天崩地裂,山河动摇,方圆百里内的百姓们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裂开的大地如同豁然洞开的十八层地狱,有什么厉鬼正要冲破地狱的牢笼。

    一只漆黑色的牛首从地里冒了出来,它拨开天地,站在众人的面前,身高万丈,顶天立地,有如佛陀临世。

    牛首人身,朱发碧眼,黑色的四肢和周围的黑暗完美交融,不像是光明的使者,而是穷凶极恶的厉鬼。

    “碧空谷的,罗汉本身吗?”慕云飞喃喃地看着眼前高大魁梧的巨兽,是实体而不是幻像,似乎也只有佛家修炼的罗汉本身能够做到这个地步了。

    “古有罗刹为地狱之狱卒,职司呵责罪人,我就是审判这个天下的判官,我要李沐怡活,任何想阻挡我的人,都得死!”刘禹锡怒吼,黑罗刹也发出了低低地咆哮,声音如女鬼哀嚎,如泣如诉。

    “去!”

    黑色的罗刹每动一下,便有碎石滚落,高大的天峰山险些经受不住这样的庞然大物,浑身吱吱作响。它张开大手,朝着半空中的慕云飞握去。

    罗刹力大无比,只要被它抓住,纵使是慕云飞恐怕也只能被它捏成一堆肉泥。

    慕云飞的神色肃穆,罗刹的动作很快,几乎和它笨重的身形不相匹配。但是慕云飞比他更快,在巨手到达的瞬间,慕云飞已经踩着它的躯干,站在了它的肩膀之上,傲然而居高临下地望着下方的刘禹锡。

    “我有一剑,可斩天地,斩天神诀!”

    慕云飞的手中的剑轻轻一挥,天地间突然一声脆响,一道凤鸣声盖住了厉鬼的哀嚎。一只充满火光的凤凰从远处飞来,将这山头照地璀璨明亮。它化为了一柄巨剑,悬在罗刹的头顶。

    刹那间,什么戾气,什么凶煞之气,全都当然无存,只剩下了,杀机,古朴而凝重的杀机,从天而降,压地众人喘不过气。

    黑罗刹仰天长啸,它想跑,却突然发现在这股威压之下,它早已无法动弹分毫,就像是双足被大地里的根茎所束缚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柄巨剑将自己砍成了两半。

    黑烟散去,刘禹锡瘫坐在地上,嘴角血流如注。

    慕云飞一剑斩去了他百年的修为,此刻的他虚弱不已。

    金光消散,烟雾中走出一个浑身浴血般的人,手中的剑发着淡淡的红光,像是在呼吸。

    慕云飞缓缓走来,手中的长剑一横,立在刘禹锡的面前。他已经输了,按理说慕云飞刚刚那一剑已经可以刺破他的胸膛,可是他却没有,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

    “趁他病要他命,今天不干净把他杀了,以后等他卷土重来,三山村的百姓们可就遭殃了。”慕云顶倒是看得透彻,在一旁狐假虎威地催促道。

    “不要,不要杀他。”慕云飞还在犹豫,突然有人制止,竟然是常清瑶飞了过来,她轻轻落在地上,冲着慕云飞轻轻摇头。

    “师兄,他可是魔啊,如果今天不杀了他,日后他还会祸害人世!”慕云顶急了,赶忙警醒自己的师兄。

    慕云飞迟疑了,他手中的剑再度向前一分,几乎已经贴在了刘禹锡的脖颈,他脖子下的血管正在缓慢地跳动。

    刘禹锡丝毫没有求饶的意思,他昂着头,不屈不挠地盯着他们三人,嘴角露出戏谑的微笑。

    树倒猢狲散,他手下的三千教众早已经跑地一干二净,偌大的阴阳教此刻只剩下了他们四人。

    “是妖是魔,在你眼里就那么重要吗?难道所有的妖和魔,都该死吗?”常清瑶挡在慕云飞的面前,神情落寞。

    慕云飞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的落寞,这么的悲伤。两天了,他以为常清瑶永远不会难怪,永远不会生气,可是现在她,就像一个失去了一生所爱的孩童。

    慕云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个问题同样困扰了他百年,就像那个时候他得知,逍遥子是为了一只妖而和四大门派作对一样。那时年轻的他觉得这一切都不可理喻,觉得师傅做错了,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他开始怀疑自己,开始思念早已死去和被封存的师傅。

    “入了太和,便可知天地万物,但却不能使人死而复生,所以,他是骗你的。”许久,慕云飞缓缓地抽回了剑。

    “你骗我,你骗我!”刘禹锡听到慕云飞的话,脸上的嘲笑终于紧绷不住了,他抱着头哭喊着,可是魔又怎能流泪,他出卖了自己的灵魂,恶魔也收走了他的眼泪。

    于是他只能干巴巴地发出如同猛兽般的嘶吼声,尽管撕心裂肺。

    “我没有骗你,让死人复活之法,这天地间从来没有。我相信你也知道,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慕云飞叹息。

    “是我,一厢情愿吗?”刘禹锡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虽然白净,却早已经沾满了看不见的鲜血。

    “你虽然已经如魔,但好在还心存善心,若你及时悔改,还是有机会重回正道……”慕云飞正说着,突然他的眼前绽开了一朵雪莲花。

    黑色血在他面前盛开,喷洒在他大红色的衣服上。

    刘禹锡紧紧地握着剑,他将自己的胸膛刺入了慕云飞手中握着天刑剑中,伤口灼烧,燃起了袅袅的青烟。

    “哈哈哈,我既然救不了她,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就算修炼成仙又如何?我好累啊,李沐怡,等了我那么久,你也累了吧!”

    刘禹锡的眼里渐渐失去了生机,可他的脸上却挂满了笑意,这笑容如同三月里的桃花一样柔软。随着他的手无力地垂下,一滴晶莹而剔透的泪水终于从他的眼眶滑落,缓缓地没入了泥地之中。

    常清瑶不忍去看眼前的这一幕,她瞥过头去,胸口轻轻起伏,就连慕云顶也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

    慕云飞将剑抽出,收回了剑鞘之中,起身打开了祭坛两侧的牢笼。

    猛虎一个飞跃,很快便消失在了林子里,它已经被刚刚的一幕吓坏了。

    “今日我放你离开这里,但倘若日后你敢为祸人间,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抓到你。”慕云飞突然轻声说。

    常清瑶猛地回过头去,看见了正背对着他的慕云飞,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慕云飞的话似乎是对她说的。

    难道,他知道了吗?常清瑶在心中苦笑。

    “你已经知……”

    “谢谢。”就在常清瑶想开口的时候,那头黑色的棕熊竟然开口说话了,它冲着三人缓缓地做了个揖,然后消失在了茂密的树林之中。

    “师兄?”慕云顶看到眼前的一幕,诧异无比。

    “没事,不过是放走了一个刚刚入了金丹的小妖而已。”慕云飞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常清瑶。

    “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想说啊,这摸也摸了,看也看了,便宜也占了,你就把这剑借我玩两天怎样?”常清瑶走到慕云飞的身边,指着他手中的剑,终于表明了自己的意图。

    “这柄天刑剑,乃是至刚至阳之剑,妖和魔碰到它都会受伤,你拔不出它,反而会被它所灼伤。”慕云飞轻声说。

    他的声音很轻,却有如晴天霹雳一般在常清瑶的耳畔回响。

    她愣在原地,望着眼前冷漠的慕云飞,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

    “你,已经知道了?”她试探地问道。

    慕云飞点头。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常清瑶想起了在桃花坞里,她第一次问慕云飞借剑,被拒绝的时候。

    慕云飞继续点头,其实从藏剑谷外,他就已经发现常清瑶在跟着自己了,只是他一直没有戳穿,这一路上常清瑶一直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至于什么原因,他也是现在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把我抓回万妖谷?”常清瑶突然愤怒起了,她感觉慕云飞在耍自己。

    “万妖谷里的妖很多,流落在外的妖也很多。但我相信妖是善良的,就像你一样,一个愿意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坏人呢?”慕云飞低声说。

    常清瑶沉默了,突然她向前一步贴在慕云飞的胸膛之上。

    慕云飞下意识地想要躲闪,可常清瑶像蛇一样黏住了他,怎么也躲不掉。他们两人间的距离只剩下一寸,鼻尖已经对上了鼻尖,慕云飞可以清楚地看到她澄澈的眼眸里反射着自己的倒影。

    他已经感受到了常清瑶鼻尖的温度,是那样的温软,那样的细腻光滑。

    “所以啊,小呆瓜你,还是很在乎我的咯!”她突然咧嘴笑了,然后向后一跃飞到了半空中。

    “认识你很开心,我们后会有期。”常清瑶冲着慕云飞俏皮地眨眨眼,然后来无影去无踪般消失在了天际。

    “哇,师兄,你这不去追她?”慕云飞还回味在常清瑶身上氤氲的香气之中,突然想起了身边还有自己的师弟,好在他似乎没有听到他们刚刚的谈话。

    “不去,有缘千里自会相会。”慕云飞难得地冲着慕云顶笑了一下。

    “我们回天山吧。”

    所有人都走后,森林里突然闪过一道黑色的身影。

    它静静地爬上祭坛,看着倒在地上的紫黑色尸体,眼里泛着凶狠的绿光,它猛地低下头去,狠狠地撕咬着那具早已冰凉的尸体。

    牢房里,胖教众和瘦教众才从睡梦中惊醒,就知道阴阳教已经覆灭的消息。

    “大哥,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啊?”失去了教主的庇护,胖教众变得更加担小如鼠了。

    瘦教众拖着腮帮子,转念一想。

    “既然教主死了,我们就可以自己当教主了啊,这派里还有那么多的心法和资源,我们把他们好好利用起来,东山再起。从今天开始,我是教主,而你就是我的护法!”

    “好啊,好啊,雷大哥。”胖教众欣喜若狂地点点头。

第二百九十六章 合谋

    费宣城,城中客栈。

    客栈外的牌匾上赫然提着毛笔写着“秀水楼”三字,听上去好不别致。

    和悦来客栈,风月客栈,李家客栈等等众多客栈相比,秀水楼这三个字便脱颖而出。

    费宣城乃是天都城外的一座附属小城,离主城相距不过二百里,也是书香圣地,进京赶考的秀才们必经之处。因此到处一副文雅随和的模样,就连集市上也满是兜售笔墨纸砚的书生商人。

    有人说,几百年前这费宣城本只是一座小镇,进京赶考不如意的秀才多了,便都聚在这里,他们不甘心啊,于是在这小镇里彻夜苦读,只等着来年再进京城,这一来二去的人多了,费宣镇便成了费宣城,有的秀才考不上功名,也不想回家,只有留在这城里。可是城里秀才太多了,不缺教书先生,于是便成了这些街上卖菜的,杀猪的。

    读书人挑起了柴火,操起了菜刀,也着实让人叹息不已。

    只是这几日,这座被书香覆盖的城池突然多了几分杀气。

    越来越多手持长枪银剑的人出现在了这里,穿着短打寸衣,留着光头的。皮肤晒得皲裂,脸上满是刀疤的。蓄着胡须,一袭道衣,看上去仙风鹤骨的。也有不怀好意,看上去满脸横肉的。

    诸如此类种种,这费宣城来了许多怪人,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们全都躲在家中不敢上街,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们不约而同地都涌入了当地最大的客栈,秀水楼。

    “小二,一壶烧酒,一只烧鸡!再给俺来二两熟牛肉!”五大三粗的汉子刚刚落座,便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唤声。

    远在柜台边的小二吓得浑身一震。

    总是见惯了和和气气的书生,突然遇到这种粗人,难免会让人心生害怕,他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哆哆嗦嗦地站在一旁。

    “我们这儿只有青梅酒,烧鸡有的,但是牛肉没有。”

    “没有牛肉,没有烧酒,你们开什么破客栈?”粗汉子满脸的鄙夷。

    “我们这儿是书香之地,大部分都是秀才,所以喝的都是清冽可口的酸梅酒,烧酒太辣,咱们喝不惯。”小二讪笑,看了眼粗汉子的脸色,继续说道。

    “至于牛嘛,是辛勤耕种的动物,值得世人尊敬,所以我们这里从不吃牛肉,更别提杀牛了。”小二一副文弱的模样,虽然穿着一身粗衣,却束着冠,皮肤白净。想必是哪个等着明年赶考的小秀才正在这里打杂工赚生活费呢。

    “真是晦气,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那就两只烧鸡 吧,快点儿,爷饿了。”粗汉子不满地拍了一下桌子,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将这白净的小二又是吓了一跳,赶忙慌张抛开了。只留下汉子坐在原地,捋着自己枯乱的胡子大笑。

    他刚刚拍过的桌板上竟然缓缓地裂开一道细纹,有如蛛网一般向桌角延伸开来。虽只是一掌,却足以证明他是一个实力不俗的修仙者。

    “两只烧鸡,一壶青梅酒。”小二跑到后厨吆喝了两声,又回到了柜台边敲打起了算盘。

    “哎,你说这两日咱们费宣城咋来了这么多奇形怪状的客人呢?”上完菜的小二没急着回后厨,靠在一旁的桌角看着敲打算盘的同事。

    “这谁知道呢?只希望他们不要玷污我们这儿的清净啊!”小二叹了口气,抬头放眼过去,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冷兵器。在读书人的眼中,这些人都是蛮人,他们只会制造杀戮和霍乱。

    “自然是因为啊,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会经过你们这里。”一个文绉绉的偏偏公子突然从自己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一袭白衣飘飘,身材瘦长,面若书生,手中握着一柄羽扇。和那些看起来就相貌丑恶的人比起来,他显得更加平易近人。

    “哦,什么人这么重要?难道是当今的状元吗?难道你们都是来朝拜他的?”小二看见此人面善,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拘束。

    在读书人的眼中,能够让人重视而羡慕的,怕是只有金科状元吧!

    “可不是,这里所有的人,都想着能够将他给杀了呢!”

    书生手中握着一只白瓷酒杯,慢饮慢踱,身影竟似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小二的身后,声音自然也多了几分可怖。

    “杀他?”

    小二暗暗吃惊,握着毛笔的掌心早已出汗,没有想到这面善的公子竟然也是一个修仙者,而且将杀伐二字随口挂在嘴上。

    “是啊,一个弑傅夺宝的人,在你们读书人的眼中应当也是一个不忠不孝之人吧?天下人应当人人得而诛之。”白衣公子微微笑着,猛地打开了那把扇子,眉眼间也多了几分杀意,如同白色的死神。

    一股幽然的煞气油然而生,两个小二只觉得后背冰凉,仿佛刚刚

    淌的汗瞬间凝结成了冰。

    素白的纸上没有画着秀丽风景,也没有画着高雅山水,更没有文雅的题词,只有一个鲜红色的。

    “死”字!

    两个小二吓得魂飞魄散,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冷若霜,你又吓人。人家不过是两个凡夫俗子而已,何苦为难人家呢?”

    坐在不远处,一个枯瘦的老者突然开口说话了。他一直坐在墙边,干瘦的皮肤几乎都快和黝黑的墙面融为一体,让人感觉他半截身子都该入土了。他这一说话,让两个小二感觉到更加寒冷了,比这白衣公子的名字还要冷,只是两个小二顿时觉得暖和了起来。

    “哟,这不是早就已经退出江湖的枯朽火神,林士修吗?怎么,关于这独孤剑,你也想来分一杯羹?”冷若霜不再逗两个小二,飞跃一步,在林士修的对面坐定,支起下巴,看着面前的老人。

    “你不是修炼的驭火术吗?一簇离阴火早已出神入化,怎么会想来和晚辈们抢一柄剑呢?”

    “你不也是修炼的寒冰一诀吗?所以你应该也知道,独孤剑并不仅仅只是一柄剑。”林士修没有在意冷若霜的阴阳怪气。

    “传说当年的慕云飞在玄仙巅峰早已停留了近五十年,一直卡在半步太和仙迟迟未能突进。可是不归林一战,他剿灭了上古凶兽,取得了独孤剑,便在一夜之间突破到了太和。这其中的原由想必人人都懂,不用老夫细说吧!”

    “独孤一剑,可使阴阳和,万物生,得剑者,登峰造极,天下无敌。这点冷公子想必比我更加了解,不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通往天都城的必经之路上了。”林士修一点没有表现出对后辈该有的谦逊,冷笑一声。

    “是啊。”冷若霜怅然,轻轻推开自己的折扇,嘴角突然缓缓扬起。

    “不过独孤剑只有一把,也就是说能够得到他的,最终只有一人。听说林大师退隐前早已经是玄仙,时至今日,怕也是玄仙巅峰了吧?”他说话这话时眉眼中带着丝许的挑衅,似乎在试探林士修的反应。

    果然,林士修的的瞳孔里翻起一抹幽暗的火光。

    “就算没有步入玄仙巅峰又如何,对付你这金仙巅峰的小毛孩子,玄仙,足以。”林士修冷喝一声,他枯瘦的手掌猛地拍在了面前的桌上。

    黑漆包裹着的桌子陡然在下一秒崩塌,如同被烈火烧成了灰。

    冷若霜早已做好准备,他按在桌上的双肘并没有随着桌子的崩塌而失去方向。他向后倒射一步,稳稳站在原地,手中的扇子轻轻挥舞。

    “哟,急了,这离阴火果真是神出鬼没啊!”冷若霜轻笑一声,一缕黑色的丝质状从他袖间缓缓落在地上。

    冷若霜低头忘了一眼,只发现自己双肘处的袖子已经被烧了两个大洞,露出了里面白色的贴身衣物。

    他恼怒地瞪了一眼面带微笑的林士修,冷声道。

    “呵,传说这离阴火乃是鬼火,无色无形,杀人无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江湖人称冷公子的冷若霜居然也会称赞别人,真是奇了。听说你的寒冰诀可是能够和天都道门的秘法不分上下,也不知能否冻得住我这鬼火呢?”林士修两腮上的瘦皮挤做一团,将他脸上的颧骨凸显地如同骷髅一样锐利。

    “那个,二位客官,咱这小店可经不起二位这样折腾,请问能否移步到……”两个站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小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上前,小心翼翼。

    毕竟这里可是客栈,林士修刚刚一把火烧掉了他们一张桌子不说,要是他们两人真在这里大打出手,破坏了客栈事小。不小心伤到客人,以后怕是无人再敢来他们客栈品茶喝酒了。

    两个小二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却被冷若霜冷若冰霜的一眼给扫退了。他们只觉得自己背后凉飕飕的,仿佛有几十根银针在扎他们的后背,让他们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不远处又胖又黑的大汉似乎对这里感了兴趣,一边啃着鸡腿,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好戏。

    此刻的客栈里,修仙者绝不止他们三位。在客栈的另一头,有几个佩剑的侠客,只是没有人愿意过来搀一脚,反倒是有着坐山观虎斗的意思。

    林士修说错了,其实这冷若霜也是玄仙,只是他刚刚迈过那一道门槛,又怎能和这位已经在玄仙驻足了近五十年的老者相比。

    但是向来高傲的他面对倚老卖老的林士修显然不打算收手,空气中隐隐有着冰晶凝固的现象,客栈里如同冰窖一般,连酒碗里的酒都有着隐隐凝结成冰的迹象。

    “我说二位,何必动怒呢!”胖子放下了手中的鸡骨头,舔了舔自己的指尖。

    “你是什么人?这里岂

    有你插嘴的份儿?”林士修和冷若霜同时回过头来,身上的威压不约而同地朝着那个胖子袭去。

    两位玄仙的威压同时施加,虽一强一若,但也足以叫人心惊胆战。两个小二受不了这种威压,远远地躲进了后房。

    客栈里的客人早已跑光,只留下几位实力不俗的修仙者,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二人的威压并未使胖子感受到压迫,他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笑,端起酒碗又饮了一阵,对二人似乎熟视无睹。

    冷若霜和林士修同时皱眉,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向前掠去。

    不知这胖子实力究竟如何,他们二人暂时选择了联手。

    空中刺出两根冰凌,冷若霜手握冰凌,朝着胖子的胸口刺去。与此同时,林士修操纵那看不见的鬼火,想从后面偷袭他。二人的目标相同,想一击将这多嘴的胖子毙命。

    修仙者杀人,朝廷会管,但修仙者之间的杀戮就再平常不过了。就算在众目睽睽之下,胖子死在客栈里,有没有人会问责他们二人,只能怪这胖子实力不济。

    可面对这前后夹击,胖子只是微微一笑。他肥硕的身躯竟然如此轻盈,在二人的偷袭之下生生转过身来,左手抓住了刺来的冰凌,右手则一把抓住了林士修的手腕。

    只轻轻一甩,两个玄仙便被他一把甩了出去,砸烂了两张桌子和椅子。

    “玄仙巅峰,你竟然是玄仙巅峰!”两人狼狈地从地上站起来,看着面前毫不起眼的胖子,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实在是不想打扰到二位,只是眼下内战实在不是个好办法。”胖子摸了摸自己的三层下巴。

    “你想干什么?”林士修和冷若霜又对视了一眼,前一秒他们视彼此为敌人,下一秒却又决定同盟,因为他们遇到了一个更加棘手的对手。

    “余子清带着独孤剑叛门而出一事,除了天山派一脉,其余三大门派皆是袖手旁观,大家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吗?”胖子的声音突然高了一个分贝,他不仅仅看着林士修和冷若霜,还有身后坐着的几个修仙者。

    他们显然也对这胖子的话感了兴趣,挺直了身子看向他们。

    “是因为惧怕天山派的实力吗?”林士修和冷若霜两人愕然。

    “天山派的慕云飞已死,其余的几位皆不足为提,那慕云弃更加只是一个半吊子。但这只是其一。独孤剑属阴,佛门经法属阳,阴阳不能融合,这便是碧空谷袖手旁观的原因,他们即使得到了独孤剑也无法参悟其中的奥妙。而蜀山向来以问道修行为主,道法越高,实力越强。那清虚道长更是不问世事,对于能够助人功力大增的独孤剑他们自然不感兴趣。但至于玄剑宗的叶孤天,就危险了。这叶孤天素来与天山派不和,对慕云飞更是。但他对慕云飞的害怕已经深入骨髓,因此即使是慕云飞死了,叶孤天依旧不敢轻举妄动。但放着天下第一的宝剑,他又能安奈多久?纵使你们夺得独孤剑,面对天山派,玄剑宗,和天下间众多散修的争抢,两位都觉得自己有能力能够护住这独孤剑,能够安心参悟剑中的秘法吗?”

