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国藏古谜TXT下载国藏古谜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国藏古谜全文阅读

作者:霞光流年     国藏古谜txt下载     国藏古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集结

    丘山一见来者正是胡天,忙向他挥手喊道:“胡天,在这里。”胡天这才留意到破船上的丘山等人,便从芦苇里钻了出来,一溜烟往河滩这边跑来,边跑边叫:“老丘,妈拉个巴子的,你可真会挑地方,这山清水秀的……真是跑断了我的老腿。”

    丘山见胡天胖墩墩的身子后边背着个鼓囊囊的登山包,脖子上围了块迎风招展的花纱巾,忍不住笑道:“胡天,你这是演的哪出?不就是去梁山收个砖头吗?整得跟沙漠考古队似的。”

    胡天颠着小碎步穿过河滩和木板,一蹦跳上船头,猛呼了几口气后嘿嘿一笑道:“这叫专业,懂不?”说着揉了揉肚子往舱内望去,嘴里接着道:“有没有吃的?老子饿惨了。”

    “有,当然有。”丘山上下打量了一番胡天,见他比毕业时还要白胖,忍不住调侃道:“在考古队淫浸两年,居然还长了不少膘。”

    “妈蛋,老子原以为进了考古队,从此就要天当被地做枕,一蓑烟雨春风万里,没想天天呆在所里搞资料汇编……你知道胡爷我虽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也可以九天揽月五洋捉鳖,真是……唉!”胡天夸张地叹了口气,一边摘包一边侧身看着旁边的刘奇,话锋一转哈哈笑道:“这位兄弟印堂红亮,看起来应是文星高照,搁古代那一定是张良之才啊。你好你好,本人胡天,古月胡、天地父母的天,目前在考古队干活。”说着就将一双胖手伸过去,紧紧握住刘奇纤弱的手掌。

    刘奇两嘴一咧,也不知是被胡天捏的还是被他捧的,努力笑道:“幸会幸会,我叫刘奇。”

    “哦,果然是奇才,难怪……”胡天还想接着说下去,丘山已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道:“先去舱里,吃点东西再说。”

    此时阿七已从舱里站起身来,胡天陡一见到阿七,忍不住又嚷了起来:“哎呦,还有位兄弟,怪老弟眼拙,竟然没有看到。”说完上下打量阿七一眼,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嘴里呵呵道:“这位朋友渊岳立气宇轩昂,静如处子动若脱兔,一看就知道是英雄人物。”见阿七微微颔首,就奔过去握住他的手,一边摇晃一边夸道:“看到兄弟仪容脱俗真是令人高山仰止,我就忍不住想起了三国赵子龙,那可真是峥嵘岁月稠啊……”

    “他叫阿七。”丘山打断胡天,搡掇着他来到后舱,把食品袋“哗啦”一下拉开。胡天也老实不客气,一阵风卷残云,消灭了五个罐头和一袋面包后才抹抹嘴,一边吮着手指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点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嘟囔着叫道:“咱们现在就上梁山,事不宜迟越快

    越好。”

    丘山望了望阿七,见他立在船头,眼神迷茫地看着远处,暗想阿七一路为打听青龟的“秦俑”而来,个中甘苦旁人怕是难以领会,便问道:“阿七,你有什么打算?还呆在这里么?”

    阿七看了眼刘奇身前的那个监听器,又回头望了望破船,摇摇头道:“没什么意义了。”

    丘山听他这么说,突然又想起在梁山遇到的黑衣人,或许可以带阿七去乾陵看看那两具尸体,指不定能帮他忆起些什么。想到这里,丘山就将那天在梁山的遭遇避重就轻地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这两人身份神秘,装备奇特,看起来不像寻常人,你见到尸体后说不定能理出些头绪来。好在我们的目的地也正好是梁山,可以顺道去看看,那两人的尸体可是我亲手埋的。”

    阿七听丘山这么说,又想起他曾用过的那把特制手枪,感觉事情颇为蹊跷,便点了点头。

    胡天此时已蹿到河滩上,回头冲丘山他们嚷道:“喂,你们磨磨唧唧半天,到底准备啥时走?我看天色不早了,再不出发咱就要错过吉时。那红砖可是千年难遇之物,若是被人占了先,胡爷我后半生只怕要在悔恨中度过。呃,咱赶紧拾掇拾掇,立马上路吧。”

    丘山见胡天一付志在必得的样子,就道:“胡天,听我一句劝,要是那位老农不卖了,你可不能强买。”说着和阿七刘奇收拾起行李来。

    “嘿,你也忒小瞧胡爷我了,像我这样的知识分子,干的可都是知书达礼之事。”胡天说着将烟头往河里一弹,捋起袖子拨拉开芦苇丛一头钻了进去。

    丘山见刘奇兀自抱着那个监听器,便道:“不是坏了吗?留着干嘛?”

    刘奇嘿嘿一笑,盯着那个金属盒子说:“留着研究研究。”

    “得,搁我包里吧。”丘山说着从刘奇手里取过监听器,放进了随身的背包。

    三人下得船来,阿七拆掉搭在船头的木板,解开锚绳,从岸边捡了根长竹竿,将船身往江心轻轻一推,那破船慢慢荡开,顺着河水往下游缓缓去了。

    一行人穿过芦苇,见胡天已经爬上河岸,便加快脚步撵上。四人走了一刻钟左右,来到一条马路上。

    胡天靠近丘山身边,边走边说:“老丘,你是不是在搞李泰来的报道?”

    丘山有点惊奇地望着胡天道:“你也知道李泰来的案子?”

    胡天打了个嗝儿才道:“媒体的报道都铺天盖地了,谁还不知道?更何况我是考古界的资深人士。依我说嘛,

    你们这些媒体都是东拉西扯地乱写,有的说自杀,有的说谋杀,有的说猝死,死法都被你们写了个遍……咳,你的调查有啥结果了?”说着扯了扯丘山袖子,故意落后阿七和刘奇几步,又大声说道:“唉,一代史学泰斗陨落,也是考古界的重大损失。每每念及此处,我就感到肩上担子更重了。”

    丘山见胡天装模作样长吁短叹,想着不能让他陷到这桩案子里来,就道:“不是警方的结果还没出来吗?媒体自然要多操点心。这叫服务人民,守望社会。”

    “嘿!守望社会都出来了,你不就是为稻粱谋嘛。”胡天见已落后阿七他们六七步远,便低声问道:“那个阿七是什么人?”

    “你干什么?”丘山瞪了胡天一眼。

    “我见这人有点怪怪的,阴气很重。”

    丘山心里咯噔一下,但旋即说道:“别瞎想,他的身份特殊……嗯,先别提这茬了。”

    胡天见丘山表情严肃,便呵呵笑道:“老丘说得是,我们即刻去梁山,赶紧把那红砖收了才是正事。”说着迈起轱辘腿,晃着登山包,一颠一颠地往前走去。

    丘山瞥见那登山包的侧袋里插了份报纸,就随手取下展开来,嘴里说道:“你就这么相信自己的眼力?才在考古队混了两年,凭两张图片就能断定那红砖是宝贝?我倒是实实在在地看过摸过,也没觉得是什么珍贵文物。”

    胡天扭过头来嚷道:“我说老丘你这人嘛,平时没事总喜欢说些扫兴话,你啥时听我说那红砖是文物了?说实话若真是文物,我也拿不准那玩意儿值几个钱。但胡爷我是何等人物,说起来那真是天文地理诸子百家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话说我一看那红砖图片,立即以一篇奇文《仪凤飞天阁显圣记》印证之,有力地得出该砖为绝世之物的结论。”

    胡天见丘山嘴巴渐渐张成o型,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顿时颇为自得,接着说道:“这《仪凤飞天阁显圣记》是残本孤例,就算你翻遍正史野史都找不着。呵呵,最难得的是书中绘有工笔古画,我按图索骥一一对照,你道怎么着?”

    胡天见丘山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像是看到了什么诡异之物一般颇为惊惧,以为自己这些话把丘山唬住了,不由得皱起眉头道:“老丘,几年不见你这画风变化忒大了点吧?”

    “完了……完了完了……”丘山两眼瞪着报纸,嘴里下意识地碎碎念叨着。

    胡天一边望向报纸一边说道:“什么完了完了?这要不是光天化日的,人家还以为你见着鬼了……”

17、奇书

    “糟了糟了,妈的怎么会这样子?”丘山两眼死死盯着报纸,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双手还微微颤抖。

    胡天见报纸头版下方有一篇报道,标题写着“梁山六旬夫妻猝死家中,空巢老人问题再引关注”,旁边还配有一张新闻图片,忙问道:“这家人难道……”

    “没想到,真没想到。”丘山一边盯着图片一边缓缓摇头,一时间头绪纷乱,像是在回忆什么。

    “呃呃,”胡天抓住丘山的膀子猛地摇晃了一下,大声问道:“老丘,是不是那户农民?”走在前边的刘奇和阿七闻声都回过头来张望。

    丘山这才从沉思中抬起头,用手指着图片中的窑洞一字一顿说:“就是这地方,就是要卖红砖的张老汉住的地方。”

    “啊?不会吧?”胡天一把抢过报纸,急切问道:“你没看走眼吧?”

    “不会错,你看这玉米棒子,还有这个“福”字,这塑料窗纸上的洞,我当时就坐在这里……张老汉怎么可能猝死呢?而且是两口子同时猝死!这不可能啊。前几天我碰到他时,身体看着还挺硬朗的……”丘山回忆起那天在窑洞时的情景,脑袋里渐渐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表情由震惊变成疑惧。

    “我靠,这……这是啥时的事?我看看。”胡天一把抓过报纸仔细看了起来,“昨晨七点……这报纸是昨天的,也就是前天清晨七点。我说老丘,咱得赶紧去,说不定还能找到红砖。”

    “一定要去,马上就去。”

    四人沿着街边疾走,好不容易打了辆出租车,直奔乾县梁山而去。

    丘山一路上忐忑不安,想到这几天一直被人跟踪,张老汉和他老伴说不定就是跟踪自己的人谋害的……正胡思乱想间,坐在旁边的胡天突然问道:“老丘,我刚说到哪儿了?”

    “什么说到哪?”丘山心绪烦乱,没好气地反问道。

    胡天倒毫不在乎,一拍脑袋道:“唔……对,《仪凤飞天阁显圣记》。呵呵,这几天我都快把它背下来了。”胡天打开背包,取出个平板电脑说道:“你看看就知道,这本书详细记载了飞天阁的建造过程,真正是千古秘闻。”说着打开电脑,找出一堆图片来。那些图片拍得有失水准,但可以看出是一本古书,纸张暗黄,有些地方已经缺失,内容用工整的楷书所写,字迹仍清晰可辨。

    “这是什么东西?”丘山看了眼电脑屏幕,心不在焉地问道。

    胡天一听丘山的口气,显然把自己刚才的话当成了耳边风,不禁颇为气恼道:“《仪凤飞天阁显圣记》,史上绝无仅有的奇书,孤本。天下知道这本书的不超过三人,你就是第三个。”

    “孤本?”丘山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图片。

    “千真万确,如假包换。我胡天什么人,怎么会整些假东西唬老同学?你知道这本书的作者是谁吗?”胡天好整以暇地望着丘山。

    “是谁?”丘山说着拨了几下屏幕,见有些页张残缺得厉害,痕迹极为陈旧,除了文字之外,书里还有几幅图画,画了一些建筑砖石之类。

    “李觉然。我跟你说,这个李觉然可不是什么普通人,他自称李淳风嫡孙,李淳风可是很牛逼的唐

    代科学家,他孙子自然是信得过的。总而言之,本人通过反复求证,皓首穷经,根据成书年代算来,觉得这李觉然所言非虚。”

    丘山听胡天提及李淳风,心中一动,往那些文字仔细看去,嘴里问道:“这书里讲的什么?”

    “据书中记载,仪凤三年,也就是公元678年,武则天命人铸九九八十一巨鼎结为炉林,熔铜五十余万斤,缚住通天灵石,采撷石之精华匿于红泥,烈火摧之以成砖瓦,营造出阁楼一座,取名飞天阁。”胡天说着在屏幕上好一阵拨划,找到了一张建筑线描图。

    丘山见那阁楼砖石结构,仅两层,筑在一个高台上,就道:“听你这么说,那红砖里边就藏着什么通天灵石。一户农民怎么会有这样的红砖?”

    “你道这飞天阁是说建就建的?武则天征集了五千民工,整整修了十七年才大功告成。也幸亏那老娘们采阳补阴,活了八十来岁。那些民工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全部咔嚓了事。但也难免有一两个漏网之鱼,抱了个红砖偷偷溜回家的。张老汉的祖上说不定就是其中一个。”

    丘山听到这里忍不住笑道:“动用五千人,修了十七年!这可是不输阿房宫、秦长城的大工程。这阁楼才两层……”

    “此楼非彼楼,绝对不能以常理度之。这可是飞天阁。”胡天一本正经地说道:“根据书里记载,被砖石包裹的通天灵石浮力惊人,来去如风,需以沉铜扼住。”胡天说着调出一张古图来,内容是一块标注了一些孔洞曲线和机括的红砖。胡天指着图片道:“看到红砖表面的几个小孔了吧,这叫水银注。只要将水银注入小孔,流经特殊暗道,即可启发机关,打开缚石锁,砖头就能飞起来。”

    听胡天这么说,丘山便把自己手机的图片调出来,放大了仔细一看,还真看见了几个小孔,便问道:“这通天灵石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咳……这个书里虽然没有详细解释,但李觉然称此石‘有灵性’,也就是说好像有生命一样,想来应该是从哪个地方长出来的,就像石头缝里蹦出个孙悟空一样。”

    丘山听胡天开始胡说八道起来,知道他并不清楚通天灵石所指何物,浮力惊人来去如风云云可能都是作者意淫出来的,就接着问道:“实打实说,这本《仪凤飞天阁显圣记》是从哪里搞到的?”

    “此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也。”胡天眼珠子骨碌碌转一圈,嘿嘿笑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这种饱学之士向来爱书如命,珍闻秘录汗牛充栋,这样的书在我那里俯拾皆是,所以也算是安得其所。”

    丘山心想胡天这书来路可能不那么正当,也没再追问,把电脑抱过来,从头至尾粗略浏览了一遍。由于都是文言文,也没断句,丘山只懂了个大概。书中说飞天阁始建于仪凤三年,一直到证圣元年才完工,动用了近五千人,建成了一座两层八面的阁楼。书中对技术细节的描述非常详实,比如飞天阁的构造布置、建造飞天阁的砖石原料等都有图文加以说明,令人觉得这座建筑的确真实存在,但对于飞天阁位于何处却语焉不详。所谓的通天灵石无一字着墨,谈到飞天阁落成时更有“圣泉倒悬,上接霞光,五海之内,日月失色”之类的字样,浮夸程度不亚于《洛神赋》。

    丘山看了一会,觉得索然无味

    ,就将电脑还给胡天,突然想起李泰来的那段暗语,问道:“我昨晚发给你的邮件看了没?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什么邮件……哦,是不是如皇如后什么的?你写的打油诗?还不错嘛。”胡天言不由衷地敷衍道。

    “那是李泰来留给他女儿的遗言,里边似乎隐藏着一些信息。”

    “哦?李泰来的遗言?”胡天忙从电脑里找出那封邮件看了一遍,思索了片刻道:“这不是告诉他女儿一个什么水井里有经书嘛,这老头还挺讲究。”

    丘山听到这里心中一动,问道:“什么经书?”

    “《道德经》呗,你看这‘往昔故井,东来紫气’,意思是说在以前一个什么井里,有本老子的《道德经》。”

    “东来紫气就是指《道德经》?”

