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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战国走一遭全文阅读

作者:秽多非人     日本战国走一遭txt下载     日本战国走一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8.小山田全势总崩

    横田高松马标一倒,几名跟骑拥着受伤的横田高松,拍马边走,抛下还在接战的足轻,头也不回。(也就是因为他重伤昏迷,不然按他在砥石城的表现,指不定就选择当场壮烈。)

    山坡上的小山田信有一看异变陡生,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局势突然恶化,自己的援军还没到,横田部就行将崩溃。

    不过往前奔走了几步的功夫,果然如小山田信有预料的一般,横田部士兵本来就已经抵抗不住,一看主将被簇拥着跑路,大旗一倒,人马俱散。

    山内义治(主将),山内主计头(先手阵奉行),山内义胜(前军游击队),三人身处不同位置,眼光却完全相同。横田高松所部崩溃,后援小山田队支援不及,武田军一翼已经出现一个巨大的漏洞。

    山内义治眼神里有没有什么精芒一闪这个不知道,但是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那肯定是真的。骑在高头大马上观战的山内义治立刻传令,本队太鼓手立刻敲响阵太鼓,发布全军总攻的命令,山内义治身边的使番四探,大声宣布着“突击突击,全军突击!”

    略靠近战线的山内主计头,法螺吹的也大响,数十名山内一门众骑兵跟在他背后长枪并举。一面清和源氏足利二引两马标被一名高大的骑手牢牢捆绑在身上,扬曳的旗帜跟随在山内主计头身后。数十骑兵猛烈向教来石民部和横田备中守的结合部发动突击,附从的足轻也分成三个数十人的战团,跟在骑兵后面,发了一声喊,并力冲锋。

    至于一直在两军外围游斗,寻找破局战机的山内义胜早就准备好了,他如同一头嗜血的猛兽闻到了久违的血腥味。恨不得立刻上前把露出破绽猎物彻底撕碎,饱饮猎物丰裕的鲜血。

    一面上书山内左马头义胜的马标高高飘扬,散斗的三百余名山内氏骑兵背旗猎猎,呼啸着的北风被冷冽的刀锋划开。二引两的旗帜慢慢汇聚,当年足利氏铁骑三千取天下的万丈豪情附身在山内义胜的身上。

    如风一般疾驰的三百名山内骑兵,齐头并进,大声齐呼:“诶!诶!哦!~~”

    山内义胜长枪所指,小山田信有浑身一阵寒毛倒立。三百余名骑兵几乎遮蔽了小山田信有眼前所有的平原景物,入目之中,所见所闻都是山内骑兵,一骑骑,一从从,一片片,一团团。以至于最后铺天盖地,漫山遍野。(觉得三百几十名骑兵冲锋没有这么夸张的,可以去买一台一万以上的电脑,然后上steam平台买一个叫做骑马与砍杀的游戏,把战场规模调整到几千人,会被海寇教做人(^-^)。)

    小山田信有此时完全没有退路,如果临阵撤退,还是当着骑兵的面撤退,队伍一散开,肯定死无全尸。为了自己的生命着想,小山田信有硬着头皮被迫迎击山内义胜的铁骑突击。

    原本快步前进的小山田所部足轻立刻停住,在武士和奉公人的往来呼喝下忙乱的整队。很快的一条有些看头的枪阵开始呈现,可是他们还没完全列队完整。山内义胜的骑兵奔驰如飞,瞬息之间,已经在每一个小山田足轻的瞳孔中无限放大。

    山内骑兵纷纷放下自己的鬼面,头略低下,准备凭借马速冲过交战前的一轮箭雨。

    可是小山田备队里走出来的那里是弓足轻,全是一些腰间挎着竹篓的轻装步兵。这些人甚至连一身最基本的足轻具足都没有,穿着平素的布衣麻衣,少数人还有把小刀之类的武器放在身旁,其他的武装一概全无,和普通的山野贫民毫无区别。

    小山田信有高声一喝:“掷!”(按照记录,我军的投掷能手扔手榴弹可以丢七八十米准确命中。戚帅的鸳鸯阵士兵也会携带两到六枚略略打磨过的石头。证明空手丢石头是具备有效杀伤距离和实战性的。唯一值得讨论的是,在日本,这些投石兵是用空手丢还是用投石索来丢。因为两种记录都有,所以我这里不描写丢掷的工具和过程,只写他投掷石块。)

    上百枚小儿拳头大的粗糙石头被丢掷了了出来,噼里啪啦一阵砸中盔甲和**的沉闷声音,当场就有十多名山内骑兵哀嚎着坠马,不管受伤如何,既然坠了马,那么眼见着也就是活不得了。

    山内义胜运气极好,毫发无伤,最险的一块投石就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砸中了一名他身后的骑兵。他看着十几名骑兵居然如此轻易的就死于冲锋的前夕,气的眼神中都布满了血红的色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山内义胜长枪一刺,当面一名无法躲闪的小山田足轻被长枪直接捅着飞出去三四米才落地。那足轻连哀嚎哭泣的声响都没有发出来,pong的一声,**砸落地面的声响就是他这辈子最后的一点声音了。

    小山田队根本没有完成列队的足轻遭到山内骑兵毁灭性的打击,只一个正面冲锋就直接把正面最高壮最英勇的足轻老兵全部带走。上百人几乎无一幸存,要么死于长枪,要么死于马蹄。

    两军的战线顷刻间如同阿鼻地狱一般,满地都是支离破碎被践踏的血肉模糊的甲军尸体。长枪突刺巨大的冲击力和惯性甚至能够将人的身体都撕裂开来,紧随而来战马的践踏的撞击更是雪上加霜。

    不管是多么强壮的士兵,此刻也已经扑倒在地,甚至经过往来交战踩踏,有些人已经与大地合而为一,血肉骨骼都被踏为齑粉,混进了脏污的泥地中。

    小山田信有并没有起马,也没有站在第一线,所以很幸运的到现在都毫发无伤,他心知力挽狂澜已经完全不可能了。赶紧把身周数十名足轻聚拢起来,团团围成一个刺猬阵,且战且退。而那五百名小山田足轻,战线崩溃,大好的性命全部膏了山内骑兵的枪尖刀锋。

    小山田队总崩!

