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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战国走一遭全文阅读

作者:秽多非人     日本战国走一遭txt下载     日本战国走一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两军对峙下之条

    话说到这个地步,就算是个傻子都看出来了。大家都回家拉同伙抄家伙吧,准备干仗啊。

    山内氏的战争机器又一次发动起来,小平太也回家准备起来。

    辰三和平六是没有经历过战事的(上次城里敲钟紧急入城就根本不是打仗,而且也只是弄个便宜胴丸往身上一套就赶紧跑进城去了,没正儿八经的披挂上阵过),一时间手足无措。阿吉反而打了好两年烂仗了,别看年纪才不过将将十五,却是一副老前辈的模样,穿着小平太给他淘换的足轻胴丸,他妹妹小乃替他把马标捆扎好。

    阿吉兴冲冲的教导着两个后进跟班穿戴简易的足轻盔甲,纲良叔父的老家人也不得不再一次披挂好(这次是全领总动员,按着上限出得兵,如果按史书的说法就已经差不多是悉徒夫,尽余羡了。所以年过五十的老家人也必须要披挂起来,做纲良叔父的持旗足轻)。不过半个小时,仅仅秭小路的这间屋子里就跑出来乘马两骑,足轻四人,持旗两人。然后两个人的武士扩军义务常备三十多名持弓和铁炮足轻也被召集了起来,汇聚到了城下。

    集合当夜不管武士还是足轻就不能回家过夜了,士兵在城下操场搭建营帐,生火宿营,武士们则入城合议。第二天整个山内大部分的军队就嘈嘈杂杂的赶到山内府中城,至于江尻的军队就有些等不及了,让他们等集合好了就跟上。谁知道武田晴信已经走到哪儿了,也许人家早就从老巢甲斐府中城出发了,战机稍纵即逝。

    山内义治也不搞什么发表战前动员讲话了,直接让各军次第进发,小平太和纲良叔父编了一队,常备和农兵凑了约莫五百来号人,打着日光月光马标和藤之丸马标在二阵行军。

    很快沿着靠近木曾谷的安昙筑摩街道,穿过筑摩郡南缘,意图直插武田氏所领有的诹访地方。全军才走到一半,果然使番和长足众先后传来消息,武田晴信从甲斐本国动员了五千五百众的庞大军势,向诹访和伊那猛扑过来。而诹访郡的诹访满邻和诹访赖忠父子在武田氏宿老板垣骏河守信方的统帅下也集合完毕,郡内小山田氏和佐久大井氏也全来助拳。

    等走到千曲川地方大军就走不动了,对面的下条地方飘扬着无数的武田菱。隔着千曲川,数千名武田氏的军队已经占据有利地形,控扼各处高地浅滩,准备万全。

    于是山内义治也下令全军止步,先是将自己的本阵设置在天白山,然后布下阵型,和武田军遥遥相对。随即使番探骑四处,双方战场上的前哨游斗逐步展开。

    山内军稍一探查,大抵隔河对峙的武田军什么路数就知道的差不多了。对岸所部主要是由武田氏家老的板垣骏河守信方统帅的武田氏先锋,主力是信浓方面两郡半的信浓先方众三千五百人,以及板垣信方本部的五百甲州足轻。

    板垣信方作为武田晴信曾经的傅役明显不是盖的,隔着产川将四千号人的武田军摆成一个鹤翼阵型,左右两翼分别由甲州的勇将小山田左兵卫(这人应该不是板垣信方的与力,按推测大概是带着甲州国人部分援军来的小山田氏的武将)和小宫山丹后守(这位到和多田满赖一样,应该是板垣信方的与力,在小田原井合战?的时候就名列在板垣信方所部)担任。

    在两名甲州勇将的押阵监管下,麾下的诹访众和佐久众也阶梯排列。完全没有什么遇到敌军的惊慌,反而这状态隐隐还有防守反击的样子。

    山内义治看先机已失,全军七千人在人数上略胜一筹,但是不打无准备之仗,不能遇敌就猪突。他如今摆明了要和板垣信方对峙,你有后队武田晴信五千五百,我也有后队一色宫内四千五百。

    武田全军合计九千五百,山内全军合计一万一千五百,大家当面对撞呗,看谁撞的过谁。还以为山内家是八年前那个只有五六千人的二流货色吗,今时不同往日了,大家可以掰手腕了。

    山内诸将沿着天白山山内义治的本阵顺着山坡的走势扎下营寨,山内各军分化防区布了一个四面方圆阵,把山内义治父子的旗本本队以及马围在中间。也做一个防守反击的样子,和板垣信方对峙起来。

    各军主将汇合到幕府内,山内义治不出意外地询问作战方略。一门亲族众笔头山内主计头作为军阵奉行(以前是细川春宫担任这一职务的,如今他不在,就由山内主计担任,这个职务应当是一个作战时的临时性职务,隆造寺家的成松信胜所担任的军奉行的职务和山内氏的武者奉行大抵相同,负责管理军事。名字相近而已)开始侃侃而谈,详细说明了两军隔产川对峙以及观察到的甲军方面武将和兵力情况。

    在后世的记录中甲军已经被夸的飞到天上去了,各种事迹传得神乎其神。总有人哀叹若不是五次川中岛与军神消耗十年岁月,我信玄公能早早上洛,怎么会让尾张的织田小儿夺了天下,最后数百年的名门,新罗三郎流传下来的源氏血统,居然在武田胜赖一代身死族灭。

    小平太说心里一点不虚是假的,但是他也见识过越后上杉辉虎的三越雄兵,既然武田晴信的甲军和他们五次川中岛打得不分胜负,那水平应该差不多。以小平太对山内军的了解,普通军役众的战斗力还是不错的,可能正面浪战比不上好狠斗勇的甲州山民,但是防守的话应该毫无问题。而且当下山内军七千众,比武田军人数更多。将帅们也十分和睦团结,不会有什么叛徒切二五仔。

    小平太心想着自己终于要以一队大将正面作战了(因为山内义胜独领一队,分薄了山内义治旗本本队的军力,所以纲良叔父和他的常备足轻很不幸被抽掉入近卫本队,连川众则全部交给了小平太),在这个叫做下之条的地方展开合战。

    也许自己的勇名就要在下条传扬了。

14.苍天助我不助贼

    山内众臣军议的结果显而易见,包括小平太在内大家都认为可以采用正攻法,反正人多打人少,不必要走任何险招,堂堂正正之兵打堂堂正正之兵。

    山内义治和山内义胜决定完方略,这时候观察一个统帅基本素质的时候就到了。你只要看他是撅着屁股往马扎一坐等着挥斥方遒的,那基本肯定断定是个辣鸡,等着虐他就可以了。如果看到统帅带着纸笔或者随从们,马不停蹄的出去瞎逛,这种统帅就要认真对待了。

    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父子俩人都是谨慎的统帅,身为老爹山内义治也要教导自己的儿子打仗。军议结束以后很显然就要观察战场的情况,这是一个为将者的基础,熟悉战场的山川地形。

    小平太没有骑百段,还是骑着那匹木曾马。和山内义治山内义胜父子以及一些武士一同在产川对岸观察,大家指指点点,各抒己见。何处可以渡河,何处可以伏兵,何处开阔可以方便调兵。

    小平太战略层面上可能因为是穿越的,提前知道一些历史事件脉络走向,但是讲到实际的战术层面就基本一窍不通了,只能在后面听。边听还边记,冷兵器时代的作战技术能学到可是很珍贵的。很多都是言传身教父子相传,说是不传之秘也差不多。(还是咱们的戚大帅好,自己打仗厉害,还会写兵书战策,写了还能让人一目了然,真军神军神!)

    大约纵马驱驰了一个多小时的样子,走走停停,小小的下条地方都看完了。大家都做到了心里有数,战场地形都在脑子里有个影,就各自回营筹备作战。

    山内义胜这次不是总大将,只被分配了几名旗本,凑了几百人做了一个备大将(旗本部分人被抽给山内义胜了,所以纲良叔父就被补充入山内义治的本队了)。理论上现在小平太和山内义胜平级,嘿嘿。

    两个人骑着马,沿着产川,在几名护卫随从的陪同下继续信马由缰。

    “左马头现在什么感觉啊?”小平太随口的问着山内义胜。

    “有一点紧张,但也不紧张,之前和义兄(上杉辉虎)一道在小田原城下会过了相模的狮子,想必甲斐的老虎应该不会比他更强。”山内义胜没有看小平太,而是看着悠悠的产川静静流淌向远方,然后汇聚入千曲川。

    “甲军可是八年前摧破过本家二千余人马的强军啊。”小平太提醒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小平太你害怕了?”山内义胜转头看向小平太,目光如炬,同时透露出坚定。

    “怕倒是不怕,我军优势,又有大石三郎等无双勇将,北大学等智谋策士,文武兼资,举世无双。”小平太好好的吹捧了一下山内家。

    “哈哈哈哈哈哈,小平太你还在这糊弄我,你的见识就只有这点吗?”山内义胜满脸的你这人调戏我的样子,用马鞭轻轻打了一下马臀。

    “今天上午看对岸甲军,阵列整齐,旗帜鲜明,三军不闻杂声,千百人如同一人。只从这表面看,似乎强于我军。”小平太也就不隐瞒自己的看法了。

    山内义胜听了点点头,示意小平太继续说下去。“还有呢?应当不只有这些吧?我不相信你就这点东西。”

    小平太笑着摇摇头,“左马头你又何必再问下去呢?大家心知肚明不好吗?”

    “我不过是为了印证我心中所想而已,你且说来听听嘛。”山内义胜摊了摊手,你能拿我怎样。

    “当面之敌合计四千人,九成都是甲军所属的各方国众,根本不是武田大膳的甲斐嫡系人马,一面观之已经略微胜过山内军一筹,如果武田大膳的甲军本部前来,胜负就很难预料了。”小平太有点无奈的说道,毕竟有时候事实很刺耳,很难听,没有什么人愿意去听。

    “嗯,以我看来也是如此,甲军本部想必与义兄的越后锐士不差分毫,一个不好,陷入苦战也是大有可能的。”山内义胜点点头,他不是那种昏聩无能还自傲自大的人,武家出身,京都游历,他的见识和气度胜过当下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名主。

    “何必去涨他人威风,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还能变出花来?”小平太觉得有点沉重了,越说越把武田军抬高,都要把人家捧上天了都。

    “是啊,我等都沮丧的话,足轻们怎么会有勇气呢。”

    “吴子曰:凡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其善将者,如坐漏船之中,伏烧屋之下,使智者不及谋,勇者不及怒,受敌可也。故曰: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生於狐疑。先贤所言,字字珠玑,与君共勉。”小平太慢慢的吟出这几句话。

    “有道理有道理,小平太你快快写下来赠予我。”“我那两笔字太差劲了,你听了就得了。”两人一击掌,互相鼓励。

    山内义胜用马鞭轻轻一抽马臀,两人加快速度回转营地。

    “小平太你看好了,这块平野马上也将属于我山内家,我们必然能击败武田大膳,武运昌隆。”山内义胜用手指着这块不太大的平野,信心充溢在他身上。

    小平太看着他豪气干云的样子,又看了看这片河流边的小平原。本来想感叹一下,几万人打生打死,所求的居然只是这样一块小小的领地。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连这么一块小小的领地都没有,有什么资格去对别人评头论足呢。于是不再去想这些,跟上山内义胜。

    “那祝左马头旗开得胜啦。”小平太向山内义胜拱拱手,朗声笑道。

    “对了,左马头,这块平野叫什么名字?就叫下之条吗?”