    “那你有什么办法?”林士修和冷若霜暗自想了一阵,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

    “你们需要一个强硬的靠山,能够保护你们,安心修炼,直到能够参悟独孤剑的秘密。”

    “你的意思是,你要成为我们的靠山?就凭你一个区区玄仙巅峰,够吗?”林士修和冷若霜嗤之以鼻。

    玄仙巅峰固然厉害,但也不足以和天山派,玄剑宗相抗衡。

    胖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不慌不忙,摸着自己的肚子缓缓说道。

    “在下不才,正是阴阳教的白旗旗主,雷雨鸣。”

    “阴阳教?阴阳教不是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被慕云飞给灭了吗?”

    “不错,但那一战并未损害到阴阳教的根基,经过几十年的蛰伏,我阴阳教已经拥有了三千名教众,金仙玄仙更是数不胜数,足以和江湖中任何二流门派相比。而我们的教主雷阴如,此刻正在闭关冲击半步太和仙,试想一下,倘若教主能够突破到半步太和仙,我们阴阳教即可跻身于一流大派。”

    “更何况我们阴阳教向来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等教主领悟了独孤剑中的奥妙,定然会将它的奥妙传授给教众们,到那时,什么天山派,玄剑宗,我们都不放在眼里!”雷雨鸣越说越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阴阳教一统江湖的时候。

    一位半步太和仙的庇护,着实令人心动,冷若霜和林士修都心动了。

    就连他们身后那些正在暗中观察的修仙者们也心动了。

    他们都是散修,力量有限,但倘若能够加入阴阳教,他们的胜算便会多了几层。

第二百九十七章 李宗盛

    “你觉得以我们的实力,能够打败这余子清吗?”林士修终究还是个老狐狸,他一下子便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话说地再动听,也终究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且不说余子清是怎么杀了慕云飞,他可是在昆仑境击败了慕云顶。那慕云顶可也是一个玄仙巅峰,你真觉得就凭我们几个人就能够杀地了他吗?”林士修继续说道,他的话如同泼了一盆冷水在众人头上,就连冷若霜的面色也凝重起来。

    “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这余子清下山的时候不过才是金仙巅峰,就算他入了玄仙又如何?我们这里可是有两位玄仙和一位玄仙巅峰,还怕了他不成?”

    “对,还有我们!”冷若霜话还未说完,几个一直暗中观察的修仙者终于耐不住性子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出来分一杯羹。

    他们皆是金仙或金仙巅峰的实力,在修仙者中已然不俗。

    “你看,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了他一个小小的玄仙不成?”冷若霜继续说道,林士修没有回答,依旧默不作声。

    “林老前辈考虑地确实周到,不过这余子清的实力我已经探查清楚了。他一路从天山派来到天都城,只是为了去天机阁。更何况当年和慕云顶的一战只是传说而已,我们只看到了结果,过程如何我们全部知晓。据我阴阳教的线报,这余子清的实力确确实实只有玄仙的实力,而且这还是在独孤剑的加持之下,不过以你们的实力,单打独斗是绝对不可能战胜他的,所以我们需要合作。”

    “只有玄仙吗?”林士修显然有些不相信,他能在这个腥风血雨的江湖活下来,多半正是因为他的生性多疑。

    “没错,我阴阳教的密探一直暗中跟着他,今日午时,他便能到这费宣城外。”雷雨鸣胸有成竹地说道。

    “实不相瞒,我此行正是为了在费宣城外布下天罗地网,就等他来入套。只是我人手有限,不然也不会来找你们。”

    林士修依旧不信,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因为他觉得雷雨鸣依旧有事情瞒着他们。

    “这老东西还真是胆小如鼠,他不敢,我们敢。”冷若霜冷笑道。

    “说吧,你要我们做什么?”

    面对焦急的冷若霜和沉默不语的林士修,费雨鸣微微笑了笑。

    “你们的修为不算高,想要对付余子清是万万不可能的,但是拖住他倒是绰绰有余。我修炼过一个秘法,被称为森罗万象,是一个阵法,凡是步入我阵法的人都会修为尽失,并且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但是这个大阵需要部署很长时间,所以我需要你们做的事,就是拖住余子清,等我布下森罗万象。到那时,论这余子清再强,也只能成为我翁中的王八了,独孤剑不也是手到擒来?我自会在教主面前美言几句,届时必然少不了各位的功劳。”费雨鸣胸有成竹地说道,他似乎早已做好了准备,就等着余子清前来入套。

    “那我们要拖住他才能让你完成大阵多久呢?”这一次没等冷若霜开口,他身后的几个修士已经七嘴八舌地讨论开了。

    费雨鸣突然愣了一下,他挠了挠脑袋,面色看上去有些尴尬,他肥肥的脸蛋上虽然有着黑色的胡茬,此刻看上去却莫名的喜感。

    “大概要好久吧……”看着几个修仙者的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费雨鸣连忙解释道。

    “我也不知道具体要多久,毕竟这个阵法要考虑的因素很多,总之你们能拖多久就是多久,只要等我的阵法凝结出来,我们就赢了。”

    “不知道需要多久,那就试试吧!”突然有人建议到。

    费雨鸣的脸色愈发尴尬了,他的额角已经开始冒汗,细密的汗珠藏在他粗 硬的发根下。

    “是啊,不知道需要多久,那就试给我们看看嘛!”立即有人附和着,他们也想看看,这个能使人修为尽失的大阵究竟是啥样。

    “刚刚是谁说的话?”冷若霜却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儿,刚刚那个提出建议的人,似乎不是这个客栈里的人。

    几个修仙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了摇头。他们还抬头看了看房梁和二楼,看那里有没有人在偷听。

    “不用找了,是我说的。”

    门前的光突然一闪,一个黑色的阴影突然一闪而过,缓缓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一袭白衣,腰间别着一柄金色的长剑,手中还握着一黑色的剑。

    黑剑古朴而凝重,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让人不容小觑。

    “你是什么人啊?知不知道偷听别人的谈话很不礼貌?你想掺一脚直接说不就行了,躲在一边偷偷摸摸的,吓死人了!”

    “对不起。”白衣男子僵硬地道歉,费雨鸣的面色却刷地便了,从原本的气定神闲变得局促不安起来,只是没有几个人将他的不安看在眼中。

    “只是在背地里商量坑害我的计谋,似乎也不太礼

    貌吧!”白衣男子突然又说道。

    他撇开众人,径直走到一张空着的桌子前。这张桌子正对着大门口,以及在场所有的人。

    “坑害,你?”几个修仙者突然反应过来,大厅里传来了杯盏坠落石地的声音,是他们失手打坏的碗碟。

    “你,你,你是?”

    “我便是余子清。”余子清缓缓点头,他将黑色的剑放在桌上,剑柄朝着冷若霜他们。

    “你什么时候在的?”

    “如果你是问我什么时候到费宣城的,我其实刚刚到。但如果你是问我什么时候到这门口的,我确实已经到了好一会儿了。”余子清轻启朱唇,淡淡回答。

    明知道这客栈里的人正在密谋一场对他不利的计划,可他却还敢进来。

    普天之下能有这种魄力的人简直屈指可数,所以费雨鸣愣住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是来绞杀他的。

    “你们不是来杀我夺取独孤剑的吗?剑就在这里,你们可以试试,同时也可以试试,你们究竟能够拖住我多久。”余子清的声音听起来风轻云淡,却有如惊涛拍岸一般击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令他们胆战。

    他们你望望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想先动手。两个小二躲在柜台下,只露出两双眼睛,偷偷地瞧着眼前的一幕,他们不敢出来劝阻,也没有这个能力来劝阻,工作和他们的小命一比,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一群胆小鬼,还口出狂言要夺独孤剑。”冷若霜不信地冷哼一声。

    他也自诩是天生英才,自然不会觉得余子清有什么不同。

    “既然你们没有人敢上,那就别妄想着从我这里分得一杯羹。”话音刚落,冷若霜已然出击。

    他修炼的是寒冰诀,除了空气中的水分,所有的一切都能被他收为己用。

    天空中飘满了锋利的冰凌,如同万箭齐发一般,齐刷刷地将余子清包裹在中心。房间里的空气骤然突破了零点,修为不高的修士们瑟瑟发抖,不停地搓着手取暖,就连余子清白色的长衣上都挂上了一层白霜。

    “目中无人是吗?我今天就把你变成一座冰雕!”冷若霜冷哼一声,他以为余子清是在瞧不起他们,一屈指,无数的冰晶朝着他肆虐而去,很快就会将他包裹其中。

    余子清依旧淡定自若,就在冰晶即将刺破他的衣服时,陡然起身,金色的长剑呼啸而至,一剑斩碎冰凌。

    不止这一剑,在万箭齐发中,他快的像道金色的闪电。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只知道在那一瞬间,客栈里下起了冰雹。无数的冰碴子从天而降,落在地上,很快化为一滩水流淌进了地下。

    “好,天山派的凌空步果然名不虚传。”费雨鸣竟然忍不住拍手叫好,旋即低声对身边的几人说。“不要和他比速度,论速度你们不可能比的上他。”

    冷若霜嗤之以鼻。

    随着冷若霜的出手试探之后,几个修仙者互相对视一眼,也是冲了上去,他们拔出手中的长剑,和余子清贴身缠斗。

    客栈里刀光剑影,木椅横飞,噼里啪啦的碗碟筷子碎了一地,小二们抱着脑袋躲在墙角,口中祈求着菩萨能够保佑自己。

    天山派并不注重剑术,因此他们只需要缠住余子清不让他有施展心法的空隙就可以拖住他。

    这几个散修竟然一时间没有落下风,他们和余子清打地难舍难分,锐利的剑式逼得余子清只得暂避锋芒,在客栈里来回跳跃。

    冷若霜站在原地,似乎是在为刚刚自己的一击没有能击败余子清而感到懊恼。

    林士修没有参战,他站在费雨鸣的身后,冷冷地看着他。

    他们两人都似乎在观察着余子清,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和战斗的方式,丝毫没有出手的意图。

    “你根本就不会什么所谓的森罗万象对吧?”林士修突然用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传音。

    “嗯?”费雨鸣回过头,望着满眼精光的林士修。

    “如果你会森罗万象,为何不现在就布阵呢?更何况我从未听说有什么阵法能够夺取人的修为。”林士修冷笑,他早就发现不对劲儿了,费雨鸣一直在瞒着他们的秘密。

    什么狗屁合作,林士修根本不信。独孤剑可是一件能够让人冲昏头脑的宝物,怎么可能会有人将它拱手相让。

    “就当没有吧。”费雨鸣无所谓地耸耸肩。“大家都是聪明人,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

    “我们收到了密报,天山派一战,这余子清受了重伤,实力大减,修为也有损伤,但我怀疑他是装出来的,所以想派人试一试。这不就找了一群免费的劳动力,来替我试一试这余子清的深浅吗?”

    “哦,所以现在来看,这余子清如何?从刚刚到现在,他一点都没有受伤的样子,反而倒是越战越勇,这几个东西绝不会是他的对手。”林士修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和

    他的猜测差不多。

    “其实照刚刚他接下冷若霜的冰凌和他敢进客栈挑衅我们来看他并没有受伤,但是这一切都很有可能是他装出来的,因为越是想掩盖他受伤的事实,就越是容易被人发现。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使用天清诀,因为天清诀会消耗他很多的仙力和体力,要么就是他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施展不了天清诀,要么就是他一但施展了天清诀,那么他体内所以的气力便会挥之一空,不然他不可能毫无发觉现在的状况。”

    “你的意思是?”林士修似乎突然发现了什么,看向不远处的冷若霜,他的嘴角勾起一丝戏谑的笑容。

    远处余子清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手中的剑似乎挥不动了,仿佛被什么束缚了手脚。

    他显然发现了这一点,一个飞跃摆脱了和几个修仙者的缠斗,发现自己的身上竟然挂满了白霜。

    这些白霜竟然没有随着刚刚的剧烈战斗而脱落,反而凝固成型,将他的衣服粘在了一起。

    “你终于发现了。”冷若霜长笑一声。

    “是该说你太愚蠢呢还是该说你太自负呢?我的寒冰诀可是和道门的天蚕丝有着相似之处。只是天蚕丝是对妖的,而我的冰霜是对人的。它能够在悄无声息中限制人行动,你不是很快吗?我倒要看看在我寒冰的限制下,你还能不能快起来!”

    冷若霜步步紧逼,疾驰而下,手中刷地凝成一把冰凌,朝着余子清的咽喉狠狠刺去。

    此刻的余子清早已寸步难行,他的双足被薄冰所粘住,根本动不得分毫,只得抬起手中的剑想要去挡。可是此刻的他动作就像一只迟缓的蜗牛,被冷若霜尽收眼底。

    “不自量力,就凭现在的你也想接下我的冰凌。”他冷笑着。“看来不可一世的余子清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算什么本事?”

    冷若霜手中的冰凌眼看就要穿过余子清的咽喉,客栈里又传来了一声粗犷而豪迈的叫声。

    与此同时一把剑横空出世,一剑便斩断了冷若霜手中的冰凌。

    这把剑还拐了个弯,在冷若霜的手背上狠狠拍了一下,痛地他龇牙咧嘴。

    “什么人,敢出来多管闲事。”冷若霜生死竭力,他瞪着浑圆的眼眶看着周围。

    “别找了,是我。”刚刚和余子清对弈的修仙者里竟然跳出一个人。

    他前一秒还在和余子清纠缠,下一秒又救了他,真是叫人想不通他想干什么。

    “你是脑残吗?就差一秒我就能把他给杀了,还是说你想截胡?”冷若霜眼珠子转了一圈,他只能想到这个原因了。

    “独孤剑,什么独孤剑?”这个男子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和余子清差不多的年纪。穿着一身黑色的素衣,相貌端正,也算得上是仪表堂堂,却有一个二货般的脑子。

    “你连独孤剑都不知道,那你来干什么的?”冷若霜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我当然是为了他来的啊!”黑衣男子指了指白衣的余子清。

    余子清也不禁仔细打量了一番黑衣男子,在刚刚交手之前,他从未见过黑衣男子,更别提和他有什么交集了。

    “不是一样吗?那你打我干嘛?你打他啊!”冷若霜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快被这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愣头小子给整崩溃了。

    “不一样,不一样。”黑衣男子连忙又摆手又摇头。

    “你是来杀他的,而我呢,是来帮他的!”

    他这话一出,别说冷若霜不信,就连余子清也不可能相信。

    前一秒还兵刃相向,下一秒就友好相处了?这变化也太快了。

    冷若霜咬牙切齿地瞪着黑衣男子,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你究竟是哪门子的东西。”

    “我不是东西啊,我可是鼎鼎有名的,sh……i”刚说到一般,黑衣男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改了口。

    “我师傅说不能说出我的身份,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冷若霜终于忍无可忍了,他从地上跳起来。

    “我管你是什么狗屎东西,今天我要你们两个人都死在这里!”

    “我们不去帮他吗?”林士修看着突然出现的余子清的党羽,看了一眼费雨鸣。

    “不用,我想了解的已经了解到了,先离开这里吧!”话音未落,费雨鸣便从后门偷偷溜走了,林士修看着对峙的几人,想了想也追着他出去了,费雨鸣的面色有些慌张,似乎突然跳出来的那个人地位显赫。

    “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刚刚的那个人吗?不过一个金仙巅峰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林士修紧跟其后,甚是不解。

    “你们不认识那人,我可认识,他可是当今蜀山的大弟子,清虚老头的得意门生,李宗盛。”费雨鸣看见林士修追了出来,一边跑一边说着。

第二百九十八章 你也会驭火术!

    “蜀山?李宗盛?”林士修追着费雨鸣的步伐,二人在屋顶上跳跃着。

    “对,没错,一个天山派掌门的弟子,一个蜀山的大弟子,真是叫人头疼啊!”费雨鸣的眼神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蜀山为何也会管这件事?难道他们也是想来夺独孤剑的吗?这样一来,可就难办了。”林士修若有所思。

    “确实难办啊,天山派和玄剑宗就够麻烦的了,要是再加上一个蜀山,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就算我们教主进入了半步太和仙,蜀山加上天山派一起的压力,我们可太难承受了。”费雨鸣站在城墙之上叹息,看着远处的客栈。

    街上的喧闹声盖过了客栈里的嘈杂,很少有人知道那里面发生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我觉得这李宗盛显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蜀山弟子的身份。”林士修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下巴上的一撮山羊胡。

    “你的意思是?”费雨鸣侧过身来,看着这个年过半百的老者。

    “蜀山的人不想让别人知道蜀山在暗中帮助余子清,毕竟余子清可是犯得弑傅的大罪,倘若被知道蜀山的人正大光明地帮助余子清,天山派的慕云弃又岂会善罢甘休?他必定会前去蜀山兴师问罪,或许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林士修捏着胡子,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我听说这李宗盛仙缘奇佳,自从上山之后便一直呆在山上,从未外出,因此鲜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是否可以理解为,就算这李宗盛死了,清虚老头儿也绝不会承认他是蜀山的弟子?”费雨鸣深思熟虑,娓娓道出。

    林士修迎合着他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蜀山为何要帮助余子清,但是我们至少知道了这李宗盛是可以在适当时候除掉的。”

    “可以,我们合作吧,事成之后,你就是我阴阳教的四大旗主之一。”费雨鸣向林士修抛出了橄榄枝,可他却摇了摇头。

    “这次我想代表的,是玄冥教。”林士修的嘴角突然勾起。

    “什么?玄冥教?”费雨鸣的瞳孔皱缩。

    他自然知道玄冥教的存在,这是一个在江湖上丝毫不逊于阴阳教的教派,尽管他们的教主只有金仙巅峰,但是他们却有着神秘的靠山,那个神秘人的修为,乃是玄仙巅峰!

    “不错,其实我还有一个身份,正是玄冥教的副教主。而且实际上,我才是玄冥教真正掌权的人。”林士修露出得意的笑容。

    “所以说,你的实力。”费雨鸣似乎猜到了,在客栈里和冷若霜交手的时候,林士修根本没有展现出真正的实力。这么老奸巨猾的一个家伙,怎么可能一上来就暴露自己的底牌呢?

    “不错,在玄冥教神功的帮助下,我早已经突破到了玄仙巅峰。”林士修微微点头,这才是他加入玄冥教的原因。

    “原来当年的枯朽火神隐退江湖多年,并不是真的退出了江湖,而是一直隐藏在玄冥教啊!”费雨鸣叹息。

    “不过,我们教主绝不可能让你们玄冥教兼并我们阴阳教!”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非也,非也,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事成之后,独孤剑归你们。”林士修整理了一下仪容,刚刚和冷若霜的交战中,宽长的袖子还是被冰凌给刺破了,他把那处破败掩藏了起来。

    “不要独孤剑?那你们想要什么?”费雨鸣的眼里露出了困惑的神色,他们竟然不要这天下人趋之若鹜的神剑。

    “天山派除了独孤剑,还有一宝,便是自天山老人流传下来的,只有掌门之间才可以代代相传的,天清诀啊!”林士修仿佛说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费雨鸣肥胖的身子闪了一下,

    差点踩断城墙掉了下去。

    “你们想要天清诀?你们就不怕天山派的人?”

    “天山派又何妨?等你们获得了独孤剑,我们得到了天清诀,到时候强强联手,又岂会惧怕它一个只有慕云弃的天山派吗?”林士修大笑着,苍老的脸上掩盖不住他内心的狡猾。

    “可是这余子清,真的会将天清诀交代出来吗?”费雨鸣依旧担心。

    “这你就不需要操心了,我们玄冥教有一招摄魂术,和天山派的魂析术差不多,它可以让余子清乖乖地把剑交出来,也可以让他乖乖地将天清诀交出来。”林士修显然胸有成竹,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有能力和他合作的人,冷若霜和那群毛头小子显然不够,更何况现在还多出一个李宗盛。

    “可以,我答应你。”费雨鸣深思熟虑之后,终于做出了抉择。

    他们两人,对付余子清和李宗盛,完全是绰绰有余,而且合作,参与的人越多,到最后利益也越发会难以取舍。

    “好,那就由你来对付余子清,而这李宗盛,就交给我好了。”林士修哈哈大笑,他拍了拍费雨鸣的肩。两人,或者说是两派之间的合作就这样开始了。

    “但是我们还需要给他们寻找一处葬身之地,只有让他们的尸体消失地一干二净,才是最稳妥的。到那时,蜀山的人即使想要兴师问罪,也不会知道去找谁。”林士修补充道。

    费雨鸣摸着自己的三层肥肉,思索了一下。

    “离费宣城往西三十里外有一座山,名为聚英山,山高千丈,其后便是山谷,若是有人掉下去,定然尸骨无存,我们就在那里下手如何?”费雨鸣显然已经摸清了一带的地形,只要将尸首抛到那荒无人烟的山谷里,不出几天便会被野狼给吃地一干二净。

    “好!”林士修和费雨鸣的身影如同黑鸦一般,慢慢消失在了落日黄昏之下。

    秀水楼内,冷若霜他们还在和余子清他们对峙着。

    七对二的局面,他们在人数上占了优势。

    冷若霜回头再看林士修和费雨鸣的时候,他们早已不见了踪影。冷若霜只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即使没有了费雨鸣,他依旧没有选择收手。

    独孤剑就在眼前,更何况这余子清还中了他的冰 毒,更是寸步难行。

    “兄台,这余子清离经叛道,乃是天下人众矢之的的罪犯,也是修仙界的耻辱,何必为了他和我们作对呢?只要你不插手此事,我承诺这独孤剑中的奥秘,我们一定会和你分享。”冷若霜看得出面前的男子只是一位金仙巅峰,但若他和余子清联手,他们必定不会赢的那么容易,所以本能地,冷若霜还是想劝说李宗盛加入他们。

    “什么离经叛道啥的,我可不管,我师傅吩咐我一定要保住他,那我一定要护他周全。”李宗盛才不管那些,第一次下山的他对这个世界没有敬畏之心,有的只是嚣张和独步天下的豪情壮志。

    “你的师傅是谁?”冷若霜在心中暗想,能够被一位金仙巅峰称作师傅的人,实力又该多强呢?不过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巨大的诱惑放在他们眼前,又有几个人能够把持的住。

    等余子清进了天都城,他们就再没有下手的机会了。下一次机会又会是什么时候呢?冷若霜不想等,其余六个人也不想等,独孤剑就在眼前,余子清已寸步难行,他们势在必得。

    “我的师傅可是大名鼎鼎的……”李宗盛又差点说漏嘴,还好他反应快,赶紧打住。

    “你又在骗我的话,不管怎么样,今天这余子清,我保定了!你们赶快一起上吧!”他说着扬起手中的铁剑,一脸傲气地望着面前的几名剑客。

    “既然你执意

    如此,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冷若霜看向身边的六名修仙者,冷喝一声。

    “你们对付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我来对付余子清!”