29.三军会同攻武田

    小山田信有且战且退,山坡还有他兄弟小山田左卫门带领的六七百人,都是自己的都留郡内众,不能丢在这里。

    他带着几十名团团护卫着自己的小山田士兵缓步撤退,可他似乎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一点,心里没啥数。山内义胜与武田本阵之间已经毫无阻拦,怎么还会在意他这条小杂鱼。

    等小山田信有汇合了自己山腰上的兄弟小山田左卫门,感叹自己逃了一条性命的时候。山内义胜和纲良叔父已经解决了所有杂鱼,步骑间杂,正在飞驰上山,准备给武田晴信雷霆一击。

    这时候小山田信有看了一下形式,山下的四支队伍(抵抗细川采女的饭富兵部,抵抗松下一青的驹井右京进,抵抗北大学的教来石民部,抵抗大石三郎的内藤修理),以及支援队小幡织部全部都陷入四面八方的包围苦战。

    武田晴信身边只剩下带兵一百一十骑的原隼人佐,以及不多的近习。情况的危急有目共睹,如果不救也许武田晴信就要交代在这里。

    小山田信有想了想自己在甲斐府中踯躅崎馆的儿子,一咬牙一跺脚,招呼自己的兄弟,带着剩下的六七百人马毫无阵型的赶赴武田本阵。

    他很幸运的比山内义胜还早来一步,帷幕内,所有人都面带急色,唯有武田晴信还是安静的坐在马扎上,近习正在帮他带上诹访法性院披白熊毛兜,一名太刀持近侍也安静的跪坐他旁边。

    帷幕内的人已经都武装了起来,甚至是那些药师、杂役、马夫都全部拿起长枪或者短刀,随时准备应付突如其来的战斗。

    阵奉行原隼人(原昌胤)坐在武田晴信的下手处,指挥仅剩的士兵移动木栅,树立木竹束,铁炮足轻检查火绳长度,长缱足轻列队迎敌。

    武田晴信和原隼人两人看到小山田信有惶急无措的奔入帷幕,原隼人点了点头向他示意。武田晴信到有点莫名的表情,“越中守所来何事?”

    “山内左马头数百骑就在帐外不远,殿下快走吧,臣下会在此抵挡一阵。”小山田信有单膝跪地,低着头,又急又快的对武田晴信说。

    武田晴信听完小山田信有一番大表忠心的话语,不置可否。旁边的原隼人放佛没听见他两的对话,站起来,竖起自己的马标,带着几名近侍,把兜夹在腋下出了帷幕,指挥残存的士兵继续抵抗。

    “弥三郎(就是小山田信茂,那位坐拥二三千兵马缺不去救援武田胜赖还把他拒之门外的小山田信茂,最后把武田胜赖坑死在了天目山。)十二岁了吧?”武田晴信问了一句完全和此时搭不上的话。

    “是的,弥三郎已经十二岁了。”“应当准备为他元服了,越中守你说是不是?”

    小山田信有感谢了一句,也不再等待什么吩咐,拄着长枪出了帷幕。

    这时候帷幕外传来大声的通名。

    “清和源氏河内嫡流,足利一门众,山内左马头义胜前来向武田大膳讨教!”

    “藤原北家闲院流,摄政左大臣忠平之后,秭小路左卫门大尉纲良前来讨教!”

    “山内氏一门亲类笔头,山内主计前来讨教!”

    帷幕外此起彼伏的通名声不绝于耳,代表一名又一名山内氏的大将已经冲突到了武田晴信本阵。

    激励的交战声,愤怒的嘶吼,兵戈的交击,铁炮的轰鸣,弓箭的弦响。已经杂乱的全部充斥在武田晴信的耳间,还安坐在马扎上不为所动的武田晴信不知道此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小平太此刻正在参与一同围攻内藤修理所部,没有陪着山内义胜或者纲良叔父上山攻击武田晴信的本阵。不过这也意味着小平太失去了见一次甲斐之虎的机会,有些让人可惜。

    内藤修理这残存的四五百人,在山内军一千余众的攻击下也慢慢显出颓势。但是甲军总有这么一个韧劲,主帅还在就能打,不仅能打顺风仗,还能打逆风仗。只要有一丝机会,就会继续奋战下去。

    小平太看着前面的士兵久攻不下,心里也着急了起来,指挥属下各队的足轻轮换上前,不断消耗甲军内藤修理所部士兵本就不多了的体力,随时寻找破绽。

    会同小平太一道围攻内藤修理的大石三郎也正在步步紧逼,麾下的士兵邦邦邦的弦子乱想。不要命的向内藤修理所部射出如雨的箭矢。

    但是尽管小平太和大石三郎往来奋战,甚至都亲临一线率部猛扑,却还差那么一口气,就是无法拿下内藤修理所部。

    这时小平太看见不远处一名换下来的足轻小者,身型明显还没发育完全,气喘吁吁,身上也没有披挂盔甲,头顶一个阵笠就是他的全部防护。

    至于小平太为什么对他有印象,因为这个年轻人会吹筚篥,唐名叫管子,吹奏起来响亮清脆,是很多神社庙宇里的乐工必备的乐器。而这个年轻人曾经在扎营休息时吹过,不久前的事。

    小平太于是驾动战马,到那个足轻面前。“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去年连川众军役时没有你?”

    那个人一看小平太来了,立刻跪倒在地,“小的叫七规,因为父亲去年去世了,无法应役,所以就由小的来了。”

    小平太心想也是个可怜人,年纪轻轻父亲就死了,不过一想到自己其实也这样。除了表面同情一下也不能怎样了。

    “你多大了?”