    “哦,下条是乡名,至于这块平野嘛,好像是叫上田平,不甚有名。”山内义胜随口回答。

    “上田平野啊!”小平太点点头。

    又走了几步,小平太突然发出令人侧目的大笑。

    “苍天助我不助贼,苍天助我不助贼!”

    “哈哈哈哈哈哈哈!”

15.板垣骏河有深谋

    山内义胜惊诧的眼神不住的看向小平太,“这人怕不是傻了吧!受啥刺激了!”

    几名随从莫名其妙,看到山内义胜扫过来的目光,赶紧看天看地看空气。假装啥也不知道,“这人弄傻了都是你的责任啊,我们啥都不知道,他和你说了三句话就笑成一个智障了,你脱不了关系。”(心理活动真特么丰富)

    小平太则还在不住的念叨着,“上田平上田平,上田平野不就是上田原,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都不知道上田原吧,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啊。我不仅知道,我还.......”这下连山内义胜都觉得小平太魔怔了,怕不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好日本不兴什么黑狗血驱邪。不然指不定山内义胜已经让人去杀狗取血,然后给小平太浇一身了。

    周围的几个人完全不理解小平太的笑点到底在哪里,上田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沟里的小平原有这么好笑吗?难不成玩梗的吗?可是这也没梗啊。

    “左马头,快走,我有要事需要向主公禀报。”小平太笑够了,立刻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双腿一夹马腹率先冲了出去。

    山内义胜不明所以,“这人刚刚还笑的和一个傻子似的,突然就又好了?看来真有啥不干净的东西,回家找个和尚来念念经比较好。”他看小平太一溜烟已经跑没影了,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只好赶紧跟上,几骑人马在辉映的夕阳里冲向山内义治的幕府。

    小平太自马上一跃而下(也就一米二不到的木曾马给了小平太勇气,能从马上一跃而下),略等了等,阿吉从营地里跑来接过小平太的马和马鞭。小平太吩咐阿吉把马喂饱,明天有用,阿吉满口答应就去帮小平太伺候马了。辰三则安静的等在幕府外面拿着小平太的兜,随时准备应付小平太的招呼,平六留在备队里清算兵马人数物资。

    撩开帷幕,山内义治背着手,和山内主计头两个人在讨论军情。除了些钱粮用度、兵马调动的琐碎小事之外,主要是在讨论江尻众明天下午能不能到下条。

    两人看到小平太进来,见是自己人,也就没在乎。撇了一眼小平太,继续商量。山内义治随意摆了摆手,示意小平太找个马扎自己坐下。

    小平太却不愿意再等下去,也不坐,直接冲山内义治抱拳,“主公,摧破甲军之机就在明日,江尻众何时能到?”

    “嗯?弹正你说什么?”“还请主公告知江尻众何时能到?”山内义治略微了愣了一下,他也没能明白小平太怎么会突然信誓旦旦的说明天就能打败武田军。

    “总不会是信口胡说啊,小平太平时除了偷懒耍滑,并没有什么说谎话的不良习惯啊。”山内义治摸不着头像,很奇怪小平太这么没头没脑的来找他。

    “大约明日午后略过,江尻众应当就能赶到。”山内主计头摸着自己的下巴,捋了捋自己很短的胡须。他也是看自己哥哥懵比了,刚刚大家还军议觉得不大好打呢,这活儿小平太却自信满满的来说有办法了。

    “小平太你说破敌就在明日是何意?”山内义胜比小平太慢了几步,他撩开帷幕也进了幕府,听到小平太的话以后,直接发问。

    幕府内的其他几人也看向了小平太,小平太找了张椅子,先坐下,然后老神在在的倒了一杯冷茶,咕咚咕咚灌了下去,舔了舔嘴唇,润了润嗓子。其他人就这么看着他,大家都不说话,等小平太开始表演。

    “今日上午观察甲军方阵,甲军是何阵型?先手又是谁?”小平太并没有回答山内义胜的问题,反而先向他问了两个问题。因为帷幕里都是大佬,其他人也没办法配合小平太表演。

    山内义胜一看自己爸爸和叔叔闭着眼睛,气定神闲,完全没有开口的样子。再看小平太明显是冲着这边问话的,只能自己这个小辈来说话了。

    “甲军所布鹤翼阵,左右翼先手是甲军闻名的勇将,小山田左兵卫和小宫山丹后守,至于本队大将则是武田氏宿老板垣骏河守信方。可有什么不对?”山内义胜平铺直叙。

    “自然是没有不对的,可是真的对吗?左马头再仔细想想。”小平太用手指叩击着村正的刀鞘,发出有节奏的咄咄声。

    “不对?”几个人同时发声。明明没有任何错误啊,怎么会不对呢。不要说山内义胜了,帷幕内的所有人都感觉小平太说的什么话?明明刚刚大家都看的分明,甲军的布置绝对没错的。

    小平太看火候已到,所有人都被自己震住了,“鹤翼阵要诀如何?”

    山内义治老行伍了,觉得小平太问这种低智商的问题很是可怜,以前辈的身份慢条斯理的叙述道:“鹤翼阵两翼如鹤展开,本阵应当用精干诚猛忠心不二的士伍抵住敌军的猛突,两翼布置厚实的人马防止敌军乱奔,待敌军攻势衰弱,两翼合围,本阵人马即刻反击,可以将敌军全歼。”

    小平太边听边点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等山内义治说完。小平太转头看向山内义胜,“左马头还没有听出什么吗?全无感觉?”

    山内义胜一击掌,灵光乍现,“对面甲军的本阵并没有用最精锐最能战的甲斐本部,而是诹访众,甲斐本部却被分散到两翼的先手小山田左卫门和小宫山丹后守两部去了。”

    小平太鼓起掌来,“是极,是极,左马头说的对。”

    “对面的甲军根本没有想要防御,他们明显就准备明早以最精锐的甲斐本部强袭我军,以寡凌众,摧破我军。”

    “鹤之两翼正好展开,如铁钳两侧,以甲斐精锐为先锋包夹我军,然后板垣骏河守驱诹访兵正面掩杀,胜负之数不问可知。”

    小平太站起身来,看向面前的几位。

    “主公认为臣下所说的有无道理?”

16.冥冥之中有天定

    幕府内的各位恍然大悟,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本事不是谁都有的,大家对小平太评价又上一层(其实还不是因为小平太知道上田原合战的过程,哪有什么未卜先知)。

    山内主计头笑着说:“我这个打了二十年仗的都比不过弹正你咯。”

    “既然已经预料到甲军的动向,我们也应该早做准备啊。”山内义胜急不可耐,立刻展开草草画就的地图,指着天白山两翼的备队。

    “是极,应该立刻加强两翼,再选锐士抗衡正面,最后凭借兵力优势,彻底击败甲军。”山内义治也觉得小平太所分析的甲军布置很有道理,立刻应对起来。

    同时帷幕内外的使番和马都被叫到了山内义治的身边,随时准备传达山内义治调动军队的命令。

    他们原本也在帷幕内外左近,听到了小平太一番鞭辟入里的分析,大多用敬佩的眼光看着小平太。

    山内义治等几个人立刻热烈的讨论了起来,却发现小平太又老神在在的捧着一个不知道哪里寻摸来的茶杯,然后吹着茶水冒出来的丝丝热气,面带微笑并没有说话,安静的看着他们讨论。

    吹了一会儿茶水,好像还是太烫,小平太把茶杯放在桌上,手中摆弄着一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竹杖,随意指挥。

    “小平太你怎么不说话了?”山内义胜看了一眼小平太,突然觉得小平太这副模样很欠揍,搁这儿和我风轻云淡的。

    “板垣骏河守是闻名甲信的一员老将了吧?”小平太用竹杖在空气中虚画。

    “那是自然,武田氏宿老,信州先方众统帅大将。自前代武田陆奥守(武田信虎,也可以称为武田京兆,因为他也干过右京大夫)在位时,从军四十余年,大小数十战,是一员名闻甲信的老将。”山内主计头应答到。

    “是老将没错,但是以我看来,板垣骏河并非是老成持重之将,而是老而昏聩之将。”几人很是不解,山内义胜马上想要开口问,山内义治拉住他,让小平太继续说下去。

    “我曾从他人处听说(其实是看小说看来的,你们有本事去找那个写手呀),板垣骏河十余年来出入信州,未曾一败,小田原井一战讨杀上野信浓联军三千余人。视信州诸将如土鸡瓦犬,每战只要获得首级就完全不在意战场的战事而立刻停兵检视首级,夸耀武功。不知主公听说过没有?”

    “似乎有所耳闻,你们呢?”山内义治先点头,其他几个帐内的中低级武士和马旗本也有点头的。

    “那么,板垣骏河如此大意自傲的习惯我们为何不好好利用呢?拿这个做上些文章出来。”小平太心想这都是历史上上田原合战摆明着发生的战斗过程,我还能说错咯,继续装比。

    “拣选一只战力稍弱的备队,做先手,左右两翼也薄弱些,任板垣骏河击退。主公在后阵收拢败兵,等待板垣骏河战胜得意,检视首级之时,出其不意,强袭甲军,可获全功。”

    “这,容我三思。”山内义治有点不敢兵行险招,毕竟板垣信方如果没有按习惯停下来检视首级,而是驱赶着败兵继续攻击,即使山内军后队防守的稳固,士气也会受到削弱。

    这还是好的情况,如果一个不慎,败兵被驱赶着冲破后诘和本阵,那山内家这七千人都要交代在这里。

    毕竟日本当下的军队,大多数都是什么货色在座的武士们心里都有数。如果是谱代家臣,那么即使战场上劣势尽显也可能奋死搏战,很多名闻的武士,都把做殿军(就是殿后的部队)当作最大的荣誉。甚至后来尾张还有“撤退佐久间”的美传,都是说谱代武士的忠诚。(当然真的主家要完,谱代忠诚也要打问号。)

    但是足轻们呢,都是中产以上的富裕自耕农,打仗主要是强制性的封建军事义务逼迫,次要是因为去敌方领地打仗能够抢劫。战斗意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定的,尤其逆风仗那更是不肯出力的。

    而且山内义治不是破罐子破摔,誓死一搏的穷鬼。(虽然有很多大名家大业大也经常做赌徒般的全盘梭哈,但是根据普遍的心理来说,有钱了就惜命,应该是比较普遍的心理)他不需要打绝地反击,他如今家大业大,雄兵上万。已经不大会选择出奇兵,用诡计。一切都趋于保守了,不是说他本性就是保守的人,而是如今顾虑太多,做不得赌徒了。

    小平太不是傻的,能明白山内义治的想法和心思,“就由臣下做先手会会那位板垣骏河守吧,臣下知道主公有所顾虑,只需先手五百人即可。”小平太站起来向山内义治拱拱手郑重的说道。

    “另外,请将各部之中战力稍逊战心不坚的士伍交由臣下统帅。”选一些杂兵菜鸡出来,那样就不必要伪装溃败了,等板垣骏河大军捶上来,杂兵们一触即溃,确确实实的兵败更能鱼目混珠。

    再者弱鸡死的再多也没事,只要精干诚猛的主力还在,山内家就不会伤筋动骨。毕竟自己还要在山内家好好干呢,小平太也不希望本家的精锐死伤太多。

    听了他这个话,端坐在长桌对面的三个人却突然很不自然的看向了小平太。山内义治别过脸去,突然问一名使番你今年多大啦?有没有娶老婆啊?家里几口人啊?