    “我说老丘,这你就得跟我学学了。解这种谜语,一定要前后文参照来看。你看这‘东来紫气’不是指老子出关的事么?但一口水井跟老子出关风马牛不相及啊。你就得往前后找线索,注意到没有,步君前尘,这个‘君’指谁?老子呗,老子不是叫太上老君吗?所谓步君前尘,不就是说要学习老子吗?怎么学?老子又不能亲自教,那不就只能学习他留下的《道德经》了。”

    丘山见胡天说得头头是道,就接着问道:“如皇如后,九泉含笑,丈夫立世,高曲寡和又是什么意思?”

    “这几个句子从字面上理解就对了。如皇如后,又像皇帝又像皇后,那不就是说又像男的又像女的吗?李泰来的意思很明白了,他是个双性恋,男的女的都处过,这辈子过得挺满足的,所以可以含笑九泉了。”

    丘山听他不着边际地东拉西扯,正想反驳,胡天接着又道:“丈夫立世,高曲寡和,当然是谈情怀和理想了,意思是说他老人家七尺须眉大丈夫,一辈子搞学术研究,冷冷清清曲高和寡,虽然有那么点怀才不遇,但也算得上不负光阴。咳咳,想不到这老头临死前还有点酸溜溜的心理。不过写的这玩意儿,跟屈原的《楚辞》就相差太远了。”

    丘山暗想胡天若是知道李泰来还留下一首绝句,定会有另一番结论,而不是双性恋、酸溜溜什么的胡诌,只是此时也不便多说,就问道:“你肯定就是这么个意思?”

    胡天摇头晃脑道:“意思当然是**不离十了。从整首诗的结构而言,前边四句算是李泰来对自己一辈子的总结,后边四句大概算得上是托付后事了。不过李泰来为什么要他女儿找一本《道德经》呢?这样绕来绕去的,真是奇怪……莫非他在那《道德经》里夹了些什么宝贝?”

    丘山望了望阿七和刘奇,阿七两眼望着窗外,像在想什么心事,刘奇正在打瞌睡,便道:“这事儿到时再聊。”就将话题岔开,聊了聊各自毕业后的情况。

    据胡天说,他老爹原本托关系要把他弄进某高校当辅导员,来个子承父业,熬个几十年,教授头衔也就到手了。谁料胡天非要搞考古,被他爸臭骂了一顿,父子关系闹得很僵,不过最后还是拗不过胡天,只好遂了他的愿,找后门进了省里的考古队。按说胡天学的是天体物理,跟考古八竿子打不着,好在他平时自己有些积累,加上兴趣所在,也算是找了份合适的职业。

18、毙命

    一路上聊着聊着,车开进了乾县境内,四人在梁山附近下了车。丘山叫大家把登山包、装备之类随身物品卸下堆在一起,又一把摘下胡天的花围巾道:“这次我们要扮成调查组,红砖拿不拿得到,就看扮得像不像。这玩意儿暂时就没必要继续戴着了。”转身见刘奇正从背包里取出那个监听器,就对他道:“刘奇,你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刘奇连连点头应允。

    丘山还识得去张老汉家的路,领着阿七和胡天穿过几条土埂路,远远看见张老汉窑洞前的空地上蹲着一些村民,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聊着什么。

    那些村民见三个外地人大摇大摆地走来,都停住嘴,拿眼望着他们。

    “各位父老乡亲,我们是省里边来的,过来了解下情况,请大家配合调查。”丘山眼睛扫视了一遍村民们。

    村民们一闻此言,纷纷围了上来。一个穿着大红花袄子的村妇说:“哎呀,是省里来的大干部。张老爹真是好人咧,要不是儿子在外地务工,害了急病也不至于没个照应的……”

    那村妇一开腔,村民们就七嘴八舌、乱哄哄地说开了。

    “张老爹那是登仙了咧,你没看他两口子那笑的模样?”

    “要额登仙额也不登咧,还是活着快活。”

    “那是,看你媳妇天天眉花眼笑的,那不就是夜夜快活着呐嘛。”

    “你得丝含滴蛋疼?牛给你卸咧。”

    ……

    丘山见这不是个办法,就喊道:“各位乡亲、各位乡亲,大家静一静。这位大嫂,你刚才说张老爹害了急病,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村妇听丘山问起,忙不迭道:“张老爹两口子得了那个啥……心脏衰竭,要是他儿子在身边,就不会死咧。前天来了两拨人,有一拨是法医,听额们村长说,法医诊断是猝死咧,早点送医院就不会死。你们省里来的,咋还没有掌握情况咧?”

    丘山见这样问下去,说不定会露出马脚,就正了正脸色道:“咳,这个情况省里是掌握的。我们下来调查,是要深入了解情况。那个……尸体在哪?”村民们纷纷指着窑洞。

    丘山点点头道:“好,我们要进去看看尸体。各位乡亲就不要来凑热闹了。”说着朝阿七和胡天挥挥手,三人往窑洞里走去。

    窑洞里正中间用两条凳子架着一块门板,上面躺着两具尸体,用一块床单盖住。丘山走上前去揭开床单,见正是张老汉夫妻俩,嘴都微微张着,嘴角上翘,脸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微笑,眼皮没有合拢,露出了灰白的眼珠。

    “我靠,这是‘鬼见笑’啊,想不到还真有这种死法。”胡天一看那人的表情就嚷道。

    “什么‘鬼见笑’?”

    “咳,这‘鬼见笑’是说人死后一刹那灵魂出窍,黑白无常前来收命时不得说些开场白么?碰到心情好时就说你人世间阳寿已尽,跟我一起回阎王殿报个到,阴曹地府里走一遭,你嘛人挺好,在世上受了不少苦,这六道轮回下世投胎会挑个好人家。这对老夫妻平时不穷得叮当响嘛,一听黑白无常这么说不就笑了?就跟吃了仙丹妙药似的……你看这笑得,脸上皱纹都打褶子了。

    阿七将头凑到张老汉脸上,张眼往口中望去。少顷又将张老汉脖子稍稍抬起,一手捏住下颌,看了看张老汉嘴里,想了想又伸手去解张老汉的衣服,丘山忙上前帮忙。待解开衣服后,见张老汉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丘山心中起疑,问阿七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阿七伸手在张老汉的心脏上按压了一下,想了想,又在他老伴的胸口按了按,然后才缓缓道:“他们确实死于心脏衰竭。”

    “哦,那就是猝死了?”

    “是的。心肌严重受损,变得僵硬,心脏就停止跳动了。”

    “那么是自然死亡还是怎么的?”

    阿七摇摇头道:“看不出来。”

    丘山伸手去按了按张老汉的心脏,感觉身体硬邦邦的。

    胡天东张西望,见窑洞里也就一个炕,一张跛脚的桌子,几条破凳加锅碗瓢盆之类,没一件像样的东西,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发现屋角摊着一大团报纸,忙跑过去扒拉开,见报纸里扔着几块布,忙招呼丘山过去。

    丘山走近一看,正是张老汉用来包红砖盒子的布,盒子却已不翼而飞。

    “妈的,红砖被人搞走了。”胡天在照片上见过这些布块,不由得愤愤骂道。

    丘山将报纸拨开,见屋角有个小地洞,旁边放着一个木板盖子,心想张老汉平时应是将红砖藏在这地洞里,不过对凶手来说,这几乎形同虚设。他又扫了眼房间,东西都收拾得很整齐,没有翻动的痕迹。这时丘山突然看发现门旮旯附近有块折断的木条,便走过去捡起来看了看,原来是门栓。这条门栓齐刷刷从中间折断,想来对方应该是破门而入,强抢硬要,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

    丘山想到这里,觉得张老汉两口子说不定因为红砖被抢,急火攻心引发了心脏病导致猝死。正思付间,窑洞口的门帘晃动,一个五十出头、披了件军大衣的人走了进来。

    “唉呀,您们是省里来的调查组啊,额是二铺头村的村主任张长青,您们好您们好。前天县里公安局来了人,没想到这事还惊动省里了。县上也没派人来打个招呼,额也不知情,慢待了慢待了。”那个自称村主任的人径直走过来,一边谄笑着跟丘山三人打招呼,一边拿眼上下打量他们。

    “唔,张长青同志您好。”丘山故意板起脸孔严肃地说道:“这事儿媒体报道得厉害,引起的社会争议比较大,省里领导很重视,所以派了我们这个调查组来了解情况。这次调查不准备惊动任何人,不过既然张主任亲自过来了,还希望配合我们的工作。”

    “应当应当,这是额的分内事,都是为了工作。再说张二爹也是额的族叔,唉,想不到人穷命苦,村里也一直在想办法给他上低保,但村里财政困难,我们也年年向县里……”

    丘山一听张长青那意思,就打断他道:“嗯,这些事我们需要了解的时候会跟您说……张二爹最近跟什么人接触过?”

    “这个……张二爹住得比较偏,平时跟村里来往得少,这个还真不知情。不过张二爹是个老实人,想来也不会招惹谁个。”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们死了的?”

    “村西头的二麻子前天一大早……也就六七点的样子,来向张二爹借锄耙,就看到他和他屋里人倒在这窑洞里,开始还以为他们睡着了,走上去一摸,才发现身子骨冰凉冰凉的,死透了。”

    “唔,”丘山扫视了一眼窑洞,接着问道:“二麻子家在哪?我们去找他了解一下。”说着往窑洞外走去。

    “就在村西头,额叫人去招来就行了,你们在这等着就成。”村长一边说一边帮忙撩开帘子。

    “不用了,我们过去就成。”

    “呃,那也好。我陪你们去。”

    四人走出窑洞,张长青走在前头,领着众人往西走了一会,穿过了几块菜地,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座房子说:“二麻子家在那里。”

    四人来到房门前,张长青敲了敲门,屋里传来一阵响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面目黧黑的中年人打开门,见村主任后边跟着三个陌生人,木讷地问道:“村长,啥事?”

    “二麻子,大白天的关着门干球?这三位是省里来的领导,来调查张二爹的案子。”

    “哦。”二麻子唯唯诺诺地打开门,把四人迎了进去,一边冲屋里喊:“桂花,给贵客倒茶。”

    丘山摆摆手道:“不用客气,我们问几句话就走。”说着往四下里看了看,见二麻子家陈设简单,不过看起来光景还不错,接着问道:“听说你是第一个发现张二爹夫妻尸体的,我们就想问问当时的情况。”

    “是是。”二麻子掇了几条凳子让众人坐下,回忆道:“这不地里要秋耕,额家锄耙前些天坏了,额寻思着张二爹家正好有,昨天一早就去他家借,谁料敲了半天门也没个人应声,便从窗户往里望,看见张二爹和他屋里人趴在地上。额心想不好,莫不是他们害了啥急病?忙撞门进去,一摸他们身子,结果发现都死透了。额前天还跟县里的领导说来着,这要是早发现,指不定还能抢救呐。”

    “二麻子,么扯远了,捡要紧的说。”张长青打断二麻子。

    “是是。额一看不对,就连忙向额们村长报告了。”

    “你是什么时候去的张二爹家?”

    “早上,快七点的时候。当时天刚放亮,额还特意看了下时间。”

    “当时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异样?”

    “异样?没有。”

    “你再仔细想想,当时有没有留意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二麻子皱起眉头想了想,嘴里道:“也没什么不寻常的……哦,额翻过他们身子,见他们都是笑着的。那个表情啊……额当时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他们活着咧。”二麻子眯着眼睛,撮着嘴巴,脸上显出恐惧的神色。

    “唔,除了这个外,还有什么发现?”

    “没有了。”二麻子使劲摇头。

    “你当时撞门进去时,使了多大劲?”

    二麻子抬头看了看丘山,又赶紧低下眼皮道:“那门关着,额撞了好几下才撞开。”

    “老实说,你偷了张二爹什么东西?”丘山猛地瞪着二麻子,神情严厉地喝问。

19、平板(一)

    二麻子吓得往后一退,坐着的板凳向后歪倒,他仰天一跤跌到地上,双手忙不迭地撑起身子,满脸惊慌道:“额,额什么也没拿。”

    张长青听丘山这么说,吃了一惊,马上喝问二麻子道:“好你个二麻子,你拿了张二爹东西了?”

    “没有啊村长,额怎么敢乱拿别人家的东西。”二麻子哭丧着脸道。

    丘山好整以暇地问道:“你倒说说看,你是怎么撞开张二爹家的房门的?”

    这时胡天也反应过来了,厉声道:“想不到是你啊,胆儿够肥啊你,老实交代,你是怎么谋财害命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额没有谋财害命啊,额是被冤枉的。”二麻子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抖着腿站起身来,走到门边,一边示范一边说:“额当时使劲推门,可就是推不开,想着张二爹要是死了怎么办?心里一急,就用肩膀去撞,撞了两三下,就把门栓撞断了……”

    丘山不等二麻子说完,向胡天和阿七使了使眼色,见他们都点了点头,就大喝一声:“大胆歹徒,还在狡辩,给我拿下。”

    话音未落,阿七已如离弦之箭,直往二麻子扑去。

    张长青没想到事情突起变故,神情惶惶地看着丘山,张口结舌道:“这……这真是……”

    二麻子见两人来势汹汹地冲他过来,吓得拔腿就跑,但脚下一软勾在了门槛上,“扑通”一声半个身子摔趴在走廊里。

    丘山见阿七已经摁住了二麻子,正准备发话,里屋冲出个粗腰圆膀子的中年村妇来,抢天呼地地嚎哭道:“二麻子你个瓜皮,额叫你退回去,你就是想占那点小便宜,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你还脱得干系?二球货,逮监牢里蹲着就老实了……你就是一辈子的坎头子,额就是命苦嗷,嫁了你这个怂货……”

    丘山见这幅光景,想这泼悍村妇应该就是二麻子的老婆桂花了,正想发问,见桂花已经冲到阿七身边,抄起旁边一只破拖鞋往二麻子头上拍去,一边拍一边哭骂:“你个怂货,要害得额守活寡哇,额当初就是瞎了眼……”可怜二麻子被阿七制住,动弹不得,拖鞋里拍出的灰尘呛得他不住咳嗽,脸憋得通红,神情狼狈之极。

    张长青见状,上去一把拉住桂花,沉声道:“桂花,你们两口子这是演的哪出?闹腾啥闹腾?让省里领导看笑话……快停下。”

    桂花这才收了声,怯怯地看了眼丘山他们,对张长青道:“村长,你还不了解二麻子吗?他那敢犯杀头的事?你要帮额们做主啊。”

    “做主做主……省里领导在这里,你自个儿说去。”张长青训斥道。

    丘山见桂花兀自抽抽搭搭地坐在地上,就说道:“你男人犯事,你不能同流合污,要如实交代,不要耍阴谋诡计。”

    “先把东西交出来。”胡天见缝插针地嚷道。

    桂花听胡天这么说,忙站起身冲到院里,边走边说:“他也就这点出息,就为了这么个破东西,瞒上瞒下的,把自己搭进去了,还以为能耐。”说着走到一个草垛前,伸手在草垛里掏了一阵,摸出一个用塑料布包着的东西来。

    胡天一见,心中暗喜,忙奔上前去迎住桂花道:“赃物先交给调查组查验。”

    桂花小心翼翼地将包裹递给胡天,胡天连忙捧住,解开包裹一看,当场就愣在那儿了。

    丘山从后边看见胡天僵立着,担心他乍一看见梦寐以求的红砖会发起痴来,就大声道:“古月同志,东西先做好保护,回省里再进行取证工作。”

    胡天缓缓转过身来,满脸啼笑皆非的表情,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冲丘山道:“取证工作就全靠你领导了。”说着将东西扔了过来。

    丘山一把接住,见是个尚未开封的包装盒,盒子上印着一个大大的平板电脑图片,上面写着“苹果牌高级平板电脑,开启您的数码人生”一行字。丘山翻看包装盒,居然连生产厂家都没有。他将包装盒打开,里边确是一台平板电脑,做工看起来有点粗糙。

    丘山抬头看着桂花,皱起眉头问道:“你老公就为了这个,把张二爹夫妻俩都杀了?”