    “好!”六名剑客以目传意,同时朝着李宗盛扑去,手中的长剑银刀再次在客栈里亮起,李宗盛身姿轻盈,他的剑法看上去很轻快,也很简单。如此平淡无奇的剑术却能在六人之间游刃有余,从容不迫。

    看着他的身影,余子清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皱了皱眉。

    “你还有心思管别人,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冷若霜冷笑一声,他凌空飞起,一脚踏碎了面前的方桌,手握两根冰凌,冲着余子清飞来。

    此刻的余子清的双足已经能够勉强动弹,他如同行走在冰面之上,小心翼翼地踏出一步,手中的龙吟剑在空中翻转,挡下了冷若霜手中的冰凌。

    冰凌与寒剑相撞,白色的冰霜缓缓在金色的剑身之上凝结,冰凌坚不可摧!龙吟剑发出低低的鸣叫,声音愈发微弱,就连剑身的金光也暗淡不少,似乎被寒气所冻结了,对峙之下,冷若霜似乎占了上风。

    “你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强,原来传说中的天才,那个人的弟子,就只有这点实力吗?”冷若霜讥讽道,眼里满是不屑和轻薄。

    “真是可惜了你师傅慕云飞的名气了,居然会死在你的手上。最可悲的是啊,就连死之后的名声他,也被你这个不成器的弟子给败地干干净净。”

    冷若霜话音刚落,他立马发觉到了不对劲儿,因为他手中的冰凌竟然正在缓缓凝出水珠,顺着他的衣襟下滑。

    他并没有解除寒冰诀,所以他手中的冰凌应该是不会融化才对,可是它们现在分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由原本的白色渐渐变地透明。

    冷若霜猛地抬头,他可以感受到一股热烈的温度正从面前传到他的掌心。

    余子清正愤怒地看着他,怒火似乎燃自他的眼睛,却又不是。因为那条因极寒而沉睡的金龙突然苏醒过来了,它正燃烧着熊熊烈火,散发着炙热的温度。它不像巨龙,倒像是一条火蛇,它彻底活了过来!

    “我绝不允许你侮辱我的,父亲!”

    余子清低声咆哮,只有冷若霜听到了,因为这一刻的他突然发觉自己的双手不听使唤了,手中的冰凌悄然落下,在地上碎成了冰块。

    那不是因为寒冷而冻结了他的行动,而是因为畏惧,此刻的余子清浑身正散发着如帝王般的戾气,让人不敢直视,冷若霜忍不住后退两步。

    “一剑,天清。”余子清轻声喝道,只是在喊出这一声之后,他的嘴唇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仿佛这条火蛇一瞬间抽空了他所有的气力。

    “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驭火术啊!”冷若霜终于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这也是他最后的遗言,他甚至忘记了余子清最后对他的警告。

    火蛇在一瞬间跃起,它扑向了冷若霜,瞬间便用炽烈的火焰将他包裹。

    火光闪过,很快便消失在了空气之中。余子清的双足被彻底解放出来,遍地都是积水,他缓缓涉水前行,默然地看着冷若霜的尸体。

    他已经完全看不出人样了,浑身上下都是细密的剑痕,他的皮肤没有一处完整,被丝丝切开,原本还算俊俏的脸蛋也如同千层饼一般。

    冷公子,冷若霜,以一种极其凄惨的状态死在了余子清的手中。

    余子清蹲在地上,大口的穿着气,他将手中的龙吟剑插在地上,另一只手摸向腰间,哪里悬挂着的,是黑色的独孤剑。

    自始至终,余子清都没有拔出那拔剑,因为他知道,拔出这把剑将要付出的惨痛代价。

第二百九十九章 你是我的对手

    余子清休息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向客栈里打斗的几人,七人已经倒地四人,只剩三人还在战斗,这个凭空出现的弟子看起来也不一般。
    秀水楼此刻也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烂尾楼了。木梯被砸地粉碎,桌椅被砍得不堪入目,地上满是碎掉碗碟的残渣。
    李宗盛也由原本的信手拈来变成了匆忙躲闪,狼狈地如同一只在万马奔腾中穿梭的孤狼,他手中的铁剑早已千疮百孔,却从未停止挥舞。
    一柄湛蓝色的剑从天而降,劈向李宗盛的头颅。
    余子清的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宝剑!
    这柄剑一定是一把宝剑!
    果然是宝剑,李宗盛迎起手中的剑想要去挡,这把被千斩万砍之后的剑猛然断裂,剑尖笔直地刺入地面。
    蜀山的剑可谓坚硬,更何况是李宗盛的剑,不过依旧撑了这么久,最终它尽到了它应有的职责。
    蓝色的剑依旧在落下,李宗盛匆忙闪身,索性剑尖只是划破了他的衣服,并没有伤及肌肤。
    “你还在愣着干嘛,还不赶快过来帮老子!”李宗盛剧烈地喘着气,他看到余子清这里已经解决了冷若霜,赶忙向他求救,不再有刚刚的那般从容和潇洒。
    余子清淡笑,龙吟剑很快便再次跃起。
    再怎么说,这个家伙刚刚也救了自己,他余子清绝不是一个知恩不报的人,金色的剑对上了湛蓝色的剑,二者的发出清脆的声响,以及刺目的火光。
    湛蓝色的剑虽是宝剑,但再好的剑也要看用剑的人。
    在二对二的情况之下,最后两名修仙者的身子也终于倒了下去,蓝色的宝剑被余子清稳稳地接在手中,发出轻盈的萧声。
    “妈的,这群疯狗,还真是难缠。”李宗盛气喘吁吁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然后整理了一下仪容。他摇身一变,又变成了刚刚英俊洒脱的模样,然后凑在余子清的身边,像看热闹的小孩子一样低头看着他手中的剑。
    “这剑还真是厉害,那么轻易就把我的佩剑给砍断了。”李宗盛轻声赞叹,然后看了看自己手里握着的半截剑柄,随手把它丢在一边。
    “冰凝剑,十**宝排行第七,寻常的剑自然承受不住。”余子淡淡地回答,他手握龙吟剑和独孤剑,也曾在藏剑谷中见过天刑剑,又岂会因为一把冰凝剑而吃惊。
    可是李宗盛就不一样了,初次下山的他本就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更何况蜀山之上从没有法宝的存在。
    “冰冰凝剑啊!第第七啊!好厉害啊!”所以李宗盛吃惊极了,一双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恨不得长在那剑上。一张稍显发白的嘴唇张的老大,下一秒似乎哈喇子都会流出来。
    余子清用余光瞥了一眼兴奋不已的李宗盛,嘴角勾勒起淡淡的笑容。李宗盛让他想起了同样初次下山的自己,对山下的所有一切新鲜事物都充满了好奇。
    “给你了。”余子清随手便将它丢给李宗盛。
    “给给给我啊!”李宗盛激动地口齿不清。
    “这不太好吧,明明是你把它夺过来的,它应该成为你的佩剑才对。”
    “如果没有你,我说不定已经成为它的剑下亡魂了,所以这是你赢得的。”余子清淡淡的笑着,他对这冰凝剑着实没有兴趣,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给李宗盛。
    他有独孤剑和龙吟剑,尽管这龙吟剑只是第十,但它是慕云飞送给自己的第一把剑,他一定会好好留存着。
    “不好,不好!”李宗盛拼命摇头,还想再客气两声,可他爱不释手的样子出卖了他。冰凝剑轻轻嗡鸣,发出湛蓝色的光彩。宝物有灵,这剑似乎和李宗盛有缘,在他的手上也和在前任主人的手上截然不同。
    李宗盛还沉浸在获得宝剑的喜悦中,一把冰凉的剑就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隔着厚厚的衣物,李宗盛都能感受得到它的寒气。
    “你你这是做什么?你不想给我,我就把它还给你吗!”李宗盛以为余子清也是
    在和自己客气,顿时害怕起来,畏畏缩缩地把剑递出去想还给余子清。
    余子清没有接过剑,静静地站着,眼神温润地盯着李宗盛,不似先前的凶戾。
    他能够感觉到李宗盛不像坏人,但也不清楚李宗盛为何要帮自己。但是他余子清绝不会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
    “你刚刚用的是蜀山剑法,你是蜀山的人,难道蜀山的人也想要这独孤剑?”余子清早已经做好了和天下人为敌的准备,就算多一个蜀山又如何呢?他不在乎,也不害怕。
    李宗盛做梦也没想到余子清说变脸就变脸,原本还客客气气地,突然就换成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还拿剑指着自己。
    两个客栈小二躲在柜台之后,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热闹。一场大战刚结束,仅存的两人又开始兵刃相交,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是蜀山大弟子李宗盛,清虚道长让我下山来保护你。”李宗盛眨了眨眼,极其诚恳地说道。
    “保护我?为什么?”余子清微微皱眉,他看得出李宗盛不像在说谎,但他不知道为何蜀山之人要这么做。
    他们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包庇一个弑师的罪人。
    “我也不知道,但是清虚道长说不能让别人发现我的身份,我已经很小心了,可还是被你看出来了。”李宗盛挠了挠头,他好歹也是个金仙巅峰,罕见的天才,区区几个金仙又怎能奈何地了他,只是因为他不能别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所以一直在掩藏蜀山剑法。
    余子清久久没有开口,他从李宗盛诚恳的表情中能够看出他绝对没有说谎。而蜀山的意思呢?是情愿牺牲一个大弟子也要保护自己吗?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余子清看着手中的龙吟剑,他缓缓地抽回了剑。长剑入鞘,发出悦耳的剑鸣声。
    “你走吧。”余子清转身,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枚玉石。
    不是天山派的掌门玉坠,而是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天山派盛产玉石,这些玉石普遍价值不菲,所以天山派的弟子从不缺钱。
    而余子清手中的玉石更是如此,这些玉石都是出自天清宫,每一枚都质量上乘。
    他轻轻将玉石放在柜台上,那里正有两双眼睛一直偷偷地盯着他们看。
    余子清向前一步,两个小二就后退一步,他们缩在墙角,挤在一起,脸上写满了担心和害怕,生怕余子清拔出剑来将他们两人给灭口了。
    “这枚玉石粗略能抵一千两银子,就当是赔偿吧!”
    玉石轻轻敲击桌面,余子清转头看了一眼狼藉的客栈,以及数具尸体,重新又看向了两个小二。
    “至于这几具尸体,你们去衙门将所见的一切告诉他们便可,他们不会难为你们的。”
    修仙者杀凡人,有捕头管,修仙者杀修仙者,纵使是皇室也无权过问,这就是修仙界和凡间的规则。
    余子清交代完,踏出秀水楼。
    李宗盛紧跟其后,余子清迈一步,他也迈一步,余子清停下,他也停下。
    “为什么还要跟着我?”在拐角的巷口,余子清终于停了下来,再度看向身后的李宗盛。
    李宗盛靠着一边的石墙,摆出一副无赖样。
    “为啥你不让我跟着你呢?”
    “因为跟着我,你会死。”余子清认真地说,这一次,他没有拔剑。
    “我才不怕死呢!”李宗盛轻笑,双手环剑,抱在胸前,“清虚道长说,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是生是死,一切自有定数,老天爷叫你死,你还能苟活不成?”
    “听天由命吗?”余子清喃喃自语。
    “还有啊,清虚道长还跟我讲,高山流水觅知音……”李宗盛还想再说,却被余子清打断了。
    “我不是你的知己。”
    “那我们还可以做朋友。”李宗盛死缠烂打。
    “我们也不是朋友。”余子清的话很轻,却句句杀人诛心。
    可偏偏他遇上了李宗盛,一个死不要脸的
    小弟子。
    “那我们做对手吧!清虚道长说,这天底下唯有天山派的余子清才配做我的对手,所以我一直想看看你,究竟是头上有犄角呢,还是身后有尾巴呢!现在我算是看清了,你这个人就是薄情寡义,不明是非的小黑驴!”其实李宗盛这次下山还留存了私心,清虚道长曾经告诉过他,普天之下唯有余子清才配称得上是他真正的对手,所以他想试一试,这余子清究竟有多厉害。
    “是不是我们比试了,你就会离开?”余子清问。
    “没错。”
    好,那我答应你,余子清刷地拔出剑,真气荡漾,剑气斩断了一辆横在巷子里的粮车。可是龙吟剑刚刚出鞘,他便猛地吐出一口热血,凝聚起来的真气也溃散开来。
    “你受伤了?”李宗盛惊愕,他本就想激怒余子清,逼他和自己打一场,好看看清虚道长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但看到余子清这个样子,他一点好斗的心思都没有了。
    “没关系,快拔剑吧!无论谁输谁赢,都请你离开我。”余子清捂着胸口,面色苍白。
    “我才不要,要是因为你受伤而打败了你,被人传出去了,以后我的脸还往哪里搁啊!”李宗盛咧开嘴,他将手中的剑背到身后。
    “而且你现在身子这么虚弱,再被仇家追上可就死定了,等我跟着你,你伤养好了,我们俩再决斗也不迟,你看怎么样?”李宗盛又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是他说的话却让余子清感到安心。
    在山上,地坤门的弟子们怕他,敬畏他,嫉妒他。他找不到可以谈心的对象,也没有朋友,只有李宗盛。他不把自己当成天才,也不敬畏他,不嫉妒他。率真的脸上笑容虽然有些猥琐,却让人无比安心。
    余子清不想让他跟着自己,因为跟着他会很危险。可是他似乎什么都不怕,只是纠结于要和自己比试。
    该说他傻呢,还是他是一个武痴呢?
    “好。”余子清虚弱的笑笑,他将剑收回剑鞘,长呼了一口气。
    “这不就对了嘛!等你安全了之后,我要和你痛痛快快地比试一场,到那时,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李宗盛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走。”余子清没有回答他,行踪依旧干脆利落。
    天色微醺,他们二人准备在这镇上住上一宿。
    秀水楼的风波并没有影响到这里人的生活,闹市上依旧喧哗,摆满了数不清的奇异珍宝。
    “卖糖葫芦咯,好吃的糖葫芦咯!”
    “走一走,看一看啦!和状元同款的文房四宝,一套只要一两银子啦!”小商贩卖力地吆喝着,要活在这个满是竞争的城池里,谁都不容易。
    李宗盛和余子清从闹市接走过,一个白衣束身,一尘不染,一个灰衣长袍,无风自飘,和周围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哎,你看这面具是不是和你很像?都喜欢板着脸。”李宗盛突然看见一个面具,白面丹凤眼,上面画着一张苦巴巴的嘴,像是有人欠了他几十两银子。
    “客官真是好眼力啊,这是小人自己画的面具,只要四文一个,绝无重样!”卖面具的也是一个书生,靠着一技之长在这小城里混口饭吃。
    “幼稚。”余子清白了一眼李宗盛,“不过你也确实应该带一个面具,如果日后被人家发现你是蜀山弟子,可能不仅仅会影响到你,还会损害蜀山的形象。”
    “哦,说的也对,我瞅瞅啊!”李宗盛在花花绿绿中一眼看中一个,“你看这个咋样,是不是和我一样嫉恶如仇?”
    面具黑脸卧蚕眉,肃穆庄严。像是一个战场之上策马奔腾的将军。
    “那你不带一个面具吗?你就不怕被别人认出来?”李宗盛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本就是他们口中的阎王,你有见过阎王带面具的吗?”余子清又瞪一眼李宗盛,兀自离开。
    两人各自摇头,只是在临走的时候,李宗盛留下几枚铜钱悄悄带走了那副面具。

第三百章 拜见故人

    天都皇城外进城的人熙熙攘攘,白衣和灰衣两人最为突兀。
    他们身材匀称挺拔,面相不凡,看上去就是世家公子,达官显贵。
    尤其是白衣男子的装束和气质,身后背着一把黑色的铁剑,令有一柄金剑悬在腰边,说他是当今太子恐怕都有人相信。
    “哎,你说我们来天都城是干啥的啊!”李宗盛懵懵懂懂地跟着余子清进了城。
    他第一次下山,也是第一次来到主城,就像井底的蛙好不容易跳了出来,游进了大洋,睁着两只圆眼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儿可比费宣城热闹多了,也豪华多了,李宗盛和孩子一样,一会儿窜到前面,一会儿窜到后面,玩的不亦乐乎。余子清冷眼看着他,走一走,停一停,像是生怕丢了孩子的家长,也不催促。
    “去天机阁。”余子清简短地应答。
    “天机阁?”李宗盛正在爱不释手地摸小贩的烧制的瓷器,满脸的困惑,旋即他胡思乱想起来,赶忙将花瓶重重一掷,吓得小商贩差点跪倒在地上。
    “天机阁是什么,莫非是烟花之地?哎哟,人家还是个处男呢,你怎么能带人家去那种地方呀!”
    余子清被李宗盛大胆的猜测怔住了,旋即白了他一眼。
    “天机阁已成立近百年,百年来,它眼线逐渐遍布天下,成为了江湖上最大的情报阁。无论是修仙界还是凡间的事,几乎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余子清耐心地解释,脚下的步子却从未停下,李宗盛也不再观赏从未加过的珍宝。一步一随地跟着。
    “它一共有十二层阁楼,传言,每一层都代表着你想知道的秘密的价值。只要你能够闯到第十二层,甚至能够知道起死回生的秘法。”
    “噢!这么厉害?”李宗盛意味深长地点头,他并没有在意余子清口中所说的起死回生,他什么也不想知道,所以也不需要闯阁。
    清虚道长总是慈眉善目一副看透天机的模样,李宗盛可不想变得像他一样,所以啊,还是知道的事情越少,越年轻,越快活。李宗盛在心里暗想。
    “所以你来这天机阁是想要问什么?怎么躲起来吗?还是躲在哪里不会被人发现?不用害怕,有哥罩着你,没有人敢动你一根汗毛!谁敢杀你,我就帮你把他的两只手全给剁下来!”李宗盛拍拍胸脯,说的义正言辞,仿佛余子清成了他的主人,而他是跟着余子清的小保镖。
    余子清又是白了他一眼,似乎在嘲笑他的幼稚。
    “不,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见一位故人。”
    “故人?”李宗盛狐疑地看着余子清,可是他已经加快脚步朝着天都城的中心走去。李宗盛顾不上戏耍,赶忙加快脚力跟了上去。
    二人来到一座高耸的楼宇面前,这座阁楼让余子清突然想起了天清宫藏匿心法的天清阁,它比天清阁高两层,一共十二层,每一层都高约一丈。只是它不如天清阁那样威严肃穆充满了神秘感,而是更加地气派和华丽。楼宇之上有飞起的凤凰,在向下是张牙舞爪的石狮,还有口含球珠的浊龙。它是天都城的中心,也是天都城最高的建筑,站在楼顶可以鸟瞰整个皇城,此起彼伏,如群山连绵。
    余子清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天机阁,他似乎
    想起了什么,望着蓝天,神游四方。
    “哟,这阁楼还不错嘛,跟我们蜀山的锁妖塔有的一拼,可就是看起来太肃穆了,一点儿都不像我们锁妖塔一样阴森。”李宗盛也站在天机阁楼下,仰头望着楼顶,唏嘘感叹着。
    他转头发现余子清正盯着自己,尴尬地摸了摸下巴,以为余子清是对他们的锁妖塔感了兴趣。“当然,我们这锁妖塔也空了好多年了,所有的妖都被关在了你们的万妖谷中,除非有罪大恶极的妖怪,要接受审判,才会被镇压在里面。掌门说,两百多年前,这锁妖塔里曾经镇守过一只狮妖,后来就一直空着了。”
    余子清没有表露出太多的兴趣,也没有解释,转头又看向了紧闭的阁楼。
    要见故人,他需要闯到第几层呢?或者说,现在的他,又能闯到第几层呢?
    就在余子清犹豫之际,门忽然洞开,从阁楼里走出来一个穿着道衣的男子。他似乎刚睡醒,神情慵懒,眯着眼打量着站在阁楼前的二人。
    余子清的白衣随风飘动,静静地与他对峙,李宗盛见他二人都不说话,于是自己也不说话,大眼瞪着小眼,一会儿看看道士,一会儿看看余子清。
    “敢问二位可是从天山而来?”三人矗立了许久。终究还是道士先开口了。
    “是。”余子清回答。
    “不是。”李宗盛急忙解释,二人的答案截然不同。
    道士微微一笑,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轻轻点点头。
    “我知道二位的身份,只是二位想必也不愿意提起自己的名字,所以也不需做太多解释,贫道道空,你们叫我空道士便好。”
    “道空道士,空道道士,叨叨道士,咦,这名字真有趣。”李宗盛小声地念叨着道空的名字,他只道听不见,而是冲着余子清欠了欠身,“阁主知道客人为何而来,已经在里面等了许久了,请二位进去吧!”
    “谢谢。”余子清和道士默然久视,缓缓地拾级而上。
    “那个,我就不进去了啊。我去对面茶馆里喝两杯,等你出来的时候一定记得叫我啊!”李宗盛想了想,冲着余子清的背影喊道。
    这时的他已经走进了大门,褐色的门缓缓地关上,也不知道余子清究竟听见了没有。
    李宗盛砸了砸嘴,看向了一旁的茶馆,上面写着“茶,酒”二字。
    眼前的楼梯桌椅突然开始移动,化成了光影融入了墙中,白色的墙壁开始发光,空间愈来愈大,下一秒,所以的一切都消失了,似乎天地间只剩下天和地,黑与白,其余什么东西都没有了。余子清猛地回头想去找那位自称道空的道士,可哪里还有道士的身影,似乎一切都是幻术。
    “你是在找我吗?”苍老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有如天帝的降旨。
    余子清寻声望去,之间一个灰色的身影正缓缓地从遥远地天地间走来,他的身影愈来愈大,最终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虽然容貌苍老,皮肤褶皱,但是他的模样依旧让余子清久久不能忘记,就如半年前在天山之巅,他与自己对峙的时候,除了熟悉的威压和仙力,其他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
    “你怎么会变得这么老?”余子清微微皱眉
    。
    “我已经在玄仙巅峰停留了百年,按理说早已可以突破到半步太和仙,但是因为我自己的执念,我一直没有突破。直到半年前我真正明白了成为太和仙的真谛,于是在那一夜之间强行突破,而这强行突破所带来的反噬就是寿命。传说太和仙的寿命可至万年,与天同寿,不老不死,不生不灭。但是我窥探了太多天机,已经命不久矣了,十年,还是二十年,亦或是三十年,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只知道,当年犯下的错,一定要亲手弥补回来。”
    “师傅从来不曾怪你,我今天来到这里,正是想告诉你这件事。”余子清淡淡地说道,他走了很远很远,从天山到天都城,只是为了将这句话告诉眼前的这个老人。
    “他从来都不曾,怪过我吗?尽管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任性,一直贪玩,爱无理取闹,甚至最后密谋将他杀死吗?”他说话的时候像是一个忏悔的孩童,可他分明是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
    “如果真要那么说,我也是你的帮凶。”余子清的声音依旧平淡,此刻的他终于亲口承认了,他杀死了他的师傅,天下第一人的慕云飞。
    “我曾经很敬佩他,仰慕他,也曾经嫉妒过他,憎恨过他。直到那天,他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我,我才知道曾经的我是那样的愚蠢,而他一直在宽容我。”天机老人继续忏悔道。
    “但是他已经死了,这个天下终究会变得如同两千年前一样。他不想看到这一切,他希望有一天,人与妖能够和平共处,天下间再没有心魔。可是他没有做到,他将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他相信你,所以他选择了死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又不曾忏悔过。”老人继续说道,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坚毅起来,有如狮子搏兔,重新唤满生机。
    余子清静静地听着。
    “你可知道为何两千多年来,从未有人踏足过太和仙?”
    余子清不知,摇了摇头。
    “因为天地间的灵气有限,传言突破到太和仙,便会与自然融为一体,纳天地灵气为己用。可实际上它会吸收天地间大量的灵气,一但这灵气不足,便终究无法突破,而这天地间的灵气,只能够让一位太和仙驱使。所以一但有心术不正之人步入到了太和,天地间将再没有人能够制止他。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两千多年前,天山老人将自己体内巨大的灵气封印在了一柄剑内,至此再也没人能够触及到太和仙,这把剑,正是你手中的独孤剑。独孤剑一直为不归林中的赤灵蛇所保管,确保它不会流落世间。这是一柄不祥之剑,更是打开通往太和仙大门的剑,它本身就巨大的灵力能够使人势如破竹般突破那层束缚,一但问世便会造成众多修仙者的哄抢,因此天山老人放下传言,这独孤剑是用来镇守不归林内的上古凶兽的。但是一百多年前,你的师傅……”天机阁阁主突然顿了一下,他再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尊敬。
    “天山派的慕云飞闯入了不归林,他带出了那柄剑,也解开了那个不祥的封印。至此天地间的灵力涌现出来,不过天山老人太强了,两千多年前的灵气只够孕育他一位,但现在,这些灵气足以孕育出两位太和仙。慕云飞死后,我继承了他的位置,而另一位想必你也知道了。”