    山内主计头低头看那张好像有花的地图草图,也和一名马装模作样的讨论起来,手指随便指着一个地方,“你看这片山坡是不是不适合乘马驰突啊?”那名马没想到山内主计头发问,嗯嗯啊啊。搞得两个人好像在激烈的讨论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干嘛呢。

    山内义胜看自己的爸爸和叔叔明显在回避这个问题,腹诽自己的两位长辈几句,有点打趣地看着小平太,“小平太,你不知道连川众是国众吗?”

    “这我当然知道啊,连川众是国众怎么了?”小平太没明白他们为啥这样看自己。

    “国众可不就是战力最逊的。”山内义胜都不忍心打击小平太了。

    小平太大,“好嘛,原来冥冥之中已经注定了,就是要我去会一会武田军了。”

17.上田原合战前夜

    小平太现在好空虚啊,真的好空虚!玩个锤子啊!搞来搞去原来我带的就是最菜的鸡嘛!一直以为打烂仗经常被派先手或者二手的精锐连川众居然是山内全军上下公认的菜鸡!

    彳亍口巴!

    我上就我上,我又不是没上过,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光棍一个没有枪。现在我同伙五百个,没有理由不行的啊,而且本来我也也没指望你们上!

    “那我的侧翼由谁掩护?数量也不需要过多,但精干些为好。”配合我表演的是哪队菜鸡,如果比我还菜我可就要打人了,把拳头都送给你们,把你们脑壳都打通(小平太疯狂腹诽)。

    “主计你去一趟吧。”山内义治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觉得挺好。

    “可以,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山内主计头答应的非常爽快。

    不对啊,这个剧情发展好迷啊,山内主计头什么身份?山内义治亲弟弟,御亲类众笔头家老。类似于武田典厩之于武田晴信,岛津义弘之于岛津义久,大石氏照之于北条氏政,吉川元春之于毛利隆元。虽然可能没即位之前有点竞争的意味,但是毕竟一个爹妈生出来的,打虎亲兄弟那样。

    山内主计头身份上极为亲近,但是兵力上并不一定最大(什么原因大家都能明白,毕竟再亲近也是家主地位的有力挑战,武田典厩不就是死于兵力不足,最后被车轮战干翻了),精锐程度却往往有保证。

    山内氏在南信浓传承一百年五代人(第一代山内义明开始,第五代山内义胜),虽然不是老母猪生小猪一胎十个八个,但是每一代的大名三四个儿子女儿还是有的。慢慢的累积,慢慢地扩大,儿子生孙子,兄弟生孩子,分家析产,到如今仅仅武士就有四五十个,这帮人基本全部都是山内义治山内义胜父子的叔伯兄弟。

    那么仅仅只有二百人的山内主计头所部就非常夸张了,他的备队都是御亲类众,等于山内氏五代流传一门亲族的男人都在这儿了,根本没有一个征召农兵,全是武士和他们的家人仆从(一个武士,起码配一个小旗持,一个长缱足轻,还有一个伺候人的小者马夫)。这个精锐程度你根本不敢想,武士比例高达百分之三十,简直就是王牌中的王牌了。

    另一方面,小平太五百人的队伍,武士有几个呢?不瞒大家说,武士一共三个。小平太,纲良叔父(还不在)以及一名指派来的荷驮奉行,加上奉公人(就是有马有甲的村长们)也不过三十来个。根本没法比,天上地下。

    小平太这样的部队组成还算不错了,约摸十二分之一的战斗力是强劲的。搁那些穷酸小名家里,可能二十个兵里连一个奉公人都没有,那部队连基层军官都不够,除了站在场外喊666,连顺风仗都不能打。队伍一散,这帮人就敢往家里跑,一眨眼就给你跑没影。

    所以让山内主计头他们来配合表演确实是很奢侈的一件事了,以山内主计头这只部队的战斗力水平表演一个假溃败不要太简单啊。随便配属一点杂兵,让杂兵随便抵抗一下,然后这一帮过年都聚一起喝酒的五代以内堂兄弟保证十分钟给你跑到集合点一个不少的反身投入作战。

    本来就是自己兄弟熟悉的很,配合的一流,不需要和别的队伍一样混编。而且文化水平足够高,起码全部读过书认过字,和他们讲解战术就太简单了。你们几个兄弟怎么演,他们几个兄弟怎么演,倒拖长枪怎么样比较像,谁的靠旗要扔掉,谁的马要留下。完全可以按剧本和他们说的明明白白,把溃败演的毫无瑕疵。

    于是几个老阴比们一阵安排策划,在不影响山内全军本部的情况下,用不到一千人的兵力来做一个坑板垣信方的局。

    按照小平太的推测(其实是板垣信方历史上真的趁清晨抢攻),明早天亮,板垣信方就会发动抢攻,打山内军的先手部队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左右两翼的甲军合围,把山内军的前军打崩。

    那么小平太这边布置也按这个推断做就好了,除了调动一小支杂兵进入山内主计头的先手,让山内主计头的部队有点死伤。连川众这边就完全不做什么明天要预备奇袭的通知,随随便便丢一次人,全队一触即溃就行了。

    大家合计好了,也就各自回营安排,小平太担任伪败主力,刚刚纸上谈兵的时候还意气风发,等回了连川众的营地,心里还是不免惴惴不安起来。

    小平太先是吩咐阿吉多做几个饭团揣在怀里,做夜宵和早饭。然后准备和衣而卧稍微睡一会儿,毕竟明天可能有一场戏剧性的大会战要展开了。可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觉,也不知道是厚毡子铺地硌得疼,还是稻草扎人,刺刺的。辰三躺在下边不远处的稻草垛上,翻了一个身,看向小平太,“大人也睡不着吗?”

    “有些心事,你怎么不睡?”小平太索性坐了起来,把羽织披在肩上,看着帐里那盏忽明忽暗的油灯,耳边传来营地内大头兵们的鼾声。

    “有些害怕,嘿嘿。”辰三看小平太坐起来了,也从稻草垛上坐了起来,把身上粘着的几根稻草揪下来,然后将铺着的毡子披在肩上,借着微弱的光,拿碗给小平太倒了一碗温水。

    小平太接了过来,半夜没睡正好有点口渴,先尝了一下,发现温度正好,就咕咚咕咚喝了下去。然后摸索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两个饭团,递了一个给辰三。

    “既然睡不着就不睡了,你先把这个饭团吃了,然后给我披甲。”小平太大口吃着还有一丢丢体温的饭团。

    辰三接过饭团,可能是以前没有吃过夜宵,有点高兴的样子,小口小口的把饭团吃完,然后把油灯挑亮,把还在垛上迷糊的阿吉推醒。两个人一个抱腹卷一个抱兜,小平太站起身来,把手挣开,两个人很快帮他把盔甲披好。

    小平太全副盔甲一丝不苟,把马也喂的饱饱的,吩咐他们跟紧自己,然后就坐在营帐里,随时准备跑路。

18.脑后长眼连川众

    “霜满军营秋气清,数行雁过月三更。越山并得能州景,遮莫家乡忆远征。”

    小平太已经出了帷幕,站在小土坡上,慢慢的吟诵着上杉辉虎将来征伐能登国时的名句。漫天的黑夜已经在逐渐退去,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全部消失,可惜晨光熹微,并不能照进浓厚的夜雾。

    手搭凉棚看向产川对岸,影影绰绰,看不得什么东西。小平太看了一伙儿,甚感无趣,招呼上辰三和阿吉回幕府。辰三在坡下面,仰着头问小平太:“大人,现在明明是初春,为什么要说秋气清啊。”

    走下坡的小平太一时语塞,我就难得吟个诗,你还计较上了。你回头看看人家阿吉多好,和小平太学会了基础的读写,一副不求上进的样子,可人家老实啊,除了好吃以外,从来都不瞎开口。你倒好,学过两天汉诗,还在我面前卖弄了。

    不过辰三一打岔,小平太那点紧张感倒是又少了一些。闲庭信步的荡回营地,内心愈发平静。

    营地内的连川众士兵们已经有部分人起来了,张大着嘴,哈欠连天。在寒冷的初春早上,打水,生火,拾柴火,煮茶煮汤。营地内充满了欢快的气息,慢慢的热闹起来。

    小平太穿过营地,看着这些熟悉无比的面孔,甚至有些是自己当初的村人。一想到等会儿可能就要他们送一波的时候,心下颇有不忍。可是又不能告诉他们在此诱敌的真相,只能忍着心里莫名的情绪。

    撩开帷幕的帐布,小平太安坐在一张小马扎上,扣着竹杖,有节奏的敲击。就和马上高考,坐在考场里的一名考生,坦然的接受命运的安排。

    平六从人群里穿了出来,回到帷幕内,拍了拍手又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大人心绪不宁啊,而且我看您让辰三刷马喂马,让阿吉一直背着您的马标,莫不是?”

    果然是商人出身,察言观色的本事实在是。小平太用手往下虚按,示意他不必要再说下了,“你跟紧我就好,看破不说破,一切往后再议。”

    几个人就安静的啃完冷饭团,整个帷幕内只有咀嚼食物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吞咽的口水声。小平太又喝了几口热茶,暖了暖身子,然后等着预想中的战斗发生。

    一夜的辗转之后,小平太此时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摩挲着手中那节竹杖,眼神盯着产川,似乎在期待,似乎在恐惧。

    猛然间,一阵又一阵嘹亮的法螺声穿破了时空,从尚未消散的晨雾中冲过重重的阻隔。很明显,这就是甲军进攻的号角,是他们要来秀肌肉的预告。小平太竹杖一敲,站起身来,“甲军来了!甲军真的来了!”