    一直被阿七制住、连气都喘不匀的二麻子,这时努力抬起头来,沙哑着嗓子喊道:“额没有杀张二爹两口子。”

    “这个又怎么解释?”丘山拍着盒子问道。

    “额当时确实是去找张二爹借锄耙,看到他们趴在地上,担心他们犯了什么病,就去推门。那门只是虚掩着,额进去后一摸,发现他们两口子都死了。”

    “所以你就顺手牵羊,拿走了张二爹的平板电脑?”

    二麻子低头不语。

    丘山皱着眉头看了看平板电脑,摁下电源键,发现是一款像素较低的国产山寨货,看上去顶多也就值个五百块钱,就接着问道:“除了这个,你没动其他东西?”

    “当时窑洞里黑咕隆咚的,张二爹两口子的尸体又骇人得很,额哪敢拿其他东西。”

    “要不是黑咕隆咚的,你就要拿其他东西了?”丘山似笑非笑地看着二麻子。

    二麻子一脸惊慌,忙不迭道:“额不是这个意思,额……额……看到桌上放着这个盒子,又没有开封,心想张二爹两口子都死了……”

    “你就想人都死了,死无对证是不是?”胡天内心极度失落,咬牙切齿、铿锵有力地质问道。

    二麻子被胡天的气势震慑,嗫嚅着没敢接腔。

    桂花这时又冲过去,抄起那只破拖鞋,嘴里哭骂道:“贪便宜贪便宜……看你还贪不贪……让送回去,就是不肯,就是想捡个便宜……”作势又要去打她丈夫的脑袋瓜。

    丘山见桂花又要撒泼,就喝道:“停下!”心想二麻子不像是夺走红砖之人,只是这个崭新的平板电脑是从哪来的?又拿眼去看那平板,见其外观朴实,由于做工粗糙,面板与塑料后壳的结合处做得不甚严密,边缘还有些毛刺,应该是某个地下工厂的产品。丘山抬头看了眼二麻子,对阿七挥挥手,让他把二麻子放了,接着道:“当时这个盒子就在桌上?除了盒子外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二麻子摸着酸麻的脖子,侧着脸想了片刻才道:“好像有……有个快递包装袋。”

    丘山喝问道:“到底有还是没有?”

    “有有有。”二麻子鸡啄米似的点头。

    “你把它扔到哪里了?”

    “后边山坳里。”

    “带我们去找回来。”

    一行人出了二麻子家,来到屋后头,翻过一道土坎,见前面有一条小山沟,堆满了生活垃圾。垃圾场不大,但气味不小。丘山等人在二麻子带领下来到垃圾场前。二麻子指了指垃

    圾场左侧的一个角落道:“在那里。”

    丘山点点头,看着二麻子,下巴往那边扬了扬,示意他去把它找出来。

    “嗯。”二麻子点点头,哈着腰走进垃圾场里,在那些垃圾中翻找起来。包装袋应该还没有被其他垃圾覆盖,二麻子很快就捡起一团塑料物,向丘山他们扬扬手,快步走了回来。

    “就是这个袋子。”二麻子来到丘山面前,一边说一边将包装袋摊开在地上。丘山蹲下一看,见快递单上的字迹仍清晰可见,发货地址写着东莞横沥镇月塘工业区,发货日期正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张二爹的那天,发货人那栏写着张胜利,后边却没写电话号码。收件人写着张生财,想来就是张二爹的大名。

    丘山望着张长青道:“张二爹的儿子在哪里打工?”

    “你说张胜利啊,这个额知道,他在东莞。额儿子跟他在一起的。”

    “那么这个平板电脑就是张胜利寄给他爹的咯。”

    “想必是。”

    丘山沉吟片刻,问道:“能联系上张胜利吗?”

    “当然能。前天还是额通知他们回来的。”

    “好。你现在打个电话问问,张胜利啥时给他爹寄的平板电脑?”

    “没问题。”张长青拿出手机,找到张胜利的号码拨了过去。丘山示意张长青开启免提。电话接通后,张长青跟张胜利解释了一通省里领导来调查的情况,问他啥时给他爹寄了平板电脑。

    “没有啊,额最近没给额爹寄东西。”张胜利语气里透着一股惊奇。

    众人都是一愣,有点吃惊地看着那个包裹单。

    “前进有没有寄东西?”张长青想电脑或许是张胜利的弟兄张前进寄的,此时他俩应该在一起,就接着问道。

    话筒里传来一阵声,几句低声交谈之后,张胜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没有。”

    “真没有?”张长青不相信似的追问。

    “真没有。是啥平板电脑啊?”张胜利反问道。

    “唔,”张长青看丘山做了个手势,就道:“没什么。有事再跟你联系。”说毕匆匆挂上了电话。

    丘山盯着二麻子道:“你确定这包裹是在张二爹的桌子上拿的?”

    “千真万确啊。”二麻子哭丧着脸道:“若不是这样,额何必认了?”

    丘山想想确实如此,就道:“二麻子,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现在也不带你走。让村长陪你去县里公安局自首,把知道的情况老老实实交代清楚,争取宽大处理。”说着把那个包装袋收起来,接着道:“这个平板电脑来路不明,我们需要带回去查验取证。”

    张长青连连点头道:“好的好的,额一定会做好安排。二铺头村出了这档子事,也不光彩……”

    “唔,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回省里,那就这么办吧。”丘山打断张长青,对阿七和胡天使个眼色,三人转身就走。

    张长青忙不迭地跟在后边道:“哪能那么快就走呐,额们虽然地方小,也还是要招待……”

    丘山边走边摆手,摆出一付公事公办的样子道:“我们调查组不吃请。您请回吧,赶紧带二麻子去自首要紧。”

    张长青只好停住脚步,目送丘山一行离开。

20、空坟

    三人翻过一道土坎,待再也看不见张长青和二麻子时,丘山对阿七道:“我们现在就上梁山,去找那两具尸体看看。”说着沿旁边一条小路往梁山脚下奔去。

    胡天闻言道:“尸体?怎么还有两具尸体?不会是武则天老娘们和她老公的吧?”

    丘山一听胡天开腔,就停下步来对他道:“胡天,没想到让你白跑一趟了。红砖已经被人搞走,你还是回去上班吧。”

    “我靠,丘山你啥意思?我作为考古工作人员,现在不就跟上班一样吗?”胡天不满地嚷嚷道。

    丘山见软的不行,决定给胡天透点底,就说道:“你还是别这浑水了,抢红砖的那帮人绝非善类,要想灭我们那是分分钟的事。一块红砖而已,以后宝贝多着呢,我平时帮你留意着,有了好消息就通知你。”

    “妈蛋,老丘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老子是那种贪生怕死、贪财好色之人吗?”胡天气鼓鼓地拍着胸脯:“胡爷我多少也算个考古事业接班人,追求的是真理和正义,什么叫献身精神?什么叫舍生取义?我跟你话撂这里,人生在世绝不能苟且偷生,倘若死得轻如鸿毛不如当初射在墙上。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你甭想拦着我。”说着自个儿踏着小路就往梁山走去。

    丘山拿胡天没辙,只好暂时作罢。

    三人沿着此前丘山走过的小道一路往上爬,过半山腰后找到折向东边的小道,望梁山东边奔去。一路上胡天嘴里骂个不停,把夺走红砖的那帮人祖宗十八代操了个遍,听得丘山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胡天骂得兴起,见路边树杈间有个马蜂窝,拿起手上刚捡到的树枝就要去捅。

    丘山吓得不轻,一把抱住胡天说:“你这要捅上去,今天我们就真的倒了血霉了。”

    胡天还兀自不服,说

    道:“胡爷我啥大场面没见过,这区区马蜂窝算个球?你要多少我就给你摘多少。”话虽如此,却也不再去招惹那些马蜂。

    待走到梁山东南坡时,已是下午四时,太阳西斜,映得满山金光。丘山故地重游,看到周围松柏森森,那处石坡在霞光中熠熠生辉,石缝里的铜镜犹在怀里,只是没想到张老汉夫妻命丧黄泉,不禁有些黯然神伤。眼见时间已晚,便奋力往埋尸处爬去。

    片刻功夫三人来到丘山埋第一个黑衣人的地方。丘山远远看到坟茔还在,连忙跑了过去,阿七和胡天紧跟其后。

    丘山跑近坟边一看,不禁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地看着坟里,一屁股跌坐在地。

    胡天这时也已跑近,探身往土堆里望了一眼,说道:“你说的尸体在哪呢?”

    丘山摇了摇头,说道:“没道理啊。”

    “什么有道理没道理?到底是什么尸体嘛?是小猫小狗还是小强?”胡天憋了一肚子火,干脆也一屁股坐下来,气喘吁吁地道。

    “是人的尸体。”

    “什么人?”胡天满腹狐疑地看着丘山,突然又满脸亢奋地叫道:“难道是唐代的?”

    “刚死没几天的。”

    “哦。”胡天顿觉索然无味,从兜里摸出根烟来,随口问道:“莫不是你弄死的?这荒山野岭的,你胆儿够肥啊。”

    阿七这时走到坟边,摸了摸土堆上的松土,默不作声。

    “是被这山上的马蜂蜇死的。”

    “是吗?这马蜂能蜇死人?”胡天点着烟,慢悠悠地吐了口烟圈,不以为然道:“我看这人多半没死,从坟里爬出去了。”

    丘山正要回嘴,一直呆在坟边的阿七突然说道:“尸体是被人取出带走的。”

    丘山和胡天听阿七这么一说,都凑到他身边。

    丘山问道:“你怎么看出的?”

    阿七用手捏着碎土,说道:“如果是自内向外打开,这些新土应该落进坑里,但土石都往两边翻开,应该是有人从外面扒开土堆,取走了尸体。”

    丘山仔细观察了一下坟堆,果然发现如阿七所言,坟上覆盖的土堆都往外边扒开。丘山惊疑不定,说道:“上边还有一个,赶紧去看看。”

    三人爬到埋第二具尸体的地方,发现坟堆也空空如也,里边的尸体早已不翼而飞。虽然丘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仍不免有些沮丧。他记得自己当时取出了黑衣人的通讯设备,切断了电源,想不到对方仍能找到尸体……现在想来,那两人的同伙应该掌握着他们的实时定位信息。只怪当时粗心大意,若是将通讯设备丢到其他地方,谅对方也不会这么轻易找到尸体。

    正思付间,胡天在一旁嚷嚷开了:“老丘,这到底埋的什么人?”

    丘山见他这么问起,就道:“这两个人是跟踪我的杀手,幸好被毒蜂蜇死,否则你就永远也看不到我了。”

    胡天见丘山说得认真,一时竟惊得说不出话来。

    丘山见胡天呆住,趁势说道:“所以我说这帮人绝非善类。怎么样?要不要考虑打道回府。”

    胡天大力摇摇头道:“不对不对,对方真那么牛逼,怎么会被毒蜂蜇死?老丘你甭想吓唬人。我跟你说,再提这茬我跟你急。”

    丘山见劝不了胡天,只好说道:“行啊,到时你可别吃后悔药。”说着站起身来接着道:“咱赶紧回吧。”

    此时夕阳向晚,树林间暗了下来,三人顺着原来的山道往下走,片刻功夫就到了梁山脚下。众人远远看见刘奇正埋首在那堆背包中,待走到他身边,刘奇才惶然惊起。

21、诡计

    胡天见刘奇身前铺着一张摊开的报纸,上边散放着各种电子元器件,那个监听器的壳子被扔在一旁,不禁笑道:“刘总在这么艰苦、条件这么简陋的环境下搞科研,实在太让人敬佩了。话说回来,咱考古队员也是这么工作的。”

    刘奇眨了眨眼睛,尴尬笑道:“一时没忍住就给拆了。”说着把那些电子元件收拢来,用报纸包好,问道:“怎样?有没有收获?”

    “有个毛收获。”胡天粗声粗气地答道:“他娘的,红砖被人搞走了。”

    刘奇虽然对红砖之类的古物没什么兴趣,不过听胡天这么说,也觉得颇为可惜,就问丘山:“下一步做什么?”

    丘山望向阿七道:“你有什么打算?”

    阿七凝望着远处西沉的夕阳,思索了片刻才道:“去找李柳玉。”

    丘山点点头道:“正是,我们一起去。”暗想自己正好可以把李泰来留下的秘密告诉李柳玉,也算是去掉一块心病。

    四人打点好行装,沿着马路走了好一会儿才搭上一辆去县城的货车。到县城后又寻了一辆出租,连夜赶往西安,在西京大学南门附近找了个叫栖凤岭的宾馆住下。

    第二天一早,胡天心血来潮,说要去逛逛西安古城,感受一下十三朝古都的风韵,丘山也不阻拦,任由他出门去了。

    刘奇则埋首在客房桌前,继续摆弄那个监听器。丘山见此情景,突然想起昨天从二麻子那里搞到的平板电脑,心中一动,将平板取出来递给刘奇道:“你看看这玩意儿有没有什么蹊跷。”

    刘奇接过一看,不禁嘿嘿笑道:“丘哥,想不到你的品味这么特别。”

    “这是昨天从案发现场弄到的证物,你得认真对待。”丘山一板一眼说道。

    刘奇听他这么说,就将那平板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打开电源,在平板上划拨了几下,漫不经心地说:“这种东西就是东莞产的山寨机。”

    “你说得没错,蹊跷就蹊跷在它来路不明。”丘山将二麻子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接着道:“搞走红砖的人为什么要留个平板在张老汉家里?这事没那么简单。”

    刘奇闻言不禁好奇起来,说道:“好,我琢磨琢磨。”

    丘山听他应承了,就不再打扰,见阿七正从窗口往外张望,就走到他身边。

    这间客房正好临街,街道上熙熙攘攘,斜对面的西京大学南门有不少人进进出出。

    “得去学校转转。”

    “嗯,好的。”

    两人跟刘奇打了个招呼,出了房间,来到下边街道上,穿过马路,走进西京大学南门。想到刘登极可能在校园里布了耳目,两人也不敢太过招摇,只捡些偏僻小道,东弯西拐摸到了二十三栋教师公寓附近。

    丘山往李泰来生前所住的四楼望去,见窗帘

    紧闭,便问阿七道:“你见过李柳玉吗?”

    “见过。在我们第一次碰面的第二天,我在这附近见过她。”阿七想了想接着又道:“李柳玉并不住这里。”

    丘山点点头没有说话。

    阿七继续说道:“刘登极很早就在监视李柳玉了。我在旧金山时,就常常在刘登极的通信中听到一个代号‘柳絮’的人,后来才知道‘柳絮’就是李柳玉。她在北京一个叫‘国家文物保护协会’的机构工作。”

    “刘登极为什么没动她?”

    “他可能想先通过李柳玉的行踪,来判断那首四言古诗里隐藏的信息。”阿七皱了皱眉头接着道:“但这几日李柳玉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她可能并不清楚李泰来有什么秘密。”丘山想起了自己怀里的铜镜。

    “嗯,你说的或许是对的。她甚至觉得她父亲是自杀的。”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来到了李泰来所住那个单元楼前。丘山突然发现楼道入口的门上贴着一张崭新的告示,忙凑上前去一看,竟是一张讣告,讣告中说李泰来的遗体告别仪式将于明天上午九点在西京大学小礼堂举行。

    丘山心想这事还真凑巧,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上午我们就可以见到她了。”

    “刘登极在她周围安插了很多眼线,我们必须非常小心。”

    丘山正想说是,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忙拿出一看,见是刘奇的短信,只写了短短一行字:“有重要发现,速回!”

