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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藏古谜全文阅读

作者:霞光流年     国藏古谜txt下载     国藏古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平板(二)

    丘山大喜,给胡天等人看了一遍,说道:“咱们先回旅馆,晚上再来。”

    众人都点头称是。一行人绕景区转了一圈,勘探好晚上进天宫院的路线后,便匆匆出了景区,找一个僻静处脱了面具,急忙赶回旅馆。

    丘山等人刚进房间,刘奇就从桌前扭过头来,满脸亢奋地嘿嘿笑道:“对方真信了我们编的故事。”

    “哦?他们去山西了?”丘山满脸喜色,奔到刘奇身边,见他身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一个网页。页面简单,像个邮件服务器,里边有一段音频文件。

    “是的。那帮人今天上午找回了平板,中午就从太原去了山西运城。我查了那个地方,有个万荣后土庙。”

    “哈哈。”胡天大笑起来,拍掌叫道:“那帮鸟人真去后土祠找凌霄殿了!”

    “唔,”丘山将音频文件点开,问刘奇道:“他们到万荣后土祠多久了?”

    “大概一个小时。”

    这时电脑喇叭里传来“哐当哐当”的声音,听起来不甚清晰。

    “这前边一大段是火车行驶的声音。”刘奇说着将音轨滑块拖到了靠后的某个位置,接着道:“有人声的地方是从这里开始的。”说着调高了电脑音量。

    喇叭里先传来一阵“刺啦刺啦”的声音,接着是一个操普通话的声音厉声问道:“……这平板是从哪里来的?”

    “咳,咳……饿捡到的……”一个老年男声怯怯地响起。

    “在哪里捡的?”

    “车上,咳。”

    “火车上?”

    “是咧……”

    “nm的,”另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尖嗓子响起,“啪”地一声,似是甩了老人一个耳光。那老人吃痛,“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夹杂着含混不清的咳嗽声。

    “说!是谁给你的?”那个尖嗓子继续恶狠狠地叫道。

    “饿真是捡到的咧……哎哟哎哟,饿骨头要断了……”老人似乎被人扳着胳膊,接着又惊恐叫道:“使不得,使不得……”不知看到了什么恐怖东西。

    这时最开始那个京味普通话说道:“老彪,缓缓。”顿了顿又接着说:“老人家,我们都是讲道理的人。嗯,说说看,谁给你这个平板电脑的?”

    “饿真是捡到的……饿在行李架上看到这个东西,也没人要,就思量谁个落下了,饿就放袋子里了,想着回去也能给孙女耍耍……”

    “格格格……给孙女耍…耍……嘎嘎嘎……”尖嗓子发出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

    周围附和着一阵嗤嗤低笑。

    “饿……”老头嗫嚅着,似乎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饿你妈!”尖嗓子骂道,接着传来“蹦蹦蹦”三声脆响,似是指关节磕着脑袋壳儿,老头又“哎哟哎哟”地哀叫起来。“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尖嗓子厉声喝道。

    “呃,豪猪。”京味普通话似乎对那个叫豪猪的尖嗓子有些不满,发言制止他,然后才接着说:“老人家,对不住了。弟兄们有时没个轻重,您老别介意。这东西呢是我们的,不过被人偷走了。现在我们就想把那人找出来。您若是知道,就痛快些说出来呗。”

    “是你们的你们拿走不就成了?饿真是捡到的,饿真不知道……”

    “嘿,给你脸你还硬气了……去你妈拉个逼。”尖嗓子狠狠叫了一句,“嘭”地一声,似是一脚踹在老汉身上,接着是“咕咚”一下身体栽倒在地的声音。

    “豪猪,别把事搞大了。”京味普通话颇为不满,语气里带着责备。

    “是,江哥。我看这老头就一农民,啥都不知道。咱别废这功夫了。”尖嗓子收敛了点声音。

    “唔,你下手要有轻重。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不要羊肉没吃着惹了一身膻。”那个叫江哥的似是那帮人的头儿,缓了缓才接着说:“这次做的是国际业务,大单子,如果捅出什么娄子来,那笔外汇泡汤不说,咱都得完蛋……唔,老千,把平板收好。妈的,线索断了,就得挨个儿去找。老三,查好没?”

    一个略显结巴的人说道:“山西有好几处…处,汾阳、临汾、和顺、石楼、灵石、河津、万荣,都…都有。”

    “我草,这么多?”

    “山…山西是后土文化发…发祥地……”

    “好了好了,什么狗屁后土圣母庙,全是鸟不拉屎的地儿。”江哥顿了顿接着道:“老家伙还有气没?”

    “有。”

    “搁垃圾桶边上吧……”

    喇叭里传来一阵“刺啦刺啦”的声音,平板似是被人放进了塑料袋里,接着“滋”地一声拉链声响,声音迅速变得几不可闻了。

    “他奶奶的……这帮狗杂碎,简直无法无天了。”胡天叫骂道,“欺凌老弱,投洋媚外,老子要在那里,一定削了他们丫的。”

    丘山心中一动,看了看阿七道:“雇佣他们的好像是外国人。”

    “那绝对是的。”胡天瞪着眼努着嘴嚷道:“老丘你又不是不知道,咱每年流失到海外的文物有多少!”

    丘山想了想,扭头

    对刘奇道:“只有这个录音内容?”

    “是的,后来平板就一直放包里了。”

    “奇怪,他们为什么去了万荣?”

    “万荣那个后土庙是山西最大的,我猜他们是想先从大的下手。”

    “嗯,呵呵。”丘山点头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接着问道:“他们的位置信息还是可以收到的吧?”

    “对,如果平板电池没耗尽,通讯信号又好的话,会隔段时间发位置信息到服务器里。”

    “嗯,挺好。”丘山想了一下,把八卦井的事跟刘奇简单说了说。

    五人草草用完晚膳,刘奇自回房间去了。丘山四人做了些准备工作,带上绳索手电刀具手枪等物,见天色已晚,这一带山区路灯稀少,月黑风高的也没必要伪装,就把面具都留在了旅馆。

    诸事准备停当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四人直奔天宫院,来到下午勘探好的地点,趁黑攀过围墙,摸到了八卦井边上。

    此时四周静悄悄的,连个鬼影儿都没。胡天猫着腰,颠着小碎步,像只肥耗子一般一溜烟蹿到井前,往井里一看,扭头冲丘山他们低声叫道:“快来,这他妈真像个聚宝盆。”

    丘山等人赶到井边,探身往井里望去,只见井水反射着星光,透出一股幽暗的微光来,竟似一层碎钻一般不断攒动。

    “老丘,你们几个谁都别动,让我来。”胡天从腰间拽出一条绳子,将绳头在轱辘上绑住,搭上锁扣,手电往嘴里一咬,葡下身子,双手按住井沿,就要往井里去。

    丘山一把拽住胡天,指了指轱辘道:“你这体型,就不怕把轱辘给压断了?”

    “老丘你啥意思,搞歧视不是?我这叫虚胖,不压称的。”胡天说着一屁股坐在井沿上,接着道:“再说了,我是搞考古的,当然我下。”

    丘山听胡天说得在理,就从兜里掏出多功能军刀道:“拿着这个,可以切石头啥的。”

    胡天伸手接过,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笑道:“行啊老丘,牛皮张嘴就来。”说着把刀揣进怀里,双手攀住井缘,两脚蹭着井壁,就往井里降下去。

    丘山和阿七把住轱辘摇把慢慢放线,李柳玉打着手电筒,照在胡天脚下的井壁上。

    降了六米左右,胡天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似是已降到水面上。

    丘山和阿七将轱辘卡住。丘山低头见胡天一手握着手电,一手摸着井壁,慢慢转着圈儿观看,看到某处时,突然发出“咦”的一声,似是发现了什么。

32、八卦井

    丘山见胡天伸手去抠摸一块壁石,忙问:“有情况?”

    胡天在井下叫道:“这块石砖不久前被人动过。”

    “哦?”丘山心下大奇,见胡天仍在那里抠弄,就说:“用刀子。”

    胡天闻言忙从怀里掏出那把军刀,沿着石缝插进去慢慢凿撬。那石砖原本就已松动,再加上军刀锋利无比,很快就把石砖撬出一小截儿。

    胡天收起军刀,双手抓住砖头往外拉。石砖颇沉,胡天双手吃力,紧紧扣住砖头,双脚收起,使劲蹬在井壁上,一点一点地将石砖拽了出来。

    石砖甫一拉出,胡天整个身子往下一沉。他忙将砖头放在腿上,用脚撑住井壁,拿手电往那处石洞照去,见是个一尺见方的石龛,里边却什么都没有。

    “妈蛋。”胡天伸手在空空如也的石龛里摸索了一通,嘴里骂道:“草他奶奶的,东西被人掳走了。”

    “刘登极的人早就光顾过了,你上来吧。”丘山向阿七打了个招呼,正想去摇那轱辘,胡天突然在下边发出一声闷雷般的“我靠!”。

    丘山闻言忙向井里望去,见胡天弓着身子,一手将手电支在耳边,一手掰着洞口,脑袋几乎要扎进石龛里去,似乎发现了什么惊人的东西。

    “看到什么了?”

    “这是《紫气东来图》啊。”

    “啊?”丘山吃了一惊,接着问道:“不会吧,刘登极还能留下书画什么的?”

    “呵呵,他再有能耐也不至于把这个井给搬走了。这《紫气东来图》是画在石龛壁上的,是幅壁画。”

    丘山听得惊奇,看了看李柳玉,又对胡天道:“图里是什么内容?”

    “老子啊。”胡天这时才把脸从石洞处退出来,仰头冲井口道:“跟李柳玉说的一模一样。”

    “是同一个姿势?”

    “对。”

    “你拍张照片传上来看看。”

    胡天掏出手机对着石龛一顿猛拍,然后将图片发送到丘山手机上。

    丘山打开图片,见石龛里壁面平整,在里侧壁上隐约可见一幅图画,看上去年代已非常久远,颜色早已氧化褪尽,只留下一些与石壁颜色稍有区别的线条色块,依稀能辨认出其中有个道袍老者,骑在牛背上,张嘴撮舌,右手指天,左手屈着指向侧前方。

    丘山向李柳玉招招手,将手机递给她,问道:“你爸以前给你看的那张《紫气东来图》是不是这样?”

    李柳玉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肯定地点点头道:“就是这种图画,跟这个姿势一模一样。”

    “唔,”丘山沉吟了一下接着问:“那张画是画在什么上面的?”

    “我记得好像是绢或者宣纸之类。”李柳玉想了想又说:“我去井里看看。”

    丘山点点头道:“好的,注意安全。”取了一根绳索来,在李柳玉腰间系好,又在井边找了一处石栏系好另一端,由阿七拽着绳子,将李柳玉慢慢放到井下。

    李柳玉拿手电往石龛里照去,定睛看了看那幅石壁上的《紫气东来图》,又伸手往石壁各处摸了摸,并无任何发现,竟兀自发起愣来。

    胡天被石砖压着双腿,此时感到有点支撑不住,说道:“要不我们先上去,再慢慢推敲?”

    李柳玉却突然说道:“我想这幅壁画,应该有题字才对。”

    “题字?”

    “嗯,我记得以前看的那幅画里是有题字的。”

    “什么题字?”

    “隔得太久,想不起来了……唔,我再看看。”李柳玉又往石龛里望去,上下左右看了片刻,突然发出“啊”的一声。

    胡天忙道:“有什么新发现?”

    李柳玉一边掏出手机一边说:“上边的石壁上好像有字。”说着将手机伸进石龛,对着顶壁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拿出手机来仔细观看。

    胡天见状也凑过身来,见那石壁图片的顶端似有隐隐字迹,字体较小,经由岁月浸渲,模糊难辨,若不留意难以察觉。胡天正想开口询问,上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胡天抬头仰望,丘山只露出半个脑袋,脸朝向外侧,神情似颇为紧张,阿七却已不见。紧接着传来一连串低喝声和拳脚着肉的打斗声。

    胡天与李柳玉对望一眼,两人都紧张起来。胡天冲井口叫道:“老丘,什么事?”

    丘山这时俯下身来,低声冲胡天两人道:“挺住。”说着抓起系着李柳玉的那根绳子,用力往上提。

    “妈蛋。”胡天叫骂道:“来敌人了?”

    丘山憋着一口气,只顾用力往上拉李柳玉。李柳玉身材苗条,但个儿高挑,堪堪有百斤之重。丘山虽然颇有力气,但要将李柳玉拉出六米多深的水井,也不是轻易之事。

    丘山将李柳玉拉上三四米高时,突然背部遭到一拳重击,腰上吃痛,整个身子往前栽倒,忙腾出一只手撑在井沿上,整个身子覆住了井口,绳子“哧”地一声从指间划过,一阵火急火燎的烧灼感从手掌传来。

    丘山痛得呲牙咧嘴,忙用身子和大腿夹住绳子,回头见刚才暗算自己的那个蒙面人已被阿七一脚踹倒,滚倒了石栏边。阿七却痛哼一声,背部被另一个蒙面人用刀划了条口子,地上洒了些血斑。另有五个蒙面人迅速将阿七围住,手上尺来长的片刀齐刷刷向他砍去。

    李柳玉“腾”地下降了两三米,一声惊呼,脚踩在了胡天头上。胡天正抱着石砖准备装回石洞里,被李柳玉的脚一踩,身子一歪,整个石砖浸入了水中,差点脱手掉进井水里。李柳玉忙将双脚移开,踩在井壁上稳住身子。胡天费力将石砖托起塞进了石洞。

    丘山直起身子,接着往上拉绳子,手掌处一阵阵发痛,似是已沁出血来,只能兀自强忍。这时阿七突然蹿到井边,一脚蹬在井沿上,身子腾空跳起,以掌为刀,发力往边上一个蒙面人劈去。

    那人没料到此着,未及反应就被阿七的手掌剁到脖子上,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传来,那人“咚”地一声扑在地上。余下四个蒙面人见状,越发凶狠地拿刀往阿七身上招呼,身手看起来颇为了得。

    阿七左躲右闪,让开一个蒙面人迎面劈来的片刀,趁势拽住他的手腕,往他身后一蹿,那人“啊”的一声,刀子落地,整条胳膊垂了下来。

    另一个蒙面人趁虚掩到阿七身后,斜着向上挑了一刀。阿七大叫一声,往前踉跄走了几步。丘山回头看时,见阿七背部皮开肉绽,刀子吃肉似乎颇深,身后留下一条血线。他眼见另三人提着刀逼近阿七,心中一阵恐慌,手上劲一松,绳子又“哧溜”一下堕下了一米多。

    丘山忙用身子紧紧压住绳子,抽出一只手伸进怀里,掏出手枪来,侧身见三人发声喊,三把刀同时往阿七身上招呼。丘山卸了保险栓,往最近的蒙面人扣动扳机,“嘭”地一声响,那蒙面人往前扑倒。另两人闻声愣了一下,阿七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一个箭步

    跨到一个蒙面人面前,拳从肋下上击,打中那人下颌,那人仰面喷出一蓬血来,往后飞出两米多,脑袋撞在石栏上,软塌塌地滚落地上。

    另一名蒙面人见势不妙,往一旁的走廊蹿去,转瞬拐过屋角不见了踪影。阿七追了几步,似是无力追赶,单膝跪在了地上。

    丘山翻过身,正准备抓起绳子,突然小腿传来钻心的剧痛。他疼得缩了缩身子,绳子瞬间从他身下滑落,水井里传来了两声惊叫。丘山回头见那个被折断胳膊的蒙面人这时正侧躺在地上,一手持刀砍在自己小腿肚上,此时又扬起刀子剁了下来。丘山情急之下朝他开了一枪,那人扬起的手无力落了下来,最后倒在了丘山脚边。

    丘山忍住痛,也来不及检查腿上的伤势,探头往井里望去,见胡天正拉住落在水里的李柳玉,侧仰着头冲他叫道:“老丘,到底怎么了?”