    “辰三去牵马,阿吉把马标举好,平六赶紧敲太鼓。”小平太快步撩开帐幕,走到帐外。

    尚未消散的晨雾中,只见无边无沿数千名甲军口念“南无诹访上下大明神”,“一二三大明神”,“南无八幡大菩萨”,快速的越过产川,对相当冰冷的河水(虽然也就淹到小腿)夷然不惧,排成重重的阵列凶猛的冲击了过来。

    小平太这边阵太鼓也被平六咚咚咚咚的敲响起来,早就起床的足轻们听到鼓点,看到不远处的甲军,再回头看小平太日光月光的马标迎风招展,大多立刻抛下手里的物什拿起武器排成阵列,在奉公人的集合下,聚成一个又一个小规模的战团。

    很快甲军如燎原烈火一般冲入营地,山内军士兵虽说遭受袭击猝不及防,但是多少见过些世面,知道战场上抱团取暖才有生路的道理,激烈的与甲军交锋起来。

    “武田氏栗原左兵卫前来向秭小路弹正讨教!”一名甲军武士看到小平太的马标在坡顶上招摇,大声呼喊着向前猛突过来。小平太听到那人的呼声,心下猛的一惊,准备拨马便走,可是一看那名武田武士不过单人独骑,于是毫不犹豫的下令铁炮队开火,十五支铁炮一个齐射,那名估计有点勇名的武士猝然倒地,胯下战马到还前冲了几步,然后茫然的打起圈来。

    很快的,接战的双方都出现了一定数量的伤亡,但甲军人多势众完全不在乎这点牺牲。而小平太心疼啊,很心疼,这都是一个沟里的乡亲。

    于是赶紧看左右两翼的山内主计头的备队,果然也已经和武田军接战,正在激烈的用枪互拍互打,(就是两个枪阵的士兵互相对枪,互相拍枪,谁先累了,体力透支,谁先玩完)呼喊声已经渐渐惊动到山内后阵的士兵了。

    小平太看戏演的很足了,该有的死伤已经有了,该流的血也已经流了,于是让阿吉放倒马标,抱紧了跟着自己赶紧跑路。

    小平太刚准备鸣锣收兵全军撤退,还在抵抗的连川众士兵们仿佛后脑门上长了个眼睛一样。小平太刚跨上马,这帮人齐齐发了一声喊,长枪太刀一丢,呼啦啦的开始反身逃跑。

    小平太还没反应过来,正在等阿吉裹好自己的马标,刚塞进胴丸的空隙里,居然已经有士兵跑了过来。

    几个跑得快的,路过小平太时还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是,:“想坑我们,你这个年轻人还太嫩了,我们打仗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还有一个更好,那表情神了,活灵活现的仿佛在说:“大人一起跑吧,我们在前面等你哦,嘿嘿嘿。”

    小平太一时无法顾及到他们,只能赶紧带着身边的几个随从和常备铁炮足轻人马屏息,偃旗息鼓,狼狈而逃。

    而连川众的士兵们果然一个个都是老兵油子,一个躺地装死的傻子都没有,跑得比钻山的猴子还快。一眨眼,那人影都给你跑没了。甲军略微追了追,就在后面发出嘲笑的声音,并开始处理营地内的各种财物。

    “你们给我等着!”小平太咬牙切齿,不知道是在说背后的甲军还是跑的比自己还快的连川众。

19.胜负之机已显露

    二月初春的冷风和剪刀一样刮在小平太的脸上,但他的内心才更加冰冷。

    曾经历史上在长筱战场以区区一万人的寡兵向阵地严密的织德联军三万九千人发动猛烈攻击的信州精兵居然是这个货色?到底是自己统御太差,还是自己生错了时代。连川众这个战斗力实在是,坑死个人。(长筱战场上确实武田氏的信浓兵占了绝大多数,并非是由武田氏的甲斐兵做主力)

    被坑了的小平太,裹挟在逃兵中,凄凄惶惶,抱紧着马脖子。如果不是心里早就有溃败的准备,也许眼泪都流了下来。果然大军一乱,回天乏术,只好回头看山内主计头的两翼备队。

    只见这不过二百多人的两个小小战团,极为灵活,小平太看出他们与连川众有本质上的区别。

    山内主计头看小平太所部五百余人按计划“溃败”的非常成功,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小平太本人也是盔歪甲斜,马标倒曳,感觉戏也演够了。

    于是太刀一挥,他的这帮叔伯兄弟立刻会意。只见他们猛然间齐齐发出一声高喊,全部发力,拢聚合群齐身向前不顾生死的一个长枪突击。

    山内主计头所部的精兵优势瞬间凸显无疑,人高马大(前排均高一米五以上),武器精良(保证都是经由美浓传,相模传的名工打造),士气高昂(给自己本家打工能不高昂嘛)。对面的甲军虽然也是武田晴信调教出来的常备足轻,但足轻终究是足轻,面对武士比例超过百分之三十的超豪华精锐阵容,被突如其来的猛烈长枪突击一下子打懵了。

    小山田左卫门和小宫山丹后守赶紧拉开两军距离,好家伙!这玩意,山内主计头一个长枪突击,山内军一个武士没死,就扑了两个足轻,武田军的足轻却呼啦啦倒下一大片。看的小山田左卫门和小宫山丹后守心惊肉跳,赶忙大声呼喝招呼后队上来,人多欺负人少,弥补足轻和武士之间战斗力的巨大差距。

    再看山内主计头所部,不过死了区区几个足轻杂兵,居然把近千名甲军吓得退出去好几十米。

    小平太感叹了一句,“要是我有一只五百人的全武士部队,只要再拉上几百个铁炮足轻,那岂不是能横行日本了。”武士的战斗力果真是强悍,一见之下与杂鱼们大有不同。

    还没想完,战场上戏剧性的场面又出现了,山内主计头刚刚取得了一场干净利落的胜利,却混着队伍反身就跑,和刚刚的英勇反击迥然不同,好像许多人死前的回光返照一样。刚刚那一下子的爆发似乎耗尽了他们的勇气,如今能够逃生,所有人几乎毫不犹豫的选择逃命去。

    连小平太都看不懂这到底是山内主计头演技一流还是审时度势,只知道对面甲军在两个连续的戏剧性发展之后停止进兵,开始打扫战场,欢庆大胜。

    等小平太跑出去小一里地(三千来米)之后,看到连川众的士兵们已经大多停下,开始在奉公人的组织下整队。各村各庄的同乡们大部分嘻嘻哈哈,全然没有刚刚打了一场烂仗的模样。部分人还舔着脸上来和他打招呼,真特么。算了算了,本来就是要输的,如今输得还挺像。

    除了甲军刚刚打进来以及混战中死了十几个人之外,连川众九成九的人居然全须全尾的在这里嘻嘻哈哈。除了几个死了同乡的还会哀伤一会儿,部分人在懊恼的是甲军来得太快,早饭都没吃完。

    服气!

    行吧!

    小平太让他们在奉公人的组织下赶紧整好队,退入山内义治的本阵后方整修。

    随后山内主计头的队伍也回来了,他们更棒,反身往回跑的时候,边跑边整队。等跑到小平太面前时已经是一只完全看不出刚刚“溃逃”的军队了,当然武器和旗帜还有战马大多都遗留在了战场,毕竟要演得像“丢盔弃甲”嘛。

    两个人赶紧去山内义治本阵,让山内义治派遣山伏或者乱波众前去产川左近查验战场情况。确认甲军的板垣信方是不是真的停止进军,正在打扫战场检视首级。

    同时人多势众士马精强的山内义胜所部也开始调动起来,随时准备正面出击。

    小平太坐在幕府内,焦急的等待着乱波们前来汇报结果,毕竟这场上田原合战能不能按他所预料的进行,关系着他第一次独立统兵会不会被人嘲笑为作战下手。

    很快汇报的使番频繁进入营地,首先是武田晴信五千五百人的后诘本队从甲斐赶到战场,已经在仓升山布置下本阵,甲斐两军会师。全军因为听闻板垣信方所部寡兵已经击溃山内军前阵而士气高昂,正在庆祝和生火做饭。

    尤其是板垣信方的前军,因为战场上遗留的山内军物资极多,正在欢快的分配和清点,板垣信方也如预料的一样,在四平八旷的原野上毫无遮蔽的开始检视山内军的那几十个首级。

    听到这个令人欣喜的消息,大家都佩服的看向小平太。果然一切都如同小平太预料的一样,不过是送了几十个杂鱼,就让甲军露出这么大一个破绽。

    可是武田晴信的甲斐本队也已经赶到了上田原地方,如今反而是山内家的军力处于下风,到底要不要奇袭板垣信方所部,然后全军扑上,山内义治摩挲着下巴,看着下手的诸位家臣。

    他有一些拿不定主意,先是盯着自己手里的采配,抖了抖,似乎这个采配有什么特殊的力量似的。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小平太看山内义治有一丝犹豫,觉得必须要给他一记强心针,于是立刻进言。

    “战场之上,兵凶战危,最惧狐疑犹豫啊!”北大学也开口道。

    这时一名使番冲了进来,“江尻城代一色宫内距此一里半。”

    “吩咐宫内,不用汇合,向产川突击!”山内义治站起身来大声传令。

    “左马头,小平太,带上五百人,强袭板垣骏河!”

    “是!”

20.礼贤下士激三军

    集合的呼号声此起彼伏,天白山嘈嘈杂杂的陡然热闹起来,七千众山内军像是春雨里冒尖的绿草,一丛丛一片片迸发出来,出现在小平太的眼前。

    身插靠旗的使番数十骑飞驰而出,在大大小小的备队间有序的穿插传令,很快乘马二百骑就集合完毕,旗本的一百骑更是早早的就配属在山内义胜麾下,还有他的近卫铁炮马四十骑,足轻二百骑也纷纷前来幕府参见,约五百余人的精干步骑兵只不过短短几分钟就聚拢了起来。

    之所以没有全部用武士做第一轮突击强袭,还是不舍得啊,还是怕输啊,山内义治老了,有家有业,不敢一把梭哈。

    小平太看这个部队已经很精锐了,也不再多言。这只奇袭队的整体素质完全可以说是当下日本顶尖的精锐了,能这样配置已经是下了血本了。(当然历史上还有一只更加豪华精锐的奇袭队,丰臣秀次在小牧长久手合战时统帅的都是一时无两的强兵,可惜还是凉了。)

    山内义胜也执意要参加第一轮突击,他全然不肯做二队视情况出阵。他更希望在先手直接亲身搏战,夺取武名。虽然也有几人劝谏,但大家普遍认为能在战场上博取功勋的武士才值得敬佩,所以更多人是支持山内义胜一再上第一线的。何况人家亲爸爸都没拦着,旁人还说啥。(诹访胜赖就经常亲身入场参与搏战,当然这是武田义信没死的时候,武田义信也上过战场搏命的。很多时候大名本人都要亲自提刀上阵,少主上阵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所有人,有马的舍弃马匹,无马的加紧步伐,组成三五十人一队的小队,按着乡贯或者组织各自分配。

    将近两里的距离可把小平太一阵好跑,山内义胜也汗水淋漓,等快到产川,所有人找了一片小林子歇了一伙儿,喝水吃饭团。就算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几公里负重越野之后就立刻投入高强度战斗啊,(当然我们的铁军人民子弟兵曾经可以做到)尤其现在的士兵普遍体力也不是那么充沛的,肯定要略作休息,调整状态。

    山内义胜却不休息,他把一名马递过来的水一口饮尽,扶着树喘匀了气息。然后略站了会儿,就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和他认识的每一个(没错,就是每一个)士兵打招呼,鼓舞打气。偶尔说几句荤段子,讲个黄笑话。把士兵们临阵的紧张感大大降低,同时无形中也提高了自己的威望。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道理亘古不变!

    山内义胜拍着一个足轻的肩膀,嬉笑着说你可不能死,我们山内家少了你这样英武的足轻可不行。然后还把自己吃了几口的饭团递给那个足轻,让他多吃点,养足了力气精神,好好杀敌,荣立功勋。把那个无名小足轻感动的痛哭流涕,哭着喊着发誓要为山内家效死。

    小平太看着山内义胜一番作为,不由得心下暗暗说了一句,“这特么不夺取天下,还有哪个能夺取天下,人才啊!”