    “十六。”七规很恭敬的回答。

    “筚篥带着吗?”小平太灵光一闪。

    “带着呢,带着呢。”七规从背后一个布袋里把筚篥取了出来。

    “冬至和五月节时神社的祭乐知道吗?会吹吗?”小平太很高兴的问他。

    “会,但是不太熟练。”“那就够了,来侍奉我吧,做我的足轻。”

    “阿吉,平六把太鼓取来,辰三取我的鼓捶!”

    “是!”

    (猜猜要吹什么乐,提示一下,天皇登基有时候也吹这个)

30.兰陵入阵鼓声响

    辰三递过来一柄鼓槌,小平太掂了掂,很是趁手,阿吉和平六也把太鼓抬了过来。反正日本的阵太鼓也不是多大,随军一直携带着。

    小平太跳下马,看太鼓安好在木架上,便招呼着七规,“按着我的鼓点吹就行了,懂吗?”

    七规点点头,解下了阵笠,把长枪交给一名同乡。从布袋里掏出筚篥,拿在手上,先咽了下口水,试了试声,吹了几下,调整好状态。

    小平太也不废话,看他准备好了,甩了甩膀子,便用鼓捶猛击太鼓,沉重浑厚的声音如影随形。“咚”的一声,隐隐有遮盖住战场上激烈的喊杀声的趋势。两军士兵都听见了这一声,愣了一下。

    随后小平太手中捶不停,边捶边高声呼喊,又是“咚!”“咚!”两声,这两声声调渐轻,但连续相接,又急又快。

    再后又是一击重槌,七规紧接着开始吹起筚篥。鼓乐声交汇一体,小平太高声吟诵起来。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

    (兰陵王入阵曲并没有词!没有词!没有词!网上流传的都是假的!所以这里借用这个。)

    一首兰陵王入阵曲慷慨而激昂,震撼人心。(很可惜在中国已经彻底失传,如今只有日本的雅乐邦乐体系中保留着兰陵王入阵曲的小乱声和唐乐,但是当年健美之乐到底保存了几分就不得而知了)

    每年都听着八幡神社祭典时演奏兰陵王入阵曲的山内军士兵们突然听到小平太高声吟诵起词乐起来,有文化的武士奉公人也一并高声同唱,不识字的足轻们也对词曲耳熟能详,一同附和高歌起来。

    从小平太一个人,到三个人五个人,到三百人五百人,到三千人五千人,仓升山下的山内军士兵同声高唱起来。

    原本就是趁胜而战的山内军士气猛涨,小平太当面的内藤修理所部终于支撑不住,武士奉公人约束不住队伍,士兵们齐齐发了一声喊,弃甲曳兵而走。

    内藤修理所部一溃,教来石民部所部推金山倒玉柱,一口气一泄,上千武田军山崩海倒,漫山遍野,丢盔弃甲,终于放弃了一只军队的所有尊严,但求逃得一条性命。

    仓升山顶上武田晴信本阵内,原本就焦急不安的饭富三郎兵卫(山县昌景)和三枝勘解由(三枝守友)听到了山下激昂的兰陵王入阵乐同时说了一声“不好!”

    看着武田晴信还端坐在马扎上,二话不说,一齐上前架住武田晴信,抱着他就要撤退转进。

    “殿下,事急,但留有用之身,来年再战不迟。”

    武田晴信略微挣扎了一下,听到饭富三郎兵卫所说,泄了气的样子,任由几人推上马匹,在护卫下准备跑路。

    “武田大膳休走!”一声暴喝。

    山内义胜数十骑人马终于突破小山田信有和原昌胤的阻挡,杀入武田本阵。

    饭富三郎兵卫提刀反身就向山内义胜冲去,山内义胜一看一名一米三样子的矮壮武士扑向自己,手中长刀刀尖向前,双手握住刀柄,几步加速就积蓄了力量。随后当先一跳,比骑在一米四多高战马上的山内义胜居然还高些。

    饭富三郎兵卫打得果然是好算盘,长太刀凌空劈下来,遇到个菜鸡指不定就立马慌了神,那结果必然是人马具碎。(朝鲜之役的时候就有矮壮的日本武士用这一招对付明军的步骑兵,但这种战法不是弱鸡能玩得来的。他需要士兵的素质相当高才可以,所以并不算多见。)

    山内义胜艺高人胆大,又加上身高体壮精神好,哪里由得饭富三郎兵卫猖狂。大喊了一声来得正好。

    便驱着胯下一米四五的越后战马,鼓足了气力,一枪拍开饭富三郎兵卫的太刀,后面几名山内骑兵此时也纷纷赶到,接着乱枪就是对着饭富三郎兵卫一阵攻击。

    武田晴信看着神勇无比的山内义胜终于面色大变,急急回转马头,就要转进。

    山内义胜眼看克定全功就在眼前,哪里容的他走,猛驱上去。

    此时山内军优势彻底大显,山下开始不断传来“武田氏侍大将初鹿野传右卫门已被讨取!”(这是明确记载战死于上田原的武田氏大将)

    “武田氏足轻大将小山城入道已被讨取!”(历史上过两年病死,浑身三十余创的勇将小幡昌盛之父,借人头一用!)

    “武田氏足轻大将多田淡路守已被讨取!”(板垣信方与力,历史上也是过两年病死,借你人头一用!)