第三百零一章 全天下的希望

    余子清点点头,天机老人口中所说的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她。但是他知道,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有机会见面了。
    “慕云飞早就发现,两百多年前,逍遥子逼得三大门派高手在坠龙山陨落之时,有魔族的踪迹。因此他怀疑,两千多年前的天魔重生了。他是由天山老人的心魔所化,天地间除了天山老人,再没有人能够压制他,但是天山老人杀不死天魔,只要他活着,天魔便会存在于世间。所以天山老人毅然做出一个决定,他消灭了天地间所有的魔,镇压了所有的妖,就此坐化。天魔终于消失了,没有了天山老人,他无法维持形体,便消散在天地之间。但是魔始终是除不尽的,只要有人,便会孕育出魔。两千多年了,天魔吸收了众多人的怨气,终于要卷土重来了,我能够感受到它正在一点点地壮大,他的气息很快就要倾泻而出,到那时必定是生灵涂炭。虽然同样是太和仙,我杀不了他,但是我能够做的,就是为你铺下一条道路,而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只有你。慕云飞相信你,所以选择了你,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但是你背负着全天下的期望。”天机老人说的很平淡,就像喊余子清吃饭一样随意,却无形之中给了他莫名的压力。
    “我吗?可是就凭现在的我,恐怕没有那个实力,就算百年之后,我也未必能够突破到太和仙。”余子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他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他一直想要掌握独孤剑的力量,但是独孤剑太强大了,他根本控制不住它。
    “有的时候,人的抉择很重要,能够决定未来的是你不错,但是能够真正杀死天魔的却未必是你,还有信念,信念越强,人便越执着,只要你执着过,哪怕是错的,你也不会有遗憾。就像你的父亲,他相信你,相信你一定能够完成他做不到的事。”
    “选择,和信念吗?可是又有什么需要我选择?归隐山林,还是交出独孤剑?”余子清微微皱眉,天机老人的话似云雾缭绕,让他寻不到方向。
    “我不能泄露太多的天机,我只能告诉你,朝着你认定的方向走下去。你是独一无二的人,也是命中注定的人。”天机阁老人挥了挥衣袖。
    “现在的你根本无法退出,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一定会被人找到,你永远不能低估独孤剑对于修仙者们的诱惑。”天机老人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微笑。“离天都城往北一千里有一座山,唤做玉龙雪山,那里长年积雪,极寒冻土,却灵气充沛,能够掩盖住独孤剑的气息。如果你想要隐退养伤,那里想必是一个好去处。”
    余子清摸了摸手中的剑,他眯起眼看向天机老人。“所以我该怎么做?”
    “你要震慑他们。人们只会在巨大的实力压制面前,产生畏惧和退缩,所以拿出你的信心和决意,告诉他们,你是这天下第一人!”
    “我明白了,真想去不归林中,看一看我的娘亲啊!”余子清淡淡地笑着,他轻声说着,然后对着天机老人做了个揖,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天机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似乎在虔诚地祭拜。
    天机阁门口的小茶馆,李宗盛正
    站在门前打量着硕大的酒缸。
    这酒缸得有一个人那么高,里面飘着浓郁的清香。李宗盛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缸,他们膳食房里的米缸也不过才半人高。
    “这位客官,要来点酒吗?”小二看着李宗盛眼巴巴地盯着酒缸的模样,赶忙点头哈腰地跑来。
    “酒,酒是什么?”李宗盛砸了咂嘴,蜀山之上不准弟子饮酒,自小在山上长大的李宗盛自然从未喝过酒。
    “酒可是好东西,有句话叫一醉解千愁。只要你喝了酒,便能够把所有的烦恼统统忘掉,到那时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是快活似神仙呐!”
    “听上去不错。”李宗盛点点头,舔了舔嘴唇。在心中暗想,我就喝一小口,应该没关系吧?
    可他突然又想起清虚道长那看起来慈眉善目,却能够一眼望穿他心底的眼睛看着自己,然后笑眯眯地问,小李啊,这次下山有没有破了规矩啊!于是他他赶紧又摇了摇头。
    “我可没有什么烦恼,喝了这就回山还得遭师傅骂。罢了罢了,还是给我来一壶清茶吧!”李宗盛深思熟虑之后摆了摆手。
    小二的面色刷地变了,没好气地回道。“1文钱。”
    李宗盛便从怀里掏出一文钱,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小二。
    这下小二更加坚信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一把抓过他手里的钱便往屋里钻。
    “切,头都快伸进酒缸里了,还解释那么多。不就是没钱吗,呸,真寒酸。”他小声地嘀咕着,不过大大咧咧的李宗盛根本没有把这句话听进去。
    他端着淡如水的清茶,静静地看着天机阁的大门,不知过了多久,余子清才从天机阁中走了出来,这时的李宗盛已经几乎快要睡着了。
    “你干嘛去了,怎么要这么久。”李宗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确实,他们正午进的城。此刻的天色竟然已经快近黄昏了,这余子清一进去便是几个时辰,仿佛天机阁阁主所在的地方时间流逝地特别快。
    “见到故人,聊了几句。”余子清虽然话语简洁,却也耐心地回答了。
    “见到了就好,见到了就好。”李宗盛伸着懒腰,“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在这儿住一晚,好好玩一玩?”
    “出城。”余子清的话语依旧冷漠。
    “唉,好不容易来一次天都城,怎么说走就走,你们天山派的人难道没有童年吗?”李宗盛抱怨着,早知道自己刚刚就去集市上转转了,而不是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等几个时辰。
    两人一股脑儿地朝前走着,已经快近城门口了。余子清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紧跟在他身后的李宗盛差点撞在他的身上。
    “干啥呢,干啥呢?走到一半突然就停下来?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
    “住店。”余子清转身换了个方向,径直朝着一边的客栈走去。
    他怎么会不知道李宗盛的小心思呢?因为他像极了半年前的自己,对这凡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兴趣。
    更何况此次离开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再多留恋一次人间的繁华,也没什么不
    好,就当是为了李宗盛吧!余子清在心里安慰自己。
    “哟,怎么就突然改主意了,是不是……”李宗盛刚想调戏一下余子清,却被他简短的一个字给止住。
    “滚!”
    城门口的守卫刚刚换岗,几个穿着铠甲的侍卫在城口的墙上贴了几张羊皮纸,上面赫然画着几个人的肖像,一群人正围在那里,对着通缉悬赏榜指指点点。
    李宗盛自然喜欢看热闹,见今晚不用出城了,赶忙围了上去,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珠子,余子清不喜欢看热闹,远远地站着,冷眼瞧着如黄鼠狼般的李宗盛。
    突然李宗盛发现在悬赏榜上竟有一个他熟悉的肖像。
    这是一个翩翩公子,红唇杏眼,即使只是简单的勾画,依然可以看出他的英俊和气质。下面写着几行字。
    “余子清,赏金一百万两。”
    “凡间和修仙界不是一直互不干涉吗?这余子清可是修仙者,也没杀人,为啥要通缉他啊?”城门口站岗的几个侍卫有些不解。
    “你懂什么,他偷走的剑可是天下第一的宝物,足以让修仙者发疯。这通缉令指不定是哪个修仙者买通了朝廷官员,偷偷发出来的呢!”
    “唉,这榜就算发出来又能怎么样,我听说那家伙可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到时候为了这悬赏丢了性命,那可太不值当咯!”
    “哎,你看,那人不是长的和通缉令上的那个人一模一样啊?”几个百姓远远地朝着余子清指点。
    “哎,你小声点,就算一百万两在那里,你有本事拿吗?人家可是玄仙,好多修仙者都拿他没办法。”
    “快走,快走。”他们推推搡搡,小跑着消失在了悬赏榜前。
    “哟,小白脸,你的人头可真值钱呐!一百万两银子,可以买好多好多烧鸡了,你说你,是不是个行走的一百万两呢?”李宗盛瞪大了眼睛,赶忙看向身后的余子清,全然不顾自己的声音震慑到了周围的百姓。
    听清他话的人赶忙跑开了,几个侍卫也赶忙低头匆匆离开。他们自知没有本事能够拿到这悬赏,自然也就不想去管。
    至于这悬赏是何人发布的,还重要吗?
    “所以你现在想和我动手吗?”余子清瞥向一旁,目光至冷。
    李宗盛似乎感受到了他目光里的杀意,连忙摆手讪笑着走回来,“哪有哪有,我开玩笑呢!钱财乃身外之物,咱这臭道士不稀罕这点儿臭钱!”
    “不过你啊,真得小心点,你看你,都上悬赏了,还不赶紧把脸给遮起来。”李宗盛从袖里掏出先前在集市上买的面具。
    “喏,给你,带上这个,你就是名副其实的小白脸了!”
    余子清看着李宗盛手中的白色面具怔住了,他没想到李宗盛当把这面具买下来了。他看上去那么的真诚,让他实在无法拒绝。
    “谢谢。”
    余子清终于缓缓地伸出手,他接过了面具,然后藏入了袖中。
    李宗盛也不再劝他原地带上,而是大摇大摆地朝着前面的小路走去。这是两天来,他第一次走在余子清的前面。

第三百零二章 费雨鸣的礼物

    费宣城外。

    余子清与李宗盛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座城池,这里是天都城去往北方的要道,来往的商客与落榜的秀才皆在此休憩。

    “落云客栈里的烧鸭真好吃,比后厨小也子做的饭好吃多了,还有那饺子,皮薄馅儿多,一口咬下去啊,啧啧啧,汤汁四溢。哪像云长老那样抠搜搜的,和馅儿才打两个鸡蛋。”李宗盛一路走来尽在数落蜀山上的伙食师傅与天都城的大厨有天壤之别。

    昨日在天都城的一夜于他来说可是神仙般的日子,他已经想好了,上山如何向他那些师弟大肆炫耀一般。一想到那些师弟们憧憬羡慕的目光,李宗盛就激动地不能自已。

    只是余子清似乎吃惯了这些美食,丝毫没有为之动容。当李宗盛大惊小怪地喊着这也太好吃了吧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咀嚼,面色愁容,仿佛下一秒就会落泪。

    李宗盛便以为他是好吃地感动到流泪。

    “只是可惜啊,还没去的成这烟柳阁,听落云客栈的小伙计说,那可是天都城最大的妓院了。”纵使是吃了天都城的美食,李宗盛依旧没有满足,痛心疾首地摇头叹息。

    “你好歹也是个修道之人,你觉得你有一点修道之人的样子吗?”余子清听得厌烦了,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嘿,你这话说的。”李宗盛突然加快了步伐走到余子清的前面,转过身一边倒退着行走一边看着他。

    “跟我那苍古师傅一模一样,他也总是喜欢对我说这话。只要我去厨房偷东西吃了被抓到,他就会逮住我,板着一副臭脸。”李宗盛绘声绘色地描绘着他在山上的场景。

    “就跟你现在一样,说,你看看你还有一点修道之人的样子吗,你是大师兄,是要做榜样的,别以为清虚道长惯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李宗盛突然声音大起来,极力模着苍古长老的样子。

    “我怎么就为所欲为了,修道之人就不该吃饭吗?我饿了就不能找东西吃吗?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把苍古师傅那满嘴的大胡子刮个干净!”李宗盛气呼呼地插着手。

    余子清突然笑了,因为他想起了自己很小的时候也曾进过厨房偷东西吃,但是他和李宗盛不一样。

    天清宫里没有食物,因为慕云飞不需要吃东西。作为掌门的首徒,他自然要表现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于是也憋气不吃东西。可他终究还是个孩子,不多久就会饿了,所以他就只能去别的地方寻东西吃,又怕被师弟们看见,因为在他心里觉得,自己吃东西会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有天晚上他偷偷跑到厨房去找吃的,发现只有蔬菜生肉和生粉,什么能吃的都没有。一天,两天,他竟然饿昏在厨房里。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厨房里围满了师兄师弟们,让他尴尬地恨不得藏进米缸里。

    后来慕云飞知道这件事后只是淡淡地笑道,跟他说进食并没有什么好丢脸的。从那天之后慕云飞规定小童每日都要按时送餐到天清宫,他和余子清两个人就着那张玉石砌成的桌子吃饭。

    可是那样的日子很短暂,长大后的余子清在天清宫吃饭的时间便少了,他更喜欢去下面的食堂和师兄弟们一起吃饭,慕云飞便也又不再进食了。

    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应该天天都会回家吃饭吧?

    “嘿,你笑了。”李宗盛突然打断了余子清的回忆。

    “没看出来你笑起来也挺好看的嘛!平时一直僵着个脸看不出来,这天下第二美男子的称号我就勉强送给你了,脸班多了,会变老的,就跟那个苍古老东西一样。”

    余子清淡淡地笑着,难得和李宗盛开了句玩笑。

    “那天下第一美男子是谁啊?”

    “当然是我了!”李宗盛拍了拍胸脯,义正言辞。

    “自恋。”

    “对了,你见完故人,有没有想好要去哪里。”两人就这样默

    默向前行走了一里地,李宗盛重新又打破了宁静。

    “去山上。”余子清轻声说。

    “山上?蜀山还是什么山?”李宗盛死缠烂打。

    “不,一座无名山。那里没有人,什么也没有,就我一个人。”余子清想了想,他终究还是没有把山的名字告诉李宗盛。

    不是因为不信任他,而是因为知道,这只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就一个人啊?那可不得无聊死了,要不到时候你告诉我你住哪里,我好去山上找你玩?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场比试呢?”

    “我不就和这剑一样吗?之所以被称为独孤剑,就是因为要承受这无尽的孤独。”余子清轻笑,僵硬而哀伤。

    “哎,破剑,都是因为这破剑,真该把它给折了!”李宗盛气急败坏地瞪了一眼余子清背上的剑。

    “这么来说,升仙大赛你也去不了了?今年大赛的第一名可是非你莫属的!”李宗盛惋惜道。

    “我一个离经叛道之人,还有什么资格去参与这升仙大赛。我只希望能寻一处安息之地,平静地过完余生。”余子清摇摇头,他本就不在乎世间的浮华虚名。

    “这样也好,你不去啊,这升仙大会的第一名就是我的了,到时候我一鸣惊人,叫他们看看我李宗盛也是个天才!”李宗盛得意极了。

    “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得到第一名,因为那是属于我的。”余子清突然看着李宗盛,李宗盛本想摆着手说开玩笑的,但他发现余子清从未有过的认真。

    “好,我答应你。”李宗盛居然也正色道,他补充了一句。“就当做是你送给我这把剑的感谢吧!”

    正说着,李宗盛手中的冰凝剑突然闪过一道湛蓝色的光,似乎在呼应李宗盛的回答。

    余子清不知道为何想让李宗盛替他取得这升仙第一的原因,或许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开了个玩笑吧,但是他不擅长开玩笑。所以李宗盛当了真,而且前所未有的认真。

    “嗯,一定。”余子清低下头,看向前方的路沉默了。

    正午刚过,竹林里的光线依旧清晰。接下来可能便是分别了,余子清不想再让李宗盛跟着自己,他知道自己已是将死之人,李宗盛跟着他必定会受千夫所指。可他还有大好的前程,和当初刚下山的自己一样天真性情。

    “什么人?敢偷听我们说话?”余子清突然被李宗盛的一声暴喝下了一跳,他抬起头,只看见李宗盛怒目看向远处茂密的林荫。

    难道一直有人跟着他们吗?自己已经的身体已经衰弱到无法发现跟踪者了吗?

    “我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你们身上的臭气,熏得老子想吐。”李宗盛换了一副面孔,原本的他一直是懒洋洋的,此刻看起来却格外紧张,可以判断来者必定不同寻常。

    “我的鼻子老灵了,在山上的时候老远就能闻到做了什么菜,所以膳食房的长老们都喜欢叫我狗鼻子。”李宗盛低声说。

    “不过我无法看出他们的实力,想必在我俩之上,小心了。”

    他们?也就是说,不止一人吗?而且实力还在他们之上。余子清心中一惊,他看向李宗盛目光眺望的方向,恰巧是森林里的阴翳之处。

    “哈,你的鼻子果然可真灵。”树林里走出一个体态臃肿的男子,正是在秀水楼中试探余子清的费雨鸣。

    “哟,在客栈里没能把你干掉,现在跑出来送死了?”李宗盛嗤之以鼻。

    “非也非也,我的本意本就不是二位,先前之是为了和二位打个招呼而已。现在招呼已经打完了,在下还有一份薄礼献上。”费启鸣微微欠身笑着。

    “哟,你可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宝贝出来。”李宗盛直翻着白眼。

    “那二位可要瞧好了。”费雨鸣将手伸入怀

    中。

    余子清和李宗盛同时捏住了腰间的佩剑,要说李宗盛不紧张全是假的,他们生怕费雨鸣突然出手,要知道眼前的人实力要远高于他们。

    可是费雨鸣并没有掏出什么奇怪的武器,而是从怀里取出了一枚青色的香囊。

    余子清和李宗盛二人同时愣住了,手中的剑不知道究竟该不该拔出。

    “你一个大男人,还带着姑娘用的香囊,你羞不羞啊!”李宗盛见风使舵,嘲讽起来。费雨鸣并不恼怒,脸上依旧是和风细雨。

    “这香囊自然不是我的,而是一个女子的,而这个女子,余公子想必也认识吧!”

    余子清眯起眼,细细打量着那个青色的香囊。他并不记得自己遇见过什么女子,也从未见过这个香囊。

    “哟,想不到你小子还有红颜知己呢!什么时候把她介绍给哥们儿看看?”李宗盛捅了捅他的腰,大敌当前,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没有!”余子清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嬉笑的李宗盛,这家伙果然只会正经两秒。

    “你没见过也正常,因为啊!她是一位名叫常清瑶的女侠客,一百年前在桃花镇留下的,不知道余公子对常清瑶这个名字熟悉吗?”

    余子清不认识常清瑶,但他却觉得这个名字无比的熟悉。慕云飞至死都没有告诉他,他的母亲是谁,但此刻的他却对这个名字格外地神往。

    “常清瑶是谁啊?听都没听过,咋了她很厉害吗?”李宗盛替余子清回答了。

    “你不认识也正常,或许你从未见过她,但此刻的她,说不定正在不归林里朝思暮想地念着你呢!”费雨鸣轻声说。

    不归林!这三个字猛然在余子清的脑海里炸开。他知道母亲在不归林中,而知道这件事的人应该所剩无几才对。

    而费雨鸣不一样,一百年前在洞房之夜他见过常清瑶,新郎正是慕云飞。之后他又在不归林外看到他俩一起去了藏剑谷,之后余子清便出生了,所以他猜到了。

    这余子清必定是慕云飞和常清瑶的孩子。

    “常清瑶,她是我娘。”余子清终于忍不住了,他冰山般的脸上变得无比悲伤,像是和父母久别重逢的孩子。

    他没有见过母亲,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他。或许他们二人永远都不可能相见,所以眼前的香囊让他倍感亲切。

    “哦,原来你认识她啊!”费雨鸣原本只有八成把握,但在看到余子清的表情后更是深信不疑,得意地将手中的香囊高高举起。

    “你想得到它吗?”

    余子清恨恨地望着费雨鸣,他咬牙切齿着,似乎下了一个沉重的抉择。

    “我绝对不会将独孤剑交给你的!”

    “哦,那可就太遗憾了。”费雨鸣无奈地耸耸肩,话虽如此,他的脸上却未有半点遗憾的神色。

    “那我们就后会有期了。”

    还未等余子清再次开口,他的身影便朝着林荫的深处跃去。似乎他的出现就真的只是见他们二人一面。

    “那个香囊,对你很重要吗?”李宗盛望着余子清。

    沉默良久,他重重地点头。

    “我从未见过我的母亲,只知道她一个人生活在不归林之中,和我一样孤独,和我一样执着。”余子清知道不该提起他的母亲,但他忍不住。

    “那我们就去把它抢过来!”李宗盛居然没有追问下去。

    “可是我们两人……”余子清语噎,如费雨鸣猜测的一样,他很想得到那个香囊,但是他害怕,害怕牵连到李宗盛。倘若只是他一人,就算知道前方有埋伏,他也会抱着必死的决心向前。

    “怕什么,一个区区玄仙巅峰而已。别忘了,我们两人可都是天才,还怕揍不过他?”李宗盛冲着他眨眨眼。

    “谢谢。”余子清轻咬嘴唇,他点了点头,二人朝着费雨鸣离开的方向飞掠而去。

第三百零三章 未亡的灵魂

    聚英坡,几颗高大的巨石耸立在坡前,退后一步便是万丈高崖,倘若摔下去,当真是会粉身碎骨。

    余子清与李宗盛二人追出树林,赫然看见了眼前的万丈天堑,高崖前是一片寸草不生的平原。费雨鸣正站在巨石之上,他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会跟来,微笑着静待着二人。

    “你们果然来了。”

    “废话少说,快把那个香囊交出来,不然可休怪我们以多欺少了!”李宗盛不等余子清回话,抢先替他回答。

    二对一,自诩天才的他们完全有把握能够战胜费雨鸣。

    “哦,以多欺少吗?”费雨鸣轻笑一声。

    “你怎么就知道,我只有一个人?”