    “上来再说。”

    丘山摸索着找到系了李柳玉的绳子,由于小腿被砍不能使劲,只好跪在井沿边,拽着绳子一点一点往上拉。片刻功夫李柳玉攀上了井缘,丘山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往外拖,身子往后一仰,李柳玉整个身子压在了他身上,痛得他“啊”地惨叫一声。

    李柳玉翻身下来,见丘山小腿鲜血直流,忙用绳子缠住他的腿肚儿上部。

    丘山指了指不远处躺着的阿七道:“快去看看,阿七受了重伤。”

    李柳玉忙向阿七跑去,一边望着周围的死尸和血迹,不仅“嘤嘤”连声,脚步都变得飘忽起来。

    丘山用力转动轱辘,把胡天慢慢提了上来。由于之前耗力过多,丘山累得精疲力尽,用身子压住摇把喘个不停。

    胡天刚一出井,看着周围的景象,竟惊得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

    “快,去帮帮阿七,他受了重伤。”丘山一边冲胡天说一边拿出手机。

    “我草他姥姥,这……这帮人……这他妈的是杀人啊。”胡天看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五个蒙面人尸体,双腿颤栗地往阿七那边挪去。

    丘山打开手机,快速给刘奇发了一条短信:“情况危急!带上东西来天宫院!”发完后望向四周,想起自己刚才真刀真枪连杀两人,一时竟有点心慌起来。摸到边上那蒙面人身边,探了探鼻息,人已经死透了,便扯开他的面罩,拿手机照了照,见此人看上去有点面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丘山伸手将那人脸上的污血抹掉,细看之下,见他竟是那个此前在刘登极四合院里见过的绰号“猴子”的人,想不到成了自己的枪下亡魂。

    丘山心里一动,也来不及感慨,拿起手机来,给猴子面部拍了张特写。暗想其他四个蒙面人里不知有没有跟猴子一起的强哥,便勉力支起身子,想去一一揭了面罩看个究竟,小腿肚却传来一阵剧痛,只好停下,见李柳玉正用一件外衣将阿七的背部沿腋下扎住,胡天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就对他说:“胡天,给那几个蒙面人都拍张照,以后说不定用得着。”

    胡天此时难得的没有言语,只忙不迭掏出手机来,挨个去扯开蒙面人的头套,手忙脚乱地给那四个死人拍起照来,手上身上沾了不少人血。

    丘山让胡天走到近前来,拿过手机浏览那些照片,果然见其中一位死者样貌颇像强哥。他想了想,把那些照片一一传到自己手机上。

    刚刚弄完,阿七突然用手支着地抬起头来,用虚弱的声音说:“对方还会再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33、遁迹

    胡天闻言,仿佛突然回过魂来,连连附和道:“正是正是,咱们赶紧撤。”说着就往院子外奔去。

    “我操,你准备把我们撂这了?”丘山冲着胡天的背影猛喝一声。

    胡天忙刹住脚,满脸无辜地回过头来,兀自强辩道:“我是打探一下周围情况,寻找最佳逃跑路线。”一边说一边走到阿七身前,转过身子道:“我来背你。”

    李柳玉帮忙把阿七扶到胡天背上,又跑到丘山身边,将他一只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四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天宫院外走去。

    待走到外边路上,又沿路走了片刻,一辆车正好往这边驶来,向他们闪了好几下车灯,又鸣了一下喇叭。丘山回头一看,正是他们租的那辆商务车。

    刘奇一个急刹,“嘎”地一声把车停在他们身前。下车一看他们的模样,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问道:“发生什么了?”

    “上车再说,先去医院。”丘山在李柳玉搀扶下,跛着脚爬上车子后座,刘奇放倒一个座椅,和胡天手忙脚乱地把阿七架上车来,在座椅上躺下。

    众人上得车来,刘奇驾车直往阆中市驶去。胡天这时总算缓过劲来,嘴里骂道:“他奶奶的,胡爷我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下次碰到他们,定要叫这帮畜生尸骨无存。”

    丘山见阿七脸色苍白,嘴唇紧闭,背部仍不断渗出血水来,不禁深感担忧,突然想起曾在梁山得到的两罐药膏,便对李柳玉道:“我背包里有药膏,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李柳玉在背包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两管药膏来递给丘山。丘山将药膏凑到阿七眼前,问道:“你看看这药管用吗?”

    阿七眯着眼看了一遍那些英文说明,点点头道:“这是庞齐膏,可以用。”

    丘山忙叫李柳玉和胡天帮阿七解开上衣,翻过身子,只见两道刀伤深入肉中,一条从左肩斜往右肩胛,长十来公分,另一条从左腰斜向右腋,长达二十多公分,皮肉外翻,血水正不断涌出。

    胡天咬着牙道:“这要搁我身上,估计半条命都没了。”

    丘山语带讥讽道:“你不早就丢了半条命了吗?”

    胡天有点尴尬地辩道:“我就是有点晕血。”

    丘山将左腿裤管卷起来,扯动了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待伤口露出,见那刀伤横贯腿肚,有两寸来长,深约寸许,皮肉外翻,看上去人之极,但比之阿七还是好多了。

    丘山挤了点药膏抹在伤口上,找件t恤撕成条布,将腿肚包扎了一圈,感觉疼痛稍减。

    此时对面突然驶过两辆suv车来,开着改装过的大灯,见了刘奇的车也不避让,鸣着喇叭飞一般往天宫院方向驶去。

    胡天看着那两辆车的架势,对丘山道:“他们的援兵到了?”

    丘山点点头,对刘奇说:“咱的行车记录仪里能看到对方车牌?”

    “是的。”

    胡天忙把车头的行车记录仪取下,调出刚才的视频仔细辨认了一番,叫道:“是西安的车!”

    “那应该没错了。刘奇,能进交管系统查查吗?”

    “没问题。”

    “胡天,你来开车,让刘奇查查看。”

    胡天一听,兴高采烈地叫道:“看看胡爷我的身手。”忙叫刘奇把车停了,两人换了位置。胡天坐上驾驶座,似是要挽回面子一般,把车子开得风驰电掣。

    刘奇打开电脑联上网鼓捣了起来。

    丘山见刘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咱们的车牌也是陕a,对方要是留神,一定会起疑心。”

    胡天一听,哎呀叫了一声,忙回头冲丘山说:“咱要不要弃车?”

    丘山看了眼阿七,见他紧闭双眼,嘴唇青紫,应是失血过多所致,若不及时抢救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就回道:“赶紧开,到了阆中再说。”

    刘奇这时拿食指轻轻敲了一下回车键道:“好了……这两辆车都是太和房地产开发公司的。”

    “开发‘清泰苑’的公司。”

    “正是。”

    “他妈的,他们也忒嚣张了。”胡天把车开得飞快,嘴里也没闲着。

    “唔……刘登极怎么知道我们今晚会去八卦井?难道他的人一直在那候着?”丘山似是自言自语,见车已驶上街道,回头看去,突然发现一辆suv远远地跟在他们车后边。

    “我靠,有辆车又返回来了,他们一定起了疑心。”

    胡天闻言猛一踩油门,车速“噌”一下又提高了不少。

    丘山见那辆suv紧追不舍,此时又靠近了些,就扭头对刘奇道:“有没有什么办法甩开他们?我们得先去医院。”

    刘奇蹙眉想了想,调出手机地图琢磨起来。

    “叫救护车。”李柳玉突然插话道。

    “叫救护车?”丘山困惑地望着李柳玉。

    “对,我们可以找个地方下车,然后叫救护车去医院。”李柳玉顿了顿又道:“只是胡天要继续开着车把对方引开。”

    胡天一听,豪气陡增,叫道:“没问题,我的驾驶水平杠杠的,保证甩他个十万八千里。”

    丘山想了想对刘奇道:“能找到理想的下车地点吗?”

    “嘿,这种地方挺多。你看这个路口,东南角路边有个杂货店,离路口十来米,离路边两三米。”刘奇说着将地图切换成街景,接着道:“

    我们只要沿着这条街道由南往北行驶,在这个路口右拐,驶过十来米,在杂货店前停一下,就可以下车躲在店铺后面。只要我们的车跟对方保持两百米以上距离,对方根本无法发现。”

    刘奇又在电脑上点了两下,嘴里念叨道:“这是个卖杂志报纸的报亭,晚上九点就关门了,想来这一带行人不多。现在是凌晨三点,应该不会引起注意。”

    丘山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办。”说着将地址输入到gps里,放在胡天前方的车座上。刘奇和李柳玉忙着把背包等物收拾好。

    此时车已接近阆中城区,胡天按照gps里的路线,拐过几个路口,见那辆suv紧紧咬住不放,相距仅一百米多点,心中一横,见路边有个小巷,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往小巷里扎了进去。

    胡天在小巷里开得飞快,车子“嘭”地刮倒了路边支起的一个雨棚,雨棚连着支架一起砸下来,落在了路上。后边的suv“哗啦”一下撞上了雨棚,速度也随之缓了一缓。

    胡天迅速驶出小巷,往右一拐,见前面路边也有座看起来像杂货铺的小屋子,就道:“要不在这里下?”

    丘山见此处地形也颇为理想,旁边还有棵树,当机立断道:“好。”

    车子“唰”地一下停在小屋边上,刘奇打开车门,和李柳玉迅速将阿七架了下来,往那个杂货铺奔去,丘山也一蹦一蹦地跟在他们身后。胡天开着车迅速往前去了。丘山探头往小巷口望了一眼,那辆suv刚刚冒出头,一个急拐往胡天的方向追去,完全没注意到小屋这边。

    待那辆suv一过,丘山迅速掏出手机,拨出了急救电话。

    救护车大约过了一刻钟才赶到他们所在的位置。待医护人员将阿七抬上车时,丘山见他已经完全处于昏迷状态。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救护车抵达一家医院,阿七被送往急救室。丘山的腿伤经过缝合后,感觉已无大碍,在李柳玉的搀扶下来到急救室旁边,刘奇正等在那里,对着电脑敲着键盘。

    两人在刘奇身边坐下,丘山犹豫着要不要给胡天打电话,刘奇此时嘿嘿一笑,将电脑屏幕对着丘山。丘山定睛看去,见满屏都是监控画面,大部分就是十字路口的实时交通录像。

    丘山有点惊奇地看着刘奇,说道:“你……”又看了看四周,见没人留意他们,就低声接着说:“你进了交通监控平台?”

    刘奇“嘿嘿”笑着点了点头。

    丘山低声问道:“能看到胡天在哪吗?”

    刘奇指着其中一个监控画面道:“两分钟前从这个路口过去了,估计再过一分钟会在这里出现。”说着指了指另一个监控画面。

34、缺字

    丘山见那画面里隐隐透着天光,才意识到此时已是清晨。那路口车辆稀少,偶尔有一两个行人穿过马路。

    大约过了一分钟,胡天驾驶的商务车果然出现在画面里。商务车在路口稍稍减了下速,便迅速通过路口,径直往前驶去了。过了约三四秒后,那辆suv也出现在画面里,从路口猛冲过去,吓得一个过了一半人行道的路人拼命往回跑。

    “这帮亡命之徒。”丘山嘴里咕哝了一句,有点担心起胡天的安危来。

    正思付间,一名大夫从急救室推门而出,问道:“谁是家属?”

    丘山冲大夫道:“我,我是他弟弟。”

    “你过来一下。”

    丘山指了指自己的脚,摊摊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大夫皱皱眉头,往丘山身边走来。丘山忙让刘奇合上了电脑。

    “唔,他的病情稳定了,说严重不严重,说不严重也挺严重的。”大夫看看丘山裹着绷带的小腿,接着道:“经过紧急输血输液,伤口做了缝合处理,现在基本上没有大碍,不过需要住院半个月。一会儿护士会找你签字。”大夫说完就走了。

    一名护士此时走出来,拿了份住院通知单让丘山签了字。此时急救室的门打开,两名护士推着一个护理床走了出来,丘山等人走近一看,见阿七侧头趴在床上,背上打着两条大绷带。

    丘山见阿七脸色稍有好转,似在沉睡,就叫道:“阿七,阿七。”

    一名护士冲丘山鼓鼓眼道:“病人做了全身麻醉,还得再过半个小时才会醒来。”

    丘山点点头道:“多谢。”让刘奇架着自己,和李柳玉一起,跟着护士把阿七送进另一楼层的病房。

    待诸事安顿完毕,丘山见阿七呼吸沉稳,似已无大碍,便放下心来,三人退出病房,在外面走廊的长椅上坐下。

    刘奇马上又打开了电脑,盯着屏幕看了会儿,突然叫道:“哎呦,不好!”

    丘山听到刘奇惊呼,忙凑上前去,紧张地问道:“追上了?”

    “不是不是。”刘奇见走廊里有人向这边投来目光,便压低声音道:“胡天走的那条路,前方正在施工!”说着指着一个监视屏,屏幕里显示,某处路面上横着一排路障,后边停着一辆挖掘机,好几个工人正从旁边一辆卡车上卸着工具之类的东西。

    “有没有其他路?”

    “快给他电话。前边两百米处可以左拐。”刘奇一边查着地图一边说。

    丘山迅速打开手机,给胡天拨了过去。

    “左拐左拐左拐!”电话一接通,丘山忙不迭大叫道。

    “我操,老子正在高速驾驶,这节骨眼上,你能不能晚些打?”胡天在电话那边嚷嚷道。

    “左拐!”丘山又猛吼一声,音量颇大,引得一名护士走上前来。

    丘山忙压低声音道:“你走的那条路,前边正在封路施工。”

    “真的?你怎么知道?”

    “少废话,赶紧左拐,否则来不及了。”丘山刚说完,那名护士走到他身边说:“这位先生,请不要在这里大声喧哗。”

    丘山捂住手机,冲那护士点点头。

    待护士走远了,丘山才将手机贴在耳边。胡天的声音传了过来:“左转了。草

    他大爷的,这帮孙子咬得死死的……你们在哪里?”

    丘山将医院名字跟胡天说了,胡天急匆匆道:“我先挂了,稍后联系。”

    丘山有些担心胡天,正想再去看刘奇的电脑,李柳玉突然发出“哦”的一声,丘山忙侧目向李柳玉望去,见她正对着手机屏幕,蹙眉张嘴,脸上有惊讶之色,就低声呼道:“有情况?”

    李柳玉陡地回过神来,一边将手机递到丘山面前一边说:“老子的姿势确有所指。我刚才仔细辨认了一下,他手指的方向正好有一处字迹。”

    “没字啊。”丘山见屏幕里除了那张痕迹淡浅的《紫气东来图》,并没有什么字迹。

    “看下一张图。”

    丘山忙划拉了一下屏幕,显示出另一张石壁图片来,细看之下,竟似有几个字迹隐隐显露于石纹之间,但笔画模糊,难以辨认。

    丘山将图片放大,又认真检查了一遍,隐约认出一个“伊”字来,下边似乎还有三字,却无论如何认不出来了。那些文字应是由笔墨书写,虽藏于石壁之内,但因年代久远,墨迹早已褪尽,只剩下淡淡印记。

    “这是石龛顶壁,老子右手所指的地方正是这几个字。”

    “我只认出了‘伊’,下边好像还有三个字,你都看出来了?”

    “如果没错的话,应该是‘伊人在彼’四字。”

    “伊人在彼?”丘山又看了看,隐约看出那三个字的形状来。他拨划了一下手机屏,凝神看着那幅《紫气东来图》,嘴里自言自语道:“‘伊人在彼’……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丘山见图中老子的右手上指,左手前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难道侧壁也有字?”说着将图片拉大,移至左侧石壁,上下搜索起来。

    “我检查过了,没有任何字迹。”李柳玉怔怔想了会儿,缓缓说道:“他的左手前指,所指方向理应与右手一样,有相对应的字才对。”说毕又沉思起来。

    丘山一时也没什么头绪,把那石龛图片又放大了,东看西瞧,看不出所以然来。正思付间,刘奇却突然低声惊呼起来。

    丘山忙扭过头去,见电脑屏幕上是一个放大了的监视画面,胡天驾驶的商务车此时居然停在画面中间。此处摄像头安装在一个丁字路口上方,正对着一条步行街。步行街两边的房子都是青瓦飞檐木门木窗,房屋低矮,显出一派古朴之色。此时虽还只是凌晨八点多钟,街面上却已经有了熙熙攘攘的人流。

    “这是什么地方?”丘山见胡天正从商务车里快速钻出来,迈着轱辘腿往人流中跑去。

    “阆中古城,是个旅游景点。”

    这时画面左右两侧同时驶入两辆suv,一前一后夹住了商务车。车上涌出十一二个黑衣男子,将商务车团团围住。有几人探头看了看车内,冲身边的人招呼着,一群人奔向古街,转瞬就跑出了监视画面。

    丘山心里惴惴不安,想了一会,拿起手机给胡天拨了过去。

    听筒里传来胡天压低了音量的声音:“老丘,别瞎打电话,刚才差点就暴露了。”

    “得,我说你听……对方有十来人,都穿着黑衣。”

    “知道了……乖乖隆地咚,对方进来了……我挂了。”胡天

    急促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接着就变成了一片忙音。

    丘山一时也没奈何,侧头见刘奇的电脑屏幕上此时有十来个监控画面,像格子棋一般排列着。

    “我把通往古城的所有路口监控摄像都调出来了,胡天从哪条路出来一目了然。”

    丘山见那十来个画面里人来车往,就点点头说:“但愿他能顺利逃出来。”两人盯着屏幕看了片刻,却并没有见到胡天的影子。

    丘山侧头看了眼李柳玉,见她仍在冥思苦想,便道:“要是没什么头绪,先别费劲琢磨了。”

    “唔,我在想以前我爸给我看的《紫气东来图》,那上面也是有题字的。”

    “哦,”丘山大喜,忙问:“是什么字?”