    一名又一名武田氏名扬东国的勇将被山内军讨杀,武田晴信欲哭无泪,可是容不得他多做什么感想。山内各军已经是快刀切黄油,热汤沃白雪的局面了。正面的武田军已经彻底崩溃,一丁点的抵抗力量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看武田晴信拨马要走,山内义胜一枪掷出,当时就把一名武田武士钉死在地上,武田晴信身边几人一时大惊。连武田晴信胯下的战马似乎都被吓到了,希律律的焦躁不安,打着响鼻。

    山内义胜看长枪未中,立马拔出太刀,对着骑在马上的武田晴信就是一刀,武田晴信闷哼一声。

    三枝勘解由豁出性命赶忙前来救驾,用手中的太刀猛刺了一下武田晴信的马臀,把武田晴信送走,和几名武田武者拼死拦截山内义胜的兵马。

    山内义胜眼看着武田晴信跑走,恨恨的空划了一下太刀,不再追赶,三枝勘解由说了一句多谢,带着几人步行追赶武田晴信。

    自初阵以来战无不胜的武田晴信,初尝了兵败亡命的滋味。

31.宜将剩勇追穷寇

    仓升山顶上孙子四如大旗和诹访上下大明神旗先后被放倒,战场上全是欢呼雀跃的山内军士兵。欢胜的呼喊从山的那头涌动到山的这头,最后一支武田氏建制尚存的饭富兵部所部也放倒马标拥着饭富虎昌与武田太郎快速撤离,脱离与山内军的接触。

    山内义治接受着战场之上一万余人的仰视,化身为万众瞩目的神,带领着手下的士兵们获得了一场无比辉煌的胜利。而等他带着原班人马回到山内,那更不譬于双倍的胜利。

    他骑着马,代表清和源氏嫡流的白旗与代表河内源氏足利一门众的二引两大旗被旗持武士高高举起。飘扬的马标在猎猎的北风中屹立,昭示着山内义治最终取得了上田原合战的最终胜利。

    山内义治在十余名精悍的旗本武士的护卫之下,缓缓地巡视着战场。他在享受着士兵的敬仰,也是体会着损失的惨重。

    整个战场此时就是一片修罗地狱,数千具敌我双方的尸体以各种各样的状态扑倒在地上。无主的战马微微嘶鸣,折断的刀枪沾满血污,时不时传来的一声声哀嚎和惨叫。整个上田原无不显示着战争的惨烈,这头嗜血的怪兽再度吞噬了数千条大好的性命。用无数的鲜血和膏脂丰润着脚下的大地,推动者历史的车轮滚滚而前。

    山内义治哀容满面的看着自己曾经熟悉的武士、奉公、足轻扑倒在带着些许残雪的地面上,脏污的泥水和血水混杂在一起,忠勇的山内军士兵前仆后继的倒在了突击武田本阵的路上。

    此时山内义治胜利的喜悦早就被冲淡了不少,他突然看到一名伤重足轻组长,很是有些印象,赶紧跳下马来。

    那名足轻组长胸前插着一支长箭,但不是致命伤。毕竟这名武士身上的盔甲这点防御力还是有的,主要的创口另有他处,他旁边一名足轻正在努力帮他止住腰间涌出的鲜血。

    山内义治记得这是出身更级郡村上乡的村上义衡,虽然祖上和村上显国算是一门同族。也是出身信浓村上氏的大姓之一,不过村上家属于极为能生育的,从越后到三河都有村上的庶流,和八万贯豪强大名村上义清根本不能比。

    这位村上义衡只是区区的六十贯的足轻组长,处于武士阶级的最底层,只带着四十五骑长缱足轻附从在纲良叔父的突击队内打右翼。

    这样的底层武士才是大部分武士的真实状况,俸禄不算微博也不算富裕。从小习练各种武艺,刀枪棍棒、弓箭、马术、攀爬、游泳都要学。十几年如一日,然后为大大小小的名主们卖命。逢战带着十几个到几十个足轻,做基层军官,冲锋在前撤退在后。如果能立下擒杀敌军大将的功勋还有机会出人头地,但更多的不过是像这位村上组长一样籍籍无名的最后扑倒在战场上,被后人渐渐遗忘。

    山内义治轻轻扶起这名足轻组长,吩咐人赶紧找自己的医师来,这名村上义衡在他年轻时做过自己的警备足轻众,算是有过一段姻缘。妇人之仁也好,礼贤下士也好,山内义治不能看一个老熟人这么凄惨的死在自己的面前。

    那名叫村上义衡的武士明显知道自己不来事了,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他用尽自己的所有力气握着山内义治的手,紧紧的不肯松开。嘴里咯咯咯咯咯的不断溢出鲜血,山内义治让他别说了,那人用手指着那名随侍他的足轻。

    大家才发现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孩,满脸的稚嫩,只是身量比较高,大家才没发现他的年轻。而此时那个男孩已经泪水挂满了脸庞,轻声呼喊着父亲,哽咽着。

    都这样了,谁还能看不出来这是一对父子,“你叫什么名字?”山内义治脸带哀色。

    “臣下叫义光。”那名足轻断断续续的回答起来。

    “从现在起你从足轻众拔入旗本众,先与你百贯年俸,你的父亲英勇作战,忠烈豪壮,不应该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儿子!”山内义治才说完,那名武士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面有笑容。

    “好生收敛你的父亲,之后去找秭小路左卫门尉报道。”那名叫做村上义光的年轻武士认真的点头。

    山内义治越走越慢,不住的停下自己的脚步。从产川到仓升山,沿途上都是山内军士兵的尸体,他看到无数的熟悉面孔,曾经那样的鲜活与美好。如今全部只剩下灰白与血红,灰白的是曾经无比敬仰自己的面容,血红的是原本蹭亮光鲜的衣甲。一个个忠贞不渝的士兵都已经失去了宝贵的生命,为他山内义治而死。

    山内义治就这样登上仓升山,一众山内氏的名臣大将簇拥上来,欣喜的恭祝山内义治武运长久。

    山内义治面无表情的坐上武田晴信的马扎,让山内诸将分遣士兵追击捕杀武田军的溃兵,以及逃亡的武田氏武士,并鼓励左近的村庄展开落武者狩,立下赏格。

    上田原战场左近的十几个村子的地头村长,早就预备好了胜利者的贡献。看到战场稍稍平静,便纷纷壮着胆子,几十名挑着浊酒、饭团、腌菜萝卜、果子的四乡农民就赶来求见山内义治。

    山内义治郑重的接见了这些前来恭喜胜利者的卑微农人,许诺绝对不对他们的村庄发动乱捕和人狩。这些附近村落的农人地头千恩万谢的跪在地上,用各种他们能想到的词汇赞美着山内义治和山内义治麾下雄壮的军队。山内义治听了一伙儿,表现了一下他作为新领主的权威,便挥挥手让这些地头村长告退。这些人马上面对着山内义治,躬着身后退出帐。

    上田原合战就此落幕,山内氏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辉煌胜利。

    山内义胜还在为没有阵斩武田晴信而懊恼:“父亲,万万不能犹豫,务必趁胜打进诹访甲斐。打虎不死,必受反噬!”