    话音刚落,又一个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凭空出现在他的身边,面容枯骨,阴沉诡异。正是先前在客栈里遇见的林士修。

    “哎,这不是那那谁吗?”李宗盛只记得自己在客栈里见过他,却完全想不起他的名字。

    “我叫林士修,玄冥教的副教主便是在下。”林士修竟欠了欠身,冲着二人行了个礼。

    “切,就凭你们玄冥教和阴阳教两个不入流的小教派,也想和我们动手?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李宗盛得意地插着腰,以他蜀山大弟子的称号,天下修仙者几乎都会畏惧三分。天山派的大弟子也是一样,只是如今的余子清已不比往常。

    “当然知道,你便是蜀山清虚道长的关门弟子,李宗盛。”费雨鸣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哟,既然知道,还不敢快把东西交出来,然后圆润的滚开?不然等我回到山上,一定禀告师傅,让他把你们这两个江湖邪教给推平咯!”

    “哦,是吗?”林士修哑哑地开口了。

    “只怕你就算死今天死在这里,你的师傅也绝不会承认你是蜀山之人吧!”

    林士修的声音嘶哑,却有如警钟长鸣。李宗盛突然想起了下山前清虚道长嘱咐他的话,绝对不可以暴露自己蜀山弟子的身份。他本没有在意,可没想到眼前的两个老狐狸竟然对自己了如指掌。

    “不承认又怎么样?我们二打二,也未必怕了你们不成!”李宗盛继续嘴硬。

    余子清却早已眉头紧锁,他能够感受得到,眼前的二人实力深不可测,绝对在他们之上。

    而他和李宗盛皆是金仙巅峰,金仙巅峰对玄仙巅峰,他们二人丝毫没有胜算。

    “我们斗不过他们。”终于,余子清沉吟了一声。

    李宗盛愣了一下,他回过头来,吃惊地看着余子清。

    “这还没打呢,你怎么就知道打不过?而且你母亲的香囊还在他们那里。”

    “香囊不重要了,你不能死。”余子清盯着李宗盛,坚决地说道。

    “你是来帮我的,我绝不能让你死在这里。”

    “那,怎么办?”李宗盛骚了骚头。

    “等会儿我说三,二,一,我们一起跑。”余子清低声说道。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李宗盛爽快地答应了。

    “余子清,你被天下人追杀,早就该死了。何不乖乖地将独孤剑和天山派的独门心法交出来,我们还可能留你一条性命。”费雨鸣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他本就是为了独孤剑而来,否则为何要费尽心机,紧追不舍。

    “独门心法么。”余子清冷笑一声,“你做梦,纵使你们能够夺走这独孤剑,也绝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天清诀!”

    “哼,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今天你们二人,就都给我留在这里吧!”费雨鸣裂开嘴,余子清却突然回头。

    “三,二,一,跑!”他大喝一声。

    李宗盛撒腿就朝着树林深处跑去。

    “哎,我说,打架我可能打不过他们,不过逃跑我最擅长了。在山上吃饭的时候,我总是第一个到饭堂的……”纵使是在逃跑的路上,李宗盛也不忘记回头显摆一下自己,他很快就要跑出树林的尽头了。

    可是这下回头,他惊呆了。

    因为他发现余子清根本没有跟在他的身后。聚英坡上,余子清抽出金色的长剑,冲着碧蓝色的蓝天砍去,落向了狂笑的二人。

    李宗盛不是他们的目标,所以纵使他逃走了,费雨鸣和林士修也不会去追他。

    但是余子清不同,无论他逃到天涯海角,追杀总会如约而至。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他们,余子清早已抱着必死的决心,但是他不想拖累李宗盛。

    “真是爱一个人抢风头啊!”李宗盛长叹一声。

    “就凭你一个人,也想拦住我们两个吗?”费雨鸣的嘴角露出讥笑。

    “简直是痴人说梦!”

    话音刚落,灰色的身影已经向前掠出。林士修的双掌紧紧地夹住了余子清的剑,与此同时,诡异的阴火自他的掌间冒出,炙烤着金色的剑身。

    龙吟剑嗡鸣,发出凄厉的哀嚎。

    余子清将剑一转,翻身一跃,踢在林士修的胸前,抽身落地。再望向剑的时候,龙吟剑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身上依旧被黑火所缠绕着。

    “我的离阴火乃是极阴之火,可以炼化神器,再过一刻,你的龙吟剑怕是只能成为一柄废铁了。”林士修哈哈大笑,很显然,他对自己所炼之火极有自信。

    人擅御物,御水,御沙。但是驭火之人,极为罕见。更何况离阴火不是普通的火,它是鬼火,拥有着霸道的力量,也有着极强的反噬,因此这种修仙者稀少切强悍。

    余子清望着手中哀鸣的剑,一束亮红色的火焰自他手掌燃起,很快便覆盖住了黑色火焰。

    火蛇喷吐过后,黑色的火焰仿佛被吞没地一干二净。

    “怎么可能!”林士修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居然也会驭火术!”

    “不对,你这不是驭火术,而是这火,本就是归你所有!怎么可能!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林士修低声咆哮道。

    驭火之难,他有深切感受。为了能够控制住这离阴火,他先是寻找了二十年,又修炼了百年,方才能彻底掌握住这离阴火。

    可是余子清这么年轻,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能掌握驭火术。更何况这赤红色的火,看似比他的离阴火要更加霸道!

    “我不是什么东西,我是和你们一样的人。”余

    子清望着手中那团火,轻声说道。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礼物,她一直在我的身体中,守护着我,你们这种人,又怎么可能明白我的感受。”

    “羽化,成衣。”余子清轻声念了一句。

    若有若无的白色丝线似乎是从他的身体里涌出,有如喷吐蚕丝的天蚕。这些白色的丝线缠绕在他的周身,瞬间凝聚成一条白色的巨龙。

    这不是真气凝聚而成的龙,而是真真正正的巨龙!

    这天清诀的最后一式,取自飞弦的最终秘技,可攻可守,进退自如。倘若慕云飞在这里,他一定会自愧不如,因为就连他都不能将这羽化成衣凝聚到这种地步。

    天才与普通者的区别,不仅仅在于修为,更在于对招式的灵活运用。

    “去!”余子清轻喝一声。

    白色的巨龙冲着二人疾驰而去,空气中狂风肆虐,漫地的纷飞落叶,飞沙走石,天地震颤,大树扭动。巨龙降世,整个天地都在为之颤抖。

    林士修和费雨鸣也不例外,他们无法想象,这么巨大的攻势,竟然是出自一个金仙巅峰的少年之手。

    看来天才二字于他,并不虚妄。

    巨大的威压从天而降,费雨鸣和林士修几乎快要跪倒在地。他脸上的横肉在风中颤动,如同被开水烫过的猪皮。

    “开!”费雨鸣望着俯冲袭来的巨龙突然高喝一声,只是他的声音和咆哮的巨龙相比实在太过虚弱。

    但白色的巨龙身形猛地一颤,有如饿虎扑食般的攻势竟然慢了下来。

    “开!”

    “开!”

    费雨鸣又是一连数声咆哮,在他的每一次咆哮声中,巨龙的身形都会发生震颤。

    终于,巨龙如同被空气撕裂一般,化成了漫天的飞絮,散尽开来。

    余子清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了地上。

    天清诀很强,因此它需要磅礴的灵力做为支撑。

    余子清知道,此刻的他只能用出一招,所以他选择了羽化成衣,因为这一招并不会让他消耗尽体内全部的真气。

    可是此刻的他分明感受到体内仅存的真气仿佛在瞬间被人抽干了,让他感到无比的虚弱。

    “怎么会,这样。”

    费雨鸣站定,嘴角再次展露笑意。

    “我知道天清诀的厉害之处,因此早已做好了准备。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将你骗到此处?正是因为我早已在这里布下了法阵。森罗万象,它能够抽空你的所有真气,让你处于一个真空,也无法接触到外界的灵气。”费雨鸣得意地说道。

    林士修的脸上也露出了不可思议地神色,他没有想到费雨鸣所说的阵法竟然当真存在。对于修仙者来说,真气是他们的命脉,没有了真气,他们除了强健的体魄之外,也不过是个常人而已。

    “森罗万象吗?真是一个邪门秘法,这种阵法,就不该存在于世上!”余子清愤愤地怒喊,只是他此刻的声音在费雨鸣的耳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所以现在,你还不交出手中的剑吗?”

    余子清沉默了,他缓缓地伸手取下了身后的剑。

    费雨鸣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林士修紧跟在他的身后,三人之间的距离已不足十丈。

    “不要!”费雨鸣几乎认为余子清放弃了。

    可是丛林中再度传来一声怒喝,灰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余子清的身边。

    “永远,都不要放弃希望,即使面临困境,因为你不是一个人。”李宗盛从天而降,冰蓝色的长剑在他的身边轻盈跳跃。

    “你怎么,回来了。”余子清握着剑,呆呆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男子。

    他看上去那么的不靠谱,那么的嘴碎,此刻他的背影却看起来格外伟岸。

    “说来也是奇怪,师傅明明告知了我此次下山的危险。也告诉我可以自己选择去留,可我还是下山了。原本我只是想看看,这个别人口中的天才是什么样子的,却突然发现,你是个和我一样的人啊!你看上去很高冷,其实内心一定很寂寞吧?不想和别人分摊内心的孤独和痛苦,将所有的悲伤全都埋藏在心中。但是有些事是藏不住的,它会通过你心灵的窗户表露出来。”

    李宗盛回头,用双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所有这一路上我都在想方设法逗你笑,可结果却是很失败啊!”李宗盛叹了口气,像是放弃了。

    可是余子清却突然笑了,他笑的很凄凉,没有想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居然会遇到一个真正了解他的人。

    “哈,你笑了,看来我还不算失败,就让我们一起,来改变这个凄惨的结局吧!”

    费雨鸣没有想到李宗盛会半路折返,但是他丝毫不惧,在这森罗万象之中,任何敌人都无法动用真气。

    “呵,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啊!既然你小子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费雨鸣双手一划,紫黑色的雷电呼啸而出。在这消磨真气的法阵之中,李宗盛甚至连他的暗器都躲不过,可是他错了。

    “冰凝!”李宗盛轻喝一声。

    湛蓝色的剑呼啸而上,李宗盛轻轻握住剑柄,凌空一划,生生将紫黑色的闪电脾成两半。

    他大步向前踏出,手中的冰蓝色宝剑冲着二人呼啸而来。

    他如同疾风,撕裂闪电,洞开天空,似乎丝毫没有受到这森罗万象的影响。

    “林老!”费雨鸣没有料到李宗盛竟然能够一往无前,赶忙冲着身边的林士修大吼。

    林士修早已做好准备,余子清有火,但这李宗盛有什么?

    两团黑色的阴火对上了李宗盛的剑,这冰凝剑竟然砍不破奇异的火焰。李宗盛回剑翻转,一脚猛地踹在了林士修的小腿之上。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和林士修硬碰硬。

    他知道凭自己的实力,甚至无法战胜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更何况是联手的二人,但他不怕死亡。

    如他所说的一样,如果他害怕死亡,就不会选择下山了。

    林士修眉头一皱。

    “万火归阴!”

    刹那间,黑色的火焰覆盖了他的全身,李宗盛踢出的小腿沾上了黑色的火焰,瞬间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那是一股钻心的痛,灼热且刺骨。

    李宗盛吃痛,慌忙收回脚来,一剑砍去自己正在燃烧的裤管,退到了余子清的身边。

    “没想到你居然还能动用真气,真是奇怪。”费雨鸣有些不解,他以为自己的法阵失效了。

    “呵,就凭那邪门功法,也想吸取我体内的真气。”李宗盛不屑地冷哼一声。

    “我可是道门弟子,道门弟子潜心问道,真气也好,灵力也罢,不过是辅佐修炼的身外之物而已。我们真正厉害的,是一颗问道心。”李宗盛轻轻按在自己胸前。

    “即使你能够抽走我的真气,那又如何,这颗心,你永远也抽不走!”

    “哦,是吗?那我今天倒是要将你这颗心脏给掏出来看一看,它究竟有多么的强大!”林士修冷笑。

    李宗盛却不再搭理闲聊的二人,一本正经地看向余子清。

    “我知道你在害怕,害怕会失去什么。但是如果此刻你再不做出抉择,你所害怕的东西终将成为真实。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因为过去而懊恼悔恨,你的身上背负着众多人的期望,不仅仅是我。”

    “或许别人不相信你,但是我相信你。和你相处了那么久,我相信你绝对不是一个坏人。可是如果你死在这里,就没有人会知道真相了,你会永远地背负着这个弑傅的骂名。倘若结局真是这样,你对得起拼死来救你的我吗?”

    “所以拿起你的剑,告诉全天下的人,你是余子清,独一无二的那个余子清。你是天山派的骄傲,是慕云飞的骄傲!”

    李宗盛丢完这句话便飞了出去,因为林士修和费雨鸣已经逼到了他的身后。

    他们二人同时挥出一掌,打在了他的背后。

    其实他的状态并不好,割去裤脚的他露出了里面深褐色的皮肤。离阴火已经将他的皮肤烧焦,此刻的他就算要逃跑也无法挪动分毫。

    但是他将最后的希望的交付在了余子清的身上。

    如果是他,一定会有办法杀出这重重包围吧?

    李宗盛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笑意,他的身子飞了出去,冰凝剑随着他一起飞舞。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握住它了,漫天的赤血如同飞舞的红蝶,飘飘洒洒落在了土黄色的岩石上,也落在了余子清的面前。

    他眼睁睁地看着李宗盛的身子在空中划过一道赤红色的血迹,然后坠入了那无尽的深谷。

    “真是个聒噪的小子,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嘴硬。”费雨鸣收回手掌,和林士修站定。

    他们居高临下地望着瘫坐在地上的余子清,早已放松了警惕。

    在他们的眼中,此刻毫无真气的余子清俨然已经是个废人。他不是李宗盛,纵使仙法在高超,没有仙气的他根本无法运用。

    “既然如此,和先前约定的一样,独孤剑,我就笑纳了。而他就交给你了。”费雨鸣望着身边的林士修,他们二人已经做好了分赃的准备。

    林士修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他望着目光呆滞的余子清。

    曾几何时,天才也会沦落至此,如同一只落魄的丧家之犬。

    费雨鸣上前想要握着那柄梦寐以求的剑,却被一只白净的手提前握住。

    “还没有完。”余子清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他用手中的独孤剑支撑着,这才没有倒下。

    “哟,你都虚弱成这样了,还想反抗?没有真气的你,根本什么都不是。”费雨鸣发出嘲弄的声音,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余子清,想看看他还有什么招数。

    余子清缓缓地将手伸向自己的袖袍,林士修和费雨鸣紧紧地盯着他的手,生怕发生什么变故。

    但是余子清只是掏出了一个面具,他用带血的手掏出了一个白色面具。

    缓缓地带在了自己的脸上。

    “哈哈哈,你是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师傅和刚刚掉下去的那个小子是吗?”费雨鸣哈哈大笑,林士修也是冷笑不止。

    余子清淡定自若,他缓缓地长舒了一口气。

    “他没有说错,我或许,真的是又自负,又固执啊!”

    费雨鸣和林士修刚想再嘲笑,可是陡然间,他们发现了不对劲。

    一股磅礴的真气此刻正在汹涌而出,森罗万象的法阵无法容纳这磅礴的真气,摧枯拉朽般被毁灭。旧布包裹起来的长剑正在缓缓碎裂,如同破蛹而出的蝴蝶。

    剑花飞舞,一个白衣男子恍然出现,他站在余子清的面前,轻轻笑着,随意一挥手,竟让满山遍野,树叶纷飞。

    “怎,怎么可能!”费雨鸣迎风咆哮着,如同见了鬼一般。

    “你不可能还活着,你早已经死了。”

    我确实已经死了,但我活在他的心中。白衣男子淡淡一笑,仿佛在开口说话。

    头戴面具的余子清缓缓拔出了那柄古朴凝重的剑,飓风飞过的时候,他的眼角有泪水划过。

    他不敢回头看一眼身边那个如同虚影般的男子,轻轻挥出一剑。

    “天清,一剑。”余子清呢喃道。

    白色的身影被剑气撕裂,与此同时,空中的摇曳的树叶被无数剑气撕裂开来,碎成粉末。

    林士修站在费雨鸣的身前,他的枯瘦的身躯竟然在下一秒消失了,只留下漫天的血雾,仿佛被融化在了空气之中。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真气!”

    “没有什么不可能,我用不了真气没错,但这真气,本就不是我的。”余子清淡淡地说道,掩藏在面具下的他面无表情,声音冰冷,如同执行命令的死神。

    “我是雷阴雨,是阴阳教教主雷阴如的弟弟,你杀了我,阴阳教不会放过你的!”‘费雨鸣’发出了最后的呐喊,他害怕死亡。如同百年前那个口吃不清的胖教众一样,只敢躲在师兄的面前。

    升到玄仙巅峰以来,他又一次体会到了死亡的滋味。

    “那又如何,我会将整个阴阳教,一并铲除!”余子清从他身边走过。

    雁过留声,兽走留皮。余子清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坚硬的石块千疮百孔,原本光滑的石面上布满了细细的剑痕。

    余子清走到悬崖边,脸上的面具突然折断,飞向了无底的深渊,只留下余子清一个人静静地望着深不可测的低谷。

第三百零四章 李玄幽

    “哈哈哈,就算你是蜀山的绝顶天才又如何,你依旧逃不出我的离阴火。今日,我就要将你挫骨扬灰!”林士修哈哈大笑着,普天盖地的黑色大火朝着自己袭来。

    李宗盛猛地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被离阴火烧伤的腿正在发出刺骨的疼痛,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褪去,只留下结实的胸膛。

    他的腹部和胸部有一道道口子,此刻已经被涂上了绿色的膏药。伤口处丝丝凉凉,有些微麻。

    他掀开被子,看见自己腿上的烧伤处已经被一条白色的绷带给卷上,只穿着一条蔽体的白色短裤,浑身上下遍布着细细的口子,像是被树枝划过。

    “这里,是哪里?”李宗盛锤着自己的脑袋,他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天坠入悬崖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他以为自己死了,可是现在膝盖上的痛感是那样的强烈。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一个女子掀开门帘走了进来,看起来是个乡村小丫头。她穿着一袭碎花衣,朴素的衣裳也无法掩盖住她窈窕的身材。她面色红润,嘴唇粉嫩,如出水芙蓉般清新美丽。

    “哎呀,你醒啦。”姑娘端着一盆净水走进房间,看见正端坐在床上的李宗盛,惊喜地说道。

    李宗盛这才惊醒过来,他发现自己一直在盯着眼前的姑娘看,赶忙低下头去。

    “这,是哪里?”

    姑娘将脸盆放在一旁,将一条毛巾探入水中然后拧干。

    “这里是我家啊!”

    “你家?”李宗盛有些不解,他明明坠入了高崖,却为何还能活着?

    “是啊,这里是石崖村,我家。”姑娘看着一脸茫然的李宗盛,掩嘴轻笑。

    “这你可得好好儿谢谢小幽了,她啊,正巧下谷采药,在半山腰的树上看到了你这才把你给救了。你可知道那落凤坡的山崖有多陡?跌下去就是粉身碎骨,她可是拼上了性命才把你给背了回来!不然你这条小命早就丢了!”正说着,一个大妈似的人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将手中捣好的药材放在桌上。

    “不过你小子也真是命大,那么高的悬崖,好巧不巧,正好挂在半山腰,这一连睡了三天四夜才醒过来。”大妈似的人一边叨叨着,一边去照看一边冒着热气的锅炉。

    “刘婶儿,您别说啦!”小幽姑娘的脸也是突然一红,她接过了六婶儿捣好的药,伸出纤长的手指摸向李宗盛的腰间。

    慌得李宗盛赶忙朝后一闪,这一闪,他腰间的伤口也是一扯,几滴血珠渗透出来,顺着他的腹部留下。

    “你慢点儿,你伤还没好呢!”小幽嗔怪道。

    “你别动,我经常替我弟弟换药,可熟练了,你躺好了,别动。”小幽轻声地说着,声音轻柔动听。

    不知道为何,李宗盛觉得格外心安,他竟听话地躺了下来,仰面看着素面朝天却清新脱俗的姑娘。

    她拿起刚刚拧干的毛巾,轻轻在李宗盛的伤口上拍打,慢慢褪去了那一层青色的膏药。正在煮药的刘婶儿看见这一幕,笑着摇了摇头。

    姑娘耐心地将新的药膏涂抹在李宗盛的伤口上,他突然发现刚刚的疼痛突然消失了,只剩下了清凉。

    做完这一切,姑娘找了一个靠枕,扶着他坐了起来。

    “谢谢这位姑娘,敢问姑娘芳名,在下日后必定以死相报。”李宗盛双手一合,冲着姑娘做了个揖。

    “以死相报就不用啦,我啊,叫李玄幽,村儿里的人都叫我小幽,你叫我小幽,或者小幽姑娘就好了。”李玄幽看着一本正经的李宗盛,依旧轻笑着。

    她笑起来很好看,有一股说不出的美。如同腊月的梅花,简约脱俗。

    李宗盛看得入了迷,突然发现自己太过无礼,身子不经朝后一缩。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弄疼你了?”小幽发觉李宗盛突然一退,赶忙道歉着。

    她的手指轻轻按在李宗盛的腰间,替他轻抚着伤口。

    “没有,没有。”李宗盛慌忙解释,脸颊不禁一红。

    “我只是坐地有些累了。”

    “那当然了,你在床上坐了三天了,能不累吗?”李宗盛正在尴尬,刘婶儿突然替他解了围。

    她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汤药,交到李玄幽的手里。

    “这个,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李宗盛慌忙从李玄幽的手里接过碗,生怕她要喂自己。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这样被人伺候过,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更何况这点小伤对修仙者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碗里的汤药冒着袅袅的热气,散发着清苦的药香。李宗盛也不管是什么药,药苦不苦,一股脑儿地给吞了下去,以掩盖自己脸上的慌张。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李宗盛将碗重新交回李玄幽的手中,她突然问道。

    李宗盛突然愣住了,他脑海里回响起了师傅临行前告诫他的话,千万不可以让别人知道他的身

    份,于是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我,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吗?那你还记得你从哪里来,家在哪里?又是为啥会掉到悬崖下去的吗?”李玄幽继续问道。

    “我,我。”李宗盛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装作一副费力思考的模样。

    “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样啊!”李玄幽抿着嘴想了想。

    “那在你记忆恢复起来之前,就先住在我家里吧!我们家只有我和弟弟两个人,还是很宽敞的。既然你记不起自己叫什么,我就叫你啊忘吧!”