    古之名将吴起与士兵同甘苦,睡田梗,盖草叶,不顾恶心给士兵吸痈,明定赏罚。是以百战百胜,至一国相一国,五万可破秦军五十万。

    而我们这位这个山内义胜才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有了几分吴起的气象感觉,也有许多名将与英主的峥嵘气势,果然有人真的是天生的英才。

    不管山内义胜是演的还是真心,反正这一番施为下来,那效果立竿见影,根本不用吹,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五百来人已经被他彻底鼓舞起来了。

    “小平太,我先上还是你先上?”山内义胜毕竟身体很好,虽然这段时间在安抚激励士兵,可是整个人却已经完全缓了过来,过来和小平太商量谁先首发的问题。

    “左马头,还是我先去吧,你且稍等,毕竟你是少主。”小平太站起身来,拍拍屁股。阿吉也把日光月光马标捆好在自己的背后,辰三把兜递给小平太,然后和平六一人拿着一把铁炮把火绳点燃。

    “行吧,小平太你先去,我随后就来,我的马你全部带上。”小平太点点头,看到四十名手持铁炮腰插太刀的马们令行禁止,一声不吭,听到山内义胜的命令之后,默默集合到小平太身后。

    二百骑足轻也分别持着弓箭和长枪,咽下饭团,喝干水壶。抛下身上所有杂余的物什,带好阵笠列成层层叠叠的阵势。

    也没有什么战前动员,小平太一挥手,所有人都慢慢跟上。向着并不炙热的太阳,向着可期的辉煌大胜,昂首阔步的出发了。

    不远处刚刚吃饱了早午饭的甲军正在饭后最困倦最闲适的阶段,士兵们三三两两躺倒在地上,杀人的刀枪被支放在一旁,武士的战马也在河边饮水吃草,完全毫无防备的样子。

    甚至很多人已经将盔甲具足都解开脱去了,多年来对信浓各军的连战连捷已经影响到了这只信浓先方众,他们也在从菜鸡转化为能干打手的道路上奔腾。

    小平太看了一眼阿吉,阿吉看了一眼小平太。两个人对视了一下,没有什么相视过后微微一笑的事,更多只是互相稍稍的鼓励一下,坚定一下。

    “给我通名大声点,不要丢我的人。”小平太吩咐阿吉,毕竟这是小平太第一次独立领军,他之前可是输了一阵,如果此次不成功的话,一个“作战下手”的美名就肯定要名传东国了。

    “好嘞,没问题。”阿吉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表示可以了。

    于是一名马鼓足中气吹响法螺,山内军全部起身。

    所有人端平武器,再度加速跑向甲军。

    小平太眼里的甲军形象越来越清晰,他们的慌乱也越来越清晰。

    “山内氏侍大将,藤原北家闲院流,秭小路弹正大忠纲家前来讨教,板垣骏河守速速受死!”

21.甲军阵中自纵横

    阿吉一句高声通名,产生了极大的震撼性效果。所有甲军一脸茫然,“不对啊,这个叫秭小路弹正的两个时辰以前刚被我们打爆啊,看着他和丧家之犬一样跑路的呀,咋又回来了。”

    而且甲军大多或坐或躺,既无队列,也无阵型。人还处于酒足饭饱之后的迷茫,一声暴喝,徒然让这些士兵开始思考起“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去干嘛?”的人生哲学三问。

    不过想归想,善战的甲军还是本能的开始慌乱的披挂盔甲,寻找武器,排组阵型,武士骑战马,足轻发弓箭。

    说是迟,那是快。几十名首先反应过来的甲军武士足轻率先向山内军反身冲锋,为首一名武士极为英勇,不披盔甲,只穿着羽织,挥舞着一把长枪。

    这人屏开护卫,大声呼喊着“荻原左卫门前来讨教,秭小路弹正还不应战。”

    小平太一看这人很彪啊,这点人冲出来想要拖住小平太的人马。

    在看这人盔甲都不穿,长枪舞的像风一样,那双小短腿粗壮有力,连草鞋都没穿,光着脚在泥污残雪布满的崎岖地面上健步如飞。和他一起突击的士兵,一看之下也有勇悍之色。

    小平太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水平,感觉凭借自己的近战能力是肯定干不过这位的。那么不好意思了,既然你有名有姓,我这铁炮放一枪就不亏了。(铁炮开一枪起码等同五十个永乐钱,一个屁民的名还不如铁炮开一枪来的贵)

    阿吉看小平太嘴角微笑,立刻会意,深吸一口气,“举枪,放!”山内义胜的铁炮马四十骑连同小平太的铁炮十五骑(以及小平太的随从四支铁炮),将近六十支铁炮对反冲过来的甲军一个齐射。那名武士受到小平太,辰三,平六三人的特别照顾,再加上其他的铁炮射击。浑身上下不知道多少个窟窿眼,十分果断的就倒地扑街了。

    铁炮的硝烟一散,小平太所部又顺势冲出去二三十米,路过这位荻原左卫门的尸体时小平太还多看了他几眼,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壮年武士。相貌威严,可惜满脸不甘的已经死透了。

    阿吉边跑边喊:“荻原左卫门已被秭小路弹正讨取!”(此人系武田氏重臣荻原氏嫡流,乃是板垣信方的亲外甥,历史上曾经劝谏板垣信方不要停兵首实检定,但是板垣信方不听,于是给人垫背和板垣信方一同战死上田原)

    阿吉这一嗓子吼完,整个甲军的阵营几乎都顿了一顿,一种惊慌和气馁的情绪弥漫了开来。小平太心想这人看来有点料啊,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就这么思绪一转,山内军的二百足轻已经摆平了长枪,排布成密集的枪林如同铁锤一般一下把甲军打的哭爹喊娘。

    而山内义胜的马们虽然既无战马也无长枪,但是仍然掩盖不了他们武家子弟的光彩。这四十余名马把铁炮随手往地上一丢(心疼啊),拔出太刀三五个人组成一队冲进甲军就大砍大杀起来。

    如果甲军列成严密的枪阵,四千人前后呼应,弓矢相交,枪棒齐出,这四五十个马肯定毫无办法,可如今完全是混战,那可就立见分晓了。

    这些马一个个人高马大,甲具精良,从小除了读书认字,剩下学的都是怎么干仗杀人。枪棒、弓箭、马术、肉搏、刀剑,多的练了十多年,少的也有七八年。打几个溃不成军的足轻,对他们来说就和在花园里陪小妹妹散步一样简单。基本上一刀一个,和打战国无双刷小兵一样。

    那玩意儿,一声惨叫就代表一个甲军扑街,这些马又年轻不懂得什么节约体力,大多数第一次上战场,除了武士的杀人本能之外,其实战场经验极其浅薄。但是奇袭还就需要他们这些愣头青,只知道猛冲猛打,可劲杀就是了,要么辉煌大胜,要么羞耻惨败。

    小平太则指挥着十几个铁炮足轻以及少量的奉公人护卫,看到哪里有要聚集的士兵就上去给他们来一个齐射。别看小平太这边人最少,反而杀敌数量一点不落下风。只要听见啪啪声,那想都不用想,起码有十个甲军躺地,不管擦着还是碰着,只要弹丸打过去,那就是一个死字。(火绳枪所射击的弹丸和现代的子弹有一个不同,现代的子弹是穿透伤,一射一个对眼。火绳枪的弹丸穿透力没那么强,但是会造成震荡伤,打进人体以后,对人的身体组织会造成巨大的破坏,甚至可能打中手臂,这个人也会受严重内伤而死。)

    眼看着小平太这边把甲军先手的阵营搅的大乱,山内义胜也不徘徊。举着长枪,在几名旗本武士的护翼下带着更精锐的奉公人和旗本队重拳砸向甲军。

    本来也算不错的诹访众和佐久众在小平太和山内义胜两记重锤之下,最终连有效的抵抗都没有能组织起来,哭着喊着,丢下了战友和武器,往产川逃亡。

    但阵中的板垣信方可不是弱鸡菜鸟,他不甘心于如此羞耻的失败,亲自擂动营帐内的阵太鼓,甲斐众数百人这下有了主心骨,听着鼓声很快的从四面八方向他聚集。

    可山内义胜和小平太怎么会给他机会,聚拢起还有铁炮的三十余人,对着护卫在板垣信方营帐前方的士兵就是一轮齐射,当场就把板垣信方本阵薄弱的防御打的洞穿。

    残余的甲军士兵哪里捶地过山内义胜精锐奉公人旋风般的长枪突击,连哭爹喊娘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全部扑倒。

    而此时山内义治本队的大队人马,在小平太后方一里不到的距离焦急的等待产川边奇袭的消息。

    等使番传来甲军大溃,讨死者不计其数的汇报之后,立刻摇动代表足利一门众崇高武名的二引两马标,各队争先开赴战场。

    看到山内援军不断的呼喊着加入战场,忠勇的甲军士兵竞相扑倒在脏污的泥地上,板垣信方如今开始悔恨没有听从自己外甥荻原左卫门的谏言。

    但是如今荻原左卫门都已经凉透了,他明白事不可为,骑上随从们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匹马,准备杀出重围(转进)。

    小平太哪里容的他走,对着板垣信方的方向就是一枪,随手把铁炮甩给辰三让他继续装填,带着几个人就向被惊落下马的板垣信方冲去。

22.板垣骏河身授首

    板垣信方从地上一个骨碌就爬了起来,身姿矫健,完全看不出是一名六十岁的老人,身边仅剩的几名随从立马查看他是否受伤。很显然,这位老当益壮且运气很好,近距离一发铁炮也根本没有打着他。

    他赶紧把摔歪了的头盔扶正,根本来不及看一眼身后追来的小平太。

    小平太趁这么一个间隙,抓紧时间几个呼吸跑到板垣信方身边,几名一直护卫着小平太的步兵立刻和小平太一起举枪刺向板垣信方。

    板垣信方“哎呀”一声,赶忙举枪,眼看着要挡不住,这时他身边一名随从闪身扑了过来,替他先挡了这一下,瞬间身上五六个洞,嘴里立刻喷出数不尽的鲜血,眼见着就是活不成了。

    小平太几人眼见杀的杂鱼,立刻收枪,好在长枪没有被筋骨卡住。枪从那人身体里拔出来时又扑次扑次的几声,那些洞口也涌出献血,把地面都洇的鲜红一片。

    板垣信方身边最后仅剩的两名随从一人舞刀一人举枪毫不犹豫的攻了上来。可小平太这边转瞬之间就又多加入了四五名同伙,十来把长枪捅两个,这根本毫无悬念,几个呼吸就把这两个随从给解决了。

    连半分钟都没能替他们的大将板垣信方争取到,实在是万分可悲,又万分可叹!

    因为战场上的慌乱,以及心中的一丝急迫,马术精湛的板垣信方此时居然还根本没有踩上马镫。更不要说什么策马搏战或者驱马奔逃了。

    小平太此时已经经历了半个多小时将近一小时的沙场搏战,虽然大部分时间不过是发射铁炮和四处跑动发令,但也累的够呛。此刻看着像是大局已定,于是小平太用枪拄着地面,喘匀了气,低声喝道:“骏河守体面一些吧!”