32.武士难免阵上亡

    山内义治看着躁动的山内义胜,“太郎你且等一等。”毕竟山内义胜说得也有几分道理,需要有理有据的说服他,于是山内义治看向阵奉行山内主计头。

    山内主计头看到自己大哥看向自己,知道自己大哥的意思是什么。稍微思量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兄长稍待。”

    然后两兄弟连眼神交流都停止了,都没有了。直接就闭目养神,心无他物。山内义胜一看自己爸爸和叔叔同时不搭理他了,又不能去强要他们回答。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筹不展,很是憋屈。

    几个人尴尬的静坐了一伙儿,山内义胜看到掀开帷幕走进来的小伙伴细川采女,两人撒尿和泥一起长大的情分,赶紧拉着他商量去了。

    自己的爸爸和叔叔说话说一半,挠的人心痒痒,还偏偏问不出啥。还好自己的小伙伴细川采女现在也是统兵大将,有了发言权和知情权,可以和他倒苦水,和他商量这些事了。

    两个人还在窃窃私语,小平太终于安顿了士兵也进了帷幕,纲良叔父是第二个打进武田本阵的,早就在帷幕内坐定,看到小平太进了帐,招呼他过来坐下。

    小平太一看幕府内安安静静,在进帐前又看到帷幕外山内义胜和细川采女在小声又快速的说话,似乎在讨论着什么大事,于是就和纲良叔父咬了一下耳朵。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啊?”小平太看现场实在是尴尬的有点冷。

    “少主主张立刻追击武田军,殿下不置可否,似乎有停止进兵的意思。”纲良叔父反正和山内义治之间隔着四位个人,也不怕被山内义治听见,就悄悄地和小平太讲了一下刚刚的情况。

    小平太一听就明白了,原来是这这么一个事,痛打落水狗(趁你病要你命)不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怎么还犹豫了?小平太心里好几个问号。

    而且武田军这一仗几乎惨败,足轻们死的死,亡的亡。武士也是死了一小半,连武田晴信都是骑着马单人独骑的仓皇奔逃。

    “殿下有什么吩咐吗?”“就是一概也没有有,已经枯坐了许久了。”纲良叔父也一头雾水。毕竟局势这么明显,主帅却还不做决定的情况相当的少见了的。

    两个人互相交流了几句,也没有理出一个什么头绪。索性也就不再去猜什么了,就等着山内义治宣布最终的结果好了。

    两个人刚停下,帷幕外一名使番就急急走了进来,跪倒在山内义治面前,然后恭敬的呈上了一卷文书。山内义治没有接过来,轻微且不可分辨的叹了一口气,随后转头看了一眼山内主计头,示意他拿起来看看。

    山内主计头和他哥对视过后,慢慢的站起身来,把文书从使番手中接过来。

    “让太郎和采女都进来,一起听听。”山内义治开口了,吩咐近侍去帐外寻找山内义胜和细川采女,让他们赶紧进来。

    众人知道应该是要宣布什么大消息了,屏息凝神,山内主计头展开书卷,略带沉重的开始念道。

    “旗本组长某某战殁,旗本某某战殁,弓组长某某战殁,铁炮组长某某战殁,长缱组长村上义衡战殁,长足众番头某某战殁,一门亲类某某战殁。”

    所有人听着消息,越听心里越沉,越听面容越僵。倒吸一口冷气,各自曾经熟悉无比的武士音容笑貌还在眼前,未曾想居然都已经战死了。

    小平太本部并没有太大的伤亡,虽然前后接了好几仗,但是死的人不多。就算有几个不幸壮烈的,也只是极少数。所以小平太对山内军整体的伤亡并不算太清楚,甚至还以为损失比较微弱。

    等听完山内主计头的伤亡统计,小平太虽然实际上不认识这些中下层武士,听了也不由得悲伤,毕竟都是自己的同僚,居然在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损失了七名有名姓的武士。

    “奉公众战殁五十五员,足轻及杂兵讨死四百余员,战伤者一千二百余员。”

    武士战死七个也就算了,可这还没完,山内全军基层骨干奉公人在整个山内所领才六百多人(当然这不包括他们家庭里其他不应役的男丁),一下子战死五十五人,十分之一的军事力量直接湮灭,奉公人团体遭到了沉重的打击,触目惊心。

    至于足轻和小者阵夫等杂兵讨死四百余人倒相形见绌了,不过是屁民的性命,算不得太心痛。

    原本还极力要求追击的山内义胜听完山内主计头的话也沉默了下来,他临时组建的山内骑兵众,仅仅因为小山田信有的一个投石,他的骑兵就死了十几个。心疼的他死去活来,可他没想到他部兵马也死伤不少。

    山内军一战战殁五百员,战伤一千二百员,对一万一千五百势的山内军来说已经是伤筋动骨了。(毕竟除了士兵的身份以外,这些人还是领地内的壮劳力,战死或者战伤以后,都会影响领地的农业生产。

    如果不是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封建时代的军队甚至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伤亡率,早就崩溃覆灭了。

    大家现在都不方便再开口了,只有次席家老、江尻城代一色宫内少辅资格够老,威望也高。

    “虽然损失颇大,但是我军全胜,甲军损失五倍十倍于我军,勿要丧失武家的胆气。”

    “当初保元平治之乱时,我源氏各位先祖,父亲安葬儿子,儿子收敛父亲,前后相蹈,终于在坛之浦彻底覆灭了权势煊赫的平氏。瓦罐难离井口破,大将不免阵上亡。这是武家的归宿罢了!”