    “谢谢。”李宗盛礼貌地道歉,他现在伤势未愈,要是再遭到追杀,可能真的小命不保了。不过啊忘这个名字,为啥听起来有那么些许的不对劲儿呢?

    余子清呢?那小子还活着吗?如果是他,肯定没有问题吧!李宗盛坚信,他相信余子清一定还活着,因为他们二人之间还有着一个承诺。

    余子清一定会活着,看到他夺得仙剑大会的头筹!

    “对了,小伙子成婚了吗?我看着你长得也挺俊俏的,咱小幽今年也十九岁了,一个人带着弟弟生活了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不如就把这小伙子给留下来,当你的夫婿多好,也省的村儿里那些个坏小子整天惦记着你。”刘婶儿打趣道,她看着相貌堂堂的李宗盛,心里甚是欢喜,竭力想要撮合这对鸳鸯。

    “刘婶儿,你瞎说什么呢!”一席话说的李玄幽羞红了脸,害羞的她像是洁白的百合上泛起的红霜,越发可爱动人了。

    “小伙子我可告诉你,小幽在咱们村儿啊可是出了名的贤惠,多少小子虎视眈眈地盯着。小幽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的婚姻大事我还是能说得上话的,怎么样,小伙子?”刘婶儿识人的眼光还算不错,她总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子不同寻常,跟着他,小幽想必能够过上更好的人生。

    只是她话一出,李玄幽和李宗盛二人同时都羞红了脸。

    李宗盛只是摇头,要是清虚道长知道他下山沾花惹草,还成了婚,不得打死他?他可是修道之人,是不能成婚的。

    “这,恐怕不大好吧。婚姻大事,媒妁之言,日后等我回忆起往事,若无婚约在身还好,如若有妻儿在家等候,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还是需要询问一下我的父母才好。”李宗盛赶忙想办法回绝。

    “是啊,刘婶儿。人家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怎么能逼着人家呢!”李玄幽的声音如蚊蝇,却仿佛透着些许的失望。

    “哟,你这还没嫁人呢!就开始帮着外人说话了?唉!”刘婶儿笑骂着摇摇头。

    “行了,你们早点休息吧,我得回家了,再不回家,我那两个孙儿得饿坏咯!”

    “嗯,刘婶儿再见。”李玄幽起身送刘婶儿离开。

    屋子里又寂静下来,李宗盛细细回想起刚刚刘婶儿说的话,莫名地有些悸动。

    李宗盛想要下床走走,李玄幽牵着他下床来到外屋。

    家不是很大,除下大堂和李宗盛呆的房间,便剩下一个房间。厨房在屋外,此刻正冒着袅袅的炊烟,流着米饭的清香。

    “家不大,也就我和弟弟两个人,所以也还算宽敞。”李玄幽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虽然屋子不大,但是家具,碗筷都被收拾地井井有条。柴火堆在外面,整齐地码好,刘婶儿说的没错,李玄幽是一个非常勤快的姑娘。

    “你弟弟呢?”李宗盛有些好奇,他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刘婶儿口中的那个弟弟。

    提起她的弟弟,李玄幽显得有些哀伤。

    “我弟弟的身体不好,生下他的时候,我娘就去世了。然后没几年,我爹也走了。那年我十二岁,我弟弟才三岁。村里的长辈们都很照顾我们,我和弟弟相依为命,生活过得倒也不错。但是五岁的时候,弟弟在外面玩的时候突然晕倒在了地上。村里的医生说,他是体虚,从生下来便是如此。已是命中注定,如果料理地好,能够活到二十岁。我不想让弟弟死,所以每周都会去山崖上采药,那里有很多珍贵的草药,能够延续我弟弟的性命。只是这些日子,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医生说他快挺不住了。”李玄幽的啜泣起来,扶着李宗盛的手有些颤抖。

    这个姑娘看起来很坚强,但也只是看起来,她终究还只是一个凡人。生了病会死,受了伤会死,也会慢慢地老死。

    李宗盛已经活了几十年,在人类的眼中,他可能已经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但是在修仙者眼中,他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

    “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个。”李宗盛唏嘘之后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泫然欲泣的李玄幽。

    “没关系的。”李玄幽擦了擦眼角。

    “只是突然想起了些不开心的事,过几天就好了。村里的老人说,赵大师马上就要来我们村子了,我听说他有起死回生的医术,他一定能够治好我

    弟弟的病。”李玄幽坚定地说道。

    起死回生之术,纵使是修仙者的李宗盛也从未听说过。但是见李玄幽开心起来,他也没有拆穿,很快便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我们进去吃饭吧!”李玄幽搀着李宗盛回了屋内。

    在李玄幽的悉心照料之下,李宗盛恢复地很快。

    就连离阴火给他留下的内伤也很快被他化开。这天下午,李宗盛在床上打坐,他感觉自己体内的真气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或许很快,他就要返回蜀山了。

    他的真气似乎早就恢复了,只是他不愿意去接受。这下山的几天,是他最快乐的日子。

    每天和李玄幽在一起,看着她劈柴,做饭,和她聊天。

    李宗盛这才知道,原来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快乐。他们很容易为一件小事开心,也很容易为一件小事烦恼。

    李宗盛在山上呆了那么多年,除了修炼和参悟道法,其他什么烦恼也没有。不知不觉,他觉得自己爱上了这样的山野生活,又或者是爱上了眼前这个坚强勇敢的姑娘。

    但他是修仙之人,有着极长的寿命,而李玄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姑娘,会生老病死,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深夜,李宗盛静静地坐在床上。他下山已经快有两个月了,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他想好了,明天就是时候和李玄幽告别了。

    “小幽,小幽!”第二天,李宗盛是被吵杂的呼喊声叫醒的。

    隔着薄薄的布门,李宗盛能够听得出是刘婶儿。

    她显得格外高兴,不知道是不是家里有喜事。屋内飘着米饭的甜香,他这一睡竟然就睡到了中午。在山下的这几个月里,他的日子过得很是安逸,没有山上起早贪黑的刻苦,也不用被师傅师伯师叔们训斥。

    李宗盛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借着仙力侧着耳朵偷听着李玄幽与刘婶儿的谈话。

    “小幽啊,赵大师今天来我们村儿了,现在就在镇口摆讲座帮大家治病讲医呢!你快去看看,没准儿啊小欧的病马上就能治好了!”刘婶儿气喘吁吁地说着,她显然是跑过来的。

    “真的?赵大师来了?太好了。”李玄幽高兴极了,她赶忙将锅里的菜盛到碗里就和刘婶儿跑出厨房。

    但她不是朝着屋外冲去,而是朝向里屋,也正是李宗盛的房间。

    李宗盛听到外面有动静,赶忙翻身装睡。

    李玄幽掀起门帘,望见了正背对着自己睡觉的李宗盛,笑着叹了口气。

    “你还在干嘛呢!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了。赵大师可没那么闲,天天都来咱们村子的!”刘婶儿忍不住埋怨着。

    “我这不是怕阿忘起来饿了嘛,既然他睡着,我也就放心了。”李玄幽小声地说着。

    “刘婶儿你声音小点,不要吵醒他了。”

    “我说你这个小丫头,最近怎么对人家这么上心了?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人家了?”刘婶儿一边小声说着一边朝着屋外走着。

    李玄幽羞红了脸,赶忙摆手说着。

    “刘婶儿你别瞎说了,我只是把阿忘当成了家人。他掉下悬崖,什么都不记得了,一定很害怕,所以我想给他点温暖,说不定他很快就能记起以前的事了!”

    “你就不怕他记起以前的事情,然后丢下你跑了?”刘婶儿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你这个娃子是笨呢还是蠢呢?还希望人家早早恢复记忆,到时候你就又是一个人了。我可告诉你啊,王铁柱他爹可是三番五次来我家提亲了,说他儿子看上了你,只要你愿意嫁过去,多少彩礼钱都愿意出。你就当真想嫁给那种除了好吃懒做外一无是处的小混混?”

    李玄幽沉默了,她们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不知道,我只是希望阿忘能有他自己的选择。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我知道他是个好人。他看起来呆呆的,但是内心其实特别善良。我希望他能够开心地活着就好,不管他能不能记起以前的事情。”

    “唉,你可真是个傻丫头啊!我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刘婶儿也不再劝,两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了。

    李宗盛一直睁着眼,将她们说的话尽收耳中。他想了想,起床穿上衣服。

    推开门帘走到屋外的时候,他看着桌上的摆放整齐的碗筷有些发呆。

    李玄幽已经把饭煮好了,虽然只是几道简单的蔬菜,看起来却格外清新可口。

    李宗盛缓缓在桌边坐下,他给自己盛了一碗热气腾腾地米饭,用筷子夹起一大口菜就往嘴里扒。眼泪无声地流下,缓缓地流进了碗里。

    他打算吃完这最后一顿饭就离开这里,无名而来,悄悄地离去。

    可是现在,他还走得了吗?李宗盛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内心有着千般不舍,如絮般缠绕在他的心头。

第三百零五章 无极门

    石崖村的村头,此刻正有着无数的村民围聚在这里。

    赵大师是附近远近闻名的神医,神医来到村里,自然有许多人会来这里求医。

    “大师,求求你救救我老伴儿吧!他前年上山砍柴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已经瘫痪在床上一年了。我们一家老小可全靠着我老伴儿啊!我跑了十几个村子,可总算是找到了您啊!”一个中年妇女在灰衣男子面前哭嚎。

    赵大师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三十来岁的样子,看起来慈眉善目,当真有医师的风范。

    “这位大妈你不用着急,令夫在哪里,可否让我见一见?”赵大师和蔼地说着。

    中年妇女停止了抽泣,众人让开一条路,两个青年男子抬着一个担架跑过来,担架上躺着一个中年男子。

    “赵大师肯救我,小人日后一定会为赵大师做牛做马。”躺在担架上的男子坐了起来,声色俱下。

    “医者善也,并非是为了报酬。”赵大师微微一笑。

    他伸出手,轻轻将手按在男子的腿上。

    一股墨绿色的真气从他手中涌出,环绕在男子的腿上。

    只是半柱香的功夫,赵大师收回了手。

    “站起来看看吧!”

    在众人的注视下,男子缓缓地起身,下一秒,他竟然真的站在了地上,自如地活动着双脚。

    男子和中年妇女刷地跪倒在地上,冲着赵大师不停地磕头。

    “谢谢大师,谢谢大师,大师真是神仙下凡,医术超群啊!”

    “客气了,客气了,这点小病,不足挂齿。”赵医师微微一笑,甩了甩自己的长袖。

    “其实我今日来到你们石崖村,不仅仅是来替你们治病的。”

    “啊,不是来治病的?那是来干什么的?”

    “不会是来收徒弟的吧?我看这赵医师年轻有为,这一身医术若是不招人传承下去,当真是可惜了。”村民们议论纷纷,赵医师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不错,其实我本次来并不是为了医病,而是为了我的门派。我本是天医教的副掌门,我天医教一向奉行医行天下的教条,有救无类。但是因为近些年来,世风不古,我天医教的教众实在匮乏,因此不得已才开始广纳贤才。既然来到此处,各位都是我选中的人。若是有谁想加入天医教,和我们一起行侠仗义,就请走出来。”

    “天医教,听上去好厉害啊!”

    “是啊,是啊,原来还有这么好的教派,这天下的百姓真是有福了。”

    “我儿要是能成为天医教的教众,以后我们村里不就有神医了吗?”

    “当然。”赵医师突然又开始说道。

    “成为我们的教众是有条件的,因为医术传承的原因,我们的新人年龄需要在15至22岁之间。”

    “15岁啊!那我儿岂不是不有希望了!”

    “原来还有年龄限制啊,真是可惜了。”

    “所以,有人愿意加入我们天医教吗?加入我们天医教之后,你便再也不会与你的亲人分别了。”赵医师动情地说着。

    “我!”沉寂的众人中突然传来一个女声。

    “哎,小幽,你不再考虑考虑了?”刘大婶儿拉着李玄幽的手,但是她的态度很坚决。

    “刘婶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小成的病不能再拖了,还有啊忘,我希望他能够恢复记忆,然后找到家里人。只要我成为医师,这一切便都可以实现。”

    “唉。”刘婶儿摇了摇头,但她没有再劝,因为她知道李玄幽的性格。

    “可以,我们年轻勇敢的姑娘走出来了。”赵大师看着慢慢走上台的李玄幽,冲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们这位可爱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李玄幽,今年19岁。”

    “十九岁,真是年轻呐!”赵大师轻叹,他绕着李玄幽一圈一圈的转着。就像买驴的农民在一圈圈打量着毛驴。

    李玄幽被他盯地发慌,低下头去,轻声问。

    “是不是加入了你们,我就可以替弟弟治病?”

    “那是自然,等你学会了我们的医术,便可活死人,肉白骨,区区一个小病更是不在话下。”赵医师胸有成竹地说道。

    “太好了,太好了,等小幽学成归来,可千万不能忘了我们啊!”

    “是啊,是啊,小幽这孩子,我是看着她长大的,还有小成,如今她入了天医教,我们村子有福咯!”

    “你准备好了吗?”赵医师停住脚步,看着李玄幽。

    “嗯。”李玄幽轻轻点头。

    赵医师从兜里掏出一枚褐色的丹药。

    “这枚药丸是入仙丸,吞下它,你便可以进入筑基期,然后我带你回山上,不出三年便可学成归来。”

    “那我的弟弟……”李玄幽犹豫了。

    “放心,等你吃下这枚丹药,我自会治好你弟弟的病。”赵医师笑道。

    李玄幽从赵医师的手中接过药丸,它看起来很是寻常。吃下它,弟弟就可以恢复健康了吗?

    姐姐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够重新下地走路。还有阿忘,重新回忆起记忆的你会不会忘了我?

    李玄幽正要将药丸吞入口中,人群中突然飞出一个人影。

    “不要,不能吃!”灰色的人影已经飞到李玄幽的身前,一把抢过了她手中的丹药。

    “阿忘?你做什么?”李玄幽看清楚眼前的人,正是在家中睡觉的李宗盛,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他不是什么大师,这枚丹药也绝不是什么能够助人超凡入仙的丹药。我的师傅说过,这世界上的修为都得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轻易得来的必定是歪门邪道!”李宗盛走上了石台,站在李玄幽的身边。

    “什么?你竟然敢说赵大师是假的!他刚刚治好人家的腿,大家都亲眼看到了,怎么可能是假的?”

    “是啊,我说小幽啊,这公子怎么能乱说话呢?你快让他给赵大师道歉啊!”

    “阿忘,你是怎么了?他可是赵大师啊,他能救我弟弟的病!”李玄幽有些着急地看着李宗盛,她不担心李宗盛得罪了赵大师,而是担心他的精神是不是出了问题。

    “相信我。”李宗盛将双手轻轻按在李玄幽的肩上,认真地说道。

    李玄幽不知道李宗盛为何会突然出现,但是她心底相信这个男子。从他们相识到现在,他什么都不记得,也什么都没有说,但她依旧坚信李宗盛不会骗自己。

    “我相信你。”李玄幽用力地点点头,她将手中的药丸丢在了地上,站在李宗盛的身后。

    “哦,你说我不是医师,是歪门邪道,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赵大师不怒反笑,他摊开双手,静静地看着李宗盛。

    “这。”李宗盛突然愣住了,他只是隐隐觉得这天医教有什么不对。

    蜀山的藏道阁内记载着无数教派,却从未有过天医教的记录。更何况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就算是隐居在仙农园中的神农氏也不可能做到,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一个小小的教派中。

    但是他却找不出其中的不对之处,赵医师确实当着众人的面将那个男子治好了。

    “是啊,我可是当着大伙儿的面治好了那个丈夫,这你又作何解释呢?”赵医师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慌张的李宗盛。

    “他们二人必是你请来,在陪你一起演戏。”

    “哦?哈哈哈哈。”赵医师听见李宗盛所说的话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你若不信,再挑一人,我当场再医治给你看。”

    “那我挑一人,你可千万不能反悔哦!”李宗盛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自然,我天医教的人,说到做到,可若我要是医成功了,你不但得当众向我道歉,还得拜入我天医教的门下,你看

    如何?”赵大师胸有成竹的说。

    “好,你要医治的病人就是我。”李宗盛指了指自己的脚。

    “你?”

    “不错,我前日在家中做饭,不小心烫伤了脚,还希望赵大师帮我消去这狰狞的伤疤。”李宗盛说着撸起了裤脚。

    李玄幽有些困惑地看着李宗盛,他脚上的烫伤明明不是前几日所为,但她不懂李宗盛为何要说谎。

    “哦,一个小小的烫伤,不值一提,带我手到擒来。”赵大师嗤笑一声,向前一步,他手指一拈,一束绿色的真气朝着李宗盛脚上的伤疤吹去。

    所有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可是真气散去,疤痕依旧没有消失。人群中传来了细小的声音。

    “刚刚失误了,再来一次。”赵大师发现了不对劲儿,赶忙使出全力,再次聚起一波真气朝着李宗盛的腿上的伤疤汇聚而去。

    绿气散尽,李宗盛腿上的伤痕依旧纹丝未变。

    “怎么会这样?”赵大师有些惊呆了,他从未遇到这样的状况。

    “你所谓的医术不过是旁门左道而已,如果我没猜错,你用的乃是以毒攻毒之法。你确实治好了那个大叔的瘫痪不错,但是那只是短暂的,三年,一年,甚至一个月,他的伤势会变得更重,甚至会因为下半身会溃烂而死。而我腿上的烫伤乃是极阴之火,离阴火所伤,此火乃是毒中之毒,就凭你的真气想要除去它,简直是在痴人说梦。”李宗盛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臭小子,原来你一早就在给我下套,引我上钩!”赵大师气地面红耳赤,愤怒地瞪着李宗盛。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根本不是什么天医教,而是江湖中被人称为鬼医一派的无极门吧!你们打着收弟子之名,实则是拿他们练蛊,来增强自己的功力罢了,如此伤天害理,有违天道,正派人士人人得而诛之,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李宗盛义正言辞地说着。

    李玄幽第一次发现,自己完全不认识眼前的这个男子。和前两日的木讷不同,此刻的他看起来是无比的潇洒正直。

    “呵,好一个正派人士人人得而诛之。我到没想到,你竟也是一个修仙者。”赵大师冷笑道。

    “我正是无极门门主无极真人的关门弟子,赵无极!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胆敢坏我无极门的大计!”

    李宗盛望着身后的李玄幽,却不知道她此刻的内心早已乱作一团,当他报出自己的名号之际,李玄幽的心里更是闪过一道晴天霹雳。

    “我乃蜀山大弟子,李宗盛。”

    啊忘,你为什么要骗我。李玄幽心中波涛汹涌,她想不到看上去如此老实的人,居然一直在欺骗着自己。

    “蜀山,李宗盛!”赵无极的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不可能,此处离蜀山少说也有五百里,为何蜀山的大弟子会出现在这里!”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你若束手就擒,我可以带你回山,听从师尊教导,若你负隅顽抗,今日这石崖村,就是你的陨落之地。”

    “哈哈哈!”赵无极仰天狂笑,突然他正色看着众人,脸上露出了阴冷的笑容。

    “真是好大的口气!蜀山又如何,今天就算清虚老儿来了,我也要让他死在我的万花毒下!”赵无极狂妄地叫着,他身上墨绿色的真气此刻毫不避讳地飞舞着。

    台下的众人被这阴冷的真气给吓到了,纷纷跑回了家,他们躲在家里,透过门窗看着村口的一幕。

    李宗盛早已猜出了他的实力。其实他刚刚所说的话都是在吓唬这赵无极。

    金仙,再加上他修炼的蛊毒,他的实力又该有多强?

    现在的他真的是他的对手吗?若是换做以往,他足以傲视天下同辈之人,但他刚刚受了重伤,体内的真气还未完全恢复。为了李玄幽,他别无选择,这一战避无可避,这条命本就是李玄幽救的,就算真的死在这石崖村,他也无怨无悔。

    “哟,小子,刚刚不是还挺狂妄的吗?怎么现在腿就开始发抖了?”赵无极嘲笑着。

    李宗盛望着自己被烧伤的腿,这离阴火果真是霸道无比,尽管恢复了半个月,它依旧会时不时得发作,刺激着他腿部的神经。

    “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自古正邪不两立。”李宗盛突然跃起,他抱着李玄幽跳出石台,将她轻轻放在墙角。

    “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这句话,李宗盛就消失了。

    李玄幽看着远处石台上对峙的二人,心中五味杂陈,有担心,有害怕,有愤怒,有失望。

    “看来你倒是挺在乎那个小美人的,想必她能够成为一个很好的容器吧!等你死了,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她的。”赵无极阴险地笑道。

    “你若敢动她,死。”李宗盛漠然地看着赵无极,他翻手成掌,一掌朝着赵无极劈去。

    蜀山没有教过掌法,他这套掌法,是在李玄幽家中劈柴所练。

    “蜀山,掌法?”赵无极轻松地躲过李宗盛的劈掌,脸上露出了困惑的神色,他可从未听说过蜀山还有这样一套掌法。

    李宗盛没有回答赵无极的话,他再度向前,这次又是一爪,趁其不备紧紧地钳住了赵无极的肩。

    李玄幽的脑海里浮现起了李宗盛帮他抓鱼的场景,那天鱼身太滑,好不容易被他们钓上来的鱼儿逃跑了,李宗盛懊恼地在小溪里抓了半天。

    想到这里,李玄幽不觉轻笑起来。

    “你是他妈属狗的吧,还会挠人!”赵无极破口大骂,他抽身的时候,李宗盛从他的身上抓下了几缕布条。不过他很快便看出,李宗盛身负重伤。

    “看来你受了挺重的伤,才会变成这样,真是天助我也。今天我就要叫你这蜀山的绝顶天才,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赵无极一挥手,他的袖中洒出了漫天的绿色粉气,这些粉物看上去很是邪门,它们像有灵性一般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拳头,朝着李宗盛砸去。

    巨拳临近,李宗盛这才发现,这根本不是粉末,而是无数只冒着绿光的虫子,它们张牙舞爪地朝着自己扑来。

    若只是真气凝成的拳气,尚可正面一搏,可是这些由虫子凝聚而成的石头,它们有着极强的利齿。虫群所过之处,连石头都被啃得千疮百孔。

    李宗盛不敢肉搏,在石台之上来回躲避。

    但无论他怎么逃避,这些虫子都始终离他咫尺。

    “火,虫子怕火!”李玄幽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她斜眼看了一眼身边,那里正巧有个火把。

    “你跳啊,你倒是继续跳啊!”