    “刘奇说有重要发现,我们赶紧回去。”丘山向阿七扬了扬手机。两人连忙匆匆赶回了宾馆。

    他们刚走进房间,刘奇就大叫道:“我们被监听了。”

    丘山闻言吃了一惊,忙问:“怎么回事?”说着冲到刘奇身边,见桌上正摆着那个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平板电脑。

    “这平板里藏了个信号发送器。”刘奇将零散的电子元件拨开,拿起中间的主板,指着左上角一个芯片说道。

    丘山凑近一看,见那个芯片看起来与其他芯片没什么两样,抬头困惑地看了眼刘奇。

    “唔,”刘奇指着电路板上密密麻麻的线路和元件介绍道:“这个芯片实际上控制着一个独立的通讯系统。它从麦克风那里获取声音信号,通过通讯模块实时发送出去。这个通讯模块始终保持与最近的通信基站连接,采用的是地面微波通信方式。也就是说,这个平板电脑实际上是个窃听器。”

    “也就是说昨天拿到这个平板后,它就一直处于监听状态?”

    “你什么时候开的机?”

    “差不多昨天下午两点。”

    “嗯,从开机那刻起,它就开始工作了。”

    “但我开机后不久又关闭电源了。”

    “这是个独立系统,开机激活后不会再断电。”

    丘山暗付事情果然不简单,抢走红砖的那帮人留下这个平板,目的是为了窃听他们。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最先赶到现场的应该是警方,他们的目的很可能是窃听警方!

    丘山回想了一番昨日开机以来的对话,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忙问刘奇:“对方有没可能通过这个定位咱们?”

    刘奇眯着眼望着丘山,恍然大悟道:“他们可以通过基站定位,我们的地址可能暴露了。”

    丘山一边冲向窗户一边快速问道:“用这个平板定位的话,需要多长时间?”

    “唔,这个通讯系统当初设计时可能没考虑定位问题,所以并没有调用gps模块。但对方可以定位到基站,能给出一个大概范围,这个过程只要几分钟的时间。”

    “多大范围?”

    “我看看。”刘奇在笔记本电脑上捣鼓了一阵,抬头对丘山道:“根据这块区域的基站分布密度,大约方圆一百五十米到两百米的范围。”

    “也就是说,对方至少知道我们现在在栖凤岭宾馆?”丘山探头望向窗外,边问边看。街边走着三三两两的人群,有些闲散人等在街边花坛旁或站或坐,抽烟聊天。丘山逐个看去,一时间觉得人人形迹可疑。

    “差不多……有什么不对劲吗?”刘奇紧张地问道。

    丘山感到街对面似乎有人正往这边张望,忙往窗帘后躲了躲,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回答:“我们可能被盯上了。”说着打开手机,键入“已被跟踪,注意安全”八个字,给胡天发了过去。

    阿七这时来到丘山身旁,沉声道:“对方没有采取行动,一定在等什么。”

    听阿七这么说,丘山冷静下来,细细回想了一下昨天的谈话,似有所悟道:“李柳玉。”见阿七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丘山退回到沙发椅边坐下,边想边说:“他们想等我们与李柳玉接触后动手。”

    正思付间,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胡天的回信,仅区区两个字:“等我!”

    丘山转向刘奇问道:“平板电脑还能用吗?”

    刘奇嘿嘿笑道:“已经彻底切断电源。”

    “还能不能再接上?”丘山见刘奇迷惑不解地望着自己,就接着解释道:“我想搞反间计。”

    刘奇领悟过来,说道:“没问题的。不过中间断电有会儿了,对方肯定会起疑心。”

    “如果平板发生故障了呢?”

    刘奇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比如说上厕所掉进了马桶里,说不定对方信以为真。”

    丘山呵呵笑道:“那我们就先演练演练。”

    三人凑在一起,编造了一个平板电脑意外进水的谎话,接着又设计需要传递给对方的假信息。正在冥思苦想时,门铃突然“叮咚”一声响了起来。

22、反间

    丘山蹑手蹑脚走到门口,从猫眼往外望去,只见一个头戴黑色礼帽的人,正低着头往走廊两侧东张西望。由于礼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丘山无法看清那人面孔,但从露出的半截下巴来看,此人不是胡天,也不像是服务员。

    丘山忙扭头朝阿七和刘奇做了个有危险的手势。阿七迅速从桌下包里摸出丘山的手枪,屏气凝神地掩上前来。刘奇见状忙在床角蹲下,从床罩后方露出半个脑袋来,神色紧张地盯着门口。

    此时门外又传来“笃笃笃”三声敲门声,丘山往猫眼望去,见那人已抬起头来,是个三十岁开外的陌生男子。

    丘山回头望向阿七,见他朝自己点了点头,就冲门外低声说道:“谁?”

    “老丘,快开门。”对方尽管压低了声音,但毫无疑问是胡天的嗓音。

    丘山惊奇无比,又从猫眼往外望了望,见对方正神色紧张地东张西望,神态看起来颇似胡天,但面容完全是另一个人的样子。“你是胡天?”

    “是啊,”对方望向猫眼,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戴了面具。快开门,妈的我被跟踪了。”

    丘山见他说话时面部表情有些僵硬,应是戴了某种仿真面具,忙打开门来。

    胡天“蹭”地蹿进门,嘴里连连叫道:“我靠,好险。老子差点就回不来了。”边说边摘下帽子和假发,解开胸前的衣服扣子,露出了光溜溜的脑袋。

    丘山见胡天将手伸到锁骨下部两寸左右的位置,那里有条不甚分明的接缝。胡天将大拇指扣进接缝里,整只手插了进去,在颈部撑起来,另一只手拽住松动了的面皮往上一拉,头从面具里褪了出来。

    “被跟踪了?”

    “是啊。接到你的短信前就觉得不对劲,右眼皮跳个不停。当时正好在一处集市里,我往周围看了看,居然有十多个盯梢的。我靠,这不是要把老子往死里整吗?幸好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主动采取迂回战术,给他们来了个狸猫换太子,总算虎口脱险逃过一劫。”胡天说着抖了抖手中的面具道:“货真价实的仿真面具,虽然丑了点,但还是挺管用的。”

    丘山知道胡天难免夸大其辞,但被人盯梢应该是有可能的,便道:“没出事就好。”从胡天手里拿过面具摸了摸,入手柔软轻盈,心中一动,问道:“这玩意儿在哪买的?”

    “集市附近有一家店,正好有这种面具。摆脱他们后,我急中生智闯进店里,现买现戴,怎么样?不错吧?花了老子整整十二张毛爷爷咧。”胡天自吹自擂一番,接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被跟踪了?”

    “唉。”丘山叹口气,指着刘奇道:“要不是刘奇,我们还一直蒙在鼓里。”把平板的事简要说了一遍。

    胡天听后直叫:“我操,难怪老子的右眼皮昨下午开始就一直跳,原来问题出在这。咱们赶紧把那破玩意扔掉。”

    丘山连连摇头:“现在我们已经被对方盯上了,就算扔掉也不管用。好在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们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便把反间计跟胡天说了。

    胡天兴奋得连连拍手,哈哈笑道:“老丘你行啊,在我的熏陶下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又道:“那帮孙子一定不知那砖头有多大价值,要不就骗他们说那只是块普通古砖,说不定他们就把它给扔了。”

    丘山摇摇头道:“对方应该也发现那红砖比较特殊。退一步说,就算信了你的话,人家随手把砖头扔掉,你到时上哪去找?”

    胡天听丘山说得在理,拧着眉头想了想,嘿地一声拍手叫道:“这帮人一定也知道那首四言古诗,我就来他个胡编乱造,对方肯定也信以为真。”

    丘山一听,觉得这主意可行,就道:“好,那就试试看。”又看看胡天,不放心地笑道:“你准备怎么胡说八道?”

    胡天一拍胸脯,鼓著腮帮子道:“老子七步成诗倚马可待,编个故事还不是出口成章。”

    丘山皱皱眉头道:“那是那是。你得想好了,刘奇把电源接上后,咱们的对话就得一气呵成,可不能露馅,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甭担心,我这嘴上功夫可不是吹的。”嘴里虽这么说,胡天还是从包里找出纸笔来,盘算着怎么编造谎话。

    丘山见他如此就放下心来,走到刘奇身边道:“接通电源得多长时间?”

    “一分钟就能搞定,但要找胡天借个小东西。”

    “哦?”胡天回过头来问道:“什么东西?”

    “唔,你抽烟吧?我需要烟盒里的铝箔纸。”

    胡天半信半疑地掏出烟盒递给刘奇。刘奇从烟盒里撕下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铝箔纸来,用桌上的水果刀裁成米粒宽的小条,然后浸入水杯里,泡了片刻从水杯里取出,小心撕掉一面的纸,接着将平板电脑的主板翻过来,在一处被刮削的线路处擦了擦,准备将那铝箔条贴上去。

    丘山忙道:“稍等,等胡天那边完事后再接上。”

    待胡天写好后,丘山拿过一看,不禁笑道:“你这脑洞也是没谁了。”

    胡天撇了撇下巴:“要不你来整一个?不是我吹牛,对方只要收到这些讯息,一定当是捡到宝了。”

    丘山又仔细看了看,觉得虽然有点胡扯,好在没什么破绽,就说:“就照这么来吧。”说着从抽屉里取出电吹风接上电源,对刘奇道:“好,可以开始了。”

    刘奇用一把镊子夹着那片锡箔条往那处铜线搭去,快搭上时却突然停下,挠挠头道:“哦我忘说了,这套通讯系统是独立的,通电后不会有什么反应,没有指示灯啥的,只要接上就算是工作了。明白?”见三人都点点头,就将锡箔条搭在了铜线上,用镊子压住,接着道:“这东西又不防水,怎么能怨我呢?”

    “不怨你怨谁?水杯是你打翻的……看看这,屏幕里全是水汽。”丘山一边责备一边打开电吹风开关,对准平板的麦克风“嗡嗡”吹了起来。

    “别吹了,都吹半天了还没干。就一山寨机,几百块钱的货,坏了就扔掉呗。”

    “扔掉?你还真大方啊,要不扔一个给我?”

    “这样吹干不了。”阿七在一旁不冷不热地插嘴道

    “那怎么弄?这么多水汽,屏幕糊糊的没法看啊。”

    “先搁上一天半天,说不定水汽就没了。”

    丘山听阿七这么说,便把电吹风关掉放在桌上。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后,丘山向胡天做了个手势。

    胡天点点头,眨巴几下眼睛道:“咦?!”

    “怎么了?”丘山说着往胡天身边走去。

    “唔,我觉得‘如皇如后’四字,可能另有深意。”

    “怎么说?”

    “按照刚才的思路,咱们进了死胡同。我现在觉得,‘如皇如后’应该包含了某个地理方位信息。你看这个,”胡天装模作样地指着纸条道:“‘皇’和‘后’,在这里应该代表了某个地名。”

    “地名?”丘山故作惊讶地问道:“何以见得?”

    “唔,要理解这一点,必须前后文结合起来分析。你先看后边这两句,往昔故井,东来紫气。往昔故井是不是指出了某个具体的地方?”

    见丘山点了点头,胡天接着道:“咱们再看这古诗的结构,前四句和后四句是不是对仗关系?它们在结构上是一一对应的,在内容上则是层层递进的。与‘往昔故井’对应的正是‘如皇如后’,而且‘如’正好也有‘去往’的意思,这说明‘皇’和‘后’跟‘故井’一样是指代某个地方,它们一起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地名。”

    “嗯,”丘山点点头道:“有点道理,只凭‘故井’两字,确实搞不清在啥地方……不过‘皇’和‘后’分别代表哪里呢?”

    “这还得从后两句来看。‘东来紫气’是具有深刻文化意涵的典故,讲的是老子出关的事。老子是道教三清之一的道德天尊,李泰来在诗里引用这个典故,实际上暗示了整首诗的文化背景就是道教文化。”

    丘山沉吟道:“既然如此,‘皇’和‘后’所指也应在道教文化里找答案了?”

    “正是。根据我的分析,皇,指的是玉皇大帝;后,指的是后土娘娘,合起来就是天公地母。从这层意思来看,如皇如后应该是指去玉皇大帝和后土娘娘那里。想想看,玉皇大帝住哪里呀?凌霄殿不是?后土娘娘当然是住在后土祠了。两者意思综合起来,应该是说某个后土祠地下有个凌霄殿,凌霄殿里有口水井,财啊宝啊什么的,就在这井里了。”

    “唔,”丘山兴奋地踱着步子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转向刘奇和阿七道:“你们怎么看?”

    “我觉得这个分析比较靠谱。”刘奇满脸憧憬道。

    阿七说道:“既然如此,这个后土祠又在什么地方呢?”

    “目前还没什么头绪,不过有几处地方应该好好考虑。”胡天眼珠骨碌碌一转,接着道:“前段时间我正好在研究《晋汾古建筑预查纪略》。现在想来,山西有好几处后土祠,说不定某个后土圣母庙里就藏了什么玄机。”

    “嗯,看来我们得去山西转转了……”丘山边说边向刘奇使眼色。

    丘山话音未落,刘奇已将锡箔条从主板上拿开,笑道:“断开了。”

23、葬礼

    胡天长吁一口气,忍不住叫道:“妈蛋,把老子累得够呛,比做报告还累。”

    丘山笑道:“你要是在街边摆一摊,摊边戳一麻衣神相幌子,指不定比上班强。”说着走到窗边,往外边瞄了一眼,接着道:“也不知道那帮人能不能收到这些信息。若能把他们支开就成功了。”此时街道上阳光明媚,除了往来的路人,仍有一些聚集在花坛处的闲散人。

    丘山向阿七招招手,待他走到身边后,向窗外努努嘴道:“你注意到刚才那几个抽烟的人没?”

    “嗯,共有五个。两个在花坛边,另外三个站在另一侧。”

    “看来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撤。”

    胡天这时也凑过身来,抻着脑袋往外张望。丘山忙把他拉回,说道:“那帮人正盯着咱们呐。”抬头看见桌上的面具,便接着道:“你还记得那家面具店吗?”

    “当然。”

    “我们再买三个。”

    “好,我去。”

    丘山连连摇头道:“你再出去比较危险,我看还是阿七去好了。”见阿七点头赞同,便走到桌边拿起面具递给他,说道:“戴上这个,安全些。”

    当天傍晚时分,阿七又去那店里买回三个高仿面具和帽子假发等物,大家挑了适合自己的面具一一戴上,都觉得仿真度颇高,只要不是刻意细看很难发现破绽。

    第二天一早,四人匆匆吃完早饭,在房间里穿戴好假面具。丘山对刘奇道:“你把那平板再处理一下。”

    刘奇颇觉奇怪地问道:“怎样弄?”

    “通上电源后送到山西去,这样对方就真以为我们去了那里。”

    刘奇点点头道:“好主意,我去趟火车站。”

    “嗯,路上注意安全。处理完后回酒店等我们。”丘山说罢拿出一张小纸条,在上面写下“你父被谋杀,留有重要秘密。请尽快联系!”一行字,想了想又在纸条角落留下自己的手机号,并附上一行字“不要用你现在的手机号联系”。

    待写完字条后,丘山见刘奇正摆弄那块平板,突然灵机一动,问道:“能不能让这块平板给我们发送信息?”

    “你的意思是……”刘奇瞪大眼睛,有些惊奇地望着丘山:“反过去监听对方?”