    一色宫内说完,立刻上前恭喜山内义治。“殿下一战而胜甲军精兵上万(吹的,拢共九千五),名扬东国,臣下不甚欣喜。”

    山内诸将也换了一副心情,是啊!是我山内军大胜了武田军,应该高兴。

    山内主计头于是顺势开口:“应当首实检定,奖励三军,再论其他!”

33.一向一揆鸡犬尔

    越过残雪未化的连绵群山,山内军震喝天地的胜利欢呼并没有能突破阻隔传到越后的春日山。

    此时那座在北陆地方闻名的春日山町已经烧做一片白地,曾经繁荣富庶,人口稠密的街道已经看不出形状。那些售卖马匹、青苎、织物、盐、海产、大米的店铺已经全部化为灰烬。代表店家的招摇已经做了某个不知名一揆军的绑腿。

    至于町内的数万民众有些参与了一向一揆军,有些则在上杉辉虎的命令下临时武装起来进入春日山协防,有些则接到消息以后提前携妻带子抱着家财躲入山中。

    总之那座北陆道最有名的宿场町、贸易町,连带着无数的寺庙神社,人户店家,从地图上被抹除了。

    不过整座春日山町(暂且这么称呼这个地方吧)此时却显现出异样的繁荣,人声鼎沸。从开始围城时的四万余众到现在已经团聚起将近六万人的一揆大军,还有络绎不绝的各色人等汇聚到春日山城下。

    人声马嘶,饮酒的戏谑欢笑声,与被掳女子的调笑淫乐声,各种混杂的声音充斥其间。往来不绝的行人,驮运着各种物资的牛马,旦夕不绝。四面八方的物资都在向这里汇聚,供应六万多人的食水。

    整个营地都充满了欢快的气氛,丝毫不见临战的紧张和急迫。甚至连最起码的警戒巡查人员都没有。小商小贩、游女太夫们自由的出入其中,毫无禁忌。

    如果不是上杉辉虎的旗帜马标仍旧高高地飘扬在城头,大家肯定会以为这个春日山城早就被三十倍以上一揆军所攻克了。所以城下才这么一片欢快的气氛,让人奇怪。当然以正常的眼光来看,超过六万人的一向一揆军面前因当无一合之敌,一座只有一千来人防御的城堡根本不可能在如山如海一般的一揆军的攻击下坚持下来。

    春日山顶上的天守阁内,上杉辉虎看着丢盔弃甲狼狈逃回春日山的山本寺(并不是长尾氏一门,是上杉氏一门,所以即使毫无血缘关系,这两位掰着手指头算也是可以当堂兄弟的关系)定长,“不过区区一向宗的土鸡瓦犬,为何如此落胆?”

    “殿下义豪气壮,胆色雄伟,臣下不过中人之资,实有不如。”山本寺定长还能如何,被上杉辉虎委托以下越不动山城防御的重任,却连一天都没坚持下来,把上杉氏的威名都给堕落下去不少。

    “以你看来,这城下的一揆军如何?”上杉辉虎丝毫没有被几十倍的敌军包围的紧张感,脸色一如平常,反而还饶有兴致的对一向一揆军评头论足。

    山本寺定长刚败了一阵,支支吾吾不好作答。毕竟不管他说啥,说服力都不怎么足够,甚至有些可笑。旁边的小岛弥太郎(据说此人在历史上是不存在的,但是又有川中岛合战山县昌景夸奖小岛贞兴的记载,而且越后军役帐上记载的以小岛为苗字的武士很多,指不定哪位就是小岛贞兴)作为上杉辉虎的侍从武士,知道上杉辉虎的性子,不怕他怪罪的插嘴说道:“我看,一向一揆军虽有六万,不敌殿下一次冲锋。”

    “好啊!庆之助(也是小岛贞兴的通称之一)可愿与我一道去冲一阵看看?”上杉辉虎好像是来了兴致,仿佛邀请别人陪他去打猎游戏一般。

    “固所愿也!”小岛弥太郎一抱拳,欣然答应。拿着手里的长枪,兴奋的舞了一个枪花。整个人也勃发出一种渴求作战的气息,连样貌都显得英武了不少。

    旁边的山本寺定长一看,立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大声的请战,“殿下,请务必允许我将功赎罪。”

    “一起跟上来,休要堕了我管领上杉氏的家名。”上杉辉虎拍了一下木质的栏杆,发出一记沉闷的响声。转身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向城下走去。

    上杉辉虎的侍从既未传令也未通报,可沿途的上杉氏武士一看此情此景,纷纷牵马披甲,不用呼唤不用集合,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向心力,所有人感受到了军神的感召。即使在屋敷内的武士也极为灵敏的纷纷跑出屋外,与之集合。

    这大概就是善战之兵令人羡慕的地方,在封建时代缺乏足够高素质的精锐士兵的时代,这种配合极好,存乎一心之间的军队太难得了。长期配合的士兵可以依靠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互相明白传达的意思,甚至于更厉害的可以产生一些莫名的心灵感应。谁的意念一动,其他人都能感应到。

    城下的一揆军是一副什么景象呢?几位能做主的坊官头裹僧巾,身披铠甲,那点高僧大德的气质早就荡然无存了,除了手里那串还在盘着的数珠和光洁遛遛的脑壳之外,哪里还有僧人的样子。

    几位坊主嘴里吐露的的不再是充满智慧的机锋,而是“俗不可耐”的金钱、人口、土地、信徒。他们互相在不停的扯皮,谁带着信众先上去攻城(打一个头破血流,连带着实力也大大受损,话语权也下降。)。

    怯懦,卑鄙,无能等词汇大概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做。帷幕外的一揆众,士气如此高昂,战心如此坚定,他们不仅不设法去统合三军,整肃营伍,还在这里互相推诿。除了乱捕人狩之外,丝毫没有一星半点的战守之策,饭桶一帮!