    板垣信方听了并不高声的呼喝,终于放弃乘上马匹,从马镫上跳了下来。他先是看了眼小平太,又看到身背着靠旗的阿吉,日光月光马标上已经沾满了灰尘泥土和点点的鲜血。但这都不能妨碍板垣信方认出这面马标代表着哪名武将。

    不知道当下板垣信方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小平太看他已经平静了下来,饱经风霜的面容此时一片肃然。如果在平时,仅仅凭借这一张严肃威武的脸,就能吓退不少试图接近他的人吧。

    不过很快的这张脸上出现了一丝莫名的感觉,板垣信方嘴角微扬,盯着同样盯着自己的小平太。

    “弹正真是好策略啊,老夫倒是落了下乘了,也罢也罢。”说完向仓升山武田晴信的本阵遥拜了一下,就把手中的长枪往地上一丢。看样子,似乎是准备坦然受死。

    小平太长舒了一口气,本以为这位历史上留名的甲军名将会给自己带来不一样的历史轨迹,可惜蝴蝶的翅膀似乎没有能够煽动起北美洲的恐怖飓风。这位板垣骏河守大限已到,终于要按着历史轨迹去领便当了。

    两名山内军的士兵正准备上去结果了板垣信方,可原本低头不语,安静站立的板垣信方一声暴喝,“弹正与我一道上路吧!”拔出太刀一刀了结了围攻上去的一名足轻,两个纵跃眼看就到小平太的面前了。

    异变陡生,四下皆惊。人人手足无措,小平太一瞬间都大脑一片空白。“什么玩意儿!这个老东西,为老不尊,死就死了,还要带上我这么一条大好的姓名!滚呐!”

    小平太身体自然反应,连忙后躲,左右的士兵看小平太后退,终于反应过来,挺枪就刺,可是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情,如何能够立刻就奏效。

    “啪!”一声炸耳的铁炮的击发声从小平太的侧后传来,几乎炸的小平太耳鸣。刀尖距离小平太不超过半米的板垣信方身形突然一顿,猛然向后退了两步,几名士兵的长枪也一起捅到。

    只见板垣信方原本因为兴奋的脸色转瞬变得苍白,嘴里立刻吐出大量的鲜血,咕噜咕噜喉头转动,似乎还在说些什么,可是完全被从嘴巴涌出,充溢满口腔气管的鲜血掩盖。最后锋利的太刀失去了紧握它的双手的支持率先坠地。而后它的主人板垣信方也满脸血污的跪倒在了地上,头一歪,就这么不甘的死去。

    小平太刚刚从鬼门关绕了一圈,惊的几度的初春时节里后背一层白毛汗,还好没有当场丢人尿裤子,端的是惊险万分。

    他赶忙上去查看板垣信方的尸体,确认这位骏河守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以后,才回头看见脸色惨白的平六朝自己挤出一个很难看很尴尬的笑。

    “平六你现在啥感觉啊?”小平太被那副不好形容的表情给逗乐了。(小平太毕竟也杀过人上过战场,很快也就调整了过来,而平六一个曾经的酱油店小伙计,才是第一次上战场杀人)

    “有点刺激~~”平六提着铁炮的手还在抖,连带着他的声音都抖了起来。毕竟拿着漏斗装酱油和拿着铁炮射人头差别还是蛮大的,虽然好像都不费什么大劲。

    “这份功劳,我记住了,赶紧装填好铁炮,不要贻误战机。”小平太喝住了还在晃神的平六,循着山内义胜的异形二引两马标走去。

    阿吉也赶忙跟上小平太,他还不忘了和平时仗着年纪优势让他叫大哥的平六做了一个鬼脸,像是在笑话他的样子。辰三抱着小平太的铁炮也小跑着跟了上去。平六微微摇了摇头,展开了一个勉强显得正常的笑容,捡起地上的一把长枪,跟了上去。

    阿吉边跑边叫,扯开了嗓子,“板垣骏河守已被讨杀!板垣骏河守已被讨杀!板垣骏河守已被讨杀!”响亮清脆的喊声几乎彻底压过战场上的一切。

    而以板垣信方的死为丧钟,产川边刚刚还威风赫赫的四千甲军彻底崩溃,越过冰冷的产川,没命的向仓升山的武田晴信本阵甲军奔去,希图能逃得一条性命。

23.以众凌寡产川岸

    山内义胜也循着小平太的日光月光马标找了过来,两个人碰了面。

    “板垣骏河守讨取了?”

    “十分侥幸,左马头呢?”

    “才间河内守,是个男子汉(日语是一本男子汉?)”

    “我们继续?”

    “好啊!”

    “哈哈哈哈哈哈。”两人同时大笑,击了一个掌,各自去收拢队伍,继续向仓升山的武田晴信本阵攻击。

    山内军后势的北大学最后一个赶到战场,倒不是他的部队水平差,而是小荷驮的速度快不上来,携带的物资多,走不快。不过他带来了众人的战马,也幸亏是由北大学代看战马,不仅因为管着后勤得以吃的饱饱的,还被溜了一圈,热好了身,战马很快都交到小平太和山内义胜麾下。

    众人欢呼一下,除了几位壮烈的,他们的马无人认领之外其他武士与奉公人都策动着战马围绕着山内义胜欢呼。

    小平太索性也不去骑马了,让山内义胜带着全部骑兵(包括旗本武士,骑马奉公人和铁炮马)三百余骑率先出击。他自己则带着重整旗鼓的连川众和剩余的其他步兵随后跟上,一同参阵。

    在山内义胜率先过河之后,小平太也开始排列队伍,慢慢渡过产川。至于山内军后诘各部也大多已经进入战场,很快全军有序的渡过产川,驱赶着数千甲军的溃兵,逐步接近武田晴信的本阵。

    与此同时,仓升山上的武田晴信也已经发现了漫山遍野溃败而来的甲军。他一面传令麾下各军警备,一面要旗本各将把溃兵收拢集合起来,并找几个会说话的来给他了解情况。

    此时武田晴信的家臣团已经显露出之后那个嗷啸天下的甲信精兵之势。下手第一位御亲类众首席笔头武田典厩信繁,第二位是少主武田太郎义信,第三位是穴山伊豆守信友(胜赖年纪还小,木曾没投降过来做女婿呢),第四位是继承支族一条氏的一条右卫门信龙,这位也是武田晴信的幼弟。

    除开这三位,甘利备前守虎泰大马金刀坐在御谱代家老众首席,饭富兵部虎昌紧随其后,小山田弥三郎越中守信有与教来石民部景政(就是后来的马场美浓守信春)左右并列。还有土屋右卫门(片手千人斩的土屋昌桓之父),原隼人(就是武田氏那位被称为甲信地理风土全部了然于胸的阵奉行原昌胤),迹部大炊助(后来被说是武田胜赖时期两大奸臣之一的迹部胜资之父),驹井又京(武田信虎时代的谋主家老驹井高白斋之子)等大将。

    此外诸角虎定,浅利信昌,原虎胤,横田十郎兵卫,曾根内匠父子,市川、江间、三枝、长坂(就是长坂长闲斋,被称为武田胜赖时两大奸臣之一,笔者并不认同这一说法)、多田(被誉为东国夜战名将的多田满赖)等一系列在今后星光熠熠的甲信名将从帐下立到帐外。

    武田晴信和他那位才略不输于他的弟弟典厩信繁耳语了几句,信繁也轻快小声回了几句。两兄弟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东西,但是没有对当前情况下决定却是真的。把下面心忧战局的几位老臣可急坏了,不住的向山下远方探望。

    下手的家老武者奉行甘利虎泰看这兄弟两人似乎还没商量出什么结果,于是主动要带旗本去收拢军队。

    武田晴信一想也是,不是那种有威望有名姓的武士,也招呼不来这帮已经落胆的溃兵。于是欣然应允,并让侍大将初鹿传右卫门一同协助。

    甘利虎泰大步流星地走出幕府,他的一名旗持也站起身,马标一举,数十名随从武士足轻跟着他一道下山。初鹿野传右卫门也招呼隶属于他的一些旗本众紧随其后,从帷幕内出发。

    由于之前板垣信方传回大胜山内军先阵数千人的的消息,所以原本急于与之汇合的武田晴信本队就没有立刻与板垣信方的信州先方众合军,而是停兵驻扎在仓升山上,等待板垣信方在产川对岸扎好营砦,再做其他计较。

    这也实际导致了武田晴信本队和板垣信方先手两军之间间隔超过一里,不过武田晴信也不是白饶的,他是一名谨慎的合格的大将。在全军停步时就安排侍大将初鹿传右卫门在产川边设下先阵,将一部分的旗本众士兵安置在本阵前方,既方便联络板垣信方所部,也做本阵的前卫。

    所以甘利虎泰赶到前营时,初鹿所部早就得知消息开始警戒起来并且收拢败兵。

    甘利虎泰一面继续收拢溃兵,一面查看局势。等他站在仅有的高坡上看完战场环境之后才发现自己太冒失了,武田先阵不过三四百人,加上自己和初鹿野传右卫门带来的旗本众士兵也不过四百将满。

    可他看到产川边集结的山内军就起码五千人以上,而且大部整队已经完毕,大队正在渡河,四百打五千,历史上不是没有以此比例获得胜利的名将,甚至这类有记录的战役还不在少数,但是甘利虎泰却不敢用自己区区四百人做那种万中无一的美梦。

    他立刻将收拢的信浓先方众所部溃兵遣送回武田晴信的本阵(会影响初鹿野部先手的士气),让他去集合整备这些已经落胆的溃兵,并请求武田晴信马上催动大军前来会战。

    不然他觉得他一把年纪很有可能因为这么一场仗,把自己这条老命给交代在这种无名的战场。

    当然,作为三十年烂仗达人,甘利虎泰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他开始动用手头上一切可资利用的资源来保障自己的安全。

    先是想尽一切办法鼓舞士气,承诺战后每人三百钱(活着才有命拿,死了就一毛都没有,真是无本生意)。然后赶紧让士兵结阵,只要枪阵立起来,拖上半小时,武田晴信大军齐至,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产川边众寡悬殊的对决开始了。

24.江尻大举援军来

    甘利虎泰做了一个当下可以说最正确的决定,毕竟产川只是汇入千曲川的一条小小支流,虽然有山间融雪汇入,仍旧是连人的小腿都淹不了,根本不存在什么半渡而击之的可能。

    毕竟板垣信方大早上抹黑,四千人还轻易地渡过了狗都淹不死的产川,中午山内军渡河可不就和玩一样嘛。

    但是他在产川对岸立下一个足轻阵就大有不同了,毕竟总不能让涉水过河的士兵们在河里就开始发起冲锋吧。踩着水,肯定难以发力啊,总要上了岸找块平地,然后重新排列一下阵型再上。

    所以甘利虎泰真是老将,洞悉战场上敌我双方的优劣,能活用一切可用的资源,确确实实做到了凭借四百人阻挡六千余山内军前进(极少部分人留守本阵看管物资和清扫战场)的任务。

    也就是山内军计划得当追上来的极快,没有给武田军收拢溃兵的机会,不然指不定就要面对甘利虎泰收兵聚将上千人反冲河岸的队伍了。

    小平太这边也已经发现居然有一支成建制的甲军阻拦在河对岸,此时小平太已经骑上了百段,骑的高,看得远。发现对岸虽然军伍整肃,人数却不多,没啥好说的,先驱溃兵冲上一冲,试试对面的水分。

    等看到甘利虎泰的马标高高扬起,甲斐如此有名的武将大家还是认识的。溃兵骚扰什么的就不去费劲试探了,甘利虎泰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于是山内军一方面全军渡河,一方面三面合围,准备凭兵力优势快速击溃这只拦路的先手兵。

    不过甲军毕竟是甲军,木竹束环列阵前。足轻举长枪,武士发弓箭,团团而聚。山内军发了几轮铁炮和弓箭效果不大。而这个刺猬阵让武士舍命去冲又不舍得,要死很多人的。

    看着溃兵们有聚拢的气象,突袭的效果眼看着就要消失。

    对面甲军也明显已经接到了甘利虎泰传回去的求援信息,山上的甲军阵间鼓声螺声响起一片隆隆不绝,大规模的军队调动明显掩盖不了,甲斐雄主武田晴信的五千大军正在下山,来与山内军一决雌雄。

    山内义治骑在马上,不断命令着各部奋勇向前,可是刺猬虽小,老虎也难下嘴。已经十几分钟过去了,还是不见任何进展。

    小西原左卫门带着一队旗本上去冲了一次,乌龟壳太硬,点子扎手,收拢队伍撤了下来。随后他索性建议,留下一千来人与甘利虎泰对峙,剩下五千人趁胜继续驱赶败兵冲击甲军。

    山内义治也急眼了,这么好的取胜机会他不能放过,他需要快速击败面前这支小而坚的甲军,他拖不起。

    可这时战场上风云再变,下山的武田军突然停止进军,诹访上下大明神和孙子四如大旗居然全部撤回了仓升山上。甲军各部也忙乱的撤退回出发阵地,结营自保。

    不用问,山内的援军到了。自江尻远道而来,四千五百势的江尻先方众已经兵临战场!