    见丘山点点头,刘奇想了片刻才道:“应该没有问题,不过要修改芯片rom,我去买些工具和材料。”说完就出门去了。

    丘山、胡天和阿七稍后也先后走出

    宾馆。丘山见花坛附近那批盯梢的人换了一拨,不时睃视着栖凤岭宾馆,见到他出来也没特别在意,应该不知道他们都已伪装过了。

    三人装着若无其事,一路晃悠着摸进西京大学,到了小礼堂门口时又聚在了一起。

    此时已近九点,礼堂内外人山人海,有许多都是年轻学生。花圈一垛垛堆在礼堂门口,上面写满沉痛哀悼之类的话,还有许多学生用白纸折成花骨朵,上面写着寄托哀思的词句,都放在几个大花篮里。礼堂里则传来低沉凄婉的哀乐。

    丘山见此情景,回忆起自己采访李泰来的情形,心里不觉有些黯然。

    三人混在人流里挤进小礼堂。丘山见礼堂正中被鲜花簇拥着的正是李泰来的遗体,原本歪向一边的下巴这时已经复正,看上去面容祥和。

    他瞥见遗体后边站着一排黑衣男女,应是李泰来的亲人家属,此时正接受吊唁者的握手致意。黑衣人中有一位青年女子,大约二十四五岁左右,长得颇为标致,眉眼柔美,面容白皙温婉,但容颜里透着一股悲戚之色。

    丘山侧头看了眼阿七,示意他看那女子,见阿七微微点头,心中已经了然。三人随着人流来到李泰来遗体前,挨个鞠了三躬,随后缓缓绕着遗体前行。

    丘山趁机左右观察了一番,人群中竟也有不少戴墨镜的,看来自己的着装也不算突兀。正思付间,突然左侧不远处一个面孔在眼前一闪而过,竟有似曾相识之感。

    丘山凝神细看,见那个面孔戴着一副黑色蛤蟆镜,肤色黝黑,嘴唇略厚,此时正隐在门后暗处,不断巡视着人群。丘山心里一惊,陡然想起在刘登极密室中的那个黑衣青年,当时丘山用枪托击打他头部时,对那人的面孔有些印象,这个蛤蟆镜跟那个黑衣青年竟有几分相似。

    丘山扯了扯阿七衣袖,右手在底下做了个手势,示意有厉害角色在附近。阿七会意,向丘山暗示的方向瞥了一眼,做了个保持前进的手势。

    三人来到李泰来的亲人面前,与他们一一握手。待走到李柳玉身前时,丘山已悄悄将纸条团于手中。李柳玉却并不看他,低垂着红肿的眼皮,机械般伸出手来,轻轻握了握丘山的手。正待李柳玉放开时,丘山握紧了她的手,同时伸出另一只手压在她手背上。

    李柳玉倏地一惊,抬头望向丘山。

    丘山见她神色有异,似是感觉到了手中的异物,便定定望着她,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轻轻点了点头。李柳玉见丘山的眼

    神古怪,正要低头去看,丘山忙贴近她的脸,低声道:“一个人看。”说完抽出手来,头也不回地侧身往前走去,留下李柳玉一脸迷茫地望着他的背影。

    三人施礼一圈完毕,缓缓往礼堂外走去。经过门口时,丘山借着墨镜的遮掩,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那黑衣青年,见他颈部厚壮,双手骨节粗大,应是经过长期刻苦的身体训练。虽然隐藏在蛤蟆镜后,丘山仍能感到他那鹰隼般凶厉的目光。好在这次伪装还算比较成功,黑衣青年并没有认出他们。

    待三人从小礼堂出来,丘山低声说道:“我们还像刚才那样,分别回宾馆。”说着快步奔到前头。走出西京大学大门后,丘山见花坛边的那帮人又多了好几个,也不多加理会,径直走进宾馆。

    待进到房间,丘山见刘奇已经回来,此时正埋首在桌前。他走上前去一看,见桌上放着一个小型工具箱和一些零七八碎的电子元器件、线材、锡焊、硅胶等物。刘奇正在笔记本电脑上编写代码,平板的主板与电脑连接在一起。

    “怎么样?”

    “刚设置好了虚拟服务器,刷rom的代码也快写好了。估计一刻钟左右就能搞定。”刘奇头也不回答道。

    丘山看了下时间,说道:“好,抓紧弄。”说完走到窗边,观察起街上的情况来。

    此时胡天和阿七也先后进了房间。胡天正要说话,丘山突然向他们招手道:“情况有变。”

    两人忙来到窗前往外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中年人正向那群花坛边盯梢的喽吩咐着什么。其中有几人往宾馆这边张望,似是得到了什么任务。

    中年人说完后迅速进入路边的一辆黑色suv,那帮人则分散开来,其中三人往宾馆门口走来,另有六人三个一组往街道两边走去。

    “对方可能想动手了。”

    胡天一听,嚷道:“妈蛋,他们难道不想去山西了。”

    “对方可能想抓住咱们。”丘山来回踱了几步,对胡天道:“你去大厅把那三人截住,想办法尽量拖延一刻钟。”

    胡天哭丧着脸道:“老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能打,一分钟都挡不住,还一刻钟……我看这事阿七去更合适嘛。”

    “当然不是去强拦,你得搞点小意外,缠住他们。”

    胡天一拍脑袋道:“行啊,这个我在行。”说完忙不跌走出门去。

    丘山对阿七道:“我们赶紧收拾收拾,准备撤。”

24、取信

    两人刚刚整理好行李,一楼大厅那边传来争执之声,隐隐夹杂着胡天的叫骂声。

    丘山走到刘奇身边,见他已经刷完rom,正在回装平板。这时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丘山忙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上面写着“你是谁?”

    丘山看了看时间,已是中午十二点,便赶紧回道:“你的处境很危险。如果相信我,下午两点西京大学南门见。”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知道你爸的死因。”

    对方没再回短信。

    丘山来不及多想,刘奇已站起身来,扬了扬手中的平板道:“搞定了。”

    丘山将平板塞进背包里,刘奇将桌上的零碎件儿一股脑全扫进袋子里扎好。三人背上背包走出房间,丘山对阿七和刘奇快速说道:“我们分开行动,我去火车站,你们会合后立即来火车站找我。”说完匆匆往楼道方向走去。

    待到达大厅时,丘山见胡天正扯着一个穿褐色休闲西服的人,嘴里不依不饶地叫道:“大家伙来评评理呐,俺走路走得好好的,你给这么撞一下。看这咖啡洒的,裤子都湿透了。俺这可是高级牛仔裤,从来都不过水的,这一洒不就糟蹋了吗?”

    那被扯住的人眼露凶光,要不是有事在身,只怕早就把胡天给卸了。

    这时边上一位大堂经理模样的人说道:“你这也是自己走路不小心,怨不得人家。”

    “嘿,你这是咋说话的?俺多少也算你店里的住客,不说句公道话也就算了,胳膊肘咋往外拐呢?不行,俺得报警。咱谁也别动,俺告诉你啊,破坏现场就是你的责任。”

    褐色西服旁边一人道:“你要多少钱?”

    “俺说嘛,还是这位爷们爽快。要早这样不就没事儿了吗?你看俺这牛仔布料,这可是美利坚进口的上等牛仔布,限量款,俺可以负责任地说,全西安仅此一条,你想买都买不到……”

    “你要多少钱?”

    胡天与丘山对了个眼色,见他穿过大堂往宾馆外走去,嘴里说道:“这样吧,这位既然这么爷们,我就打个折,只算两千块吧,俺这可是五千块的牛仔裤……唉,真是流年不利,出门没看老黄历,霉运当头啊。”

    “你说什么?”褐色西服边上另一人眼露凶光,往前走出一步,但被褐色西服伸手挡住了。

    丘山心里不禁暗笑,但愿胡天能尽快顺坡下驴,别真让对方给削了。这样想着,不由得加快步子出了宾馆,在街边招了辆出租,上车后让司机尽快赶到火车站,同时掏出手机查了下列车时刻表,中午正好有一趟前往太原的火车。

    待赶到火车站售票窗口,丘山赶忙买了张票,急急忙忙上得车来,列车也马上要启动了。

    丘山就近找了个满是行李的行李

    架,趁人没注意,将平板往行李堆里塞进去,然后匆匆下了车。不到半分钟,乘务员们都收起了登车踏板,车门徐徐关上,一声汽笛声响,火车“哐当哐当”地驶出了站台。

    丘山长吁了口气,转过身沿着月台往回走,突然看见天桥的玻璃窗里闪过几条来势汹汹的身影,沿着电梯一路跑跳着狂奔下来。丘山见当头那人正是在栖凤岭宾馆大堂被胡天胡搅蛮缠的褐衣男子,他身后跟着五个马仔,都是在花坛边盯梢的人。

    丘山忙把帽檐压低,竖起衣领,两手插在口袋里,勾着头往月台一侧走去,与那群人擦肩而过。褐衣男子握着手机打着电话,沿着月台边走边说,好像在汇报情况。

    丘山穿过天桥,直到看不见那帮人后,才匆匆跑出车站。待来到广场上,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丘山掏出一看,居然是李柳玉发来的短信,只有一个字:“好!”

    丘山心里悬着的石头这才落地,忙给胡天拨了个电话。

    “喂,老丘,成功了没?”胡天的声音在听筒里急匆匆响起来。

    “搞定。那帮人追上来了……你们在哪?”

    “我靠,我说他们咋走得那么急,敢情是对那平板电脑进行了实时跟踪啊。广场西侧有个牛肉面馆,我们的车就停在旁边马路上,赶紧来吧。”

    丘山小跑着穿过广场,见一辆出租车里伸出一只手,正朝他招呼。

    丘山上得车来,见刘奇、阿七也都在车上,便道:“我们得回西京大学。”

    “怎么又要回去?”

    “下午两点,接李柳玉。”

    出租车回到西京大学南门时,已是下午一点四十分。丘山让出租车等在路边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这里正好有棵树,树荫较为浓密。对街花坛边现在已经空空荡荡,原来那些盯梢的人都已经撤了。

    丘山时刻留意着车窗外的情况,此时西京大学南门只有稀稀拉拉的人群进出,若李柳玉从这里出来,应该一眼就能看到。

    又过了十来分钟,南门口里走出一个黑衣女子,丘山一看正是李柳玉,此时她正在四处张望。

    丘山让司机赶紧向南门驶去,快接近李柳玉时,突然发现校门内墙角立着两个穿着套头衫的男子。两人戴着墨镜,但丘山能感觉到他们正往李柳玉这边观望。

    丘山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这两人说不定是刘登极的马仔,便掏出手机,找到李柳玉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接通后,丘山迅速说道:“先过马路,然后沿着道往东边走,记住不要停,也不要东张西望。”见李柳玉依言穿过马路往东边走去,丘山就让司机调转车头,沿着道追上李柳玉。

    出租车“突”地停在李柳玉身边,丘山打开车门伸出头对李柳玉说:“快上车。”同时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马仔正飞快穿过马

    路,其中一人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大声说着什么。

    “快快,快上车。”丘山紧张地望向车后。

    李柳玉犹疑了一下,但马上就钻进了车里。

    “往东走,第一个路口右拐,然后直走,下一个路口再右拐。”阿七对司机说道。

    丘山见李柳玉也回头看去,就问道:“你们认识?”用手指了指被甩在身后的那两人。

    “不认识。”李柳玉摇摇头,接着问道:你们是谁?”

    “我姓胡,不好意思美女,我叫胡天,幸会幸会。”胡天忙不迭伸出手握住李柳玉的手。

    “柳玉小姐,我们是有关部门派来负责令尊这起案子的特别小组。李泰来先生是我国史学界的泰斗,上面对他意外身亡非常重视,我们的任务就是调查背后的真相。”

    丘山暗想自己这段话也不算撒谎,见李柳玉半信半疑地望着他,就接着道:“我叫丘山,这位叫胡天,是从考古队过来协助调查的同志;这位叫刘奇,以前在军方工作,是从事情报分析的。这位贾七先生,国际刑警组织的成员。”

    “国际刑警?”李柳玉疑惑地看了看阿七。

    “对。我们发现有跨国组织涉及此案,所以国际刑警也参与了调查。”

    这时车子已到第一个路口右拐。

    丘山见李柳玉稍稍降低了警惕,就接着道:“很抱歉现在才与你联系,因为在此前的调查中我们遇到了一些阻力,两名小组成员受了伤。目前调查已进入取证的关键阶段,我们既需要你的配合,同时也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谢谢。”李柳玉眼神复杂地看着丘山,似是并没有完全相信丘山所言,顿了顿又道:“我爸是谁害死的?”

    丘山看着李柳玉的表情,觉得要取信于她还得用点真家伙,就道:“我们的调查还没结束,现在还不便透露。不过我可以给你看样东西。”转头向阿七说:“贾七,请把仿生虫给李小姐看看。”

    阿七从兜里取出那个自封口透明袋子来。

    丘山见李柳玉睁大眼睛,惊奇地盯着那颗米粒般的仿生虫,就指着它说:“这是一个集合了多种尖端科技的杀人凶器,内部含有多种生物毒素。不幸的是,我们在令尊体内找到了它。”说着轻轻拨了拨仿生虫的几条腿,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李柳玉接过小袋子,神色惊惧地翻看着袋内之物,结舌道:“这是在……我爸身体里找到的?”

    “没错。”丘山收回塑料袋交给阿七,沉声道:“还有些情况,稍后我会告诉你。”

    前方又出现了一个路口,阿七留意着街边的情况,对司机道:“前边右拐。”说着抬头看了看路口的摄像头。出租车右拐后折向西行,约摸驶出二百多米后,阿七马上说道:“好了,停车。”

25、老子

    四人下得车来,阿七又迅速招了辆出租,车子继续往西驶去,碰到下一个路口时折向北方,不一会又回到西京大学南门附近的路口。在阿七的指示下,出租车左拐之后一路向西驶去。

    李柳玉看着丘山,突然问道:“跟踪我的人是谁?”

    “他们……”

    丘山打断胡天道:“现在还不清楚。”

    “你们为什么不把他们抓起来?”

    “情况是这样的,”丘山看看胡天,用眼神暗示他先别说话,然后回过头来对李柳玉道:“如果现在抓了他们,我们不可能找到那个在幕后操纵的人,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李柳玉点点头道:“好吧,你们希望我做什么?”

    “这事一会儿再说。”丘山看了看窗外,这时出租车已驶出市区,路边建筑渐渐稀少。

    胡天忍不住叫道:“老丘,咱还是先解决吃饭问题吧。吃饭问题不解决,其他问题都抓瞎啊。”

    李柳玉听胡天这么说,难得地扑哧一笑,愁容似乎也舒展了一些。

    恰好前边不远处有个农家乐餐馆,丘山就叫出租车停下,五人下车进得院来。此时正是午后,店里比较冷清,众人就挑了个包间,点了几个菜。直到此时,大家才感到饥肠辘辘,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丘山见李柳玉没动筷子,就道:“李小姐请不别客气,我们外出搞调查都是这么凑合的。”

    李柳玉摇摇头,兀自强笑道:“我吃过了。谢谢。”

    丘山想起那封邮件,就问道:“你父亲临终前曾给你发了封邮件,还记得吗?”见李柳玉点了点头,丘山就将邮件末尾的那首四言念了一遍,问道:“这段话非常古怪,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李柳玉想了一下,说道:“可能有吧,这些天我也没来得及细想。”

    胡天嘴里正塞着一条鸡腿,此时突然插话道:“我说……唔,老丘你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干啥呢?直接问那故井在哪不就成了?……唔,李大美女,在这首诗里‘故井’可是关键词,只要把它整明白了,我们这个case可就解决一大半了。你爸平时跟你提过井啊之类的东西没?”

    李柳玉凝神想了想才道:“并没有专门提过。”

    “唔……好吧,”胡天从嘴里拽出那根鸡腿骨放到桌上,手指顺势在桌布上抹了两下,接着道:“既然你爸提到了‘往昔’两字,那一定就是过去的老井。据胡爷……据我所知,老宅子虽然置水井的不多,但也不是没有。你仔细想想,你家有没有老宅子呢?”

    “没有。我从小在西京大学生活,没听说有什么老宅子。”

    “那往昔故井……到底在哪

    呢?”胡天自言自语,伸手又抄起了一根烤羊排。

    李柳玉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也觉得整首诗非常古怪,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写诗的。”

    丘山闻言道:“你爸临死时的情况非常复杂。”说着看了看众人,心中犹豫要不要将所有情况和盘托出,顿了顿才道:“他当时所剩的时间不多。”对阿七做了个手势,接着道:“贾七那有段录音,你听听就知道了。”

    阿七掏出手机,播放了那段仿生虫在李泰来体内发出的声音。

    丘山留意着李柳玉的表情,见她面色苍白,肩部微微颤抖,眼角溢出两行清泪,显然是感受到了她父亲临死前的痛苦。

    丘山递过几张面纸,接着道:“令尊当时处于极为紧迫的处境。对方在逼迫他说出某个秘密。那个仿生虫实际上是一个定时……注射器,它设定了三十分钟时限。在此时限内,你父亲必须做出一些安排。”

    丘山顿了顿,见李柳玉神色兀自刚强,就又道:“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必须让你知道的秘密。”

    李柳玉抹了抹眼泪,问道:“秘密就藏在这首诗里?”