    可是北陆一揆军没有明智之士嘛?还真巧了,北陆一向宗这么大的领国,这么众多的信徒,居然还真没有什么明智之士(几个写和歌和小说的就算了吧,但我要在这说一句,写小说要饿死的!写小说要饿死的!写小说要饿死的!)。和近畿地方一向宗名将辈出(大阪双璧下间赖廉、铃木重秀等)的情况相比,北陆一向宗连个拿得出手的大将都没有。除了利用信众们对神佛献身的勇气之外,全然没有可以称赞的能力手段。

    自然的,迎接他们的只有上杉辉虎的隆隆铁蹄了。

34.插标卖首一向兵

    春日山城外的一向一揆营地杂乱无章,但是却又泾渭分明。最中心的地方甚至有竹木临时搭建的各种简易建筑,配合着帷幕帐布,肯定比在农历二月末在野外露宿要舒服的多。

    在营地中心的几座大帐之外是略微有些规整的一小团一小团营地,往往会设置一条栅栏和挖一条浅沟,多少有点军事营地的意思在哪里。

    这些主要是由有组织征集发动的加贺、越中、飞等领国的“组”和“讲”的营地。全都是同乡同族聚集在一起,各自互不统属,但小团体内部极为团结和有秩序。不过由于某些上不得台面的原因,这些人始终拧不成一股绳,他们纯粹是听从他们领头的某位上人的法令而来。

    这也难怪北陆一向宗始终无法达成南下上洛的宏伟目标了,除了朝仓家有一位“军神”朝仓宗滴老爷子和两只能战的野战军团(大野众和敦贺众,老爷子死了就给朝仓景隆和朝仓景纪带着)之外,这些能战敢战的一向宗士兵始终得不到统一指挥是最主要的原因。

    至于再外围的四万来人,那就随便了,简直扯蛋一样,有窝棚有草窠,甚至有极个别规整的帐篷。但是一片混乱,毫无统属,人马杂居。甚至可能你的窝棚门口是别人家的天然厕所,早晨出门一滩黄泥巴。

    这些一揆众除了每日早课晚课时能够在一向宗的各位上人坊官的带领下,万众一心的同时口念阿弥陀佛,平时就是一盘散沙。还是那种加了水都完全捏不起来的碎沙子,希碎糊烂。他们完全不能被称之为是一只军队,只能说是一帮乌合之众,或者说连武器都没有的暴民。

    这些一揆众从十日之前来到春日山城下之后,眼看着春日山城雄峻无比,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攻克。甚至怀疑都有可能连城的边也摸不上,毕竟加贺一揆的时候那是三十多万四十万人一拥而上,量变引起的质变,这才把城给打了下来。如今一揆众也没夸张到举国的信众全部参与,可以完全不顾虑人命,靠宗教热情从早到晚不停扑城。这种宗教热情可遇而不可求,需要有那种顶级大神棍才能做得到吧。

    (历史上有这么一位,奥斯曼攻打匈牙利王国的南部重镇贝尔格莱德城,匈牙利又是选王制,封建贵族都是什么尿性大家都懂的,没人统兵去救。结果一名天主教的牧师一个人背个破包柱个拐杖,从匈牙利的西边走到东边。这位也是人才,几个月之后拉出了六万人的大军配合匈提雅家的黑军给了奥斯曼土耳其一个迎头痛击,给匈牙利多苟了一百多年的命。)

    而且几位北陆各国汇聚而来的坊官上人们还要争夺统帅权,人家冒着严寒从加贺金泽御坊(好地方啊,后来前田利家占了建立起了金泽一百万的基业)大老远过来可不就是为了争权夺利嘛。

    于是他们就放任一揆军祸乱乡里。先是拥有二三万人的春日山町遭到彻底的毁灭性烧讨,然后就是整个颈城郡,最后是整个下越地方。

    一阵疯狂祸祸下来,人心也都散了,一开始还怀抱着建立地上佛国,人间乐土,口念阿弥陀佛就要舍身去西天极乐世界的一向一揆军们腰包都鼓了起来。个个心中思变,甚至已经有人暗中携资返乡。如今还在加入的人更多的是为了加入这个抢劫大军,意图分一杯羹而已。

    坊官上人们还美滋滋的接受着部分虔诚信众贡献的抢来的财物,完全沉浸在金帛子女、珠玉宝货的虚幻胜利里,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揆军士气的变化。

    连那些连年作战的加贺一向一揆军(当年四十万一向一揆军攻杀守护富氏,所剩下的精干强兵实际也就这些)都心满意足的不愿意再出力攻城了。地上佛国虽好,但腰间的铜钱和背包的大米更好。

    今天仍旧是一个美好的日子,“风和日丽”的,出发前去乱捕的一向一揆军成群结队,笑嘻嘻乐开怀。勾肩搭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开着有颜色的笑话。

    春日山城内的上杉辉虎却已经披挂好了盔甲,一名小姓帮他系好兜的缨带,另一名小姓将小豆长光为他配在腰间。至于战马长枪早就准备完全,安放在外间。

    陪同他一道出击的二三百名上杉氏骑兵也大多准备万全,从山坡到城下,很令人惊异的人马数百却没发出什么巨大的声响。即使是战马偶尔发出的一两声响鼻也听的清清楚楚,盔甲碰撞的声音更是格外刺耳。

    上杉辉虎没有说什么,一个轻跃跳上放生月毛,然后骑着马,浑身上下散发着蓬勃的英气。他从士兵们身边走过,和每一名士兵一一对视,用无言却有力的目光激励每一名士兵。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士兵们纷纷上马,坚定的跟随在上杉辉虎的马后。

    春日山城的大手门吱啊吱啊的被几名足轻用力推开,上杉辉虎一马当先,放生月毛一声长嘶,人马合一,冲出大手门。一人一骑都有一种势不可挡的模样,端的是世上无双。

    数百骑跟骑鱼贯而出,平举马上枪,伏低了身子,紧紧跟随着一骑当先的大将上杉辉虎,字旗和乱龙旗在凌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