    李柳玉无奈地摇摇头道:“小时候的事,我也没有特别留意,所以……”

    丘山见李柳玉神情懊恼,就宽慰道:“那也没什么,时间隔得这么久了。再说这壁画一看就年代久远,少说也有一千多年了。你爸手里那张《紫气东来图》既然画在宣纸或绢上,想来应该是近代之物,上面的题字很可能不是……”说到这里,丘山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蹙眉望向李柳玉。

    李柳玉见丘山神色有异,忙问道:“怎么了?”

    丘山使劲眯了眯眼,这才缓缓说道:“我突然觉得,这《紫气东来图》壁画很可能还有一幅。”

    “还有一幅?”李柳玉陡地惊觉,望着丘山凝重的表情,似有所悟道:“你的意思是说,另一幅壁画上也有题字?”

    “是的,老子两只手所指的方向应该都有对应的文字,但在这个石龛里我们只找到了一处,说明还有一幅《紫气东来图》。”丘山想了会儿才又道:“只是另一幅壁画会在哪里呢?”

    正思付间,刘奇在一旁发出“哇”的一声。丘山吃了一惊,以为胡天已被刘登极的人抓住,忙向屏幕望去,只见一个监控画面里有两个黑衣男子正围着一辆车乱砸。

    刘奇放大了画面,丘山仔细一看,原来那辆车正是他们租来的商务车。车仍停在通往阆中古城那条步行街的入口,此时被那两名男子拿着榔头扳手之类的东西一顿乱敲,车窗玻璃被悉数敲碎。一名男子探身进驾驶室去,似是在疯狂敲打仪表盘,另一名男子从车上拽出了一个包裹。

    丘山想起那包裹里放着仿真面具假发等物,再看屏幕时,那两名黑衣人已将商务车砸得面目全非,然后驾驶着那两辆suv迅速离开了现场。

    丘山和刘奇看得目瞪口呆。正惊骇间,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丘山拿起一看,大喜过望,原来正是胡天。

    “我到医院了,你们在哪里?”话筒里传来胡天急匆匆的声音。

    丘山忙把病房的号码说了一遍,对刘奇和李柳玉道:“胡天摆脱对方了。”两人听了都面露喜色。刘奇将电脑递给丘山,说道:“我去门口接他。”说完就沿着走廊小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功夫,刘奇就领着胡天走了回来。丘山见刘奇笑得诡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往他身后望去,只见一人满面炭黑,腮下全是粗短虬劲的络腮胡子,穿着古代戏服,赫然就是张飞模样。

    丘山错愕间仔细一看,隐约看出那人正是胡天,不由惊诧万分,叫道:“胡天,你这……”

35、脱身

    “日他仙人板板的,胡爷我今天差点死翘翘了。”胡天一句半生不熟的川骂,引得走廊里人人侧目,大家都引颈望着他。

    胡天走到丘山身边,累瘫了似的一屁股坐下,对刘奇道:“刘总,快,帮我倒杯水来,格老子的,渴死了。”

    刘奇赶紧到旁边的饮水机处接了杯水递给胡天。

    胡天咕噜咕噜一气把杯子里的水喝完,打了个长长的水嗝,这才缓过劲来,见丘山等人都盯着自己的脸,就指着脸嘻嘻笑道:“张飞,像不像?”

    “像,你是咋整的?居然想出这个法子。”

    “嘿,”胡天用手一摸络腮胡,一板一眼道:“话说你们下车之后,我一路飞车狂飙,在阆中城里与对方游斗,那帮龟儿子怎奈我何?不过遗憾得很,车子很快就没油了。”

    丘山和刘奇对望一眼,心想难怪胡天把车停在了古城入口,只听胡天接着说道:“这车要是没油,就像马无寸草。格老子的,急得我如热锅蚂蚁,心想要是被刘登极逮住,严刑拷打一番,虽然胡爷我坚贞不屈,免不了魂断蜀中,饮恨终生。真是凑了巧了,我当时正好途经阆中古城,古城里游人络绎不绝,正是跑路的好地方。”

    丘山点头笑道:“不失为一条好计。”

    “那还用说?当时我一路狂奔,一口气跑出了一里多地。回头一看,远远看见刘登极的马仔正往这边追来。我心想这样下去迟早会落到他们手里,见旁边有座小院,就赶忙往里边钻。进来一看,好家伙,院子里一大群人,都穿着古代的兵勇戏服。我这样子在人群里实在太扎眼,见旁边有个房间,就赶紧溜了进去,好在也没人注意。”

    “刘登极的那帮喽进来搜屋了?”

    “正是。我当时想这帮孙子再怎么胆大妄为,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人家的院子哪有任你搜的?果然院子里的武将兵勇们,看到一群古惑仔冲进来,就都站起身来。一名武将喝道‘你们干什么?’双方唇枪舌剑地交涉起来。我从窗缝里往外看,见古代兵勇似乎抵不住现代古惑仔,说不定古惑仔们要破门搜屋。情急之下老子用眼角的余光扫到墙角落里正好堆放了一些戏服,连忙挑了件合身的穿上。又见桌上摆了些化妆用的瓶瓶罐罐,就挖了些油彩抹到脸上。”

    李柳玉听胡天讲到这里,“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胡天见把李柳玉逗笑,兴致更高,口若悬河般接着说道:“格老子的,我刚刚抹完脖子……咳咳,我是说涂完脖子,门‘啪’地一声打开,吓得老子浑身一弹,心惊胆战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中年妇女骂骂咧咧地走进屋来。她一看到我,嘴里就叫道,‘哎呀,你做事情不要那么绵嘛要得不哦?搞快些把胡子戴起,赶紧出发。’我一看桌上放着一绺胡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来就往下巴挂。那妇女一边唠唠叨叨,一边帮我粘上络腮胡戴上将军帽,推搡着就出了屋子。”

    丘山和刘奇听到这里都相视一笑。丘山说道:“这真是巧,刘登极的人肯定认不出你啦。”

    “是啊……我当时心里没谱,谁知一踏入院子,周围的武将兵勇们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拥着我就往院子外面走去。我听身后又争吵起来,回头一看,古惑仔们坚持要搜屋,被中年妇女连珠炮似的川骂顶回去,双方一时僵持

    不下,实在有趣得很。”

    众人听到这里都不禁莞尔。丘山笑道:“你就这么一路畅行无阻,走出了阆中古城?”

    “哪有那么简单。我们一路沿着街鸣锣开道,围观群众拍手叫好,胡爷我一下子感觉像是攻下了阆中城,百姓们箪食壶浆以迎王师,那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巡街每到一处,免不了被热情观众拉着合影,累得我脸部肌肉僵硬,全身肌肉酸痛。你道怎么着?嘴一直咧着,身子一直挺着,能不累吗?再说老子熬了一夜,又刚飙完车,现在全身披挂被拉着站街,铁打的身子骨也架不住这么使唤不是?”

    “呵呵,你后来又琢磨什么法子了?”

    “俗话说懒人屎尿多,能想的法子不就是屎尿屁嘛。当时老子一想这样下去不行,那扮演张飞的人要是赶来,知道我抢了他饭碗,岂不要拼命?他这么一闹,刘登极的人就会闻风而来,那时胡爷我岂不就要完蛋?”

    见丘山三人频频点头,胡天颇有兴致地接着说:“当时张飞巡街表演正好来到古城边,我一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就借口闹肚子,七弯八拐地找到古城出口,急急忙忙跑出古城,搭了辆出租就往医院来了。出租车司机还以为我有什么家人得了急病,一路上把车子开得飞快,真是古道热肠。”

    大家没想到胡天机缘巧合全身而退,听他说得轻松诙谐,一个个长舒了口气。

    丘山庆幸道:“幸好你没回去找车,那辆车已经被砍得稀巴烂了。”就把两名马仔砸烂商务车、拿走包裹的事情跟胡天说了一遍。

    胡天听完之后,把刚学的“龟儿子”、“仙人板板”等四川粗话海骂一通,骂着骂着,脸上的表情却突然僵住了。

    “妈蛋,老子的平板电脑还在那包里。”

    “啊?”丘山大吃一惊:“你的包我们下车时不一块拿下来了吗?”

    “可是平板电脑放在另一个包里了……我靠,老子才刚买没几天。”

    丘山听胡天这么一说,反倒安心了些,说道:“电脑里有没有什么重要资料?”

    胡天一双眼睛骨碌碌转来转去,想了一会儿才道:“除了老子花几百块钱买的《仪凤飞天阁显圣记》,好像也没什么其他资料。”

    丘山一听那本古书果然是胡天买的,便道:“那还好……”

    “好啥呀?那本《仪凤飞天阁显圣记》是价值连城的古书,就这么让那帮孙子抢了去,简直是要了卿命了。”胡天哭丧着黑炭般的脸说道。

    丘山见胡天表情不假,问道:“你难道连拷贝都没有一份?”

    “拷贝当然是有的。但那玩意儿是知识产权,泄了密就没价值了。这叫独一份,人无我有,就像藏宝图一样,藏宝图人手一份还有个屁价值?”

    丘山听胡天说得有些道理,但一想他那电子书不知经过多少人手了,也不好点破,就说:“好吧……说不定对方文化素质太差,看到《仪凤飞天阁显圣记》后不知所云,那书对他们来说就如废纸一堆了。”说罢抬头往四周看看,见走廊里仍有人不断向这边张望,就低声道:“你这个样子太打眼,赶紧卸妆去。”

    胡天忙去了洗手间一番清洗,再回到丘山身边时已恢复了白胖容貌。

    这时刘奇盯着屏幕突然说道:“又有动静了。

    ”胡天这才发现刘奇电脑里全是监控画面,忍不住惊叹一番。

    众人都往电脑屏幕看去,见有三处监控画面里突然涌出五辆suv车,车上下来了几十个黑衣男子,齐往古城里奔去。

    “这三个摄像头布置在哪里?”

    “北、东、西各一个,加上刚才从南边追你的那帮人,他们把整个古城都围住了。”

    “乖乖隆地咚,要不是老子走得早,这时说不定成阶下之囚了。刘登极怎么会有这么多手下在阆中?”

    “他应该在找某样东西。”李柳玉突然插话道。

    丘山闻言望向李柳玉,两人四目相接,几乎同时放出光来,一齐惊呼:“《紫气东来图》!”

    “《紫气东来图》?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他们在找另一幅《紫气东来图》。”李柳玉看着胡天道。

    “我靠,还有一幅?”

    “唔,刚才我们分析八卦井里的那幅壁画,在顶壁找到了‘伊人在彼’四个字,正是老子右手所指的方向。”李柳玉说着将手机中的图片展示给胡天看,接着道:“我们认为老子左手所指方向,也就是壁画左侧应该也有相应文字。但八卦井石龛的左面并无文字。这说明应该还有一幅《紫气东来图》。”

    “哇靠!”胡天一巴掌拍在自己脑袋上,低呼道:“正是如此,我早就对此心生疑窦。你看李泰来的诗里说,‘往昔故井,东来紫气’,‘昔’是一个,‘故’是一个,那意思就是说有两个井。他妈妈的,老子当时就觉得这句诗有问题,读起来别扭。诗词最忌语义重复,他这‘往’啊‘昔’啊‘故’啊的一通堆砌,原来其中大有深意。”

    丘山早已习惯胡天的马后炮,不过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一番道理,就道:“这个‘往’字在此处应该是动词。”

    “就是啊,所以说只有两口井嘛,‘昔’一个,‘故’一个。问题是‘故井’在哪里?”

    众人都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正在冥思苦想之际,病房里突然响起一阵咳嗽声。靠近门口的刘奇忙奔了进去,众人听到阿七在低声跟他说着什么,语气颇为急促。

    胡天正想进去时,刘奇却已走了出来,低声道:“阿七说要赶紧离开,刘登极的人马上会找到这里。”

    丘山蓦然一惊,立即说:“照阿七说的做。”

    正说着时,刘奇看着屏幕惊道:“他们从古城里出来了。”

    众人忙向那些监视画面望去,只见古城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涌出了不少黑衣人,大家正往街边的suv里钻。

    “不好,赶紧扯呼。”胡天低喊一声,屁股刚离椅子,就被丘山一把拽住。

    “嘘,别声张!惊动了那帮护士咱可就走不了了。”丘山看了看四周接着道:“刘奇和我先出去。五分钟后你和李柳玉推阿七出来,房间里有个轮椅可以用。注意别让护士发现了,咱们在东门外碰面。”

    刘奇将电脑塞进包里,架起丘山,两人先慢慢往外边去了。待走到东门外,见街边正候着一些出租车,便叫了两辆车,让司机们开到了医院门口的等候区。车刚停下,胡天和李柳玉就推着阿七快步走了出来。众人七手八脚把阿七架上出租车,迅速离开了医院。

36、溯源

    丘山正琢磨该到哪里去时,胡天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老丘,去阆中古城。”

    “好主意,对方一定想不到。”

    两辆车一前一后来到了阆中古城的南门附近。众人在一处僻静地方下了车后兵分两路,胡天背着阿七先进古城,刘奇则架着丘山,和李柳玉在后边慢慢跟着。

    古城里有不少客栈,众人挑了一处清静的住了进去。这个木构民居是两层楼房的回字形结构,中间天井长着几棵参天大树,绿荫如盖,平添了几分静谧。

    胡天要了二楼的三间客房,丘山和刘奇一间,胡天和阿七一间,李柳玉一间。

    安顿好后,草草用过餐,五人终于睡了个囫囵觉。

    丘山睡到晚上八时,才懵懵懂懂醒来,见刘奇此时正坐在桌前,便勉力起身,往他身前一看,见桌上摊开了一堆电子器材,正是阿七的监听器。

    丘山想起平板的事,就问道:“那伙去了万荣后土庙的人,后来怎样了?”

    刘奇怔怔望着那堆电子元件,嘴里却道:“到万荣后平板就没再发送信号,我想可能是没电了。”

    丘山点点头,突然忆起八卦井伏击他们的那伙人,就打开手机调出那伙人的照片来,递给刘奇道:“这是八卦井伏击我们的人,有没有什么法子查到他们身份?”

    刘奇见照片里的人都是面容惨青,污血满嘴,双眼翻白,点点头道:“可以试试,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什么派上用场?”

    “哦,我辞职后一直在开发一个程序,是在网上搜索人像的引擎,说不定可以用上。”

    “可以啊,原来你辞职是为了创业。”

    刘奇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就是玩玩而已。”

    丘山鼓励一番,将手机中照片都发给了刘奇。

    待传完照片,刘奇又去摆弄那个拆得七零八落的监听器。丘山暗想何不让刘奇把其他装备都检查一下?想到这里就说:“还有些东西,要不你也看看,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刘奇闻言忙点头称好。

    丘山让刘奇拿来背包,取出照相机、手电筒等物,任由刘奇拿去琢磨。

    这时胡天找上门来,冲着丘山抱怨道:“妈蛋,老子越想越觉得《仪凤飞天阁显圣记》是无价之宝,这回胡爷我亏大发了。”

    丘山寻思胡天也不是锱铢必较之人,对那本书如此重视,一定有什么蹊跷,就问:“那书到底在哪里搞到的?”

    胡天支吾半天才道:“从一个农民那里买的。”

    “哦,一个农民有这种书确实奇怪。”

    “老实跟你说,那农民祖传八代是干这个的。”胡天伸出两个指头来夹了夹,“去年你搞走私调查碰到不少吧?”

    丘山想起去年自己暗访文物交易黑市,从北京潘家园查到了广西凭祥,一路上碰到不少靠山吃山的盗墓贼,那些人平日里是庄稼汉,放下锄头把,就是土夫子。

    “你怎么跟土夫子搭上线了?”

    “那是去年九月份的事。一天我突然接到所里通知,让去邢台处理一些出土的文献资料。当时我们所考古队在当地挖掘一个汉代大墓,大墓里突然出现大量竹简,急需人手帮忙,我就被临时抽调去了。”胡天一边回忆一边道:“我在现场清理了几天竹简,正好碰到国庆节,考古队决定放一天假。在墓里闷了好些天,我自然要利用假期出去转转,国庆那天就决定去市区的开元寺。”

    “邢台开元寺?”