    丘山沉吟片刻才道:“我们还有其他线索,最终的结论还很难说。”

    “唔……他很少写这种东西。”

    “依我看啊,你爸是不是信仰道教什么的,又是东来紫气又是步君前尘,紫气东来不是说老子西出函谷关的事么?老子留下五千言《道德经》后,一路逶迤向西,去了西天王母娘那里,讨得了不死神药,所以这‘遥敬西天’也是大有深意啊。”胡天说完吧唧吸了口羊排骨,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我爸只是研究古代的宗教文化而已。”李柳玉说完蹙眉想了一会儿又道:“小时候他跟我说过紫气东来的故事,但他说老子去的是南山,并不是什么西天。”

    “唔唔……这个我当然知道,老子仙逝之后才去昆仑山拜谒的西王母。”胡天的鸭子嘴倒也颇为硬实。

    丘山问道:“你爸怎么会跟你讲起这个故事?”

    李柳玉侧头低眉,一边回忆一边缓缓说道:“我七八岁时,我爸买了一台电脑,是那种很老的台式机,我有时会在电脑上玩一些小游戏。我那时也不懂电脑知识,有次玩完游戏后,看到桌面上有个缩略图,就随手点了进去,见屏幕上出现一幅画,画里有个老人骑在一头牛背上……”

    “哦,《紫气东来图》。”胡天忍不住叫道。

    李柳玉点点头,接着道:“我那时并不知道叫《紫气东来图》,只是觉得很奇怪,就跑到客厅问我爸骑牛的老爷爷是谁。他进来看到我打开的图片,显得有些紧张,不过并没有责怪我。大概过了十来天的

    样子,一天我放学回家,他把我叫到电脑前,我看屏幕上又是那张图。他指着图上的老头,告诉我那人叫老子,还把整个故事讲了一遍。”

    想来这事尘封已久,李柳玉勉强回忆起来,说到后来竟有些唏嘘。

    丘山问道:“现在还能找到那幅画吗?”

    李柳玉摇摇头说:“自打那以后,我爸没再提起过那幅画,后来又换了好几茬电脑,我也把那事给忘了。”

    “呃,《紫气东来图》多得很嘛,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图一样,就是图个吉利的挂画。”胡天说完就掏出手机,从网上找出一张图来,递给李柳玉说:“喏,是不是这样的?”

    丘山凑过头去一看,见画中一位老者骑在一头牛身上,老者身披道袍,须发皆白,身后远处画着一朵朵祥云和五彩霞光。

    李柳玉凝神细看了会儿,点点头说:“是的……唔,有点不一样,我印象中老子的双手好像不是放在牛背上。”丘山闻言往画中看去,见老子的双手按在牛背上,神态怡然。

    “我记得那张画中老子一只手指着前方,另一只手指着天上。脸上表情不是这样抿着嘴笑,而是张着嘴瞪着眼,看着侧前方……怎么说呢?就像是看见什么古怪东西,脸上是惊讶的表情。”李柳玉说着将右手往上指,左手肘微屈着指向前方,嘴微微张开,眉头蹙起,模仿出老子的姿势来。

    丘山和胡天对看一眼,心里暗暗一惊,这种表情姿势看起来颇为诡异,为什么会有人画这样的《紫气东来图》呢?

    “那张图,看起来新不新?”

    “肯定不新,画面有点暗黄,但也说不上很陈旧。唔,我也记不清楚了。”

    “你有没有想过……”丘山缓了缓才说:“图中藏有什么玄机?”

    见李柳玉摇摇头,胡天插话道:“老丘同志,你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这种画有很多版本呐,还不是那些画匠自个儿瞎琢磨画的,说不定有些还在老子头上画一圈太极八卦,背上长两翅膀,弄成天使模样也很难说。”

    丘山听胡天又开始乱扯,就道:“这宗教艺术应该不会随便乱画……”

    “这可不好说呀,有些画师偶尔发挥一下想象力也是有可能的。像那种光溜溜的飞天咱也是见识过的。”

    丘山见胡天口没遮拦,不知还会说出什么话来,只好硬着头皮岔开话题道:“那台电脑还在吗?”

    “你是说那个老台式机?”见丘山点点头,李柳玉说:“很早就没有用了。原来还在我爸书房角落里,我上初中后就再也没见过。”

    “哎呀!”胡天一拍脑袋大叫:“你爸把那台电脑放进那口井里了。”

26、老宅

    “啊?”除了阿七之外,所有人闻言都大吃一惊。

    “嘿,我仔细分析了一下,觉得这种可能性还是挺大的。只要找到那口井,就能找到电脑,看到那张图了。”

    丘山想起胡天刚才提到老宅子,便问李柳玉道:“你爷爷是否健在?”暗想她爷爷多半已经不在人世,否则追悼会上应该出现才对。

    果不其然,李柳玉语气平缓地答道:“我爷爷已经离世了。”

    “哦……真遗憾。”丘山想了想又问:“他怎么称呼?”

    李柳玉看了眼丘山,犹豫了一下才道:“李云望,我从没见过他。”

    “是什么时候离世的呢?”

    “上世纪六十年代。”

    丘山心想李云望死于六十年代,算得上是英年早逝。不过李泰来小时候应该跟李云望一起生活过,想到此处便问道:“你知道你爷爷生前住在哪里吗?”

    李柳玉听丘山这么说,已明白他的意思,一边回忆一边缓缓说道:“小时候我爸曾跟我说,我爷爷那一辈在西安城算是士绅阶层,但有没有宅子就不知道了。”

    胡天一听,拍着桌子连连叫道:“士绅阶层肯定是有房子的,你仔细想想,你爸有没有提过老屋之类的?那口水井肯定就在那里。”

    李柳玉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丘山沉吟片刻道:“既然死于六十年代,房子说不定也被收了。你爸可能不想提那些破事,唔……胡天,你知道解放前西安的士绅阶层都是住在哪一块吗?”

    胡天眼珠骨碌碌一转,陡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城西,肯定在城西。清朝开始西安的官署都往城西集中,达官贵人士大夫之流都住在那一块。”

    “唔,既然是老宅,又在城西,我想这种住宅应该不多吧,咱们可以试着找一找。”丘山说着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已是下午四点,便站起身来接着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吧。”

    五人结了账,匆匆赶到路边,等着了一辆出租,又往城里赶去。

    快接近市区时,丘山伸过头去问司机道:“师傅,西安西边古宅比较集中的地方在哪?就是以前那些当官的大户人家比较多的地方。”

    “前边不远处就是咧,不过也比较分散。”那司机随口应道。这时出租车正好经过一小片树林,丘山便叫停车,众人来到林中一处石桌前。丘山说道:“咱们兵分两路,刘奇和贾七可以在网络上找找线索;我们三个到附近问问。大家觉得怎样?”

    众人都点头赞同。

    丘山等人就与阿七和刘奇作别,返回大路向东边走去。不一会儿,胡天就指着前边大呼小叫起来,丘山和李柳玉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见不远处正好有一座青砖旧宅。三人忙跑过去,胡天抬手抓住门环,“砰砰砰”拍了起来。

    过了片刻,门吱呀一声从里边打开了,一位五十来岁的老妇人探出头来,疑惑地打量着他们,没好气地问道:“找谁咧?”

    “大嫂,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在找,嗯……李云望老先生的宅子,不知您听说过没?”丘山问道。

    “李云望?没听过。”那妇人嘭地一声把

    门关上了。

    胡天气哼哼地作势就要拿脚去踹门,嘴里叫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呗,什么态度这是?”

    丘山一把拦腰抱住,笑道:“难不成让人家好吃好喝地招待你?”

    “你刚才为啥叫人家大嫂?看把人气得!你得叫她小姐才对。”

    三人继续沿着道儿找过去。一路上又碰到三处旧宅,一家敲了半天门没开,另外两家也都没听说过李云望的名字。这样走了一个多小时,胡天早已不耐烦,气喘吁吁说道:“这他妈不是大海捞针水中摘月吗?我看要不咱贴个告示,悬赏百元大钞一张怎样?”

    丘山懒得搭理胡天,见天已向晚,就给阿七打了个电话。阿七说已进入系统,但并没有找到李云望的信息。

    丘山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正寻思时,瞥见身边有家面馆,店内墙上挂了张主席画像,心里一动,就招呼胡天和李柳玉走了进去,三人挑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丘山随便点了三份面食后,就环顾起店内光景来,见墙壁桌椅物什等颇为简朴,并没有什么特色,就那张画像稍显突出,看起来也颇为陈旧。

    丘山注意到收银台旁坐着个六十岁左右、似是店老板模样的人,便凑上前去搭讪道:“老板,这面馆的面做得地道啊。”

    “可不。额这臊子面在这邻里一带可是出了名的。”

    “听口音老板是本地人?面馆生意还不错吧?”

    “是咧,不是本地人,哪能做得出这么地道的臊子面?”老头拿眼睨着丘山道:“生意不咸不淡,比不得景区咧。”

    “这附近老宅子也不少,要是好好保护起来,弄成古民居一条街,游客一多,饭馆生意怕是要兴旺不少。”

    “话是这样说……这些老宅子破的破,拆的拆,要建成景点怕是难。”

    “嗯,说的也是。想六十年代那阵子,也没少糟蹋东西。”丘山一边说一边拿眼望着店老板。

    店老板不自然地笑笑,说道:“那是……那时也是响应号召嘛……后生是哪搭来的?”

    丘山心里有了底,也不回答店老板的问题,突然低声问道:“那时这一块有斗过一个叫李云望的人吗?”

    “李云望?”店老板倏地惊觉,不可思议地看着丘山。

    丘山强作镇定,故作神秘道:“我们是上边派来做些历史调研的。”

    “现时今还在弄这个?”店老板半信半疑地看着丘山。

    丘山摇摇头道:“只是调研而已。我是杂志记者,搞历史报道的。”

    “哎呀,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店老板听说丘山是记者,安了点儿心:“额想想啊,李云望这人额有点印象,那会儿揪过他,地富反坏右他都占了,后来就捆了手,推河里了……唔,额也是听说而已。”店老板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收紧了口风。

    “是是……不知他以前的宅子在哪?”

    “那块地儿现在怕是快拆没了……离这也不远,往西北方向两里地就是了。”

    丘山心里一沉,又跟店老板闲扯了两句,回到桌旁低声对胡天和李柳玉说:“赶紧上路。”出得店来,丘

    山把刚才的事一说,三人忙向西北方向奔去。

    大约走了一里多地,丘山远远看到前边是一大片工地,一片高楼正拨地而起,巨大的吊车就像一颗颗钉子一样扎在灰扑扑的废墟上。他心里焦急,往工地小跑了过去。走近一看,一大片建筑都被拆得七零八落,除了断壁残垣,满地砖头瓦砾,哪还有什么宅子。

    胡天和李柳玉这时已赶到丘山身边,胡天看到满眼建筑垃圾,骂道:“我草你大爷的!”

    丘山道:“老宅子的砖头与普通砖头不一样,我们不妨找找看,说不定还能找着。”

    三人沿着工地一路搜寻过去。此时夕阳穿过正在施工的楼群,映照在残砖败瓦之间,显出一片光怪陆离的颓废之色来。

    三人穿行在乱石堆中,搜索了大约一刻钟,走了大半个工地,却一无所获。丘山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一段约两米高的残垣,上面写了个大大的猩红“拆”字,在血色夕阳中显得颇为醒目,忙凑上前去一看,见此处砖头与别处的略有不同,多为古朴的青砖,忙招手叫李柳玉和胡天过去。

    “这应该是个老宅子,砖头看起来有些年代了。”丘山捡起一块断砖,边看边说。

    胡天往四遭走了走,说道:“这是个四合院。如果有水井,应该在院子的东南辰位才对,但这里也不见水井啊。”

    “唔,我们再找找其他地方。”

    三人又将工地剩余的部分找了一遍,别说水井,就连陈旧些的青砖都没见着。丘山说道:“看来我们还得回刚才那个四合院。如果李云望住在这一块,那应该就是他的宅子。”

    三人又折返回来,丘山和胡天在一堆堆砖块瓦砾里翻来找去。胡天累得啃哧啃哧,灰糊糊的双手不断扒开砖头,嘴里也没闲着,对着空气咒骂不休,最后一屁股坐在一堆碎砖上,颓然长啸:“我草他奶奶!”

    丘山见太阳即将西沉,叹了口气,对胡天说:“给刘奇发个短信吧,把位置告诉他们。”说完挑了个砖垛坐下。抬头见李柳玉兀自站在那段残垣前,淡橘色霞光照在她身上,在墙上勾勒出一幅动人曲线来,不禁笑道:“柳玉同志,到了自个家里怎么还站着?赶紧找块地儿歇歇。”

    李柳玉倏地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就算我爷爷以前住在这里,如今也不是我家的了。”

    胡天一听,腾地站起身,捋起袖子,露出一付打抱不平的样子,嚷道:“这地儿既然是你爷爷的,那就是你的,这是天经地义合理合法。”说着走到青砖断壁前,对着那个红色的“拆”字叫道:“李大小姐若要抗拆,咱们免费声援。”说完往“拆”字吐了口唾沫,嘴里大骂道:“麻拉个比的,我让你拆!我让你拆!我让你拆!”边说边用脚大力跺在墙上。

    那段残垣此前被挖掘机磕过,留下了几条裂缝,此时被胡天用力踹了几脚,裂缝居然越来越大。胡天一时兴起,退后几步,弓起身子来,看架势是想把那墙壁踹坍。

    丘山怕墙壁倒下来砸着胡天,忙走过去拽住他道:“我看你才是拆房子的吧。”突然看到墙脚砖缝里好像有一小块牛皮纸一样的东西,不禁发出“咦”地一声。

27、家谱

    胡天见丘山面露惊奇的表情,忙顺着他的目光瞅过去,也见到了那个东西,连忙趴下,撅起屁股往砖缝里觑去。

    “我靠,老丘,这是个包裹,说不定里边包了块金砖,快过来帮帮忙。”胡天说着用手指去抠那砖缝,不过整堵墙壁承重较大,单凭胡天这样抠弄自然是纹丝不动。

    丘山拉住胡天道:“先把墙拆了。”

    胡天忙站起身,往手心吐了把唾沫搓了搓,回头对走上前来的李柳玉道:“李大小姐,咱们有言在先,这虽然是你爷爷的宅子,但金砖可是见者有份。要不是我刚才踹了两脚,怕是要便宜了那帮狗日的了。”胡天嘟嘟囔囔,对着残壁猛踹起来。

    丘山此时也参与进来,两人一齐发力,跺得整堵墙往一边倾斜而去,最后轰地一声倒下了。

    胡天掰开几个砖头,伸手探进砖缝里,小心翼翼地将包裹取了出来,嘴里咕哝道:“这他妈哪是什么金砖?是本书吧?”丘山和李柳玉凑过去一看,见一层牛皮纸包着个书本大小的东西。

    这种黄色牛皮纸丘山小时候见过,过去供销社里常用来包白糖那种,现在已经很少见了。牛皮纸上虽然落了不少灰尘,但并不十分陈旧。

    胡天轻轻拍掉灰尘,打开牛皮纸,见里边是一块灰色棉布包裹,棉布皱巴巴的不太平整。他接着打开棉布,丘山和李柳玉往里一看,果然是一本书,书较厚,封面正中写着“阆中李氏宗谱”,左侧写着“民国三十四年重修”一行小字。

    “哇,原来你家老祖宗是四川阆中的啊。民国三十四年,那是1945年嘛,那时还没解放呐。看来这本书是有些年头了,不知啥时候塞到这砖头缝里的?”胡天一边翻书一边亢奋地叫嚷着。

    丘山侧头看着李柳玉,问道:“你祖上是四川人?”