    李宗盛终于坚持不住了,他停下了脚步,缓缓喘着粗气。他知道如果就这样下去,唯有一死,但是他没有武器,又该拿什么来抵挡这该死的虫群。

    正在思索之际,他的身边突然传来火焰的温度。李玄幽举着火把跑来了,她扬起手中的火把在虫群面前虚晃一下,那些原本不可一世的虫子果然退缩了。

    “你怎么回来了?”李宗盛震惊了,他第一次看到会有普通人敢加入修仙者的战斗之中。寻常人在感受到修仙者的威压之时便会感到恐惧和害怕。

    但是这个坚强的姑娘,她高举着手中的火把,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咋了?蜀山的大弟子是瞧不起我这个乡间小丫头了?”

    “没有,没有。”李宗盛赶忙摇头。

    “你骗我失忆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那是因为,我实在是有难言之隐。”李宗盛苦笑,她果真是因为这件事而不开心。他早已经察觉到李玄幽的不对劲儿,但是刚刚情况紧急,他实在来不及解释。

    “你不用解释,我相信你。”李宗盛的话还没说完,李玄幽突然伸出手指抵在他的嘴唇之上。

    “因为我说过,我

    们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么。”李宗盛突然无声地笑了。

    第一次下山的他无疑是幸运的,遇到了余子清,遇到了李玄幽。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山下的世界是这样的美好,但他乃是修仙之人,与李玄幽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真的会是一家人吗?李宗盛没有去想,他不敢去想。

    “真是好温馨的场面啊!”赵无极看着自己畏怯火焰的虫群,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这些虫群便飞回了他的身边。

    “你若是愿意成为我无极门练蛊的容器,我倒是能够放过你的这位小情郎呢!”赵无极邪邪地笑着,他打量着李玄幽通透白净的身体,这样的身子作为练蛊的容器,想必应该不错吧!

    “你做梦!”李宗盛突然抓住了李玄幽的手,将她一把扯在自己身后。

    “今天我挡在这里,谁也别想带她走!”

    “啊忘。”李玄幽靠在李宗盛的背上,轻声呢喃。

    “好,既然你们想死,就别怪不留情了,就让你们二人,去地狱里做一对患难鸳鸯吧!”赵无极猛地挥手,普天盖地的虫子如绿沙般涌出。

    如果说一群虫子会怕火,可是漫天的虫子呢?

    “啊忘,我们俩是不是,要死了?”李玄幽轻声问道。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还要救你的弟弟,不是吗?”李宗盛轻声地安慰他,因为他发现身后的这个少女正在微微颤抖。

    她终究还是一个人类,面对这连天地都会震颤的虫海,又怎能不感到害怕?但现在的李宗盛已经毫无办法了,他们二人很快便会变成一堆枯骨。

    突然,天空剑鸣长啸,一道蓝光划破天际而来,重重地落在了石地上。巨大的冲击惊起漫天的尘埃,连沙尘暴似的虫海都因畏惧而停下了攻击。

    李宗盛定眼望向眼前的天外来物,嘴角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你来了。”

    天外来物正是在山崖底部丢失的冰凝剑,神剑有灵,它感受到了主人的呼唤。

    “我们,有救了。”

    李宗盛轻轻将冰凝剑拔出地面,有如清澈的凤鸣,湛蓝色的光芒在烈日下绽放出绝美的光彩,有如一把水晶凝成的剑。

    “这是,你的佩剑吗?”李玄幽看着这绝美的剑,看得出了神。

    “不错,它叫冰凝。”李宗盛微微一笑,冰凝剑发出一声戾名,似乎在回应李玄幽的话。

    他一剑指出,剑气似海,吞吐八荒,将原本势不可挡的虫海给冲得一干二净。

    “不,怎么可能,这是什么剑,竟然如此厉害!”赵无极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今日你,必定葬身于此。”李宗盛手持冰凝剑,步步向前。

    他每踏出一步,周围的温度便降低一度。

    这是李宗盛的愤怒,这份愤怒带着极寒之气,刺地赵无极心底发毛。

    “不,你不能杀我,我师傅无极真人会替我报仇的,他可是玄仙,他是你一辈子都无法触及到的高度!”玄仙确实是许多修仙者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但是他似乎忘记了,眼前的这个人,他是蜀山的绝顶天才。

    “玄仙又如何,玄仙巅峰又如何,你若敢伤李玄幽,死!”

    李宗盛不再多说,冰凝剑划过一道绝美的弧度,将台上的赵无极一剑斩断。

    风波平息,李玄幽和李宗盛回到了家中。

    李玄幽的面色看上去不太好看,她转身便进了弟弟的房间。

    李宗盛知道这是为什么,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赵大师,可没想到赵大师却是一个骗子,她弟弟的病没救了。

    不,也未必,李宗盛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记得在和余子清前往天机阁之时,听说天机阁的顶层藏着什么东西,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无极门是邪教不错,但是这天机阁呢?莫非这天下当真有能够让人起死回生之法?

    可是就凭现在的他,真的可以闯到顶层吗?

    李宗盛犹豫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李玄幽从屋内出来,却发现李宗盛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昏黄的油灯下只留着一张字条。

    “我一定会找到救你弟弟的方法,等我!”

    李玄幽笑了,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她知道自己的弟弟已经撑不住了,或许李宗盛就是他最后的希望。

    天都城,天机阁脚。

    李宗盛再次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只是上一次来的时候,他甚至不屑进门,而这一次,他要闯到阁顶。

    李宗盛拾级而上,看着古朴凝重的木门,伸出手,刚想敲门。

    却和上次一样,门突然开了。

    “又是这位客官,看来阁下对我们天机阁真的很感兴趣呢!”道空道士冲着李宗盛微微一笑。

    “只是这次客官看起来精神没有上一次好了。”

    “我想来求药。”李宗盛这次没有和他胡闹,开门见山地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求药?我天机阁又不是药房,哪里有药呢!”道空摊开双手。

    “我知道你们有的,你肯定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李宗盛抓住道空的手,急迫地说。

    “贫道真的不知道呢!”道空继续笑着摇头,似乎在逗李宗盛。

    “生死关天啊!”李宗盛急的抓耳挠腮,可他实在不知道那个药是什么。

    “哦哦,在下懂了,客官说的可是我天机阁的秘法,九转还阳神丹秘术?”

    “对对对,就是那个九转,什么丹。”李宗盛大喜。

    “这可是我们天机阁的秘法,价格可不便宜呢,不知道客官能不能出的起价格?”道空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多少钱?”

    “大家都是修道之人,谈钱可就俗了呢!我们天机阁向来是以物易物。”道空眨了眨眼。

    “只要我有的,什么都可以。”李宗盛急切地说。

    “可以,我们要你的命,来换她的命。”道空猛地盯着李宗盛的眼睛。

    李宗盛愣住了,代价是他的命吗?不过他这条命早就是李玄幽的了,换给他的弟弟又如何。

    “好,我答应。”李宗盛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哈哈哈哈,好爽快。”道空大笑一声。

    他在空中徐徐一抓,一颗水晶球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这是,天山派的魂析术?你是天山派的人?”李宗盛看见了那颗水晶球,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天山派的魂析术。它可以抽取别人的记忆,同时也能够记录下别人的记忆。

    “交易的条件已经有了,但是呢,你想要带走这九转还阳无极丹还得通过考验,否则交易可就算失败了。”

    “什么考验?”

    “你应该知道,我天机阁一共十二层,每一层都对应着你想要的答案。而生与死的答案,就在第十二层,也就是最顶层。”道空指了指头顶,这天机阁看起来一望无际,一眼见不到顶。

    “最顶楼吗?”李宗盛喃喃,他早已经做好了打算,可是眼下他做再多的打算都没有用。

    “没错,不过以你现在的状态,恐怕连第十层都闯不上去吧!”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告诉我,我的第一个对手是谁?”李宗盛握紧了手中的冰凝剑。

    就算拼上他这一身的伤病,他也一定要救回李玄幽的弟弟。

    “你的第一个对手,就是。”道空突然微微一笑。

    “我啊!”

    下一秒道空的身影消失不见,李宗盛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昏倒在了地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过我们的交易,还是成功咯!”道空笑道。

    几个身穿黑衣的弟子走了过来,一起将李宗盛抬走了。

    道空凌空飞起,朝着顶楼飞去,楼阁之上,一个身穿灰衣的白发老者正在等着他。

第三百零六章 一吻定情

    李宗盛晃晃悠悠从睡梦中惊醒,身边是两个头戴轻纱的丫鬟正在给他擦脸。

    “你们是什么人?这儿又是什么地方?”李宗盛吓得赶忙缩在床角,看着眼前身材曼妙的女子,他脑海里回想起了李玄幽的身影,不禁吞了吞口水。

    “公子你醒啦。”

    “这里是天机阁,前几日您和一位公子来闯阁,和长老比试,结果重伤复发,晕到在地上,很快就不省人事了。阁主特命全城最好的大夫来给您看病,还嘱咐奴婢们,一定要好生照顾公子。”两个丫鬟欠了欠身,细声细语地说道。

    “不用照顾了,不用照顾了,我身体好的很。”李宗盛连忙摆摆手,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上,看看自己有没有用什么地方被动了手脚。

    说来也怪,他突然觉得自己全身又充满了力量,之前所受的内伤也恢复如初了。所有的一切都恍然如梦。

    “你说我是何时来的?”李宗盛的神情有些恍惚。

    “七日前啊!您和一位穿着白衣的公子一起来我们天机阁挑战,您一不小心摔在了我们阁楼顶上,就晕了过去。您的朋友因为有要事在身,所以提前离开了,临走前特意嘱咐我们要照顾您。”丫鬟唯唯诺诺地说着。

    “所以我一直躺在床上,躺了七日?”李宗盛有些不敢相信,他只记得自己和余子清一起遇到了阴阳教的人,然后他便坠入了悬崖。

    这如果是真的,那他又是如何到这里的?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突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赶忙拉开自己的裤脚。

    离阴火给他带来的伤痛是刻骨铭心的,而且那个伤疤永远也无法抹去。

    可是现在,他的腿上光滑一片,什么也没有。他赶紧回头,湛蓝色的剑还躺在他的枕边,还好,冰凝还在。

    李宗盛缓缓抽出了冰凝剑,轻声呢喃。

    “你还记得什么吗?我总感觉我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可是我想不起来了。”

    冰凝剑轻轻低吟,在他的身边环绕。剑虽有灵,但它不会说话。

    终于,李宗盛还是轻声叹了口气。

    “既然我已经醒了,不便再叨扰各位,告辞了。”

    不等丫鬟们阻拦,李宗盛已经翻身下床。他推开天机阁的大门,眯眼看着屋外湛蓝的天空。他不知道,阁顶之上,正有两个人影在注视着他。

    “阁主,你为何要答应和李宗盛的交易,还要让我去除他的记忆呢?”道空有些困惑。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依照天机老人的指示所行动。

    “哈哈哈,万物因缘而生,我答应他,会救她一命,指的可不是那个卧病在床的李玄天,而是让李宗盛念念不忘的李玄幽。”

    “你的意思是,李玄幽会死?”

    “不错。”天机老人捋了捋胡子。

    “其实人都是会死的,但李宗盛是加快李玄幽死亡的因。也就是说,当他们二人相遇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李玄幽注定会死去的结果。他们二人本就是相克之命,若我要逆天改命,必然会折损自身的修为,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李宗盛忘却李玄幽,那样李玄幽也不会死,我和他的交易自然也算得上是完成了。”

    “可是阁主,这李宗盛当真会依照我们的想法,忘却前事吗?”道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天机老人看着李宗盛的背影,只笑不语。

    “听又如何,不听又如何,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只是替他多创造出了一个选择,如何抉择皆由他念。但这李宗盛也是老夫所选中之人,若是当真到了那一步,老夫拼尽全力,也会助他一臂之力。”

    “阁主,你到达‘那个’境界以来已经泄露了如此多的天机,这一切究竟值得吗?”

    “值不值得,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时间已经不多,甚至都没有你多了。我做了太多太多的错事,我只希望现在的我能够挽救这所有的一切。”天机老人淡淡地笑着。

    二人站在高处不胜寒的楼顶,看着李宗盛的身影缓缓消失在了天都城的门口。

    李宗盛走出城门。手中的冰凝剑凌空飞起,化作一柄长剑,他轻轻一跃,御剑而起,朝着蜀山的方向飞去。

    飞剑上的李宗盛眺望云端,他想起了坠入山崖的一幕。黑暗恐惧和心慌在那一瞬间向他袭来,那一瞬间,是他离死亡最近的时刻。

    可是天机阁的人却说,他所经历的那一切,都只是梦而已。

    真的只是梦吗?还有脑海中的那个人影,李宗盛想不起他是谁,但却怎么也无法将他彻底抹去。

    是就这样回蜀山,一辈子陷入这种仿徨和患得患失之中,还是去寻找事情的真相?

    李宗盛犹豫了,他看着自己的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若是他梦中所经历的是真的,天机阁的人又为何要消去他的记忆呢?李宗盛愈加困惑了,他总觉得自己身处一个翁坛之中,四周只有一望无际的黑,唯有任人摆布。

    不想成为傀儡,他要打破黑暗,寻找到真相。

    “冰凝,能带我去梦中的那个地方吗?”李宗盛突然轻声问道。

    冰凝剑发出愉悦的剑鸣声,它在空中生生转了一个方向,朝着下方的茂盛丛林猛地飞去。

    不知道行驶了多久,李宗盛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村落。村门口的半块黄土石上刻着三个朱红色的字,石崖村。

    “石崖村吗?”李宗盛将冰凝剑收回腰间,轻轻抚摸着石碑上的三个字。

    我到过这里。尽管不记得坠下悬崖后的任何事情,李宗盛依旧坚信着。

    他朝着村里走去,熟悉的看台,熟悉的石路,熟悉的矮屋,似乎在梦里见过无数次。

    只是梦中喧嚣的村间小路上戏耍的孩童早已消失了,也没有熟悉的阿婆呼唤孩童吃饭的声音,整个村子仿佛死了一般寂静。

    李宗盛缓缓地走着,慢慢地回想着,他想找到那个令他一定要回来的房子。

    “你是,阿忘吧,你可算回来了啊!”李宗盛正在一堵长满青苔的墙前出神,身后突然传来了苍老的声音。

    他回过头来,看见一个穿着土黄衣裳的大婶从一堵墙后钻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

    “你是?”李宗盛迟疑地问道。

    阿忘是谁,他明明叫李宗盛啊!可她似乎认识自己,眉眼中满是期待。

    “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刘婶儿啊!在小幽家里,我还给你煎过药呢!”刘婶儿神色显得有些焦急。

    “对了,对了,你是叫李什么什么来着?”

    “李宗盛。”李宗盛看着面前的大婶儿,莫名地感到有些亲切,她口中的小幽,更是让他感到熟悉。

    “小幽,小幽是谁?为何,这么熟悉?”

    “你不认得我们家小幽了?真是丧尽天良啊!亏我们家小幽还整天念着你,盼着你回来呢?”刘婶儿捶胸顿足道。

    “小幽,小幽,小幽是谁?”李宗盛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人影,熟悉的发梢,熟悉的衣裳,熟悉的味道,可唯独想不起她的脸。他头痛欲裂,拼命地砸着自己的脑袋。

    天机阁顶,两个身影正围着一颗剧烈震荡的水晶球。

    “他终究还是去了啊!”天机老人看着如在滚烫沸水中翻滚的气泡,轻叹了一口气。

    “若是这李宗盛选择直接回蜀山,是会破坏阁主的大计吗?”天机老人身边负手站立的道空问道。

    “其实我封锁他记忆的本意并不是害怕他去石崖村,而是让他做出一个选择。有得必有失,倘若他不去这石崖村,怕是得要数十年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道心。但他失去的,可能会是一生的修为。”天机老人摸着自己的胡子。“道家之人与我们不同,他们没有修炼过心法,因此往往会落后于同阶的修仙者,唯有经历三开,找到道心,方能超凡脱俗。”

    “三开是什么?是种境界吗?”

    “也可以这么说,道家三开,一开体,二开心,三开魄。每打开一道门都会承受巨大的痛苦,但相应地也会得到无比强大的力量,这李宗盛现在方才是开体吧!找到道心,坚持道心,乃是蜀山之人一生所追求的。其实当年清虚是最先踏足太和仙那个境界的人,但是后来他对自己的道心产生了质疑和困惑,才会让我抢先步入这个境界。”

    “那他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了。”道空轻声感叹。

    “清虚这老儿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他似乎比我这个已经步入太和的人看得更加透彻啊!”天机阁主摇头笑了笑。

    “佛家与道家之人不是一直如此吗?即使触及不到那个境界,他们依然能够冥冥之中窥探到天机。”道空也笑了,他们二人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水晶球彻底碎裂开来,成为了五彩斑斓的漫天星辰。

    “小幽就是李玄幽啊,她把你从落凤坡给救回来,替你疗伤,照顾你,我还想把你说给我们家小幽呢,你们俩看上去那么般配,只是可惜了。我早就跟她说,你指不定把她给忘了,可她就是不肯信,天天坐在窗口盼着你回来,真是造孽啊!”刘婶儿叹着气。

    “李玄幽,李玄幽。”莫名的液体从李宗盛的眼角流出,他想起了天机阁丫鬟和他说的话。

    “七日前啊,您和一位白衣公子一起来的我们这里。”

    所以这一切都是骗局吗?他们抹去了我的记忆,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人,在哪里?”头痛欲裂的李宗盛几乎是咆哮着。

    “张家的儿子张罗觊觎我们家小幽好久了,如今更是胆大妄为,他把我们家小幽抓过去,强迫她和自己成婚,听说他们家找了个很大的靠山。唉,我们小幽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刘婶儿继续叹着气,只是他再回头的时候,李宗盛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张家是石崖村有名的富裕人家,此刻正张灯结彩,在院里大宴酒席。只是坐在桌边的村民们全都低着头,一副害怕的神色,一眼就看

    出来是受到了胁迫。

    刚刚搭起的婚台上坐着张罗的父亲张全,只是他的身旁坐着的不是张罗的母亲,而是一位目光阴冷的老者。

    “真是多亏您了,我们家罗儿喜欢李玄幽好久了,只是这丫头一直不从,有您在啊,这婚礼指定是成了。事成之后,必定以黄金百两相送。”张全陪着笑给身边的老者沏了杯茶。

    面对张全的卑躬屈膝,老者只是冷笑一下。他可是修仙者,无极门的无极真人,一个高高在上的玄仙,如果不是为了替徒弟报仇,就凭张全怎么可能能够遇见他。

    “我不在乎什么婚礼,我只想找到杀害我徒弟的人。有这丫头在这里,还怕那家伙不回来?”无极真人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可是这都三日了,那个叫李宗盛的小子还没回来,想必是惧怕您的威严不敢出面吧!”张全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得罪了面前的无极真人。

    “你是着急让你儿子入洞房是吗?”无极真人瞥了一眼身边的张全。

    “你放心,该是你的,总归是你的。等这李宗盛回来,我要抓住他,让他亲眼看着他深爱的女人被你那蠢货一样的儿子蹂躏。”无极真人的脸上露出阴冷的笑。

    尽管他的话听上去不太顺耳,张全也什么都不敢说,一个劲儿地陪着笑脸。

    “我知道你的心思,所以今天先让你的儿子和那姑娘成亲,这样你可安心了?”无极真人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掷在桌上,斜眼看了一眼张全。

    “多谢真人,多谢真人。”张全裂开嘴,一个劲儿地感谢。

    “时辰到了,还不快叫新人出来?”感谢完无极真人,张全立马变了副嘴脸,厉声吩咐身后的下人。

    “遵命,老爷。”

    “吉时已到,新郎新娘入大堂!”随着敲锣打鼓的声音在张家响起,一直紧闭着的门敞开了,两个穿着嫁衣的新人走了出来。一个头戴红纱,一个肥头大耳,脸上的傻笑怎么也止不住,正是张家的儿子张罗。

    “美人,你一直不肯顺从我,嫁入我张家的大门,今日还不是乖乖地束手就擒了?”张罗贴在新娘的头纱边,脸上的肥肉挤作一团。

    头纱下的李玄幽神色哀伤,她知道自己毫无抵抗之力,只能任人摆布。

    啊忘,我情愿你真忘了我,也千万不要回来。李玄幽在心中默念着。

    弟弟,姐姐很快就要来陪你了,黄泉路上有姐姐陪你,你一定不会孤单的。她似乎下定了决心,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将本就涂抹过朱砂的嘴唇染地更红了。

    “吉时已到,新娘新郎拜堂咯!”

    张家的大院里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并没有多少村民真心祝福他们,他们只是畏惧张家的势力以及坐在张全身边的无极真人。

    “太好了,太好了。”张全看着台下的两位新人,激动地搓着手掌。

    嘭的一声,水花四溅,吓得张全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害怕地看着身边。

    无极真人捏碎了手中的茶杯,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

    “他,来了。”

    “谁来了?”张全一时有些蒙,沉浸在喜悦中的他似乎忘记了这场婚礼的目的。

    门猛地被推开,一个男子闯了进来,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李宗盛望着眼前的一切,他似乎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是,这里吗?”他怅然若失地看着眼前的村民和新人,缓缓地向前走着,像是一个失神的孩子。

    “李玄幽,李玄幽,李玄幽。”

    他走到新人的面前,张罗早已吓得逃到了家仆的身后。

    李宗盛在新娘的面前站定,他伸出手来,迟疑地揭开了她的面纱,面纱下盛妆的李玄幽美的不可方物,是万花丛中最美丽的牡丹。

    李宗盛一时失了神,痴痴地看着她。

    “好美。”

    “你就是,李玄幽吗?”