    “是的。但我还没到开元寺,就在路边见着一个青年农民

    。那人蹲在地上,身边搁了个古董模样的玩意。我心想那人肯定是个江湖骗子,真正下墓的土夫子都是有渠道的,谁会当街卖盗品?既然让我碰上,正好当街揭穿他的骗术。”

    “结果发现他真有货?”

    “那是后来的事。我当时走上前一看,见那个古董是一匹唐三彩马。彩马表面麻点整齐有序,一看便知是药水浸泡,想要模仿出泥土腐蚀的样子。我当时就点破他,说你这东西仿制得这么粗劣,也好意思摆在这里卖?那农民一见我是内行,腆着脸笑道我这就是个仿古工艺品,卖这个也不犯法。我心想你妈仿古工艺品有这么单个卖的吗?但他这么说也没辙。正要离开时,那农民突然叫住我说你要真识货我给你看样东西。”

    “他见你那么说话,认定你不是雷子之流。雷子都是放线钓鱼,不会一上去就掀人家摊子。”丘山去年搞调查时听了不少这个行当的黑话,知道“雷子”是警察的意思。

    胡天伸手揉了揉下巴,悻悻道:“妈蛋,老子当时也是没经验。不过我听他那么一说,暗想这农民不像是行走江湖的二道贩子,说不定只是个想寻点荤水喝喝的庄稼汉,很可能是下过坑、有点真货的。就算不是,凭我的专业水平,自然不会着了他的道儿。”

    “对方见你这架势,肯定是有真货才敢这么说。”

    胡天点点头道:“正是。那农民掏出个山寨手机,戳了好几下屏幕让我看。我一瞄是本古书,顿时来了兴趣,待要细看时,他却把手机收了,嘴里连说不能再看了看过你就记住了。我心想你妈老子又不是天才,就算全部看完也未必记得住,你也就给我看了几页而已。当时我就不愿意了,跟他吵了起来。”

    “人家是引你上钩呐。”

    “上钩不上钩的,老子当时也没细想。你想我一搞考古的,见了那种文献资料自然很难把持,只好央求他再给我看看。这农民算盘居然打得贼精,伸出五个指头在我面前晃晃,说你给这个数这本书就是你的了。我问他是不是五块钱?他扑哧一笑说五块还不够烟钱。”

    “你这问得好,算是扳回一局了。”

    “那是,我要是说五十块,他说不定就要五千了。果然他说五百块全给你。我心里盘算如果真是本古书五百块钱当然很划算,就怕他搞了什么假货蒙人,好在书这种东西作假也是需要技术含量的,得会古文懂历史。胡爷我不是吹,什么经史子集老子一望便知,古董鉴别打不了保票,书是万万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的。”

    “唔,这番话说得在理。你看了那《仪凤飞天阁显圣记》后,就认定它是古书了?”

    “那是确凿无疑的。第一、我从没见过这本书;第二、就算是受过专业教育的人未必能写出这种书来,更何况对方是个农民?所以这书万万伪造不了。再说了,专家学者也不会无聊到去编造这种东西;第三、历史上有许多只闻其名早已散佚的书籍文献,也有不少未入史册闻所未闻的文字著作,这些书价值巨大,只要搞到一本,那真是价值连城。”胡天说到这里两眼放光。

    “呃,你这么一说,我突然也觉得《仪凤飞天阁显圣记》很珍贵。你凑巧碰到这么本古书,还真是稀罕。”丘山这句话说得颇为诚恳,显是极为赞同胡天的说法。

    “就是啊,老实说胡爷我就觉得这古董文物里,万般皆下品唯有书籍高。古董器具那都是死物,只能看不能用,搁几万年后就是黄土一。从书里你能看到几千年前的风物人情,老祖宗干过啥一目了然。有道是书籍恒久远,思想永流传,这些书籍里面,又以状事描物记人的文章为佳,古人喜怒啼笑透

    彻纸背,千古余音令人嗟叹。”

    丘山听胡天越扯越远,便道:“那农民大概是不知道《仪凤飞天阁显圣记》的价值了?”

    胡天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唉,他哪知道!要是知道,就不会发生烧书这种事!”

    “烧书?你是说那农民把《仪凤飞天阁显圣记》烧了?”

    “是呀,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当时我听他说五百块,心想这次算是捡到宝了。表面不动声色,跟他砍了半天价,最后三百块钱成交。他把那古书图片发了给我,然后把自个儿的图片删掉,说道成了。我问书呢?那农民说发给你啦。我靠,他居然是卖了个电子版给我。”

    丘山闻言呵呵笑道:“他还挺讲诚信,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把自个儿的图片删掉了。”

    “妈蛋。我听他这么说,三百块钱买了个电子版,自然不甘心,就找他要那实书。好家伙,那农民居然振振有词说他卖的就是电子版。”

    “呵呵,人家可没说卖的是实书。”

    “话是这样说,但我被摆了这一道,心里不爽,就不依不饶地缠住他。”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也不是成心骗你,做买卖不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再说了,你刚才不是说他把那书给烧了吗?人家书也烧了,卖个电子版捞回点损失,那也无可厚非。”

    “你说得没错。但当时我咽不下这口气,一直跟他理论。那农民实在架不住,只好把事情原委跟我说了。原来他和他堂兄有次下了一个古墓,那古墓较小,大概是古代某个寻常百姓的墓,也没什么陪葬品,只在尸骨旁边找到了那本古书。当时他还算有点见识,把古书拍了照。两人没捞到什么好处,失望之余正想出去,突然听到外面有挺大动静,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由于担心被人发现,只好待在墓里。原以为那动静很快就会过去,谁知却闹了整整一晚,眼看带的蜡烛都已燃尽,他堂兄害怕起来,就把古书一页页撕下,慢慢都点着烧了。”

    “啊!”丘山听到这等事,连连扼腕叹息道:“他要知道自己烧的东西是宝贝,只怕肠子都悔青了。”

    胡天咬牙切齿道:“妈蛋,他们只怕到现在也不觉得有多么后悔。老子有时候想啊,我要是办个‘盗墓贼考古科普培训班’多好。老丘你也知道,过了这些土夫子手的文物,被胡乱糟践的不知有多少!《仪凤飞天阁显圣记》这本皇皇巨著,是李觉然毕生心血之作,想不到眨眼功夫就灰飞烟灭。幸好留了个电子版,否则就真的无人知道了。”

    “唔,那晚他们到底听到什么动静了?”

    “哪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附近两个村子的农民为了争一个山头,在墓地附近吵吵嚷嚷谈了一整宿。他们第二天出了墓后一打听,都觉得这事太操蛋。”

    “后来呢?”

    “后来?后来那农民收了摊,说事儿都告你了我也没留那些图片,咱钱货两清,转身就走了。”

    “你就没问问那墓在什么地方?”

    “问啦,不说。说是行规,冥品不问出处。妈蛋,就他那样儿还行规呢,我去!”

    丘山暗想若那农民真是从墓里搞到的那本书,墓的年代就尤为重要,若是唐墓,古书里的记载要可靠许多。但若是宋代之后的墓,真实性难免大打折扣,可惜现在也不得而知了。他点点头道:“唔,看来你这电子版真是孤品了……不对,只怕刘登极现在也已看过了。”

    “肯定看了。日他仙人板板的,老子一想到这就气不打一处来……”胡天的话音未落,门突然“笃笃笃”地响了起来。

37、推敲

    胡天凑到猫眼一看,忙把门打开,嘴里连连叫道:“李大小姐,请进请进。我们刚才还在琢磨那个‘往昔故井’的事,正好可以一起讨论讨论。”

    丘山一听笑道:“你可别把《紫气东来图》和《仪凤飞天阁显圣记》弄混了。”

    胡天扭过头来,颇为不满地说:“老丘你这是以己度人。别的不谈,胡爷我整理资料的能力杠杠的,最多同时处理过十八份文件,脑子里就像装了个十八核cpu。”

    李柳玉走进屋来,一边问道:“《仪凤飞天阁显圣记》是什么书?”

    丘山就把胡天偶遇那本奇书的事跟李柳玉说了。胡天又从电脑里调出了古书图片,李柳玉堪堪看完,脸上颇有不解之意。

    “上次跟你提到的李觉然,就是该书的作者。”

    “唔,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书,乍一看像唐传奇,但里边的一些描述又像《梦溪笔谈》、《天工开物》之类的古代科技著作。从内容来讲,武则天若真建了座飞天阁,历史中没有记载倒也没什么,但‘通天灵石’之类让人难以置信。”

    丘山点点头道:“上接霞光日月失色之类的文字文学色彩很浓。再说这本书的来历有不少疑点,作者李觉然自称李淳风嫡孙,但在你家族谱上却并没有这号人物。说不定他是为了往自己脸上贴金,才冒认祖宗。”

    李柳玉想了想,摇摇头道:“这书通篇文采斐然,李觉然完全能以文扬名,大可不必冒认祖先。此文从未传世,说不定里边有什么隐情。”

    胡天一听李柳玉这么说,立即理直气壮地冲丘山嚷道:“听听听听,什么叫精辟?这就叫精辟!李大小姐的分析鞭辟入里,这李觉然犯得着冒认祖宗吗?他未入族谱很可能另有隐情。”

    李柳玉忙摆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李淳风嫡孙,只是觉得这书没有面世,其中应该有什么原因。”

    胡天有些尴尬地应道:“正是,说不定李觉然被逐出家族,羞愧难当,也不好意思让书面世了。”

    丘山见胡天强词夺理,便不再理

    会,对李柳玉道:“请坐请坐。肚子饿了,咱叫些夜宵来吃吧。”

    胡天去楼下张罗了些热凉面、油茶馓子、小笼包子、张飞牛肉等当地小吃,把刘奇也叫了来,众人在房间里边吃边聊。刘奇草草吃完后就赶回自己房间,阿七起身喝了些鸡汤稀粥之类,又躺回床上休息去了。

    丘山三人吃完夜宵收拾了杯盘后,又聊起“故井”。胡天见从“往昔故井”想不出新东西来,就在“伊人在彼”四个字上打主意。推敲了半天,认为“伊人”应是引用了《诗经》里的《蒹葭》一篇,所谓“伊人”必是在某处水岸,说不定就在阆中嘉陵江边锦屏山上,那里风景秀丽,倒是寻觅伊人的好去处。

    李柳玉并不赞同,指出“伊人”在古代是个多义词,不单指女性,也指男性,使用范围非常广泛,名君贤臣、百姓良民都可以用“伊人”来称呼。甚至有时还用来指代美好的事物、理想、抱负等,只是近代以来,字义慢慢收窄,变成只指女性了。“伊人在彼”既然写于唐代,单从字面上很难判断所指,要结合其他诗句综合分析才行。

    丘山点点头,觉得当务之急是找到另一口井。

    李柳玉思付片刻才道:“若《紫气东来图》是李淳风所留,还得从他生前足迹着手。”

    胡天眼珠骨碌碌乱转,看看李柳玉,又看看丘山,突然说道:“格老子的,李淳风不是陕西岐山人吗?那口井莫非在岐山?”

    丘山闻言一顿,摇摇头说:“不太可能。这壁画应该是李淳风晚年在阆中留下的。古代交通不发达,他不可能在阆中画个壁画,又跑回岐山画一个。”

    “格老子的,李淳风这老头太鸡贼了……”胡天见李柳玉微蹙双眉似有不悦之色,忙改口道:“他真是经天纬地算无遗策,咳咳,那淳风祠我也是拜了又拜,真比对自己祖宗还尊敬。”

    丘山听胡天说到淳风祠,突然想起淳风祠的碑文介绍里有“原址”两字,恍然大悟道:“现在的淳风祠是迁址重建的,原址建在李淳风晚年隐居之地,我们搞错地方了。”

    “哎呀,”

    胡天一下子蹦了起来,兴奋得大叫:“怪不得老子进了那淳风祠,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咱们跑偏啦,得找到原来那个淳风祠才对。”

    胡天说着忙凑到电脑前查了起来,边浏览边说:“原来的淳风祠毁于明正德七年也就是1512年,当时它旁边还有一条淳风街,也一块儿给烧了。现在这个淳风祠的地址,是六七十年后重建时选的。但原来的淳风祠因名设乡,原来叫淳风乡,现在叫淳风村,从唐初一脉相承沿用至今。也就是说,老的淳风祠虽然毁于明朝,但遗址应该在淳风村范围内。我们只要在淳风村里找一找,肯定能找出个古井来,那多半就是李泰来所说的‘故井’了。”

    丘山点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去。”

    胡天激动得直搓手,边转着圈子边说:“现在就去淳风村。”

    丘山此时冷静下来,沉吟道:“我们能想到,刘登极应该也想得到,说不定他的人已经在淳风村了。”

    “这有什么。即使他找到了,多半也不知道里边的含义,说不定他是因为解不开谜底,才围着阆中瞎晃悠的。老子一出马,这千年古谜手到擒来,分分钟就给破了。”

    丘山见胡天牛皮吹得震天价地响,便道:“刘登极把《紫气东来图》留给咱们是什么意图?我是说,他看过后完全可以毁掉那图。”

    “唔,说不定,说不定,”胡天支吾片刻,突然瞪起眼珠,有点惊恐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刘登极故意以此为诱饵,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丘山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缓缓说道:“现在想来,他在天宫院是布了眼线的,早在我们赶到八卦井之前,他的人就埋伏好了,你们俩一下井,他们就现身抓人。”丘山顿了顿,看看胡天和李柳玉接着道:“天宫院既然有他的眼线,淳风村自然也有,此行说不定凶险远胜八卦井。”

    胡天额上冷汗直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嘴里嘟囔道:“格老子的,差点又着了道儿。唔,难道咱就做缩头乌龟?为了《紫气东来图》,这刀山油锅咱也要走一遭啊。”

38、眼线

    丘山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淳风村若有古井,刘登极会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监视,所以我们再怎么乔装打扮也没用。我倒有个法子,或许可以试试。”

    “快说说看。”

    “唔,既然刘登极可以布眼线,咱难道就不能师夷长技以制夷?我们也可以找几个人……”

    还没等丘山说完,胡天一掌拍在他腿上,痛得丘山呲牙咧嘴,“哈哈,我正是这么想的。咱去找个淳风村的本地人,让他去摸查一番,饭管饱钱管够,我就不信刘登极还能算到咱这招暗度陈仓,哈哈哈……”胡天一阵仰天大笑,声震屋宇。

    丘山咧咧嘴,把搁在床上的腿挪了一下位置,这才模仿胡天的口气骂道:“妈蛋,你这一巴掌下来,老子的伤势不知要加重多少!”

    胡天此时正在兴头上,笑吟吟道:“放心好了,你这要是残废了,后半生尽管托付给我。胡爷我大话不敢说,养个把废人的能耐还是有的。”

    “我靠,闭上你的乌鸦嘴!这是人格侮辱懂不懂?”丘山刚才痛得不轻,没好气回道。

    胡天见丘山动了真怒,只好赔笑:“好好好,向你赔不是了。”说着装模作样看了看自己的手,嘴里仍贱贱地说:“真是……咳,我这无意识的动作,居然也充满了破坏力。”

    丘山装着没听见,侧头凝思了片刻,沉声说:“最好的办法是找淳风村来城里务工的人,先打探情况,然后给些钱让他回村,这样就不会引起刘登极那帮人的注意。”

    胡天连连点头,接过丘山的话头说:“我们只需遥控指挥,让他按要求去找就行。”

    “事不宜迟,赶紧上网找找。”

    三人在网上搜索了一番,找到一堆在阆中城里做家政搞装修的人的联系方式,至于那些人是不是淳风村的就不得而知了。

    胡天眼睛骨碌一转说:“要不挨个打电话问问?”

    丘山摇摇头道:“就这么打电话去问,显得太突兀……”

    “格老子的,要不明天我去劳务市场里转转,专找淳风村的人,咋样?”

    丘山点点头说:“这样最好。”

    胡天便在网上查了好几处劳务市场的地址,全都记了下来,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去了,直到中午时分才领回两个人来。

    此时丘山和李柳玉早已候在李柳玉的房间里。丘山见胡天身后跟着的两人一个面目略黑、模样朴实、肩下挎着个工具包,一个个头较矮、神态举止透出几分机警、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夹克。两人的裤腿处都有些石灰痕迹,想来应是泥瓦匠或水电工。

    “两个小李都是做建筑施工的,大大小小的工程参加了不少,几个亿的项目都是做过的,经验丰富得很,老丘你大可放心。”胡天说着向丘山挤了挤眼。

    那个黑面小李显然不太适应胡天的开场白,神态拘谨地道:“没有没有,我们只是在建筑工地里打些零工,找些砌砖抹墙的活做。”

    丘山点点头,问了问情况。原来黑面小李叫李建中,矮个小李叫李学祖,祖上

    就在淳风村。两人都是初中毕业后外出打工,但近几年外边的工作不好找,就一直在家务农,农闲时才到城里做零工。这次来阆中快半个月了,寻思着再找不着活干就准备回家,没想到碰着了胡天。

    “唔,你们知不知道,淳风村有口古井?”