    “我不知道……这本家谱也不一定是我家的吧。”

    “怎么不是呢?你看看这。”胡天手指头戳着书末一个名字大喊道。

    丘山和李柳玉定睛细看,果然就是李云望的名字。但李云望之下就再无名字了。

    胡天又翻到书的开头,喃喃念道:“上仲孟季,文治玄邦;世必有子,国应宗昌……嗯,这族谱……”嘴巴半张着,突然间呆住了。

    丘山见胡天傻傻地张着嘴不说话,眼睛圆鼓鼓地盯着那本族谱,便打趣道:“怎么不念了?考古学家碰到了生僻字?”

    胡天没搭理丘山,抬起头来看着李柳玉说:“不会吧?你是……”接着又低头去看那族

    谱。丘山和李柳玉面面相觑,不知胡天看到了什么内容。丘山凑过去仔细一看,也惊了一跳,抬头向李柳玉望了一眼。李柳玉被他们看得有点发毛,就问道:“有问题吗?”

    “唔,你自己看看。”胡天将族谱递给李柳玉。李柳玉接过来一看,左页是一幅线描画像,画中人物戴着幞头唐巾,颊上留着几缕长须,慈眉善目仙风道骨,旁边竟写着“唐太史令李淳风之像”!

    “你祖先原来是李淳风!他可是编了《算经十书》、写了《乙巳占》的唐初天文学家啊。”丘山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把前几天刚看过的一些历史资料都抖搂了出来。

    胡天冲李柳玉哈哈大笑道:“真没想到,原来你是李淳风的后人,真是虎父无犬女啊,我可是你家老祖宗的粉丝,幸会幸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接着说道:“不好意思李大小姐,族谱再借我看看。”说着就迫不及待将宗谱抓了过来。

    那本李氏宗谱纸张早已泛黄,变得非常脆薄,翻页极不方便,胡天手忙脚乱之下一时翻不开,将灰扑扑的胖手指往嘴里一戳,抹了点口水,沾着纸页翻到下一页,指头戳着一个个名字往下查,在纸上留下一条细长的口水印。

    翻看之时,胡天脸上的亢奋却慢慢消褪,渐渐变得失望起来,似是没有找到想要的内容。

    丘山想起胡天曾说李淳风有个孙子叫李觉然,写了那本《仪凤飞天阁显圣记》,此时见他面色如此,便已猜了个**不离十,便问道:“是不是没找到李觉然的名字?”

    胡天哼哼两声,也不答话,继续翻看着那本族谱。

    “李觉然是谁?”

    “胡天手里有本古书,作者李觉然,自称李淳风嫡孙。若真是如此,理应也在这族谱里才对。”

    胡天兀自强辩:“说不定有其他什么原因呐,比如逐出家门什么的……”说着说着语速慢了下来,手指停在书中某处,脸上露出惊奇之色。

    丘山问道:“怎么?又有新发现?”

    胡天却没回答,抬头看了看李柳玉道:“你祖宗也就是你爷爷的太爷爷在同治元年壬戌之春……”说着低头掐指算了一下,接着说:“也就是1862年的春天从四川进了关中平原,后来就一直在西安了。”

    丘山与李柳玉对望一眼,两人都扭过头去,不解地看着胡天。

    “呃,请别用怀疑的眼光看我好不?”胡天白了两人一眼,接着低头盯着族谱,嘴里自言自语道:“避顽匪…避顽匪…”

    “什

    么避顽匪?”

    “这1862年……顽匪……”胡天完全没有理会丘山,两眼呆呆地望着那本书,嘴里喃喃自语。丘山见胡天神思恍惚,就凑到他旁边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看。”胡天突然猛地一拍大腿,大叫道:“我靠,可能是石达开。”

    “石达开?”

    “正是。哈哈,李大小姐,你太上祖爷爷为啥不远千里从四川来西安?这事说来真是话长,好在我仔细推敲,发现了这个重大秘密,这真是了不得。话说同治元年壬戌之春,也就是1862年,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领着百万雄狮西征入川,攻取涪州吊民伐罪。想你太上祖爷爷作为阆中一大土豪,见石达开来势汹汹,就立马拖家带口拖儿带女,人衔枚马勒口,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纵穿子午谷,横贯终南山,来到了这繁华故都长安。”

    丘山见胡天满嘴唾沫星子乱喷,就将那本族谱夺过来细看,关于李氏家族从阆中迁往西安的原因实际上只有区区一句话:“同治元年壬戌之春,避顽匪,举家北迁。”

    “胡天同志,治学要严谨啊。这哪有石达开的名字?据我了解,石达开到了四川已是强弩之末,最后还被逮住凌迟了。”

    “你还别不信,我的直觉向来准得很。1862年那会儿能称得上顽匪的,不就是太平天国吗?依我看,石达开西征这事儿目的不单纯。”

    丘山暗想东拉西扯是胡天一贯的风格,只好说:“得咧,你好好研究研究,弄出篇论文来也算史学界一大幸事。不过现在咱还得分头找找,看还有什么东西。”

    三人又在那砖瓦堆里东翻西看,仔细搜寻起来。找了老半天,除了断砖碎瓦就是些破烂玩意。此时太阳已经西沉,天渐渐暗了下来,胡天累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嘴里哼哼道:“这要有什么值钱……有价值的东西,还轮得到我们吗?我看咱也别费心了,歇歇吧先。”

    丘山心想也是,便停下手来,招呼李柳玉在砖堆旁坐下,三人喝了点水。丘山见李柳玉心神不宁,想是前些日遭遇了丧亲之痛,现今又了解一些身世,心绪难免纷杂,于是说道:“其实我与你爸有过一面之缘,他有些嘱托,我想迟早还得……”

    胡天突然站起身来喊道:“在这边在这边。”边喊边往远处招手。

    丘山这才发现阿七和刘奇已经走到这片建筑工地里,忙招呼他们过来。

    五人凑到一起,还不等其他人说话,刘奇就指着不远处黑沉沉的楼群说道:“这也是刘登极的项目。”

28、阅镜

    丘山闻言吃了一惊,忙问刘奇:“是房地产系统里的信息?”

    “算是,不过运作得比较复杂。这个项目叫清泰苑,是本地一家叫‘太和’的房地产公司开发的。但太和公司的最大股东是来自开曼群岛的一个不知名小公司,名字叫‘land mark limited’。该公司实际控制人叫强森,这个叫强森的美国人在美国注册了一家房地产管理公司,叫‘field healer pany’。而fhc实际上是强山国际贸易公司美国分公司的旗下企业。所有的资金运作都是强山美国分公司实际操控的。”

    丘山讶异地看着刘奇,颇为不解地说:“这些信息在房地产系统里都有?”

    “嘿嘿,当然不是。我们进了好几个系统才搞清楚。”

    “唔,想不到刘登极布了这么大的局。”丘山暗暗叹了口气,把刚才发现族谱的事简要跟阿七和刘奇说了一遍,他俩对族谱没什么兴趣。但在听到“阆中”两字时,阿七似乎吃了一惊。丘山见他神色有异,忙问什么事。

    “我曾在渭河的那艘船里,听到‘即日赴阆中’几个字。”

    丘山听阿七这么一说,大惊失色,叫道:“啊?刘登极早已知道李泰来祖上在阆中!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信息是在李泰来被害的第二天早晨,我去西京大学之前监听到的。”

    “不好。”丘山猛地跳起身叫道:“李泰来说的‘故井’可能在四川阆中。”

    听丘山这么说,胡天也跳脚起来,大声嚷道:“妈蛋,这故井肯定就在阆中了,李淳风就埋在那里。咱得赶紧去,红砖的悲剧绝不能再上演了。”

    丘山抬头见远处亮起了盏盏灯火,四周完全暗了下来,众人的面目变得模糊不清,便点点头道:“我们现在就出发。”

    五人走出建筑工地来,搭了辆出租车往城里赶去。待赶到城南客运站,发现去阆中的最后一班客运车早已发车了。好在车站旁有个汽车租赁店,阿七便租了辆七座商务车。众人在附近采购了一些干粮饮食和生活用品等,上得车来,连夜往西南方向驶去。

    丘山等人在车上摘下了仿真面具,李柳玉看着他们的举动,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丘山解释道:“别介意,有时工作需要,得伪装一下。”

    “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李柳玉蹙起眉头,将丘山、胡天等人挨个看去,心里的疑问似是已憋了很久。

    丘山暗想李柳玉有些怀疑也在情理之中,与其继续隐瞒身份,还不如将事情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念及此处,丘山伸手摸着了兜里的残镜,正准备开口时,胡天

    却突然哈哈一笑,笑毕振振有词答道:“我们当然是国家工作人员。”

    胡天还想接着再说时,丘山打断他,对李柳玉笑了笑道:“实不相瞒,我是一名杂志记者。而他们的身份,”说着指了指胡天和刘奇:“都是没错的。你一定在想我们怎么会跟你父亲的死联系在一起,这还得从我说起。”说着就将一个星期前采访李泰来以及他临死前给自己打电话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最后说到自己从梁山石坡中取出残镜一事时,丘山打开了靠背椅侧边的一个小灯,从兜里掏出那面古镜来,说道:“你父亲临终前留下的那首绝句,我只解开了第一句,就是这半块镜子。”说着将残镜递给了李柳玉。

    众人听丘山这么说,不禁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丘山冲大家笑道:“不好意思啊各位,不是有意隐瞒……”

    “我靠!”胡天望着镜子,嘴里却叫道:“你说的真的假的?想不到你居然杀了人,还摸了宝。要不是看到这面镜子,我就当你编故事了……”

    丘山听胡天如此说,也不理会,转向李柳玉道:“我心里石头总算落地了。”

    李柳玉握着古镜看了看,一时竟沉默起来。

    胡天腆着脸笑道:“李大小姐,这块古镜看起来有点考古价值,给我看看可否?”也不等李柳玉回答,便从她手中取走了残镜。

    李柳玉对丘山说:“他除了那首绝句,没再留下什么话吗?”

    “嗯。事实上他只是让我到那个公用电话亭。当时的情况,实在非常巧合……想来他一定是为了逃避跟踪才用的那个法子。”

    这时胡天突然叫道:“我靠!乖乖隆地咚,这东西了不得。”

    丘山见胡天拿着铜镜凑在灯前,两眼精光闪闪,便问:“怎么了?”

    “你看这,”胡天拿胖手指往铜镜外缘的那些字一戳,接着说:“这十二个字不认识吧……我也不认识,不过它们对应了六个辰位。整面铜镜应有十二辰位二十四字,合成二十四气,与黄帝先天八卦图相交,中间山川江波风云翻滚,这他妈的就是……”

    “就是什么?”

    “唔,你们有没有听过黄帝造镜的上古传说?”

    见大家都默不做声地看着他,胡天顿时兴致高昂,一板一眼道:“黄帝不但能开疆拓土,写《黄帝内经》,而且是个造镜大师。他花了足足一年时间,每天坐在镜湖边磨镜,一个月整一块,共打造了十二面镜子。最大的直径一尺二,最小的才一寸。这些镜子功能各异,有的能照见肺腑治病救人,《西京杂记》里说秦始皇就搞了一块,搁在咸阳宫,没事就照照自己的肠肝肚肺;有的能照见

    魑魅降妖除魔,《古镜记》里说,黄帝造的第八面镜子在唐初时现身人间,什么狐仙蛇精王八蛋,碰到这镜子都得完蛋。”

    “那些书都只是传奇故事。”李柳玉轻声反驳。

    “咳咳,”胡天咽了咽口水,尴尬说道:“这个,小说嘛虽然高于生活但也源于生活,若是没点儿生活经历,哪来艺术加工?所以我刚才仔细看了看这铜镜,直径两寸,镜背纹路川流如注奔腾不息,很可能就是皇帝造的。”

    丘山呵呵笑道:“既然如此,这块镜子有什么用处?”

    “唔,”胡天故作沉吟道:“这面镜子极不寻常,镜背没有镜鼻,肯定是不想让它破坏纹路。这些花纹是一个有机整体,曲折婉转,少一分就会千差万别。依我之见,这些花纹应是一张山水图。”

    众人听胡天这么说,都拿眼望着他手里的残镜,一时竟无人应话。

    丘山想起在梁山林间,自己曾恍惚觉得那些线条被阳光一照,光彩流溢,隐有山川形胜之象,便从胡天手里取过残镜来,侧着光看了一遍,虽没看出什么,嘴里却说:“有点意思,这要是张山水图的话,画的是哪里呢?”

    “黄帝这样气吞山河的人物,绘的自然是万里江山。你看这山势连绵不绝,水流循环往复,那不就是江山永固的寓意吗?”

    “那你说说,这面镜子怎么跑到梁山上去了呢?”

    “这十二面镜子流传后世,各个朝代都有记载,可见它们时不时就会现身民间。武则天说不定在什么时候搞到了这面镜子,把它埋在乾陵外降魔伏妖。你们有没有听说唐朝的陵墓,只有乾陵不能盗。黄巢的四十万大军,温韬的掘墓队伍,孙连仲的现代化整编师……锄头大炮炸药机关枪全用上了,愣是打不开乾陵。现在看到这镜子,我终于知道症结在哪儿了!”

    “唔……”丘山抬头凝思片刻,自言自语道:“说不定李泰来的那首诗里藏着另半面铜镜的下落。”

    “正是……横看辰时八菱竿,一部算经帛未寒;纵有列王入法眼,三世佛来不归山……这个,按照诗体结构来看,第一句里既然隐藏了这么个宝贝,第二句就应该是第一句的递进或者补充。它有个主语‘一部算经’,想来应该是递进关系了,说不定咱能依此找到一本算经什么的。第三句与第一句属于对仗关系,肯定就是另半面镜子,第四句是第三句的递进,很可能就藏了本佛经之类。” 胡天对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发现喜不自胜,拍掌大笑起来。

    丘山暗想胡天的推测虽然有点天马行空,但确实能启发不少思路,正想夸上一句,李柳玉突然说:“这是一首藏头诗。”

29、入蜀

    众人听李柳玉这么说,都在心里默念一遍,面面相觑,不由感到惊奇起来。

    “牛逼啊李大小姐。”胡天伸出大拇指不住口地赞叹:“横一纵三,果不其然,我也觉得这诗有古怪,唔……这明显是个方位信息,看来还有更大的宝贝等着咱们啊哈哈哈……”

    丘山陡然发现这是首藏头诗,此前竟从未留意,暗叫一声惭愧,问李柳玉:“这‘横一纵三’又是什么意思?”

    “很难说……这类信息只在特定的环境下才有意义。”

    “正是正是。”胡天意犹未尽频频点头,“比如说咱到了某个密室无法脱身,这时就需要开启某个机关。咱只要横着走一步,竖着走三步,那机关‘嘎嘎’一响,瞬间就开了。只要一步走错,万箭齐发毒气乱放,人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大家又就着那面残镜和绝句闲聊了许久,丘山见众人都面带倦色,就道:“咱们先休息吧,还不知到阆中后会怎样。”

    众人闻言都点头称是,一个个陷到座椅里先后睡去。

    丘山头靠在车窗边闭目养神了会儿,想起阿七已经驾驶很长时间,就低声冲他说道:“我来开会儿。”

    阿七这时也已感到困意,就将车停在路边。两人换了位置,阿七自个到后边睡去了,丘山重又发动车子,沿着高速公路往西南驶去。

    车子此时已绕过汉中,丘山见东边山脊上露出了鱼肚白,层峦叠嶂的黛色群峰隐在一层白色薄雾中,霜天浸透丛林,透出凉秋的味道来。丘山开了点车窗,空气显得温暖湿润,没有关中平原那般冷冽,想来应是秦岭阻隔了西北寒流,此处气候已迥异于西安了。

    车子穿越大巴山脉后,丘山见燃油即将耗尽,在一处服务站加了油,由广元折向南下,上午九点左右抵达了阆中。

    车子刚下高速,胡天立刻醒了,一睁眼就张口叫道:“我靠,老丘,你猜我梦见什么了?”