    山内各军猛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而甘利虎泰所部不是没长眼,自然看到武田晴信率军退守仓升山,他们这支小队明显只能自求多福了。

    山内各军立刻加紧攻击,短短十几分钟后,仓升山南面与西南面果然涌现起滚滚的烟尘。当先一面二引两马标以及写着细川采女正通政名讳的大旗,次后又是一面二引两马标,那是御谱代家老众次席家老一色宫内少辅的旗帜。

    再远处一些,则是江尻先方众首席,松下虎之助一青的鹤之丸马标。就是在多年前下山合战时率先反正的江尻国人众之一(如今是之首了),这两年混的愈发的好了。

    而且他这个松下氏还不是白来的,松下氏是近江源氏(宇多天皇一派源氏)佐佐木氏之后,南北朝的名将佐佐木道誉就有一个孙子秀丰称松下氏。远江三河一带松下分为二系,六角系以六角高长始,由远江国笠原庄移三河国碧海郡松下,号松下氏;京极系以京极秀赖始,住远江国山名郡松下。

    而这位松下虎之助很显然是六角系的一员,他们家这一系后来还出过一位名人,就是曾经收留了后来的太阁丰臣秀吉的松下嘉兵卫之纲。

    松下一青家本来是三河奉公众之一,后来恶贼松平清康受到外国敌对势力的扶持以下犯上,大逆恶乱,与吉良氏沾亲带故颇有姻戚的松下一家自然站到了恶贼松平清康的对立面。结果吉良氏大败,他们家被迫逃亡远江地方,后来在江尻站住脚跟,更后来就做了山内氏的带路党,反而出人头地混的风生水起。

    话不多说,武田晴信本部五千众遭到山内军江尻众四千五百众侧后方强袭,原本前进的军队突然撤回,本就忙乱不已,士兵们都被搞的晕头转向了,现在侧后方又遭到攻击,如今只是堪堪挡住山内军支队的攻击。如果再被山内义治本队驱败兵强袭,那全军都要丢在这儿了。

    山下的甘利虎泰和山内义治都发现了这一点,山内义治索性听从小西原左卫门的建议,准备留一千人缠住甘利虎泰。剩下五千多赶紧去趁胜攻打武田晴信本部。

    甘利虎泰这时候展现了他的英豪本色,凭他这点人除非世界级传说史诗名将鲍德温四世(蒙吉萨之战用八十名骑士打败三万名埃及马木留克奴兵重骑兵和弓骑兵,并阵斩马木留克骑兵二万人以上,打的萨拉丁抢了一匹骆驼逃出一条狗命。)复生并穿越到他身上,然后他这四百人全部是本多高达,那么才有翻盘的可能性。

    于是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放弃一切阵地防御,带着还能战斗的二百多甲军士兵向山内义治本队发动最后的决死突击。一来为本队武田晴信击败山内方江尻众争取时间,二来如果当场突袭击杀山内义治,那么山内军立刻就会崩溃,是泼天大的功劳。

    可他这乌龟壳一脱,那和一坨肉还有什么区别呢?

    (在此特别说明,上田原合战到江尻援军抵达之前几乎所有的参战兵力布置,武将布置,地形情况,时间顺序,作战方式等基本全部按照史实中上田原合战的情况书写,除人物的艺术加工之外并没有什么巨大的史实改动。另外这里不采信《甲阳军鉴》中村上战死一百三,武田战死七百一,武田辉煌大胜的可笑说法。)

25.纲良叔父功名立

    眼看着甘利虎泰将排布在阵前的木和竹束全部撤开,山内方诸将哪儿能不明白他要干嘛。

    “来得正好!”山内义治用手拍着手里的太刀刀鞘,高兴的说。

    “把我的马标高摇起来,让甲军的甘利备前守看清楚了,千万不要让他迷了路,找不到我。”山内义治颇为豪气。

    于是山内义治旗本侧近各部纷纷聚拢到山内义治本队周围,一时之间旌旗飘扬,各面马标团团围绕着山内义治左右。盔明甲亮的武士擎枪佩刀,摩拳擦掌。摆明了要吃定甘利虎泰的这一次突击。

    战场上的局势如同山内义治心中预料的一样,甘利虎泰以侧近二十余名精干旗本和家臣武士为一军锋矢,统合了二百余名还能死力搏战的甲军,勇猛无畏的向山内义治本阵冲来。

    统帅着骑兵三百余骑的山内义胜在战场上不断的巡游,不断的邀击,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对着甘利虎泰所部的侧腰一个猛烈的突击。

    山内骑兵们各自手持着长枪太刀,一下子就打进了甘利所部的阵型之中。足轻对上武士奉公人,步兵对上全身披挂的骑兵,结果显而易见。一个照面,甘利虎泰所部就被直接打薄了一层,当场殒命的甲军人数超过五十人。

    可是甘利虎泰早就抱了必死的决心,他不管被骑兵纠缠住的足轻,继续鼓动着剩余的士兵们向山内义治本队突击。

    山内军当前先手的大石三郎治秀所部很是配合,稍一纠缠就分开一道口子。摆明了就是让你浪,总归有你浪死的一天。

    次后的小荷驮奉行北大学的部队更是直接让路,反正甘利虎泰的目标也不是自己这点杂鱼,不如让他过去,然后截住跟在他后面的足轻杂兵。

    等甘利虎泰捶到山内军后腰山内主计头所部时,终于捶到钢板上了。山内主计头所部是什么配置?举日本全国都找不到的武士比例超过百分之三十的超豪华强兵,以山内主计头所部为底,山内各部和口袋一样扎紧上来。仅剩不过百余人的甘利虎泰所部目视可见的变少起来。

    等到山内义治本队的旗本各组超过四十名旗本武士发了一声喊,并举着长枪,斜插着打进甘利近卫侍从队伍里。甲军最后那点战心战意也彻底崩灭了,别说讨杀山内义治本人了,迎接他们的命运只剩下全军扑街。

    只见阵中的甘利虎泰战马都已经不知道跑到了那里,手持着一把长枪,已经打的气喘吁吁,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气力上面肯定比不过年轻人了,刚刚凭借一腔血勇杀到山内义治本队前已经很不容易了。

    至于甲军士兵,很抱歉,山内军此刻不接受俘虏。而且陷入绝地的甲军也凭本能在拼死反击,偶有一两个跪地求饶的也被乱枪捅死。

    小平太所部由于没有布置到甘利虎泰所部的正面,所以他还有闲情雅致骑着马指挥着连川众在战团外围游击,防止有什么漏网之鱼。

    凭借着骑马的高度优势,小平太仔细的观察着战局,他已经看到甘利虎泰连连杀死了十余名围攻他的足轻,手中的长枪都已经折断了,现在正在挥舞着一把太刀。

    小平太突然想到那些力敌十人(信长的黑人武士弥助),力敌三十人(太田康资)的有名武士。大概这些身高体壮,武艺精熟的武士,在与菜鸡足轻的浪战之中确实可以开无双到体力衰竭为止吧。

    毕竟身体素质上一个从小衣食无忧的武士和一个吃稗子和米糠长大的足轻有天地之别,再加上武艺的加成,大约确实是和虚幻的游戏差不多。

    不过游戏里的武士不会有体力衰竭的情况,而甘利虎泰明摆着已经到极限了,眼睛都红了,估计所有的气血都被他爆发完了。

    一名山内氏旗本武士觑了一个空子,长枪刺向甘利虎泰的后背,甘利虎泰的耳朵稍动,但听见长枪破空的烈响,凭着多年的战场经验,一个躺地滚躲过去之后,几名武士足轻哪里能放过他躺地的机会,接二连三的用刀用枪攻击,这些如雨点落下的或刺或砍居然都没有击中这名老将。

    不过甘利虎泰或许是真的气力耗尽了,还没从地上站起来,一名有些面熟的武士大喝一声砍到他的肩膀上。把甘利虎泰砍的直接跪倒在地,甘利虎泰怒气涌出,手中太刀也直刺那名武士的大腿。很显然刺的很准,那名武士惨叫着后退。

    甘利虎泰顾不上查看自己肩膀上的伤口,低喝了一声,用太刀柱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如果继续跪着,肯定要受制于人。

    可是他身边的侍从武士早就凋零了,哪里还有人在这个时候助他一臂之力,替他挡住交加的刀枪。只见另一名武士瞅着这一个空子,一枪捅向甘利虎泰的脖子,甘利虎泰还跪在地上呢,终究是没有架开这致命的一击。

    这名以虎为名,擅使长枪,军略优机,自三十余年前侍奉武田氏以来,大小数十合战,领受血染之感状,名列武田氏御谱代家老众第三席的甲斐名将,在杀死山内军近二十人后终于力战身死,嘴里噗噗噗的溢出鲜血,年迈但是仍旧雄壮的身体重重的倒向地面。

    “武田氏宿老甘利备前守已被我秭小路左卫门尉纲良所讨取,秭小路纲良讨取敌将功名立!”