    两个小李都点点头,互相看了一眼,有些困惑地望着丘山。

    丘山忙道:“是这样的。我是一家杂志社的记者,现在正在暗中调查一个盗墓团伙的活动。最近他们在打你们村那口古井的主意。”

    两个小李闻言都惊呼出声,矮个小李义愤填膺地说:“这帮人真是卑鄙!那口井是我们村老祖先李淳风留下的。”

    丘山此前听说淳风村村民对李淳风非常尊敬,一千多年来淳风墓所在的那个山头都无人入葬,村民们代代守护,看来传闻不假。

    “嗯,那帮人利欲熏心,啥事都干得出来。只是他们背景太深,手段高明,没有留下多少把柄来。我们作为记者,只能暗中调查,搜集证据,不能跟他们正面交锋。”

    黑面小李听到这里,摩拳擦掌道:“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只要能将那帮盗墓贼抓起来,就算没钱我也干。”

    丘山没想到黑面小李这么质朴直接,缓缓说道:“唔,听说他们要在井里找一幅画,现在把那口井看护起来了,我们就不便前去调查。想着你们是当地人,正好可以帮忙探查一下。”

    矮个小李情绪激动地说道:“岂有此理,那口井是淳风村的,他们如果占了井,那就是强盗。”

    丘山见矮个小李会错了意,忙道:“他们占没占井,我们也不太清楚。想来占井动静太大,只怕村子里的人都不会答应。他们倒是有可能偷偷监视那井,咳,也就是暗中盯着,防止他们盗掘文物的活动走漏了风声。”

    “那也跟占了没什么区别。”矮个小李气哼哼地说。

    黑脸小李迟疑道:“那口井我熟悉得很,不过从没听说井下有什么画,也没见陌生人到我们村里来。”

    “你们是半个月前出来的?”

    “是啊。”

    “他们也是最近几天去淳风村的,所以你们不知情。如果我得到的消息可靠的话,那是一幅壁画,在井下的一个石龛里。那个石龛由一个石砖塞住,平时看不出来,不过现在说不定那帮人已经动了手脚。”丘山说着将手机图片调了出来,给黑脸小李和矮个小李看了一遍。

    黑脸小李看到图片大惊,问道:“这就是我们村那口井里的?”

    丘山摇摇头说:“不是。这井全国共有两处,这是那个团伙在另一处作案后的现场图片。”

    矮个小李咬牙切齿道:“这些人太坏了。我要是碰到,一定饶不了他们。”

    见矮个小李如此,丘山反而变得犹豫起来,心想他们都是本分人,若是被刘登极的人缠上,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丘山正想要不要找点理由把他们打发了,矮个小李却又说:“我听这位胡哥说,”指了指胡天接着道:“这个工作

    待遇好,我想今天真是出门遇贵人了。没想到是这种事,就算你们不花钱请,我们也要去阻止他们的。”

    丘山听到这里一惊,暗想若把他们打发走,他们跑回村里一闹腾,说不定坏了大事,忙道:“那当然是要付钱的,我们搞揭黑调查也是工作,工作哪有不付钱的道理?”见两个小李懵懵懂懂互相看了一眼,就接着道:“我给你们一人两千,先付一半,事后再付一半。”

    两个小李闻言都喜上眉梢,连声应道:“丘哥尽管吩咐就是。”

    丘山闻言,将事先准备好的钱一人一份给了他们,点点头道:“你们来做这事是非常合适的。不过我们事先要谨慎安排,布置妥当,让那个团伙毫无觉察,最终将他们一网打尽。”

    小李们接过钱,连连点头称是。

    丘山当下让他们把古井周遭的地形描述了一番。原来那口古井在村子东头,井的西侧二十米左右有个院子,井旁五米处有棵大槐树。井的东边有个不高的山头,与井隔了五百多米距离。

    李建中和李学祖东一句西一句把古井的情况说了一遍。他们说的时候,丘山就拿笔在纸上画起了草图,边画边给他们看,有不对的地方随时修改。这样来来回回花了快半个小时,才算把整个方位的示意图画完。

    丘山看看示意图,一眼瞄到古井东边的山头,心中一动,拿笔在山头上一戳,对胡天道:“你要是站在这里,那可真是威风得很啊。”

    胡天刚才一直盯着那示意图,此时听丘山这么说,立即拍手笑道:“那可不,谁敢横刀立马,唯我胡大将军。我这就去采购些装备去。”转身就要出去。

    丘山忙叫住他说:“可不能只你才有装备。”便列了个单子,包括wifi摄像头、高倍望远镜、手机、大流量手机卡、手机变焦镜头和微距镜头、充电宝、夜视镜、多功能刀具、绳子、手电等等,想了想又道:“阆中地方小,有些东西若是买不到就算了,但大流量的手机卡一定要备上两个,方便我们实时视频。”

    胡天自去采购不表,丘山和李柳玉陪着小李俩聊了聊,知道李建中的父亲患了癌症,已是晚期,李建中出来打工也是为了筹些化疗的钱。李学祖则是为了挣些弟弟的上学费用。两人都还未成家立业,除了父母兄弟,倒也没什么牵挂。

    丘山听他们说起身世,内心难免感慨一番,暗想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想到这里便向李柳玉看了一眼,见她侧头望着窗外天井,也不知心思何处。

    胡天赶回来时已近午时,果然夜视镜、wifi摄像头之类的装备并没有买到。好在望远镜等其他东西一应俱全,还有无限流量的手机卡和十六倍光学手机变焦镜头,可以说是意外之喜。当下众人就把设备调试好,再将装备使用和下井安排一一交代清楚,见两个小李都频频点头,似已胸有成竹,便说:“先吃饭,吃完饭后就走。”

    众人吃完午饭,胡天领着李建中和李学祖就要出发,李柳玉突然道:“我随你们一起去。”

39、捣窝

    丘山听她这么说,就道:“好的,正好可以互相照应,只是要多加小心。”

    胡天听说李柳玉要去,激动得一拍胸脯道:“放心好了,有胡哥在,就算千军万马也伤不了你分毫。”说罢领着众人一齐出了房间,往淳风村去了。

    待胡天一行走后,丘山打电话叫来刘奇,让他帮阿七换了药。两人又一起回到自己房间。丘山往桌上一瞥,见照相机、手电筒等物此时都已被拆开,变成了一堆电子元件。

    “这些装备有什么名堂?”丘山指了指桌面。

    刘奇凑到桌前,将拆得只剩一个壳的照相机拿起,皱着眉头道:“这相机确实有点古怪。”

    丘山闻言正想接着问刘奇,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丘山见是胡天发来的视频请求,赶紧按下接通键。

    胡天的胖脸占据了整个画面,只见他呵呵一笑:“老丘,这边风景独好,你真应该来遛遛。”说着切换到了主摄像头。

    丘山见周围树木葱茏,透过林间缝隙,隐约可见远处山脚下散落着一些民居,想来就是淳风村了。

    “从我现在的位置,正好能看到村头的古井,一目了然。”胡天说着又把摄像头切换回来,对丘山道:“怎么样?看到古井了没?”

    “没有,你把变焦镜头装上。”

    “正是。我现在就装。”

    “唔,不忙。小李他们呢?”

    胡天端着望远镜,伸着脖子张望了一番,说道:“进村了,周围看起来没啥异样。咦,那棵槐树有点古怪……”

    “槐树?”

    “是的,古井边上有棵槐树,树杈上好像有东西……唔,是个鸟窝。”

    “哦。”丘山想了想问道:“要是他们在鸟窝里装个无线摄像头,有没有可能拍到那口井?”

    “当然可以,离得挺近的。”

    “我怀疑他们会这么干。”

    “要不我去把鸟窝给掏了?老子小时候也算一把好手。”胡天摘下望远镜,咧着嘴看向手机。

    丘山心中一动,说道:“你跟小李他们联系一下,看能不能叫几个娃娃把那鸟窝掏了?”

    “好主意。”胡天重又拿起望远镜,嘴里说道:“我再观察观察,看还有没有其他发现。”话音刚落,旁边突然发出了“咦”的一声,胡天扭头问道:“李大小姐,怎么了?”

    李柳玉说道:“你看那里。”

    胡天举着望远镜看了片刻,突然叫道:“我靠!”

    丘山见胡天叫得突兀,忙问道:“什么事?”

    胡天低头看了眼手机,又凑着望远镜边看边说:“老丘,这回咱可是长见识了。妈蛋,这刘登极的手下还真会来事。他们居然假扮成水务局和

    自来水公司的人。”

    “哦?”丘山也大感意外,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村口停了一辆suv,上边印着‘水政监察’;另一辆依维柯,车身印着‘自来水服务公司’,离那口井大概只有五十米左右。”

    “你把变焦镜头装上,我看看。”

    “好咧。”胡天将手机放下,从兜里取出变焦镜头来,忙活了一阵才将它装在手机上。

    “看见了吗?槐树前边是古井,往左侧五十米左右,路边停着一辆依维柯和一辆suv。上边印着字。”

    丘山见画面里依次闪过一棵大槐树,隐约可见树前边有一片小空地,空地上口井,井的左侧有条小路,一直往左,在五十米开外与水泥路相接。路边停着两辆车,但隔得太远,车上字迹模糊不清。

    胡天说道:“我现在给小李他们打电话,先把鸟窝掏了再说。”

    “嗯,让他们留意那两辆车,不要多生事端。”

    “放心。”胡天把李柳玉的手机拿过来,接着道:“我现在给你来个直播掏鸟窝。”拨通了不知是李建中还是李学祖的电话,把刚才的安排说了一通。

    过了一会儿,胡天冲着手机说:“他们出现了,有三个。”说着把变焦镜头对准了槐树方向。

    丘山见手机画面里出现了三个**岁模样的小孩。他们先围着大槐树东看西看,接着其中个头稍高的一个孩子“蹭”地往树上爬去。

    胡天拿望远镜在镜头前晃了晃,旁白道:“老丘,我给你现场解说一下……嗯,这时那个壮娃子已经爬到了第一个树杈,正在往第二个树杈爬去,鸟窝在第三个树杈。他只要爬上第二个树杈,就能伸手够着鸟窝。唔,他已经爬上了第二个树杈,他正在伸手去够鸟窝,快了,快够着了……喔,够着了!他正在用手拨弄那鸟窝……看起来他的力气还不够大。不过壮娃子非常努力,他正在努力地往外挪动鸟窝,他就要接近成功了。我们看树下的孩子,他们正在翘首以待,等待鸟窝落地的时刻。哦,鸟窝终于整个挪出来了!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砸向地面……”

    “好了,别播了。”丘山打断胡天的聒噪。他看见一个东西从树上落下摔在地里,守在树下的两个孩子冲上前去,往那团东西连跺了好几脚。树上的孩子则迅速沿着树干滑了下来。

    胡天的画外音又不依不饶地响起:“不好,左边车里和槐树后边小院都有人出来,看起来形势不妙……娃娃们,赶紧跑啊!”

    胡天话音刚落,丘山见那三个小孩拔腿就跑,很快就奔出了画面。过了七八秒钟,有三个大人来到槐树下,围住被跺得稀巴烂的鸟窝。其中一人蹲下身拨弄了几下,手里捏着个东西站了起来,将它递

    给旁边一人,三人似乎交谈着什么。

    “不好,他们没了摄像头,很可能会搞人工盯守,小李他们更没机会下井了。”

    胡天将手机摄像头切换回自拍镜头,挠挠头道:“是啊,咱们刚才犯了左倾冒险主义错误。”

    “唔,走一步算一步,看今晚他们怎么做,到时再想办法。”丘山暗想对方若是安排人在井边巡夜,那就太扎眼了,难免会让村民们起疑心。

    “好咧。格老子的,老子肚子饿了,先去弄点吃的。喂,老丘,晚上联络。”

    丘山挂掉视频后看了看时间,已是下午五点多,就让刘奇去安排些饭菜,和阿七一起吃了。

    晚饭过后,丘山想起刚才刘奇说那照相机的事,便问道:“那个相机有什么古怪?”

    “唔,”刘奇挠挠头道:“我在相机里发现了一个很特殊的部件。”快步走到桌前,从桌上取了个指甲盖大小的小金属管递给丘山道:“这是个x光管。”

    “x光管?”丘山疑惑地接过那个小玩意,翻来覆去看了一遍。

    “是的,它可以发射x射线。”

    “哦,用来干嘛?”

    刘奇嘿嘿笑道:“我给你看张照片就知道了。”说着将电脑捧到丘山身前,点击了几下,打开一张类似于黑白负片般的图片。

    丘山看那图片里像是一个箱子,箱子里边放着个东西,但却看不分明。不过他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种画面他在过机场安检时已经见过许多次。

    “这是个探测相机。”

    刘奇点点头道:“它的原理有点类似于那种金属探伤仪或者手持式光谱探测器。那种探测器我以前在军工厂见过,里边有x光管、cpu、存储器和可视化界面等,能够实时显示密封物体的内部结构。”

    “这张照片是啥?”

    “房间里的保险柜。”

    “里边装了啥东西?”

    “哦,我放了个鞋油盒进去。”刘奇不好意思地笑笑。

    丘山扑哧一笑道:“想不到你还挺幽默。”顿了顿接着道:“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相机。”

    “你还记得那晚在刘登极的四合院发生的事吗?当时刘登极的人认为那把手枪是某个研发机构特制的武器。嗯,这个相机也是特制装备。”

    “你觉得这些装备有共同点?”

    “唔,有这种感觉,不过得再琢磨琢磨,还有好几样东西没看呢。”

    丘山见刘奇又凑到桌前去了,就不再打扰,想了想晚上的行动,一时没什么思路,索性闭目养神起来,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丘山猛地惊醒,低头一看,原来是胡天的电话。

40、故井

    丘山一看时间,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刚才一个迷糊觉居然睡了一个多小时。

    胡天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令丘山大感意外。

    “妈蛋,这帮龟儿子居然在水井边上装模作样地搞起作业来,老子从下午一直等到现在,身子都僵了,他们居然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丘山晕晕沉沉的脑袋顿时清醒过来,问道:“作业?搞什么作业?”

    “哪有真搞!老子拿望远镜盯他们半天了,也就是把一些东西搬来搬去,做做样子。小李还一直打电话问我要不要动手。妈蛋,他们这个搞法还动个屁的手。”

    丘山心想即使李建中和李学祖是本村人,只怕也下不了井。想到这里就冲胡天说:“开视频,我看看他们在搞什么。”

    胡天闻言把电话挂了,建了个视频通信。这次他早已将变焦镜头装好,丘山隐约能看到槐树下亮着一盏灯,似乎有几个人影在晃动。但毕竟是夜晚,整个画面除了那点光亮,周围都是黑黢黢的。

    丘山看着那团灯光,突然心头一震,冲胡天道:“不好,他们在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他们想干嘛?”

    “你看见有人下井没?”

    “没。”

    “哦。”丘山想了想才道:“我猜他们在等新的监控设备。”

    胡天恍然大悟:“我靠,八成就是这样。难怪我隐隐觉得他们在等什么。”

    “唔。”丘山一边思付一边说道:“如果装上新的监控设备,下井就更困难了……不行,得想办法阻止他们。”

    “怎么阻止?”胡天眼珠一转接着道:“要不我现在冲下去大闹一番?反正他们假冒公务人员,还是要维持一下形象的。”

    丘山摇摇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那两辆车还在路边?”

    “在,一直没动。”

    “你能发动车子吗?”

    胡天瞪着眼睛看着屏幕里的丘山,惊奇问道:“你叫我去偷车?”

    “不是偷,你要弄出些动静,让他们来追你。”

    “哦明白了,这招调虎离山之计定能把那缓兵之计破了。我现在就去。”

    “等等,把变焦镜头和望远镜给李柳玉。”

    胡天做了个ok的手势后就把视频关了。过了一会儿,李柳玉发来视频请求,丘山赶忙接通。

    “胡天已经下去了,到车那边大约要二十分钟,我现在切换一下摄像头。”李柳玉一边举着望远镜观察一边说。

    “好。”

    画面很快切换到水井那边,丘山见水井附近仍是那几

    个人影在晃动。李柳玉大致说了说现场情况和对方人手位置,此时井边共有五个人,槐树后边院里应该还有六七人。过了一刻钟左右,她突然说道:“嗯,胡天已经到车边了,正趴在车窗上往里看。车里应该没有人……他把车门打开了,进了驾驶室……我好像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哦,井边的人都往路上跑……院里的人也出来了。”

    丘山仔细看了看屏幕,那几个人影已经跑出了画面,此时井边只剩下一盏孤零零亮着的灯,过了几秒钟又有一群人跑过水井,往左侧冲去。

    “胡天的那辆车还没有动,他好像碰到什么麻烦了!”