    突然一道真气从高台之上爆射而出,飞向李玄幽的后背。

    李宗盛下意识地抱住她,将她护在身后,真气重重地敲击在他的背上,李宗盛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溅在了婚纱上。

    “为什么,我会情不自禁地……”李宗盛看着怀里的美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微颤。

    “你不该回来的,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那么傻啊!”李玄幽突然咧开嘴笑了。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擦去李宗盛嘴角的血痕,然后踮起脚,深情地吻着李宗盛的嘴唇。

    那一刹,被封印的记忆彻底苏醒,李宗盛茫然的眼神渐渐恢复了神采。

    “你居然真敢回来,我很钦佩你的勇气,不过你杀了我无极门的人,我一定要你血债血偿!”无极真人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飞到了半空中。

    “因为她,是我的娘子啊!”李宗盛松开怀中的美人,他痴痴地盯着李玄幽,嘴角露出一丝幸福的笑容。

    “相信我,我们会没事的。”

第三百零七章 约定

    “呵,你杀我弟子,辱我山门,还想安然无事地走出这里吗?”无极真人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李宗盛,在他的眼中,即使是金仙巅峰的李玄宗在他手中也只是如蝼蚁一般的存在。

    因为金仙与玄仙之间的万丈沟壑不是单单靠天赋就能弥补的。

    “无极门是吗?”李宗盛轻轻一笑,他一挥手,湛蓝色的冰凝剑应声出鞘。

    “不过是骗人的邪门歪道罢了,我蜀山之人素以替天行道为己任,所以今日该死的,是你!”

    李宗盛正义凌然,毫无畏惧,他是蜀山的天才,余子清能做到的,他也一样能做到。

    他们不是还约定过吗?要成为升仙大赛的第一名,若是连一个小小的邪修都对付不了,他凭什么去争那第一名?

    “好,我倒要看看,身为四大门派之一的蜀山弟子,究竟有什么本领!”话音未落,无极真人的身影化作一道疾风,朝着李宗盛掠去。

    “啊忘。”尽管李宗盛想让李玄幽安心,但她依旧神色担忧地轻声呢喃着,伸出的手想要去抓住李宗盛的衣角,可却拉了个空。因为李宗盛早已凌空跃起,他手中的冰凝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华光,肉眼可见的剑气朝着无极真人飞去。

    “哼,雕虫小计。”无极真人冷笑一声,他望着咄咄逼人的剑气,只一翻衣袖,一掌便将李宗盛的剑气打落。

    剑气落地之时卷起满地黄沙,掀翻了张全面前的茶桌,吓得躲在张全身后的张罗脸上横肉颤动。

    “今日老夫有家事尚需处理,各位父老乡亲们可先行离开,下次……”张全本以为无极真人能够三下两下便除去这李宗盛,可没想到动静竟如此之大,看来这婚宴今日是办不成了,为了避免遭村民耻笑,于是他便站起来客套两句。

    可是无极真人哪会管他那么多,不等张全说完,他便一挥手。

    在村民的注目下,他们面前的桌子全都飞舞起来,餐前的凉菜散落一地,吓得村民们无不夺门而逃,张全说了啥,他们压根儿就没胆听。

    看着满目的狼藉,张全的脸上终于抽搐了两下。他终于开始怀疑当初同意和无极真人合作的决定是不是有点不太明智。

    十几张桌子朝着李宗盛飞去,几张木制的桌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李玄幽在他身后,这些杂乱无章的桌椅势必会牵连到李玄幽。

    李宗盛眉头微微一皱,他踏着飞来的桌椅落地,挡在李玄幽面前,将手中的冰凝剑护在胸前。

    一张,两张,三张……一张又一张沉重的桌子重重砸在李宗盛的胸膛,他终于撑不住了,身形向后猛地一退,口中旋即喷出一口鲜血。他装在了李玄幽的胸前,甚至能够感受到李玄幽胸口的温度。

    若是换作平时,李宗盛早已想入非非,拼命呼吸着她身上的幽香,可现在的他神色严峻,脑海中

    什么蜀山剑术,在绝对的实力压制面前,他根本进不了身,唯有突破那一步。可他的道又是什么?清虚道长由玄入道,蜀山五长老皆是入玄才悟得的道。

    可他才下山了短短半个月。

    “啊忘。”

    正在李宗盛出神之际,李玄幽突然从后面抱住了李宗盛。温暖细腻的手环绕在李宗盛的胸前。

    李宗盛呆呆地低下头,看着那如玉般纤白的手,耳边萦绕着李玄幽的呢喃细语。

    “不要再一个人苦苦撑着了,你已经有我了不是吗?”李玄幽松开手,她一步向前,手指轻轻从李宗盛的手背划过。

    她小手包住了李宗盛的大手,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可是此刻却格外和谐。

    “今后的路,就让我来和你一起走!”李玄幽坚定地说着,她一介凡人直面一个玄仙强者的威压竟然没有一丝害怕,没有一丝犹豫和惶恐,因为她爱的人就在身边。

    “师傅总是告诉我要拯救天下苍生,天下苍生才是大道。可是大道小道,又有何异呢?护一人是道,护天下苍生是道。若是于我,我李宗盛情愿从此以往,只护你一人。今后我们,彼此守护。”李宗盛突然醒悟了,他看着身边的人儿,轻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那一刹,冰凝剑光芒大作,仿佛穿上了李玄幽身上的嫁衣。

    李宗盛向前一步,看上去精神抖擞,下一秒他却突然吐出一口热血。血雾在空中弥漫,竟然在瞬间蒸发了,他捂着自己的胸口,眉头微微一皱。

    “呵,你们二人还真是痴情啊!好,今日本座就让你二人做一对患难鸳鸯!”无极真人气急反笑,落在了地上。

    “真人您不是说好了,绝不会动李玄幽吗?您怎么能……”张全见到无极真人要痛下杀手,吓得大惊失色,赶忙跑到无极真人的身边。

    “滚!”无极真人一挥衣袖,巨大的真气波浪将张全推飞出去,他的脑袋砸在了搭建的台子上,无声地歪倒在地。

    张罗见父亲不知死活,啥都不敢再管,撒开脚丫子跑进了婚房,将门重重地关上。

    “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山间丫头,居然能够让你领悟道心,今日我倒要看看,你们蜀山之人口口声声所说的道,究竟是什么!”无极真人冲天而起,无尽的风暴凭空而起。这些风旋转着,卷起桌子椅子,下一秒将它们碾地粉碎。整个院子里烽烟四起,一片狼藉。玄仙之威,尚可灭一座城,更何况这小小的庭院。

    但站在风眼的中央,李宗盛纹丝未动。他右手持剑,左手轻轻拉住李玄幽。狂风中,唯有她的嫁衣在鼓动,宛若盛开的绝艳牡丹。

    “怎么可能!你只是一个小小的金仙巅峰,哪里来的力量可以受得住我玄仙之威严?”无极真人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一介邪修,怎么可能懂得人世间的爱恨痴情。邪门功法或许会让你的修为获得巨大的提升,但从你踏上歧路之时,你就不能够再被称得上真正的人了。”李宗盛淡然说道。

    “一个毛头小子,竟敢对本座说教,你以为受的住玄仙之威,就能打得过我了吗?”

    无极真人面色阴沉,他一挥手,被碾碎的尘埃木屑化作一条黄色的百足巨虫,朝着二人狠狠地咬去。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力量是从何而来吗?这股力量,名曰守护,像你这种人,永远也不可能体会得到!”

    李宗盛说着将手中的剑一挥,冰凝剑蓝光大作,汹涌澎湃的灵力汇作一道璀璨的洪流,如同耀眼的星河,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

    剑鸣长啸,一尊硕大无比的冰蓝色凤凰展开了双翼。它水晶般的羽毛如白雪般清澈透亮,绝美的身姿在空中翱翔,竟似有翩翩雪花在它周围飞舞。

    在它雄壮美丽的身躯下,百足巨虫显得格外丑陋阴沉。

    冰蓝色的凤凰冲着百足巨虫扑去,蓝色雪花所及之处,沙尘溃散而开。

    百足巨虫剧烈挣扎着,发出惊天动地的反抗,可却终究还是化成了遍地的尘埃,消散在了空气里。

    无极真人也受到了重创,他猛地吐出一口血,原本奕奕神采的眼睛暗淡了下去,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百足巨虫乃是他的毕生仙力所化,只是一剑,便化为乌有。

    李宗盛只是金仙巅峰不错,但他这一剑,竟有着玄仙之威!令他元气大伤,奄奄一息。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究竟哪里错了,竟然会被一个小小的金仙给击败!”无极真人发出绝望的怒吼,他所追逐的一切难道真的错了吗?

    “你错在

    不该招惹她。”李宗盛神情地看向怀里的李玄幽,她终究还是一个普通人,在如此惊人的战斗中还是昏倒了过去。

    李宗盛将冰凝剑收回腰间,双手将李玄幽抱起。

    “没事了,我带你,回家。”李宗盛轻声在她耳畔呢喃,然后抱着她走出了大门。

    原本的地霸张家早已一片狼藉,刚刚逃走的村民们此刻全都躲在院外,偷偷地打量着张府里的情况。见到大门突然被打开,他们被吓得纷纷后退,直到看见开门而出的人是李宗盛,村民们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们夹在两边,似乎在为新婚的夫妇送行。

    李宗盛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因为他知道元气大伤的无极真人活不了多久,也掀不起什么波浪了,此刻的他眼中只有怀中的美人。

    天色昏黑,李玄幽家中。

    昏睡过去的李玄幽早已醒来,刘婶儿开心地握着李宗盛的手,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

    “哎哟,这个小伙子可真不错,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啊!我就说你小子将来必成大器!”刘婶儿乐的眼睛眯成了一道月牙,全然忘记了在村口责备他时说的话。

    “刘婶儿。”李玄幽和李宗盛坐在桌边,她面色微红,小声提醒着刘婶儿不要再说了。

    她不是没有忘记李宗盛在她昏迷前所说的话,而是聪明的她也知道,自己与李宗盛之间有着万丈沟壑,他们俩根本不是一路人。

    “运气而已,都是运气。”李宗盛讪笑,神色看上去有些疲惫。

    “啧啧啧,谦虚了,还运气呢!”刘婶儿上下打量着李宗盛,像是在打量圈子里干活的毛驴,还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胳膊。

    “你看看这粗壮的腰,看看这结实的臂膀,咱家小幽以后可享福咯!小幽以后发达了,可千万不要忘记刘婶儿啊!”

    “刘婶儿!”李玄幽的脸更加娇红了,她低下头去不敢去看李宗盛。

    “哦,对了,你看我家小幽身上还穿着嫁衣呢,要不你们俩就趁这良辰吉日,一并拜堂成亲,把这生米给煮成熟饭了如何?”刘婶儿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全然不顾尴尬的二人,直到李玄幽抬起头,又气又恼地看着她,这才反应过来。

    “哦,对对对,我在这里你们不太放得开呀,家里的鸡还没喂呢,我先走了,你俩继续,继续啊!”刘婶儿笑眯眯地出了门,还不忘替他们将院子外的大门关好。

    一直到刘婶儿走后,二人依旧寂静不语了许久。

    “你也知道,刘婶儿就是这样。好几年前的时候她儿子便生病死了,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把我当成她的女儿,小欧当成她的儿子,所以你也别怪她念叨了。”

    李宗盛摇了摇头。

    “我只是自责没能救成他。”

    李玄幽自然知道李宗盛口中的他是谁,暗自神伤地摇摇头。

    “这一切或许都是天意,至少在他走前,他活得很快乐。小欧时常跟我说,等他病好了,一定要成为像你一样的大侠,然后保护我。”李玄幽回头看向了另一个房间,那里

    “没关系,以后有我保护你。”李宗盛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向前一步,离面前的美人只剩咫尺。

    “你干嘛,耍流氓啊?”李玄幽再次羞红了脸,她撇过头去,不敢直视。

    可是李宗盛偏偏不躲,猛地低下头去。

    李玄幽轻吟一声,将原本打算推开李宗盛的手缓缓地攥紧。

    明明还有那么多问题想问,明明对未来还有那么多的担忧,却在此刻化成了支支吾吾。

    李宗盛一挥手,屋里的油灯哗然灭了,四周一片寂静。

    数日后的一天清晨,李玄幽整理衣襟从床上起来。偌大的木床上还躺着一个**上身的男子,胸前的肌肉清晰可见,此刻正慵懒地靠在床上看着梳妆的美人。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从床上突然跃了起来。

    今天是几号?

    今日是七月初二了。李玄幽扯着自己的头发,透过镜子看着身后面色凝重的李宗盛,他似乎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

    李玄幽装作没有看见,她垂下眼去,继续用力扯着自己的发梢。

    “我要回去了,去参加升仙大会。”李宗盛犹豫了一阵,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李玄幽咬了咬柔嫩地嘴唇,直到它变得发紫,才松了开来。

    “你还是放不下江湖的恩怨情仇和飞仙的念头啊!”

    李玄幽轻叹了一声,她抬头看向窗外昏沉的天空,是阴天。她的声音也如这天空一样,充满了失落。

    “不,这只是我和一个人的约定而已,一定要取得升仙大会的第一名,绝不是为了所为的成仙。”李宗盛决绝地说道,“遇到了你,成不成仙都无所谓了,哪怕能够千年不老,万年不死,我也情愿陪在你的身边,陪你一起老去。”

    李玄幽不语,依旧望着屋外的天,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李宗盛继续说道。

    “等这次升仙大会结束之后,我便修道还俗,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可好?”

    “你的师父们,会答应吗?”聪慧的李玄幽悠悠地问道,她的眼里泛着点点星光。

    她终于问出几天前的那个夜晚的问题,她一直想要逃避,甚至哪怕只有片刻的欢愉,她李玄幽都愿意。

    可在他要离开的时候,终究还是不舍的。

    “我,我不知道。”提起师父,李宗盛突然愣住了。

    清虚道长还好说,可是那个古板的苍古呢?还有别的四位师叔呢?他们会同意吗?

    他是蜀山的大弟子,若是他连他都修道还俗了,蜀山的门面又该至于何处?

    “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不论千辛万苦都会回来,哪怕失去这一身的修为。我发誓,苍天可鉴,若有违誓,必受千刀……”李宗盛握紧了拳头,对天发誓。

    可他的嘴却突然被堵住了,李玄幽扑了过来,死死咬住了他的嘴唇。

    “我不要,不要你受伤,不论多久,一年,两年,甚至十年,二十年,我都会一直等着你,只要到时候你嫌我老。”李玄幽轻轻笑着,她笑起来是那样的明艳动人。

    那一刻,窗外的阴霾消散了,七月的天变得爽朗阳光起来。

    李宗盛用力地点头,抓起了床头的冰凝剑。

    “定不负卿。”他重重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石崖村。

    一日后的黄昏,蜀山山头,一柄湛蓝色的剑划破长空。

    “大师兄,是大师兄回来了!”身穿灰衣的蜀山弟子们兴奋地叫道。

    他们都知道李宗盛是第一次下山历练,却不知道他这次下山历练是为了去救余子清。

    “哇,大师兄,这不是十**宝排名第七的冰凝剑吗?怎么会在你手上?”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就是师父口中常说的机缘,大师兄福大命大,这次下山肯定得到了不少机缘。”

    “是啊,是啊,我都能感觉得到,大师兄身上的仙气强了好多。”

    “大师兄,你跟我们讲讲吗?这次下山有没有碰到什么高手啊!这山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啊?”几个从未下山的弟子眼巴巴地看着李宗盛,一脸的期待。

    弟子们七嘴八舌的争吵着,李宗盛却微微皱着眉,因为他心烦意乱,不知道该如何和师兄弟们解释。他轻轻摇了摇头,朝着重阳殿走去。

    弟子们一脸木然,他们第一次见到神情凝

    重的李宗盛。

    “二师兄,大师兄这到底是怎么了?”弟子们的目光又落到了旁边人的身上。

    蜀山二弟子,守治。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李宗盛腰间的那把剑上,直到被师弟们问起才回过神来。

    “啊?”他挠了挠头,看了看李宗盛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的师弟们。

    “我不知道啊,师兄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吧。”守治又挠了挠腮。

    “切,师兄你这不等于没说嘛!”师弟们大失所望,然后一股脑儿地消失在了台上。

    无量峰,重阳殿。

    李宗盛在门口犹豫着究竟要不要推开那扇门。

    “是宗盛回来了?为何不进来呢?”正在李宗盛犹豫之际,门内传来了清虚道长的声音。

    木门内烟雾缭绕,宛若仙境。五位老者盘膝坐在地塌上,微闭双目,为首坐着的正是清虚道长。

    随着他睁开眼,四位蜀山长老也缓缓睁开了眼。

    从左到右依次是律德长老苍古,元神长老净明,真武长老治空,玄气长老清衍。

    “回来了。”清虚长老含笑。

    “回来了。”李宗盛作了个倚,沉声回答。

    大殿里一片静谧,直到被清虚道长的笑声打断。

    “我就说,宗盛一定会在升仙大会前回来的,律德,这一百两银子你可不能忘了。”

    苍古尴尬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然后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宗盛。

    “整个蜀山都是掌门的,还在乎我那一百两银子吗?”

    “不能不能,愿赌服输,这钱那从你月奉里扣,小玄你可别忘了。”

    留着山羊胡的清衍笑着点点头,他除去玄气长老的职务,还管理着蜀山大大小小的财务,同时他还是清虚道长的师弟。

    遇上这俩师兄弟,苍古只得掩面。果真是有什么样的师兄就有什么样的师弟,还有一样的,徒弟。

    “此次下山,任务完成地如何?”终于,清虚道长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不辱师命。”李宗盛答道。

    他不知道余子清去了哪里,但他知道余子清定然安然无恙。

    “好,你已经找到它了?”

    李宗盛愣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清虚道长鹅卵石般的眼睛。

    他突然意识到师父说的是道心。师兄弟们看不出来,但他的师父们却能一眼看出。

    “对,找到了。”

    “盛儿年纪轻轻就懂得了大道苍生,找到了道心,可比当年的我们强多了啊!”清衍继续摸着自己的胡子。

    “对啊,小盛找到的道心是什么?不妨告诉师父们。”真武长老治空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守护,一人。”李宗盛缓缓答道,只是他的话一出,所有长老都是一愣。

    道者分大道,小道。

    守护一方,守护天下苍生皆是大道,唯有守护一人,更是小的不能再小。

    而大道小道,却有着本质的区别。得大道者,可升天,而得小道者,只能流连于浅水。

    因此几位长老的眼中具是露出了不可名状的神色。

    大殿内恢复了先前的寂静,只是这次,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你说的一人是?”治空犹豫了一下,他还不死心,万一李宗盛说的一人,是皇帝呢?

    “是爱。”李宗盛继续说,他还是说出了所有长老都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混账!你翅膀硬了,想飞了是吗?”苍古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他瞪大了眼睛。

    “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你知道什么是道吗?修道之人,大道苍生,知人间疾苦,造福众生,怎能流连于儿女情长?”

    李宗盛没有回答,清虚道长也不恼,只是静静地听着,嘴角的微笑若隐若现。

    “所以这次回山,我是来向师父们请辞的。”李宗盛的一番话如晴天霹雳,落在了这重阳殿内。所有的长老都瞪大了眼睛,脸上的惊愕之色难以掩藏。

    “你居然要为了一个女人抛弃天下苍生抛弃蜀山!”苍古气的从地上跳了起来。

    “那个妖女是谁,居然敢魅惑我们蜀山的人!我去杀了她!”

    “不。”

    不?所有长老心中又是一惊,莫非他喜欢的是男人?莫非他爱上的人是余子清?

    “她没有魅惑我,是我爱上了她。师父不用再劝,我心意已决。”李宗盛知道苍古说的是气话,并没有在意。

    “等到升仙大会结束,我便会修道还俗,这么多年,多谢各位师父的教诲。”

    李宗盛突然跪了下来,冲着五位师父磕头。

    一个,两个,足足五个。

    “修道还俗,谁答应你了!想要离开蜀山,你得问问我们愿不愿意!”苍古又急又气,赶忙看向首座的清虚,示意他赶紧说两句,毕竟清虚才是他真正的师父。

    “咳,我同意苍古长老的提议,我们举手表决吧!”

    “同意宗盛修道还俗的,请把手举起来。”清虚道长的话说完,大殿里竟没有一个人敢举手。

    很显然他们都不同意李宗盛修道还俗。

    “小盛是我看着长大的,大道也好,小道也罢,只要他活着,便好。”清衍突然说话了,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缓缓举起了手。

    1比4!

    苍古这才松了一口气。

    清虚道长却突然笑了,他缓缓举起手来。

    “少数服从多数,我同意。”

    苍古突然一愣,他不知道清虚在搞什么。

    “同意什么?”

    “同意让宗盛修道还俗啊!”

    “你在搞什么,少数服从多数,就算加上你,也只有两票啊!”苍古心底刚沉下去的石头突然又跳了起来。

    “我是掌门,再怎么也算两票吧!所以现在,我两票,清衍一票,再加上宗盛自己一票,我们四票,而那么只有三票,自然是少数服从多数了。”清虚道长不紧不慢地说着。

    “还有这种算法!”苍古懵了像是一只不明所以的猩猩愣在原地。

    “多谢师父。”李宗盛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次升仙大会结束,你便去吧!”清虚挥了挥手,李宗盛走出重阳殿的大门,缓缓关上了那扇木门。

    “掌门,宗盛这孩子可是我们蜀山的大弟子,万一这件事传出去了,以后我们蜀山的面子可往哪里搁啊!”李宗盛走后,治空轻轻叹了口气。

    “是啊,我们蜀山的面子往哪儿搁,往哪儿搁!”苍古终于缓过神来,面对清虚道长,他也不敢再发火,摊一摊手,摇着头坐回了原位。

    “宗盛这孩子,从小便在蜀山长大,换算成人间,怕是也有五十载了吧!你们只在意我蜀山的颜面,却忘了他是我们的孩子了吗?这是他的劫难,怎么都躲不掉的。”清虚终于不笑了,他也轻轻摇了摇头,抬头眺望天空,没有人知道他在看什么。

    屋里又恢复了寂静,清衍早已阖上眼,再次打起了坐。

    治空和净明也很快入座了,唯有苍古久久地盯着面前的香炉,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眼中除了愤恨,更多的是不舍。

    是啊,那个小小的孩童,喜欢揪他胡子的那个孩子,终于还是长大了,要离开蜀山了啊!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他下山的啊!”终于,苍古叹了口气,缓缓阖上了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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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剑歌介绍: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年少时所犯的错,老来嗟叹又有何用?
一个来自玉龙山的小小女弟子,一个来自皇城的当今太子,满怀仇怨一心想要复仇的年轻男子,千光寺的小和尚是否又会败坏清规?蜀山的绝顶天才为何又会堕落衰颓?他们将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又能否解开十几年前的惊人阴谋呢?
十二年前他一柄独孤剑,叱咤天下,吓退群雄,却归隐山林,十二年后他的弟子重出江湖,惹得天下纷争大乱。
可是他再出山的时候,江湖已不再是那个江湖。
昆仑剑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昆仑剑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昆仑剑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