    “诶,居然是纲良叔父补的刀。”小平太先惊后喜,纲良叔父真是一个老行伍,选的好时机,居然讨取了武田氏宿老甘利虎泰,立下了如此大功。

    小平太也为纲良叔父高兴。

    随着甘利虎泰所部以寡兵突击山内义治本队失败,山内军本队六千余众和武田晴信的甲军本队间已经再也没有任何一星半点的阻拦了。

    山内义治立刻命令北大学留下些许人手打扫战场,清点首级,其他人即刻整队行军,扑向仓升山武田晴信的大阵。

26.上田原终战开场

    山内义治大概觉得自己处于整个人生最得意最义气风发的时候(上洛再议),跨在一匹栗色的雄健战马上。用手中的采配不断的发布一条条调动的命令,享受着成千上万人崇敬的目光。

    一名名武名昭彰的山内氏大将骑着高俊的战马,一面又一面异形二引两马标,各种藤之丸、鹤之丸、花形菱、团纹扇的旗帜,高高招摇着汇聚成壮阔的旗帜海洋。旗下更有数之不清的武士足轻,染着鲜血战尘的衣甲份外勇壮。

    山内义治看着自己麾下如山如海一般义武鹰扬的庞大军队,排列成铺天盖地的大军阵,一队队的快步移动。

    旌旗蔽空虎遍地完全不是虚言,连续取得了两场快胜的山内军正处于士气最为激昂的时候。

    士兵们崇敬的看着能够带领他们获取胜利的统帅,炙热的目光充满诚挚。武士们更是欢呼雀跃,每一场胜利都代表着武名和荣誉。

    小平太所部从早上六七点打到现在中午十二点,来回奔波,已经疲劳,所以被安排进入后诘。

    也因为这个原因,小平太率军暂停,等待全军过后再跟上去。在最后一队旗本队出发时,小平太再次见到了纲良叔父(纲良叔父在山内义治旗本队本阵,这很正常,今天可能属于这队,明天可能属于那队,反正是征召兵)。纲良叔父此时满脸的“潮红”还没有褪去,整个人表现的极为亢奋。看得到小平太也在后队,赶忙过来打招呼。

    小平太看到原本这次不应该上阵的老家人,虽然年过五旬满脸沧桑看着都要飘的样子,但是也是一脸的兴奋。身后布包里放了一个根本不知道哪里寻摸来的木盒,牢牢地系在肩背上。

    “甘利备前守?”小平太笑着指了指那个盒子。

    “是是是,正是武田氏宿老大将甘利备前守。”纲良叔父很是自豪,击杀一名家老城主级别的武士是极大的功劳,等闲根本难以遇上。

    “叔父立下如此大功,勇名高扬,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啊!恭喜啦!”小平太也很高兴,毕竟两人份属姊小路一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走吧,前面还有武田大膳呢。”两人大笑着一同开拔。

    与此同时,仓升山四下已经一片激烈而残酷的景象。

    山内氏闻名的年轻勇将,出身足利一门众,清华高选,家门荣耀的细川采女正通政一马当先。他深知唯有击败当面阻道的武田氏,才有机会驰援八王子的细川春宫,才能解救自己身处危局之中的父亲。

    江尻众作为新加入山内氏的领地军队,其核心是下山合战到江尻合战之间先后反正投靠过来的豪人恶党。其数量不过只有三四百,但是这两年这帮人在江尻仰仗山内家的威势扩张势力,也能拉起一只千余人的大军了。

    这么一只一千来号人的部队,就是整个江尻众的全部菁华,此时也大多集中在细川采女正的队伍中。作为江尻众四千众的先手率先攻击武田氏的军阵。

    一面代表高贵名门,代表十几代细川氏祖先武名的二引两马标伴随着细川采女正的飒爽英姿在武田阵中驰骋。一身擦的发亮的黑系威五枚胴合身贴体,兜前冲天前立,手中一条通身全黑的大枪,全无一合之敌。

    当其正面的乃是有甲山猛虎之称的饭富兵部虎昌以及武田氏家老驹井右京进(此人可能无名,但其父驹井高白斋乃是武田信虎的谋主,是武田信虎统一甲斐的最大功臣之一,地位极为高隆,驹井家在武田御谱代家老众中的排位此时非常靠前),虽然甲军士马精强,部伍齐整,也顶不住细川采女正的猛烈突击。

    尤其是侧后的头陀寺城主松下一青和江尻城代一色宫内少辅不断往来邀击武田氏的援兵和侧肋,细川采女正所部一千四五百人的大军压制住了甲军西南面的两大主力。

    阵中的武田晴信一面看着北方甘利虎泰所部在最后的决死突击中为他拖延时间,一面又难以急切之间击败西南面救父心切的细川采女。因为兵力的不足,战场上已经捉襟见肘,四面漏风。

    眼看着甘利虎泰用生命为他争取的时间不断流逝,武田晴信表面还是稳当的坐在马扎上,但是口中还是不自主的向左右的侧近问道:“饭富兵部还没有击败当其正面的细川采女吗?”

    “很抱歉,饭富兵部陷入苦战了。”武田晴信最宠爱(没错,就是宠爱能咋滴,武田信玄和香坂昌信的爱情故事,这都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呀)的侧近侍从春日虎纲低头回答,旁边的内藤修理亮昌秀看春日虎纲说完,也进言到:“臣下前去支援兵部。”

    “不必了,山内羽林(右近卫少将唐名羽林中郎将)信浓守已经到了。”武田晴信并没有叹气,他站了起来。

    山坡下山内军的各备队此时队形严密的层层排列,从快速行进的的模式转变到缓步临敌的状态。各军齐齐的发出怒吼,惊的山坡上武田军队伍中都出现了小小的骚乱。

    “大家一起去会会这位山内羽林信浓守吧。”武田晴信军扇挥舞,大声宣布道。

    “民部,修理,委你二人前去应敌,可有疑义?”武田晴信的军扇先后指向教来石民部景政和内藤修理亮昌秀,然后大声的命令这两位在未来星光熠熠的甲州名将出列迎战。

    很快,教来石民部景政和内藤修理亮昌秀两部前出应敌,当面顶住山内军数倍的兵力。两军只是稍稍的一接触,就开始激烈的近距离交锋。山内军战力到底略逊一筹,被寡兵阻挡之后,一时之间居然无法寸进,反而有所焦灼。

    横田备中守高松以及小幡织部虎盛作为后手一并前出。并随时准备阻挡山内军其他各备队对仓升山发动攻击。

    战场上溃败的数千甲军此时基本已经被驱离了战场,六千余名士气正旺的山内军正面冲向二千人不到的甲军,如同怒海狂波一般,发动一浪又一浪的冲锋。

27.激斗猛战仓升山

    上田原这一战打到这个时候,已经变换了模样。

    山内氏的兵力虽然相比于村上义清更加雄厚,但是村上义清所部当时那种侵袭如风的快战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虽然板垣所部的溃兵大多驱散,但是没有对武田晴信的本阵起到预想中的那种扰乱作用。如今已经转化成正面交战,山内军一万余对阵武田的五千兵马了。

    武田晴信对指挥这五千甲斐本部的士兵还是如臂使指的,除开一千余人的小山田所部以外,他本阵只留下数量很少的旗本和近习。其余的所有兵力都派出去抵挡山内氏的三面围攻了。

    武田晴信的依仗在于他的士兵行进到上田原之后已经充分休息并饱餐一顿,而山内军的江尻众则是行军至此立即投入战斗,体力有所不及。山内众部分(小平太和山内义胜所部)已经前后作战三四个小时,大部分人也作战一小时以上,体力更是衰弱。

    但山内军连续快胜武田军两阵,全军上下有一口气,这是一种非常虚无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可是因为有这口气在,山内军的士兵好像各个吃了仙丹一样,奋勇争先,不惧生死。

    说到底,如今已经到了两军最后意志的考验时刻了。谁先挺不住,谁先完蛋。

    好在山内众这边,打头阵的已经是之前并没有经历久战的大石三郎治秀所部,两翼的左肋是北大学,右肋是带着旗本准备侧翼突破的纲良叔父。至于统帅三百多骑兵的山内义胜则是在战场周围左右游击,寻找甲军的破绽。

    至于后世里吹的震天响的武田赤备队,实在不好意思,暂时不存在。此时整个战场上的甲军,骑马武士和奉公人加起来只有二百多,大部分都在基层做军官。

    而甲斐兵在武田信虎时代也很明确的,以好狠斗勇,英武敢战的足轻组成。从未见过有任何成建制的骑兵大规模突击敌军的纪录,倒是后来武田晴信夺了信浓,兵多将广钱粮充足了。终于得以提高了武田军的骑兵比例。

    而《信长公记》中动则称武田军某某几百骑攻击某某,但是明确提到骑着马穿着红色具足突击织田信长军的唯有西上野先方众小幡所部。而小幡宪重和小幡信贞此时在哪儿呢?很抱歉,人家正美滋滋的做着长野业正的妹夫和女婿,给箕轮长野家打工呢。

    所以此时战场上的画面在小平太看来很诡异,游戏里面一个个骑兵s骑兵a,赤备影突啄木鸟,疾驱铁壁突击三的武田氏骑兵神将们,正带着足轻激烈的和山内军交战。而山内军反而数百名骑兵,左右突驰,给武田军制造一个又一个麻烦。

    双方的长缱足轻你来我往,山内军与甲军之间的差距就显示了出来。甲军虽然是普通的阵夫杂役往往也拿着一只素枪在战团的后方随时替补上来,几乎全军上下都是战斗兵员。而山内军还是有一千多后勤人员,这些人还是如同以前一样,乱捕的时候武德充沛,打仗的时候费拉不堪。

    不过山内军上阵的也有四千多人,甲军不过二千不到,质量上的些许差距完全可以用数量来补足,更何况山内军也不是什么弱鸡。(以伊那郡地区架空出来的内田郡山内乡地区,在历史上伊那地方的武士和足轻一直以英勇无畏著称,历史上高远赖继甚至敢以寡兵强袭武田晴信,而且伊那地方的人民有一股子百折不挠的劲道,虽然输给武田晴信却秣兵历马,连年再战,最后势穷兵尽方才投降。)

    小平太此时在后腰的位置查看着战场,先手的北大学明显敌不过教来石民部,大石三郎所部与内藤修理打的平分秋色。唯有纲良叔父一翼凭借甲具齐整,武士众多开始显现出胜势。

    他对面的横田备中守高松由于只有足轻百人,难以抵挡纲良叔父旗本武士三十骑,足轻四百骑的全力突击。

    小平太骑在马上看得清楚,横田所部的士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减少。不是甲军不善战,而已甲军一把枪要顶山内军三四把枪。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那位勇名昭彰的横田备中守骑在马上狂呼酣战,和几名山内军旗本乘马对打,以一敌三,虽然不见下风,但是越来越左支右绌。

    战场上险象环生,看着麾下人数不断减少的横田高松带着几名本方的骑兵架开山内军的围攻,试图凭借过人的武艺讨杀纲良叔父,以击退山内军。

    纲良叔父刚刚打杀了甘利虎泰,正是义气昂昂的时候,哪里由得横田高松往来叫喝,呼名应战。他也不是傻得,你要来讨杀我,我还和你讲道理?直接让老家人高举日光月光马标呼唤左近的山内骑士汇合。

    看到日光月光马标不断招摇,二十余名旗本武士团团汇聚到纲良叔父身边,向着横田高松就乘马对冲而去。完全不考虑什么公平对战,友谊第一。七八把长枪对着横田高松直接招呼上去,根本不管你什么武士的道德名誉。

    横田高松毕竟人少,两三名跟骑好不容易替他撞开先发的七八名山内骑兵,后面的纲良叔父和十余骑的围攻完全需要他一人去招架了。

    结果显而易见,横田高松的战马当场被人刺伤,一名山内旗本对着横田高松的手臂就是一刀。当场就把那副精良大铠的肩甲砍得粉碎。横田高松闷哼一声,摇摇欲坠,眼见着就要落下马来。

    横田部还在游斗的几名骑兵惊呼连连,逃离对手,过来把被砍落下马的横田高松架起救走。

    只听见纲良叔父大喊:“莫走了横田备中守,莫走了横田备中守!”

    再看横田高松所部已然势穷兵尽,纲良叔父已经要突破这一翼了。

    仓升山顶上的武田晴信最后的底牌,郡内小山田众一部约六百余人由小山田越中守统帅,急急下山支援横田所部。

    战况已经到了白热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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