    “车子一直没动……那帮人越来越近了,他们跑得很快,现在离车子也就五米远……他们已经跑到车尾了,啊!”

    李柳玉的一声低呼把丘山吓了一跳,他忙问:“怎么了?”

    “车子突然启动了,胡天把车子开到了路上。后边有几个人在追……唔,他们都跑回依维柯那里……现在依维柯也上路了……望远镜里已经看不到他们了。”

    丘山舒了一口气,对李柳玉道:“院子那边还有没有人出来?”

    “没有,现在没有人。”

    丘山盯着屏幕里空荡荡的井,突然灵机一动,抬头冲刘奇说:“手机给我用一下。”接过手机后丘山立即给李学祖发送视频请求,视频马上就接通了。

    “丘哥,现在井边没人,要不要下井?”李学祖的脸孔在暗夜里不太分明。

    丘山见他们早已在古井附近候着,就道:“好,现在就下,别关视频。”

    “好咧。”李学祖应了一声,接着手机画面剧烈晃动起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显是李学祖和李建中正往井口跑去。

    丘山冲李柳玉道:“我们的视频先关了。你跟李建中建个视频,有情况随时通知他们。”

    “好。”李柳玉闻言摆了个ok的手势,断开了视频。

    此时手机画面一晃,显示出一个井口来,接着又快速地晃动了几下,变成了一片石壁,看来李学祖已经下井了。石壁迅速往上移去,可以看出他的下降速度很快。丘山最初还能看见石壁,但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屏幕变成了黑色。

    过了片刻,李学祖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我到井底了。”屏幕上陡地亮起了一片圆形光斑,李学祖已经打开手电。光斑里影影绰绰,是手电光漫射到井水表面反射出的条条波纹。待手机摄像头自动降低曝光度后,古井石壁渐渐清晰起来。

    “嗯,”丘山等看清石壁才回道:“看看四周有什么异样。”

    李学祖闻言挪动

    双脚,踩着井壁缓缓转动起来,边转边用手机摄像头进行拍摄。

    “咦!真有个石缝。”李学祖突然惊叫起来。

    丘山见井壁某处似有一个长方形痕迹,喜上眉梢,问道:“痕迹是不是比较新?”

    “是的,看起来最近被人动过。”

    “嗯,就是了。看能不能把那块石砖拉出来。”

    李学祖从怀里掏出刀,沿着石缝撬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快,丘山看到石砖往外挪出了一点,就道:“石砖可能很沉,小心点。”

    “没问题。”李学祖用手指牢牢抠住石砖,往外一点点拉了出来。待他将整个砖头取出,一个石龛出现在眼前。

    李学祖凑近石龛往里看了看,嘴里惊叫道:“真的是一幅画!”

    丘山压住心中狂喜,对李学祖道:“你把手机对着石龛,我看看里边情况。”

    李学祖忙照丘山说的做了,嘴里道:“跟你给我们看的图是一样的。”

    丘山仔细观察画面内容,隐约看到了那张《紫气东来图》,但痕迹甚浅,若不是仔细分辨,在手机屏幕上根本看不出来。

    “有没有看到什么字?”

    “没有,除了画其他什么都没有。”

    丘山心中一沉,说道:“仔细看看左边的石壁。”

    李学祖闻言又将头埋进石龛里仔细检查起来,过了片刻才道:“左壁上好像有痕迹。”

    丘山大喜,暗想此前他们的推测果然没错,忙问道:“写了什么?”

    “唔,不好。”李学祖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他把摄像头转过来对着自己,急促地说:“建中在上边拉绳子,让我赶紧上去。他说他们又回来了。”

    丘山心中一惊,难道胡天已被那帮人抓住了?他看了下时间,离胡天驾车离开仅过了一刻钟左右。

    此时已容不得丘山多想,他对李学祖说:“快,赶紧拍几张照片,尤其是有痕迹的那块地方。”

    李学祖将手机伸进石龛里,上下左右各拍了数张照片,对左边石壁又加拍了两张。才刚刚拍完,井绳突然动了起来,李建中已在上边摇起轱辘来。李学祖忙把石砖塞回了石龛里。

    “快把照片发给我。”丘山见屏幕里的井壁正在变暗,接着道:“把视频关了。”

    “好。”李学祖余音未落,视频已经断掉了。他接着将刚拍的几张照片都发了过来。丘山初略看了一眼,感觉质量还行,又将左边石壁的图片放大,仔细检查了一下,石壁中部果然有一行竖字,当头的似乎是个“阙”字,但其余字迹颇为模糊。

41、伊阙

    丘山此时也来不及细究,正想给胡天打电话,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忙又拨通李学祖的电话,问道:“出井了?”

    “还没,快了。”

    “把手机扔井里。”

    “扔井里?”

    “对,叫李建中也扔掉。快些扔!所有损失由我承担。”

    “哦…”

    丘山听李学祖的语气有些犹豫,便厉声说:“不扔掉就会惹火上身,他们不会放过你们的。”

    “好,我现在扔。”

    丘山总算放了心,刚挂断电话,李柳玉突然发来了视频。

    丘山接通后,并没有看到李柳玉,镜头是对着水井的。水井边站着一个人,正在使劲摇轱辘。

    李柳玉的声音在听筒里响了起来:“李建中把手机扔掉了。那帮人正向井边跑,我想他们可能看见他了。”

    丘山盯着屏幕,此时李建中已经把李学祖拽了出来,李学祖正在解身上的绳子,但画面里还没有其他人。“那些人离井口还有多远?”

    “大概二十米……唔,他们正朝李建中他们喊着什么。”

    丘山见李建中和李学祖似乎都在朝一个方向张望,紧接着画面左侧走进一群人,在井口处将他们团团围住。

    那群人似乎在跟他们说着什么,一个人往井里看了看,另有两人走上前去,拽住他们试图搜身。李建中和李学祖想要挣脱他们,双方拉扯在一起。人群突然骚动起来,两个小李被他们放倒在地。

    “他们想干什么?”丘山紧张地问道。

    “看起来是想搜身,小李他们不同意,被那帮人放倒了……哦,李学祖在叫,我这里都能听到……一些村民们出来了。”

    丘山听到这里终于放下心来。他看着屏幕,见右后方位置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人。人数越来越多,大家都围了上来。李建中和李学祖此时都站了起来,原本围住他们的那帮人不由自主地挪出一道豁口,李建中和李学祖从豁口走了出去。

    强龙难压地头蛇,看来自己请两个小李的办法很管用。丘山正思付间,李柳玉问道:“那井里有《紫气东来图》?”

    “有,跟八卦井一模一样,左侧石壁果然有字迹。我刚看了一下,当头是个‘阙’字,其他的还没认出来。”

    “哦,想不到真是这样。”

    “嗯。胡天被抓住了?”

    “没有。回来时只有那辆大车。”

    丘山沉吟道:“他们为什么不追了呢?……我现在就给胡天打电话,你也赶紧回来吧。”

    “好的。”

    丘山关了视频后,立即拨通

    了胡天的电话。胡天兴高采烈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了起来:“喂老丘,我还正准备给你电话呐。格老子的,那帮龟儿子追了一半,眼看追不上,乖乖回去了……呃,井里有《紫气东来图》没?”

    “有,这事回来再议……”

    “嚯嚯嚯,上边是啥内容?”胡天急不可耐地打断丘山。

    “目前只看出一个‘阙’字,宫阙的‘阙’。”

    “哦,阙,唔……我在回旅馆的路上,稍后再议,拜拜。”

    “等等,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你看看后边有没有可疑的车跟着?”

    “啊……”过了片刻胡天才回道:“好像有……格老子的,我拐几个弯看看。”

    听筒里传来一阵紧急刹车声和鸣笛声,约摸过了一分钟后,胡天的声音再次响起:“确定了,有两辆车在给老子押后。日他仙人板板的,我说怎么不追了呢?原来有了支援。我先甩掉他们再说。”胡天猛一打方向盘,车子沿着一条单行道疾驶。

    “甩不掉的话可以把车开到水务局去。”

    “哦,是呀!我开的是水务局的车嘛,这主意好。那先这样,一会儿见。”胡天说着就把电话给挂了。

    丘山料想刘登极的人不敢随便闯入政府部门办公楼,就看胡天到时怎么脱身了。想到这里又将李学祖发来的图片仔细看了看,终于认出“阙”字下边似乎是“望当归”三字,连起来即是“阙望当归”。

    “伊人在彼、阙望当归……”丘山咀嚼着其中的含义,突然想起藏头诗来,心中一惊,两句话的字头相连,正是“伊阙”两字。

    伊阙,莫非是洛阳龙门石窟?丘山回想起自己刚上大学时曾到龙门石窟玩过,在一处石壁上见过“伊阙”两字,印象比较深刻。他记得自己当时还查过这个名称的来历,伊阙作为该地地名古已有之,直到隋炀帝建都洛阳时才始称龙门。如果李淳风留下的确是藏头诗,引用伊阙之称也没什么奇怪。

    不过李淳风是这个意思吗?

    丘山正思付间,门突然“笃笃笃”响了起来。

    刘奇凑到门边,从猫眼往外看了一下,便赶紧打开门,李柳玉风尘仆仆地闪进房来。

    “你回来得正好,我发现这两幅画的题字果然有名堂。”

    “哦?你认出后边的字了?”

    “唔,你先看看。”丘山说着打开图片,将手机递过去。

    李柳玉接过手机,仔细看了起来。她将图片放大,凝神望着屏幕,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是‘阙望当归’?”

    丘山点点头道:“你想到什么?”

    李柳玉蹙眉思

    索了片刻,突然两眼放光,兴奋地说道:“是龙门石窟。”

    “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来李淳风留下的秘密在龙门石窟。”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我爸带我去过好几次龙门石窟。”李柳玉低着眉头缓缓回忆道。

    “唔,”丘山想李泰来去龙门石窟或许正是为了这个特殊的原因,便问:“还记得当时的情形吗?”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看看石佛之类。”

    “嗯,”丘山点点头,陡然想起什么似的,惊奇问道:“难道你爸早就知道李淳风留下的题字?”

    李柳玉迷茫地摇摇头。

    此时丘山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李柳玉看了一眼,赶紧递给丘山,低声说道:“是胡天。”

    丘山接通电话,胡天嘹亮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老丘,看出那个‘阙’字后边是啥字没?老子突然灵感顿发,有了个重大发现。”

    丘山料想胡天也发现了李淳风的藏头题字,就反问道:“你在哪?”

    “我正在回来路上……哎我刚问你话呢,我有重大发现,那就是……”

    “龙门石窟。”丘山抢在胡天话前头说了出来。

    “咦,你也知道了?真是无巧不成书,天涯共此时。”

    “回来再谈。小心后边有尾巴。”

    “绝对不可能,放心吧。我马上快到了。”

    挂了电话后,丘山和李柳玉又琢磨了会儿两句话的含义,都觉得“伊人”应是在龙门石窟。过了大约半小时,两人正在推敲之际,房间的门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刘奇凑到门口,往外看了看就把门打开了。

    胡天风风火火钻进门来,嘴里嚷道:“熏死我了。”

    丘山闻到胡天身上弥漫着一股酸臭味,再看他头上有些烂菜叶碎饭粒,衣服上沾着几处黄白之物,惊奇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胡天冲进卫生间,一边清洁一边叫道:“老子要不是坐垃圾车出来,那帮守在水务局门口的人还不把我碎尸万段了?”

    丘山和李柳玉、刘奇三人相视一笑。

    “若论逃跑的功夫,我是真佩服你。”

    “废话少说,那‘阙’字下边到底是啥字?”

    丘山就把那两句话跟胡天讲了一遍。

    胡天嘴里念念有词:“伊人在彼阙望当归、伊人在彼阙望当归……嘿嘿,李泰来喜欢玩儿藏头,原来都是继承了李淳风的,看来这是李大小姐的家族传统啊。”说着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接着说道:“这摆明了说秘密就在龙门石窟……哎哟,大事不妙!”

42、标识

    丘山忙问:“怎么了?”

    “我们能想到,刘登极的人也能想到。说不定他们早就到了龙门石窟,在那里乱挖乱刨了。”

    丘山点点头道:“没错,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去洛阳。”看了看自己搁在床上的伤腿,沉吟片刻又道:“我们区区五个人,却有两个病号,这一路只怕不太方便,得整辆大车才行。”

    “对,租辆房车吧,吃喝拉撒睡全在车上,省得抛头露面。”

    众人商议一番,由胡天去找车,刘奇和李柳玉负责采购生活用品,丘山则和阿七留在客栈。第二天一早各人分头行动,待到中午时刘奇和李柳玉已经采购了大部分所需物品回来。胡天打回电话说跑了好几处地方都没有找到房车,在网上联系了南充市一家房车租赁店,准备下午去取车,当天就能赶回。

    丘山等人草草吃过午饭。丘山见左右无事,就从网上找了些龙门石窟资料看了看,一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兴味索然地关了电脑。突然想起那半面残镜来,便从兜里取出细细看了一遍。见铜镜边缘的十二个字如文如画,笔画横平竖直,看起来就像曲径通幽的迷宫地图,彼此之间极为相似,但又有些细微差别。照胡天的说法,这些字对应了六个辰位,与另一半铜镜共十二辰位合为二十四气,隐含先天八卦之意。

    丘山原本对道教文化了无兴趣,此时见这十二字结构精巧,不由也对古人智慧深为敬佩。想到这里,丘山摩挲着残镜,暗叹这镜子即使不是黄帝所造,但至少也已穿越千年时光,谁还能想起当初那造镜之人呢?文物古董,是缅怀历史的器物,历史越悠远,越能令人追思神往,发思古之幽情。

    正胡思乱想间,李柳玉闪进门来,见丘山手里正拿着那半面残镜,便道:“我刚才还在想乾陵的事。”

    “哦?”丘山颇感意外地问道:“你想起什么了?”说着指了指身旁的椅子。

    李柳玉走到椅边坐下,整理了一下思绪才道:“我想起小时候我爸带我去过不少地方,但乾陵和龙门石窟让我印象最深刻。”

    丘山点点头道:“他主要研究唐史,对这两处地方自然熟悉不过。想来你每次去都会有不少收获吧。”

    “嗯,只是有一次在乾陵,我感觉他说话怪怪的。当时我没太在意,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有点蹊跷。”

    “嗯。”丘山听李柳玉这么说,顿时好奇起来,问道:“他说了什么话?”

    “是这样的,当时我和我爸在武则天的那块墓碑边。我小时候已经看过那碑好几次了,每次都觉得怪怪的。那次我就忍不住问起我爸来。”

    见丘山点点头,李柳玉顿了顿接着道:“其实现在想来也没什么。只是我那时还小,见李治那块碑有字,武则天的却没有,就问我爸是什么原因。”

    丘山想起采访李泰来时他也暗示过无字碑有秘密,忙问道:“你爸怎么说?”

    “唔……我爸跟我说了好几种解释,有说武则天一生功过想留给后人评价的,也有说她自认为成就很大石碑记载不了的,还有说她感到愧疚不愿评价自己的。”

    丘山听到这里有点失望,敷衍道:“这些解释在历史上广为流传,真真假假也无人知晓。”

    “是的。我原本以为我爸说完了,但他突然指着无字碑道,‘迟早有一天,真相会大白于天下的。’”李柳玉说时将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向前方,模仿起她爸的动作来。

    丘山惊疑不定地看着李柳玉,从她模仿的神情看,李泰来当时应颇为严肃。他说真相会大白于天下,那意思仿佛是指无字碑隐藏了一个重大秘密。

    李柳玉见丘山目光闪烁、一言不发地望着自己,就接着说:“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我爸那句话好

    像并不是对我说的。”

    丘山回过神来,点点头道:“嗯,我当时采访你父亲时,他也提过无字碑。我记得他说历史记载是不准确的,但没细说下去。”

    两人一时思绪万千,均在想着那千年之外的往事。丘山见李柳玉神思恍惚,憔悴间颇有楚楚动人之处,一时心神荡漾,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不管历史是什么,我们都会找出真相的,这不仅仅是你父亲的事……”

    话未说完,突然刘奇发出“哦”的一声。

    李柳玉俏脸微红,正好借机挣脱手来,两人齐往刘奇那边看去,见他趴在桌前,两肩微微耸动,像中了邪一般嘿嘿窃笑起来。

    “刘奇,有什么发现?”