    丘山从后视镜看了眼胡天,见他睡眼惺忪,就笑道:“车震?”

    “去你的……实话告诉你,我是梦回唐朝,碰见了李淳风。”

    “哦?!”丘山故作惊讶道:“想不到李淳风都托梦给你了。”

    胡天挠挠头,露出百思不解的样子道:“这李淳风想不到还很气派,倒骑一头老黄牛,背朝着我一路过来。我当时心里那个急啊,嘴里叫道,‘喂,对面哪位?能不能转过脸来,不要装逼行吗?’想不到对方根本不搭理我。直到对肩过,我看到牛屁股后才算见到他,装逼都装到牛逼上去了。”

    “也就你能做这种梦。”

    “这他妈纯属巧合。我抬头见那人五十来岁快六十的样子,长得很像李泰来,就问道,‘李泰来教授?’谁想对方答道,‘吾乃大唐太史令李淳风是也。’我心想妈蛋你头上明明梳着三七开,穿西装打领带,却大言不惭称自己李淳风,这不是把诈骗两字写脸上了么?”

    丘山哈哈笑道:“你就是入错了行,干什么不好干考古?你要是去讲相声,现在也能混成腕儿了。”

    胡天鼓着眼睛道:“你扯啥呢?我是跟你说正经的。听他那么说,我当时有点懵,正想质问,三七开接着又道,‘后生,你这次去阆中,可不能动了我的坟,我那地方左有跑马岭,右有回龙山,是二龙戏珠的风水宝地。若是破了坟气,那二龙就要弃珠而去,到时祸行人间罪不可恕矣。’我当时一听就急眼了,见那西装革履的三七开牛不停蹄往前走,连忙叫道,‘李道长且慢,我们要找那东来紫气,你给透个底吧。’”

    “问得好啊,李淳风是怎么回答的?”

    “唉,好啥呀,我当时差点吓尿了。你道怎么着?那个自号李淳风的三七开回眸一笑,突然张嘴撮舌,鼓眼蹙眉,右手上指,左手前屈,露出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吓得老子一个激灵出了梦。”胡天边说边做出那个动作,说完咂咂舌,似乎还心有余悸。

    丘山透过后视镜见胡天做了那动作,正是李柳玉此前做过的,就向她的座位望去,见她也已醒来,此时正看着胡天若有所思。

    “你这动作不就是李柳玉做过的吗?居然还入梦了!莫非这动作让你受了惊吓?”

    “嗬~我什么场面没见过?”

    “那是……跑马岭、回龙山什么的,到底是你的黄粱梦,还是确实有那么个地方?”

    “当然是真的。李淳风晚年在阆中天宫乡圣泉岭隐居,最后归了西,埋在圣泉岭下。这圣泉岭就是回龙山和跑马岭两龙戏珠的地方。胡爷我掐指一算,那地儿不就是仪凤三年建的淳风祠么?咱往那里去,一定能找到故井。”

    丘山闻言笑道:“莫非你查了资料?说得这么头头是道。”

    “嘿,你才经常干这种事。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学问家,历史知识还不是信口拈来?”

    “行,大学问家,快找找去淳风祠的路怎么走。”

    车子一路绝尘,又跑了三十来分钟,终于开到柏垭镇附近。路边渐渐多了些经营旅馆的民居,五人就近找了个农家客栈,停了车,要了三间房,洗漱一番后已近午时。

    丘山向店老板打探了一番情况,了解到淳风祠已然发展成了一个大景区。原来此处留下了众多唐朝形制的遗迹,如观星台、六壬坛、唐茔里、八卦井等,被认定为李淳风仙逝的地方。

    丘山胡天等一听到“八卦井”三字,不禁喜上眉梢。胡天连连叫道:“快去快去。”

    店老板听得一愣,说道:“现在又不是旺季,就算是旺季,你撒子时候去都没得问题噻。”

    “唔唔,”胡天支支吾吾道:“这个……李淳风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得赶紧参拜参拜。”

    各人回到房间收拾了一番。丘山见刘奇又摸出电脑敲敲打打,便对他说:“你就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吧。”

    见刘奇头也不回地答应,丘山便不再打扰,取了刘奇的仿真面具,走到隔壁李柳玉的房间,将面具给了她。

    四人出了那座民居旅店后,找了个四野无人的偏僻处,将面具穿戴完毕,这才风风火火往景区赶去。

    大约走了一里多地,路上稀稀拉拉有了一些游人。四人往远处望,见前方郁郁葱葱的山脚下有一座三重殿院,门前左右各有一个石狮。待走近前来,见匾额上写着“淳风祠”三字,字体遒劲潇洒。

30、浑天仪

    丘山一行走进院来,见游人并不多,中间空地上放着一个巨型香炉,里边插着十来支红烛燃香,上空飘着几缕青烟。

    丘山等人沿着院落围墙慢慢往里逛去,眼神时不时地东睃西瞄。

    这淳风祠共有三进,分别是太初殿、太史殿和太极殿。丘山见院内立有一碑,碑文介绍说该祠建于唐仪凤年间,原址选在李淳风晚年隐居之地。明朝时曾经历了一场火灾,被全部焚毁,在万历八年又进行重建。直至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土改时,损毁了雕像碑记楹联匾额等物,后又被陆续拆除,直到近些年才重新修造。

    待走到太史殿,丘山抬眼瞥见金柱上一对金字楹联正在太阳下熠熠生光,上书“仰望日月星辰占人间祸福悉详,俯察龙虎雀武相宅墓吉凶巨擘”,字体龙飞凤舞,显得颇有古意,暗想李淳风又被称为玄学风水大师,这楹联对其一生总结得算是到位了。

    殿内正中摆放着一个李淳风的木头雕像,幞头唐巾,颊留长须,紫袍飘飘,跟《阆中李氏族谱》中的李淳风画像竟有几分相似。

    胡天看看塑像,又看看李柳玉,乐呵呵笑道:“好家伙,看着跟李大小姐也不像嘛。这雕像的手艺人得请李大小姐做模特才对,实打实一千多年纯正血统,那刻出来得有多漂亮!”见李柳玉没搭理他,只好自个儿在殿里东瞅西看。

    殿堂不大,众人看了一遍,见与平常的道观庙宇也没什么分别,便穿堂过殿,到后边的太极殿浏览了一番。这样堪堪走完整个淳风祠,并没有见到什么八卦井。

    四人聚在中殿院内一个角落里,盘算着下一步计划。丘山说道:“李泰来诗里提到的‘往昔故井’,如果追溯到唐初已经有一千三百多年历史了,这期间淳风祠烧了建,建了拆,即使有口什么井,也保不准毁掉了。依我所见,他说的故井多半不在这里。”

    “哦,莫非是在外面?观星台、风动标什么的可都在外边。赶紧去看看。”胡天一阵激动,抢先往外奔去,众人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一行人走出淳风祠外,见不远处正对着他们的就是观星台,相去不过百米左右,上边矗着一个浑天仪模样的雕塑。四人走到观星台上,见雕塑由四条仰首踞蹲的龙托着一个圆环构成的球体组成,红色基座刻有铭文,上面写着“黄道浑天仪”。

    “景区搞起这种东西来,一点都不考究。”胡天指着雕塑怼道:“这看起来哪像是李淳风做的浑仪?实在是太偷工减料了。”

    丘山听胡天说得振振有词,便问:“这浑天仪到底有啥讲究?”

    “浑天仪是用来夜观天象的嘛,所谓天体圆如卵,地如卵中黄,古人认为这天就像个鸡蛋壳,地球就是个蛋黄,星星啥的在蛋壳上滚来动去,浑天仪就通过观察这些天体运动,预测天命凶吉人生祸福。”

    胡天顿了顿又道:“浑天仪自汉以来不断改进,李淳风做的叫什么**什么什么仪,比原来的版本复杂多了。”

    “**三辰四游仪。”李柳玉突然插话道。

    “对对对,就是**三辰四游仪。”

    丘山原本对浑天仪了解不多,此时听李柳玉说起,不由好奇起来,问道:“这**三辰四游仪有什么不同的

    地方?”

    李柳玉想了想道:“据历史记载,这种浑天仪表里三重、状如十字、末树螯足、以张四表,整个浑仪有十一个规环。所谓**,地平、子午、赤道三环合东西、南北、上下六方,所谓四游,由两个旋转规环连以极轴,辅以窥管,观测日月星辰毫无遗漏。”

    丘山等人听李柳玉这一连串文言词句如玉珠落盘干脆清亮,不由都惊奇地望着她。

    胡天腆着脸呵呵笑道:“李大小姐果然家学源远……我了解到的也是这些。”

    “那三辰又是什么意思?”

    “三辰仪是李淳风的发明,由黄道、白道、内赤道三环组成,置于**仪与四游仪之间,是浑天仪的一大改进,只是北宋以后又由繁入简,三辰仪就被摒弃了。”

    “这些都是你爸教你的吗?”丘山忍不住问道。

    “唔,我爸书房里有很多书,我小时候没事就会进去偷看,慢慢也学了些历史知识。”

    丘山点点头,暗想李泰来是历史学家,李柳玉耳濡目染之下也算是学识渊博了。

    胡天此时已走出观星台,探身往对面山头遥望片刻,突然回过头来,冲丘山他们喊道:“对面还有李淳风墓,咱赶紧去看看。”说罢就迈步往前走去。

    丘山抬头见对面山腰果然有一处墓地,离淳风祠约有六百米左右,规模虽不大,但石栏白壁甚是分明,忙和众人一起尾随胡天而去。

    下得路来,李柳玉见边上有个卖香烛的小摊,就买了十来支带上。丘山瞥见小摊上摆放了些景区的宣传册子,随手取了一张。

    四人沿着道走了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墓前,见墓碑上写着“唐太史令李淳风之墓”,碑前香坛里插了些已经燃尽的香烛,碑后有石砌的低矮围墙,其上是苍郁的松柏和青翠灌木,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李柳玉拿出香烛,胡天见状忙掏出打火机逐一点去。打火机烧得太久,烫得胡天连连搓手,一眼瞅见丘山手上的宣传册子,就一把夺来做引燃之物,嘴里叫道:“宣传册宣传册,可擦屁股可点烟。”点完香烛后,将烧剩的半截小册子戳进烟灰里。

    李柳玉将香烛插入香坛,退后几步,双手合十低头闭目默祭起来。

    胡天沿着周围的石栏东转西逛,脸上满是失望之色,嘴里嘟囔道:“号称圣泉岭,却没一口井,真有点儿名不副实。”说着走到香坛前,望着烛火,装模作样说:“李道长,我也算是你的半个徒弟了。你这么托梦给我,到底是开玩笑呢,还是开玩笑呢?你说这两龙戏珠圣泉岭,就因为你的一口坟气压着……”说着说着盯住香坛里,竟引颈屈身探了进去。

    丘山见胡天表情怪异,便叫道:“喂喂,你要献祭肉身不成?”说着往胡天身边走来。

    胡天将手伸进坛内,抓起那本烧了一半的小册子,往香坛边磕掉烟灰,手指戳着册子上的一张图片,猛地叫道:“我靠,八卦井!”

    丘山往胡天所指的地方一看,果然见有一张水井图片。丘山将小册子夺回,仔细看了看已经烧得焦黄的册页,见图片中的水井围着一圈八卦图,文字介绍此井是八卦井,位于天宫院,离淳风祠两公里左右。

    “妈蛋,我们准备工作

    不充分,找错地方了。走走走,赶紧去天宫院。”胡天颠着小碎步,扭头就往回赶。

    一行人急急忙忙赶到天宫院,问明了八卦井所在后,就径直来到井边。

    丘山见八卦井位于朱檐白墙的院落之间,由石栏围住一块地儿,面积两丈见方。井就位于平地正中间,周围有一圈八卦图。此时石栏外的芭蕉已显枯黄,衬得整个八卦井颇有点颓败的味道。

    胡天围着井转了一圈,说道:“这八卦井可是李淳风和袁天罡‘金针插铜钱’的地方,九龙捧圣之处,里边应该大有玄机。”

    “什么‘金针插铜钱’?”

    胡天见阿七询问,顿时兴致高涨,说道:“当年风水大师袁天罡来到此处,见这里九龙汇聚紫气通天,就埋下了一枚铜钱。后来李淳风也来到这儿,见风水殊异,就用一根金针插入地里。旁人挖开一看,见金针正好插在铜钱眼中,这简直太神了,就在这里打了口井,也就是这个八卦井了。”

    “好了好了,封建文化糟粕就别宣扬了。”

    胡天振振有词反驳道:“老丘,你可以鄙视封建文化,但绝不能轻视它。你看此井摒弃了传统的井占辰位,选了天宫院西北角乾位,可见此处是风水之穴,堪舆学中的龙、砂、水、穴、向,那都是上上之选。这些东西李泰来肯定都懂,想必他的东西就藏在这井里。”

    四人走到井口,见轱辘摇柄支架都是新具之物,但却没有绳索水桶。丘山从背袋里掏出手电筒,往井里照了照,下面反射出手电光来,井水平静如镜,看上去并不太深。

    胡天从旁边捡了块小石子,往井里投去,水面荡起了一圈圈涟漪,条条波光映在井壁上,令人一时目眩。

    “嘿,这井果然是九龙捧圣的穴位,你们看看这满井紫光……要不我现在下去探个究竟?”胡天说着就一脚踏在井缘上。

    “喂,你们干什么?”四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断喝。

    丘山等人回头一看,见一位道士装扮的中年人正站在檐下,用警惕的目光盯着他们。

    胡天忙从井沿上退下,对那人呵呵笑道:“口渴了,想打点水喝。”

    “这井是景点,禁止游客取水。”那道士模样的人面色稍有缓和,走上前来,往井里看了看,见没什么异常,又对四人说:“这里既没有井绳,又没有水桶,你们要怎么打水?”

    “哦是啊,原来没有水桶,我一直没发现。”

    中年道士见胡天装傻充愣,就指了指院落的走廊说:“往那边走,出门右拐,再走五十米,路边有个公厕,那里有自来水。”

    “好好,我们这就去。” 丘山向胡天等人使了个眼色,四人灰溜溜地走出八卦井,往走廊方向走去。

    “妈蛋,这个鸟道士,居然让我去厕所喝水。”穿过走廊后,胡天嘴里骂骂咧咧,边骂边回头,却突然收了声,原来那个道士此刻也走到走廊上,正在另一头看着他们。

    胡天赶紧回头,嘴里嘟囔道:“鸟道士居然还跟在后面。”

    丘山看了看时间,已近下午五时,正想说话,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他忙拿起一看,是刘奇的短信,上面写道:“平板有动静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6590/ 第一时间欣赏国藏古谜最新章节! 作者:霞光流年所写的《国藏古谜》为转载作品,国藏古谜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国藏古谜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国藏古谜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国藏古谜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国藏古谜介绍:
初唐《T背图》为何能预知中华千年命运?
乾陵武则天无字碑究竟有何玄机?
中华文明源头的河图洛书到底来自何处……
一个埋藏了千余年的古老秘密浮出水面,《国家宝藏》记者丘山深陷波诡云谲的漩涡之中,他将何去何从……
长篇科幻小说《后土记》作者、新锐电影导演龙智慧携最新力作登陆黑岩,为您带来最大胆、最脑洞、最靠谱的《国家宝藏》之“无字碑之谜”!
龙智慧执导的科幻短片《侵入者》入围2017洛杉矶独立电影节,并由法国Gonella Productions电影发行公司全球发行。
国藏古谜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国藏古谜,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国藏古谜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