    刘奇闻言回过头来,见丘山和李柳玉都望着他,挠挠头指着桌上那堆杂七杂八的零件道:“这些东西可能是同一个机构研制的。”

    “哦,这没什么奇怪的。这些装备来自同一伙人,想来应该是某个机构特别打造的。”

    “唔,我的意思是说,”刘奇从桌上拿起一个部件在空中扬了扬,接着道:“阿七的监听器也是这个机构生产的。”

    “啊?”丘山大吃一惊。他见刘奇手里拿的正是那个监听器的电路板,忙问:“怎么看出来的?”

    “嗯,简单来说,这几样设备都是有芯片的。”刘奇说着将监听器、照相机和那个手电筒的电路板摆在一起,接着道:“而这些芯片都有个共同特征。”

    丘山和李柳玉都面面相觑。丘山满脸疑问道:“什么特征?”

    刘奇将电路板从桌上挪到床上,指着上边的cpu对丘山说:“看这些芯片,上边都没有商标和编号,根本看不出是哪家公司生产的。”

    丘山见那三块电路板上的芯片表面没有任何文字图案,就点点头道:“你说的共同特征是指这个?”

    “不不,一些翻新的cpu或者没有上市的工程cpu也是这样的,这倒没什么奇怪。奇怪的是这几个芯片不是一般民用级别的芯片,它们是军品级的。”

    “军品级?”丘山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操起那几块电路板反复看了几遍才道:“从哪看出它们是军品级的?”

    “民用cpu工作温度一般不大于七十度,一旦超过九十度就不行了。军品级cpu工作温度可以达到150度,抗电磁干扰能力也要大大超过民用级别的。这样的芯片我以前是接触过的,无论是坦克的火控系统、导弹的制导系统还是头盔的瞄准系统,都会采用这种性能的芯片。”

    丘山听刘奇这么说,又看了看那几块电路板,不由自言自语道:“难道这个研制机构有军方背景?”

    “这个很难说了,可能是军方的或者军方资助的,可能是跟军方合作的单位自己研发的,也可能与军方毫无关系。军方的东西要的是性能稳定,单从这几个芯片看,技术说不上有多么高级,有实力的研制机构也是可以制造出来的。”

    “这么说的话,能生产这种芯片的单位应该很多吧?”

    “嗯,我发现它们的性能与一般芯片不同,就又下了点功夫。你们看看这个。”刘奇说着将电脑抱过来,指着屏幕上的一个图标。

    丘山一看到那个图标,陡地像被重锤击中胸口一样,一口气居然卡在喉咙里,半天没喘出来。

    刘奇没觉察到丘山的神色有异,接着说:“这几个芯片的断电保持寄存器里都有这个虚拟图标,我推测这就是那个研制单位的统一标识。你看这标识,外边是个白色圆圈,里边有个白色等边三角形,这里还有三个小孔……说实话,我对全世界主要芯片生产厂家都有所了解,但从没见过这样的标识。我认为这些东西都是某个神秘机构制造的。”

    山这时终于缓过神来,用力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就是那个组织的标识。阿七他果然……”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了看刘奇和李柳玉,想了会儿才接着说:“刘奇,你对阿七什么印象?”

    刘奇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表情茫然地反问:“什么印象?”

    “唔,我一直觉得阿七与追踪我的那伙人有什么渊源,现在看来确实如此。他们的装备有同一个组织的标识……你们觉得,阿七值得信任吗?”

    “阿七不是失忆了吗?”

    “嗯,他在旧金山碰到的那个人,为什么说他的身世跟青龟有关呢?那个组织跟刘登极又有什么关系?”丘山自言自语,沉吟片刻后抬起头来对刘奇说道:“我们都相信阿七,对吧?”

    刘奇双手在爆炸头里挠了挠,像是要从里面掏出什么想法似的,一脸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他没问题。”

    丘山见李柳玉没有说话,就道:“我们现在去阿七那里。带上这些东西。”说着指了指那些电路板。

    李柳玉搀着丘山,刘奇捧着电脑和电路板,三人来到阿七房间。

    丘山见阿七恢复得不错,笑道:“看来再过些天就能痊愈了,这庞齐膏的药效很特别啊。”

    见阿七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丘山决定不再拐弯抹角,从刘奇手里拿过那三块电路板来,直截了当说道:“这三块电路板是从你的监听器和乾陵跟踪我的那两人随身装备上拆下来的。它们都有军品级芯片,这些芯片又都有共同标识。这个标识存放在cpu里,刘奇刚才将它找出来了。”

    刘奇将电脑上的那个图标指给阿七看。

    “嗯,刘奇熟悉全球主要芯片厂商的产品,但他从没见过这个标识。”丘山一边说一边看着阿七,见他看看电路板,又看看那标识,仿佛陷入了沉思。

    “我们觉得这三样东西应该是同一个机构研发的。”丘山说着指了指监听器、照相机和手电筒。

    阿七听到这里,突然睁大眼睛盯着那个标识,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丘山见阿七神色异常,忙问:“你想到什么了?”

    “一堵墙。”

    “一堵…墙?”丘山看了看阿七,见他两眼失神地望着前方,偶尔闪烁出一些精光。

    “嗯,一堵红色的墙。我记得墙上有个银色的圆圈,圆圈中有个三角形。”

    “哦,”丘山忍着没有惊呼出来,待平静了一下情绪才接着问:“还想起什么?”

    “有人带我穿过一道闸门,进到一个玻璃房子里。”阿七说完就再次沉默起来,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

    “那个玻璃房子是什么样的?”

    阿七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四周都是玻璃的反光……我记得房间里好像有些管子,还有显示屏之类的东西,周围有人来回走动。”说完这些话后,阿七又停了下来,两道剑眉紧锁着,双眼迷茫地望着前方。

    “是些什么人?”

    “不知道,我想不起来了……他们好像都穿着白色长衣。”

    “白大褂?”

    “是的。”

    “后来呢?”

    “唔……想不起来了。”阿七摇了摇头,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丘山见他如此,就不再追问,说道:“那就先别想了。好好休息要紧,我们准备去洛阳,出发前还得养足精神。”说完向刘奇和李柳玉招招手。众人向阿七打了招呼,又回到丘山房里。

    “他的失忆很可能跟那个组织有关。”

    丘山点点头,对李柳玉的推测表示赞同。

    此时已临近傍晚时分,众人正准备吃晚饭,胡天突然风尘仆仆地闯进房来,把大家吓了一跳。

43、赴洛

    “咱们赶紧先上路,路上吃。”

    “现在就走?”

    “对,马上走!”胡天抓起一个背包往肩上一搭,接着道:“赶紧收拾了,车在外边道上等着呢。”

    丘山心想此时上路倒也无妨,就说:“行,那路上再说。”

    刘奇和李柳玉分别把东西收拾了,胡天去前台结了账,回来时不知从哪儿弄了个轮椅。阿七坐了轮椅,由胡天推着,刘奇搀了丘山,一行人出了古城,在道旁寻着了房车。

    丘山见房车样式质朴,不新不旧,五人同行虽然稍显拥挤,好在看起来不太扎眼,就点点头道:“不错,估计刘登极也不会知道我们藏在车里。”

    众人上得车来,见车内生活设施一应俱全,空间也宽敞,不免赞许一番,胡天听后也老实不客气地自夸起来。

    待众人安置好后,车子就由刘奇驾驶着上了高速,一路往北奔去。经过广元后找了个高速公路服务区,李柳玉和刘奇下车去寻了些吃的来,众人一块儿在车上吃了。饭后换了李柳玉驾驶,车子折向东北,过秦岭隧道后胡天又换了李柳玉,连夜绕过西安往东驶去,翌日大约九点半时抵达了洛阳。

    胡天把车开到龙门石窟附近,沿着伊河西山麓下的公路转悠了半圈,最后在龙门石窟北边一座大桥附近找了块偏僻的草地停下。这处草地紧邻伊河,一侧有茂密的树木隔开了公路,草地上又有一些大柳树,树荫正好遮蔽了部分车身,看起来颇为隐蔽。

    其时太阳刚从东山升起,伊河河面波光粼粼,犹如铺洒了一层碎钻。初秋时节柳叶仍然浓绿,随着晨风轻轻飘摇。胡天走下车来,望见此情此景,不禁兴奋叫道:“我靠,这他妈真是块藏龙聚宝的风水佳地,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看来李淳风眼光不错,把宝贝埋在这里算是适得其所。”想了想又摇摇头道:“不对不对,这地儿石气太重,聚不了宝气。”

    “什么石气太重?”

    “你看这些山头,看起来树木繁茂,但里边全是石头。伊水往山谷里一灌,两岸露出的全是石头。所谓上居陡峰下临阔水,那是断子孙后代前程的地儿。”

    丘山点点头道:“凿窟雕像倒挺合适。”

    当下胡天就要前往龙门石窟探查究竟,丘山见他毫无疲态,也不加阻拦,问了李柳玉意见,她正好也有意前往,就让他们准备了口罩墨镜围巾等物,两人穿戴一番,兴冲冲走了。

    丘山感觉自己的脚伤似又恢复了一些,索性开了车门走下车来,在空地上来回转了几圈。边走边打量四周,见停车处虽然离大路不远,但却是一处游人很少经过的偏僻地方。

    丘山回到车上,见刘奇正对着电脑发呆,便凑到他旁边,往屏幕上一瞥,见是猴子强哥等几个死人的照片,此时正排列在一起。丘山想起刘奇此前提到的人像搜索软件,便问道:“你那个软件用上了?”

    刘奇这时才抬起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没有。”

    丘山知道刘奇这么笑必定是在琢磨什么,就不再打扰,侧头看了看阿七,见他竟已起身,此时正侧头凝望窗外,便挪到他身边坐下,问道:“感觉好些了?”

    阿七看了看丘山,微微点了点头。

    丘山想了想又道:“刘登极搞这么大动作,说不定连那个青龟也来了。”

    阿七不置可否地望着窗外,过了片刻才道:“我们下车转转。”

    丘山点头称好,扶着阿七下得车来,两人沿着伊河边走了一小会儿。

    阿七走着走着突然望着丘山道:“

    你了解中国的道教文化吗?”

    “懂得不多,怎么你……”

    “唔,你还记得我以前提到的那个ef小组吗?”

    丘山想起渭河舟中的对谈,便点点头道:“记得,那个ef小组是刘登极的核心团队。”

    “嗯。我监听刘登极时,发现ef小组虽然与他联系不多,但内容非常隐秘。在那些信息里,我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丘山顿时来了兴趣,忙问道:“什么现象?”

    “那些信息并非来自同一个地方。”

    “哦,你的意思是说,ef小组的成员不在一块儿的?”

    阿七点点头,想了想又道:“ef小组可能只有四个人。”

    “何以见得?”

    “虽然ef小组从没有以成员个人的名义发送信息,但在那些信息里,反复出现几个固定的名字。除了青龟,还有玉虎、金雀和黑龙。”

    “唔,”丘山似有所悟道:“黑龙、玉虎、金雀、青龟,正好对应道教的四灵神君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刘登极自称天师,看来他搞了个道教组织。”

    两人向南且行且谈,隐约可见龙门景区里人头攒动,此时正值秋高气爽,柳枝摇曳,远处正好有游船从河心划过,在河面上留下了长长一带波纹。丘山想起李淳风留下的“伊人在彼,阙望当归”八字,心中默念一遍,见伊河两岸山峦对峙,层峰恰似阙门,但日光之下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沿河走了片刻,丘山感觉腿肚酸痛,便提议回去。两人返回车里,见刘奇仍坐在电脑前,神色亢奋,敲得键盘劈啪作响。丘山瞥见满屏都是字母数字,知道他又在写代码,也不打扰,和阿七各自到后车厢躺下休息。

    待到正午时分,丘山让刘奇去附近饭馆买了些胡辣汤烙饼锅贴回来,三人草草吃了。刘奇自顾自去电脑前忙活起来,阿七则回到后车厢休息。丘山不知胡天和李柳玉进展如何,便给胡天发了一条短信。不一刻胡天就回了短信过来,写着“有重大发现!请耐心等待!”两行字。

    丘山大喜,但想到胡天嘴里能跑火车,所谓的重大发现很可能要打对折,喜悦之情顿时消了大半,也不继续追问,挪步到后车厢,靠着厢壁闭目养神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耳中隐隐传来“嘭嘭嘭”之声,丘山睁开眼来,听到胡天隔着车窗兴冲冲大叫:“老丘,开门。”

    丘山挑开窗帘往外一看,此时太阳刚下山,天色暗了下来,胡天和李柳玉正站在朦胧的夜色里。刘奇已快步走到驾驶室,把车门开了。胡天一边上车一边笑道:“今天的发现真的是石破天惊,谅刘登极的人永远也发现不了。”

    丘山见李柳玉面色尴尬,就问她:“柳玉小姐,你们发现什么了?”

    不等李柳玉说话,胡天就忙不迭掏出手机来:“李大小姐现在是‘只缘身在此山中’,你看看这张照片。”说着拨划了几下手机递给丘山。

    丘山接过手机一看,屏幕里居然是李柳玉在一个石窟前的留影。

    丘山不明就里,困惑地瞄了眼胡天,见他正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便又拿眼去看那图片。那是李柳玉的半身照,照片中李柳玉摘下了口罩和墨镜,满脸不解地望着镜头,想来应是当时胡天拍照时她也不知他有何用意。

    丘山将图片放大,见李柳玉身后的石窟里是一尊石佛,石佛虽在暗处,但也能大致分辨出五官来。丘山对这些石佛没什么研究,就抬头问胡天道:“这是什么佛?”

    胡天的胖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一划,换成了另一张图

    片,说道:“喏,我还拍了石碑上的介绍。”

    丘山见这张图片里果然是黑底白字的石碑,上面写着“第140窟(宾阳中洞)”,下边简略介绍了该石窟凿建于北魏时期,所供主佛为释迦牟尼等。丘山又切换回李柳玉的照片,左看右看,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胡天颇为得意地笑道:“怎么样?看不出来吧?”

    丘山皱了皱眉头道:“说吧,有什么蹊跷的地方?”

    “看看那个释迦牟尼佛。”

    丘山闻声忙把照片放大,仔细看那尊石佛,见其面颊虽圆润,但眉清目秀,要比一般的佛像清瘦一些,骨格修长,两只眼睛凝视着画面,看起来非常美丽端庄。李柳玉的脑袋此时也正在画面之中,位于右下角。丘山无意中瞄到她的面容,再去看佛像,竟觉得两者隐隐有相似之感。

    “你是不是觉得李柳玉和这释迦牟尼佛很像?”

    “像,当然像。我怀疑这佛像就是照李小姐的样子刻的。”胡天说着从丘山手里拿过手机,指着佛像接着道:“你看这脸蛋……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丘山抬眼看了看李柳玉,见她果然有些那佛像的神韵,不过要说她们之间有什么渊源就有点瞎扯了,便问胡天:“除了这个‘重大发现’,还有什么收获?”

    “呃老丘,我觉得这事大有蹊跷啊。这宾阳洞开凿于北魏时期,是宣武帝为纪念他老爸老妈营造的。我当时就查了资料,觉得李淳风生前很可能进到宾阳洞里,看到佛像跟自己挺像,说不定就留了点东西在里边。”胡天说着东翻西找,找出那本族谱,翻到有李淳风画像的那页,指着李淳风头像道:“看看,李淳风是不是跟这个释迦牟尼像也挺像的?”

    丘山嘲笑道:“我看你也跟这尊释迦牟尼挺像。”

    “敢情你是不相信啊。我还真不是信口开河,资料记载,上世纪七十年代在宾阳洞发现了暗窟一间,造像题记样样俱全,不信查资料去。”

    “真的?”

    “真的假不了。”

    李柳玉此时方才说道:“这个是真的。当时为了维修宾阳洞拆了个拱,偶然发现了一处暗窟,据说那拱券是清朝才加的。”

    “不管如何,我今晚要潜入宾阳洞探个究竟。”胡天趁机嚷着。

    阿七突然插话道:“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摸清刘登极布置的眼线后再行动不迟。”

    丘山点点头,沉声道:“八卦井被伏击就是我们不谨慎的缘故。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那个道士很可能被刘登极的人收买了,很可能就是他通风报信。这次我们要多加小心,阿七说得没错。”

    “妈蛋,那牛鼻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老子当时就应该打他个爆栗。”胡天说着用胖手指戳着手机屏幕:“早知道我就多拍些游人,刘登极的人很可能混迹在游客里。”

    丘山从胡天手里拿过手机,拨划着一路看下去,见那些图片大部分都是石窟佛像,还有一些风景照,只有少数几张拍到了游人。

    “明天我们再去,多拍些游客的照片,看看哪些人形迹可疑。”

    胡天猛点其头表示赞同:“正是。李大小姐好主意,明天我们就去拍他娘的……唔,明天拍一次,后天再拍一次,一对比就一清二楚了。”

    刘奇突然插嘴:“最好用全景相机。”

    胡天闻言拍手叫道:“刘总英明。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洛阳城买两个全景相机,咱来个360度无死角扫描。”说罢就匆匆下车,往洛阳城区去了。

44、三门

    刘奇和李柳玉去附近的饭馆买了些面食和几个炒菜回来,众人在车上将就吃了。

    饭后大家聊了会儿,刘奇继续回到电脑前写代码,阿七则回到后车厢躺下休息。丘山暗想阿七见过那个奇怪标识后一直神思恍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约李柳玉到河边走走。

    当晚月色颇为皎洁,伊河波澜不兴,柳荫在月光下甚是浓密。两人沿着河堤边走边聊。李柳玉将景区的遭遇大致说了一遍。她和胡天进入景区后,自北向南一个个石窟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李柳玉说着掏出手机,向丘山展示当时拍下的照片。丘山凝神细看,那些石佛像基本上都大同小异,许多石像除了缺头断手,还因年代久远变得面目模糊。

    “这些石佛自北魏以来一直被人瞻仰,历史上不知有多少人接触过,只是近些年才用围栏保护起来,要说石窟里有什么秘密,怕也早就被发现了。”

    “也不尽然。就拿那宾阳洞来说,要不是七十年代重新修缮时拆掉拱券,谁也不知道里边还藏了个暗室。”

    丘山点点头道:“说的也是,不知‘伊人在彼阙望当归’八字到底有何含义?”随手翻看之下,突然见一张照片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小点,看起来十分奇特,忙放大一看,见那些小点原来是一个个小佛像,便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洞?”

    “万佛洞,是初唐时期的一个石窟。”

    “哦,我以前来龙门时没注意到。”丘山仔细观看了一会照片,见那些佛像整整齐齐排列在石壁上,看上去颇为壮观,不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丘山翻阅完剩余的图片,接着道:“看来还得从李淳风留下的八个字入手才能找到头绪。”

    “是的,龙门石窟有十万多尊造像,窟龛两千多个,这样挨个去看就像大海捞针一般。”

    两人又闲聊了会儿,折返回车上,见刘奇仍在电脑前忙碌,再去看阿七,见他此时竟已起身,正拿着一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两人来到阿七身边,张眼往纸上看去,隐约可见一个大圆圈,圆圈里边是个等边三角形,正是刘奇在cpu里发现的标识模样。略有不同的是阿七在三角形的各个角内写了几个英文单词。

    丘山大感意外,见阿七紧蹙剑眉凝望着半空,似乎正回忆什么,就没有打断他,又去看那个标识,见三个角内分别写着and、or、not三个英文大字,旁边有几行英文小字,写着door、tunnel、tube、monitor、needle、glass、knife、water、hands、red、white、eyes之类。丘山又留神看了一遍,见eyes重复出现了好几次,字迹也显得比其他单词粗重,好似阿七在写此字时格外用力。

    阿七此时抬起头来看着丘山和李柳玉,突然说道:“我记起一双眼睛。”

    “眼睛?”丘山反问了一句。

    阿七似乎

    仍沉浸在回忆里,似是梦呓般说道:“嗯,一双……慈祥的眼睛,看着我。他在轻声跟我说话……”

    “说着什么?”丘山愈发惊奇起来,看着阿七的神情,见他目光时而迷惘,时而精光暴射,像是得了躁郁症一般,便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阿七身子猛地一震,吓得丘山抽手回来,忙不迭问道:“那人说了什么?”

    阿七此时恢复了脸色,摇摇头道:“不知道。他一直在跟我说话,但我听不见他说什么。”

    丘山暗想阿七若能回忆起某个人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想到这里就问:“那人长什么模样?”

    阿七仿佛老僧入定一般沉思良久,直到丘山不耐烦起来,才缓缓说道:“我看不清他的脸……我只看到他的眼睛,似乎透过一条槽盯着我。”

    “一条槽?”丘山吃惊地问道:“什么槽?”

    “水槽。”

    “水槽?他在水里?”

    “不,我在水里。他俯着身子看着我,水波一直在晃动,我看不清他的脸。他凑下来,离我很近时,我才看见他的眼睛。”

    丘山和李柳玉对望一眼,一时惊骇得说不出话来。丘山深吸了口气,用大拇指和食指揉了揉眉心,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口水,惊疑不定地问阿七:“那么,当时你是在一个容器里?”

    阿七摇摇头道:“不记得了。”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阿七又摇摇头,答道:“不知道。”

    丘山指着纸上的单词问道:“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我脑海里有些画面,就把它们写下来了。”

    “唔。”丘山点点头,突然看到and、or、not三个大字,就指着它们问:“这and、or、not三个词,也是有画面的吗?”

    阿七摇摇头道:“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写出这几个字来……”

    阿七话音还没落,刘奇已经从隔壁探出身子来,说道:“这是不是计算机中的‘与或非’逻辑门?”

    丘山多多少少懂些计算机知识,这时听刘奇冷不丁说起,一想真是那么回事,点点头道:“正是。不过……三个逻辑门在这个三角形内,又是什么意思呢?”

    刘奇凑上前来看了看,挠挠头道:“不知道。”

    丘山见众人脸上都是茫然之色,就随口说道:“唔,这玩意看上去确实有点儿邪乎,该不会是什么黑科技吧?”

    刘奇一听,顿时好奇地睁大眼睛,将那张纸拿起,仔细看了起来。

    丘山见刘奇盯着那幅草图,脸上表情始终如一,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就问:“看出什么名堂了?”

    刘奇却没有回答,跑回自己的电脑边,噼里啪啦地敲起键盘来。

    丘山等人觉得奇怪,便都围了过去。

    众人见电脑屏幕上有一张照片,照片中是个白人模样的男子,三十岁出头,神情严肃地站在一间实验

    室里,身后是两个大约人头高的电器柜,柜子里插满了电线接头。那人的左手撑在桌上,桌子一侧放了个老式打字机。右手边是一块小黑板,黑板上潦草地画着一个三角形,三角形内赫然写着“and”、“or”、“not”三个英文单词。

    丘山等人吃惊地看着黑板上的图案。尽管那幅图与阿七所绘有些区别,但大体上是相似的。

    “这是什么图?”丘山指着黑板上的三角形问道。

    “逻辑门。”

    “是这个人画的?”

    “是的。”

    “他是谁?”

    “科勃罗。”

    “科勃罗?”丘山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更加好奇起来,接着问道:“他干嘛的?”

    “你知道瑟腾计算机吗?”

    “瑟腾?”丘山白了刘奇一眼,反问道:“你说的是奔腾吧?”

    刘奇两手插进乱蓬蓬的头发里挠了挠,一板一眼地说:“奔腾是奔腾,瑟腾是瑟腾,不是一回事。瑟腾计算机是前苏联一群科学家研制的,是三进制计算机……”

    “三进制……计算机?”丘山还是头次听说这种计算机,忍不住打断刘奇,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凑到屏幕前。

    “是的,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制造的。出了两款,但后来得不到政府的支持就停产了。”

    丘山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指着那个叫科勃罗的人问道:“瑟腾是他制造的?”

    刘奇摇摇头道:“不是。他只是参与了第二代瑟腾计算机的研制,这个项目停了后他就销声匿迹了。”

    “哦!”丘山想了想才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科勃罗?”

    “我大学时研究过三进制计算机,对他有印象。他提出一个理论,大概意思是说计算机的未来很可能是三进制,电路的逻辑门天然适合三进制计算机发展。我那时还觉得他的观点挺好,很可惜瑟腾系列只研制了很短一段时间。瑟腾第二代中止之后他就消失了,好像去了美国,但我找不到此后关于他的任何资料。刚才看到阿七的画,我突然想起好像在哪里见过相似的图。果不其然,科勃罗的这张照片我在大学时就看过的,还琢磨过那块黑板上的内容,所以有点印象。”

    “唔,”丘山沉吟道:“那个时候是美苏冷战时期,美国和苏联两个国家竞争得很厉害。美国若是为了这个三进制计算机技术,去挖苏联墙脚也是有可能的。考虑到当时特殊的政治关系,科勃罗到了美国后很可能隐姓埋名,否则克格勃可饶不了他。”

    刘奇点点头道:“当时美国一些组织也很想研制像瑟腾那样的三进制计算机,但都没有成功。按说科勃罗如果在美国,完全是可以造出来的。不过后来的原因很复杂,二进制计算机已经占据主流,三进制计算机本身在电路的制造工艺上有些问题。后来集成电路的发展完全抛弃了三进制计算机的设计思路,所有我们现在用的都是二进制电脑了。”

45、素描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也不确定科勃罗与阿七的经历有没有关系。丘山突然想到一个点子,对阿七道:“你若能回忆起那些画面,可以把它们画下来。”

    阿七苦笑道:“我不会画。”

    “我可以帮你。”李柳玉此时突然插话进来。

    丘山没想到李柳玉还有此才能,不禁刮目相看。李柳玉说干就干,马上打开车后厢一个小桌旁的小灯,在桌上展开纸笔,让阿七坐在她旁边,两人边说边画起来。

    这样估摸着过了两个小时,车门外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

    丘山猜想胡天已经回来,拉开窗帘一看,果然见他背着个鼓囊囊的背包,一步三摇地往房车这边奔来。

    丘山忙把车门开了。胡天气喘吁吁地上得车来,从背包里掏出几个盒子。丘山等人一看,胡天不仅买了全景相机,还采购了夜视镜和wifi摄像头。这两件东西在阆中时没买到,想不到他仍然惦记着。

    胡天将盒子全部打开,拿起一个圆球状摄像机一边展示,一边吹嘘些“超清无死角全景摄像”之类的话。丘山细细端详,见那摄像机周身布满摄像头,看起来颇为新颖别致。

    胡天放下摄像机,从手机里调出了几张临时拍的照片来,给大家看了一遍,说道:“这是试机时拍的,效果不错吧?”

    众人见那照片能上下左右拖动,展示了摄像头周围720度的景观,都点头赞许。

    第二天一早,胡天和李柳玉又进入景区,用全景相机将沿途风景拍了个遍。傍晚回来后,众人将照片导入电脑逐一浏览,见游客中有十来人看起来颇为可疑。

    当晚李柳玉又帮阿七画了些素描稿。阿七将其中不甚相符的地方指出来,李柳玉马上进行修改,直至阿七觉得基本符合自己记忆中的样子为止。

    丘山等人看过素描稿后都觉得李柳玉画技了得。丘山见那些画作虽然都是根据回忆的细枝末节描绘,但放在一起后颇有些诡异的气氛。他指着有一条长长甬道的草图问阿七道:“这过道两边都是没有门和窗户的吗?”

    阿七点点头道:“是的,只有天花板上装着灯,灯是嵌在墙壁里的。”

    丘山翻到另一幅图画,见一条弯曲的管道里充满液体状的物质,就问道:“这条管道是透明的?”

    “应该是透明的玻璃管,里边是红色的液体。”

    丘山点点头,拿起另一幅素描图。那幅图的整个画面都被一个长条形水槽占据,中间有许多波纹,波纹中隐约有个人的头像,因为水的折射,整个头像变得极为扭曲,无法辨出面貌。丘山暗想这图应是李柳

    玉采用了阿七从水里往外看的视角,便问阿七:“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水槽?奇怪,看起来也像透明的。”

    阿七看了看素描图,说道:“我也记不太清了,也可能是半透明的。”

    “嗯,能记起这么多细节已经很不容易了。”丘山随手翻到下一张图画,见上面居然画了六对眼睛,不由大感惊奇,问道:“这有六个人的眼睛?”

    “是一个人的。” 阿七说着指着最右边的一对眼睛道:“我记得那人的眼睛跟这双最像。”

    丘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那双眼睛眼窝深陷,眉宇和眼角的皱纹带了点慈祥的味道。再看其他眼睛,跟那双眼睛略有相似,但都有些差别,只是具体区别在哪里,一时也无法说清。

    “这眼神真复杂。”丘山随口说道。

    阿七点点头,却没有回话。

    坐在一旁的李柳玉突然说道:“你们看过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吗?”

    正挤在刘奇身边的胡天扭过头来嚷道:“《蒙娜丽莎》?那是胡爷我的最爱!柳玉小姐,我虽然没学过画,但艺术细胞也是一把一把的。在老子眼里,最服气的就是蒙娜丽莎的微笑和敦煌莫高窟里的飞天,那可都是人类艺术珍品。”

    李柳玉像是回忆什么似的缓缓说道:“《蒙娜丽莎》的眼睛里包含了许多情绪,如果仔细去看就能体会到。以前我学画时老师说过,许多画家都会花很大力气去描绘人的眼睛和手,因为这两处地方是最能传达人物情感的。”

    丘山听李柳玉这么说,便又去看那双眼睛,竟隐隐感觉出一些情绪来。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悲悯、冷酷、狂热、理性、凌厉……或许兼而有之。

    李柳玉接着说:“阿七觉得这双眼比其他眼睛更相似,有可能是里边包含了更多的情绪。”

    丘山暗想李柳玉画了这么多双眼睛,也应是慢慢体会出阿七看到那人双眼时的情绪。毕竟画家可以把物体画得一模一样,但人物情绪的传达还是要靠揣摩观察才能感受到。他看了看其他眼睛,觉得那些眼睛里缺少了一种悲悯和冷酷交织的情感。

    丘山又跟李柳玉和阿七聊了聊,各自和衣睡了。

    第二天一早,胡天和李柳玉又前往景区去了。

    丘山看到桌上那一沓素描画,想到昨晚看它们时的诡异感觉,此时忍不住又拿起来,把那些素描画挨个看了起来。待再次看到那张甬道图,丘山心里一个激灵,指着图问阿七道:“这地方……是不是在地下?”

    阿七听丘山这么说,便也向那张图看去,呆望了半晌才道:“我记得穿过一道门后,就是

    这条通道。”

    “通道有多长?”

    阿七摇摇头道:“记不起来了。”

    “唔,那是一扇什么样的门?”

    “可能是铁门,门上有一个圆盘,左边有个密码锁。我记得门在身后关上时,传来了金属撞击的声音。”

    “你没有回头看看吗?”

    阿七又摇了摇头:“想不起了。”

    “嗯。”丘山点点头道:“等李柳玉回来后,还可以把那门的样子画一画……我觉得可能是一道闸门。”说着又把其他图纸挨个看了一遍,也没有看出什么新意,只好放下图纸,往车窗外张望了一番。此时太阳已经爬上东边山头,朝霞铺满山峦和河面,山坳间的阴暗和寒意正一点点褪去。

    阿七的脸色尽管还有些忧郁,但比前几天好了不少。丘山见他精神不错,就指了指他的背问道:“感觉怎样了?”

    阿七点点头,略微扩了扩胸,沉声说道:“好很多了。”

    “我们去河边走走。”

    两人跟刘奇打了个招呼,下得车来,沿着伊河往南边缓缓走去。太阳此时已经有了些暖意,照在人身上颇为受用。丘山望了望阿七,想起在渭河边试探他姜太公钓鱼的事来,不由笑道:“你中文这么流利,却不知道一些很普通的中国民间故事,真是奇怪。”

    阿七不置可否地眨眨眼,缓缓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说完望着伊河发了会呆,才又接着说:“我感觉自己一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着走。”

    “无形的力量?”

    “是的,这些天发生的一切,都像在某种控制之下。”

    “哦?”丘山有点惊奇地看着阿七,想起他在渭河船中谈及在旧金山联合广场醒来的事,很显然有人知晓这背后的一切。他宽慰道:“但你现在做的,都是按自己的意志去行动的,不是吗?”

    阿七点点头道:“是的……但一切都像是注定的。”

    丘山听到这句颇为悲观的话,侧头瞄了一眼阿七,见他神色黯然,一时竟无言以对,过了好久才微笑道:“即使一切是注定的,也可以有不同的活法,比如说我现在要跳进河里游一游,老天爷也拿我没办法。”

    阿七听他这么说,不由也笑了起来。

    丘山见远处景区内游人渐渐多了起来,就道:“我们回吧。”

    回来路上,丘山细细咀嚼阿七的那番话,暗想他对自己身世茫然无知,难免有些宿命的想法。目前看来,阿七的失忆很可能是人为制造的。当初在广场给阿七背包的人就是知情人之一,却不知是敌是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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