    而乌合在一起的一向一揆军,丝毫没有反抗阻挡的战斗意志,反身就跑。阿弥陀佛的旗帜丢的遍地都是,还被满是泥污的草鞋踩上了几脚。

    原本还欢声笑语,气势昂昂的一向一揆军,一个照面,就如山崩海倒一般。根本未经任何交战,就鬼哭狼嚎的四散亡命去了,一丁点儿抵抗的意志都没有。他们发挥的最大的作用不过是让上杉辉虎看着碍眼而已,真是可笑又可悲。

    当然上杉辉虎哪里会去管这些杂鱼,那面佛法为本的高招马标才是他的目标,日光照耀下如此清晰的大旗,更像是插标卖首时的招摇。

35.三百一摧破六万

    上杉辉虎乃是管领上杉氏一军之胆魄,全城之精神。以一人一骑,四蹄奋疾,手中的长枪目指之处,万军辟易。

    一向一揆军但见他英姿天纵,如军神下凡,无一人敢于撄其锋锐,以至于上杉辉虎掌中长枪枪尖光亮四射,纵马驱战许久,竟然未尝一丝鲜血。

    而一向一揆军却自相践踏,鬼哭狼嚎,根本没有刀枪加身,却已经自己连营大溃,整个一向一揆军外围,已经变成一座阿鼻地狱。

    可笑的是,上杉军即使连大将上杉辉虎都算上也不过区区三百骑,骑兵们连刀枪都未曾攻击一下,只是驱动着战马往前冲击而去。(日本的骑兵,披挂着在日本较好的盔甲是没错啦,但是按世界水平来看,确实不好。这三百名还不是那种中世纪西欧诺曼式的夹枪冲锋重装骑兵,能够有勇气正面冲六万步兵,虽然历史上不是没有这种奇迹般的战例,但仍旧是令人不敢相信的勇猛事迹)

    上杉辉虎如今的状态,好像就是到春日山城下町去逛了一圈,就是他平时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溜了溜自己的放生月毛,就冲到了北陆一向一揆军的中心外围。

    等到了这里,上杉辉虎终于发现有所不同了。首先是有小规模的组织了,一向一揆军在他们熟悉的地头村长或者传道讲经的领导下以“组”和“讲”为单位,各自开始团营自保。

    这就显现出一向一揆的组织力了,他在基层的动员力量几乎惊人。宗教组织的触手遍及每一个大大小小的村庄,接触到每一个信奉一向宗的百姓。通过数不清的基层宗教组织,一声令下,数以万计的信众就能被动员起来。这在战国时代也是不可多得的动员力和动员速度。

    由于加贺等国的一向一揆军都是同村同乡的村民,甚至就是父子兄弟,大家配合默契,口哨一吹,阵笠抹额往头上一戴,举着长枪,就围成圈了。

    那个配合,那个阵型,就封建时代的眼光来看,起码能给一个良好。如果能足食足饷,并且善加训练,绝对是一只不可多得的强军。(杂贺孙市也就是纪伊铃木党的铃木重秀的杂贺众,主体也是信奉一向宗的门徒而已,只要训练的好,再打上几仗,那战斗力能够把咋们的丰国大明神丰臣秀吉都给恶心的半死。)

    不过可惜的是,由于一向一揆军更上层的组织缺乏,没有什么熟练的有力的中层军官的一向一揆军的缺点大大暴露。这一小团一小团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一揆军士兵也仅限于保存己身,等待命令。这就是封建时代士兵的一种局限吧,缺乏主观能动性。

    纵观整个战场,一向一揆军当面倒也不是完全一面倒。营地内有一团一揆军格外壮大,看起来几乎是鹤立鸡群的感觉,那团士兵越聚越大,中心有人敲击着类似于佛钟的乐器,铛铛铛铛的,四面八方的一揆军都涌了过去。

    上杉辉虎看了一眼,马标上写着加贺国安井大炊助(安井城是加贺国的一座重要支城,由有力的国人领主安井氏控制,可惜到现在安井氏已经败落了。至于苗字安井的名人嘛,去过大阪游玩的小伙伴肯定都知道,道顿堀的开发者,丰臣秀吉家的忠臣,安井道顿。),不甚了然。不过既然有人在战场上团聚士兵,就有可能是为了反击或者以守待攻,他的战场敏锐度告诉他,要把这团人给打崩。

    正准备调转马头,上杉辉虎看得明白,快步向那块已经聚集起千余人的安井大炊助所部冲杀而去。二百余上杉氏的跟骑也紧随其后,高举着手中的武器。

    上杉辉虎跑到近前,却惊奇的发现那团人马居然在缓缓后退。维持一千余人的的军势在撤退中都能不慌不忙。

    可他这简直就是作妖啊,在混乱的战场人群中,有能力有威望聚拢士兵,却不求反击,但求自保,这位也是个妙人。

    不过这只是一个插曲,安井大炊助所部直接飘了。那么上杉辉虎的目标肯定就是阵中心的那几位“法相庄严”的上人坊主。

    上杉辉虎眼看散乱的一揆军除此之外,再也无人组织,更加提快马速,冲向南无阿弥陀佛的大帐。

    俗话说得好,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别看一向一揆军人多势众,但他们能汇聚到这春日山城下,所仰赖的不就是他们的法主上人嘛。

    上杉辉虎看的很是透彻,只要干趴下金泽来的上人,那就一切好说。他胯下的放生月毛也真的是颇有灵性的良驹,带着战意勃发的上杉辉虎直透一向一揆军的帷幕,上杉辉虎枪尖轻轻一划,木棉布制成的帷幕当即破裂。几名上杉骑兵也穿透划开帷幕,冲了进来,刚准备举枪面对一场恶战。

    可除了满地狼藉之外,营帐内居然一个抵抗的士兵都没有。那些道貌岸然的一向一揆军领导们,抛下了四五万爱他们敬仰他们的信众,跑的连影子都不见了。

    一名上杉武士跳下马来,拿出太刀,走上前去把那面写着南无阿弥陀佛的大旗一刀砍倒,然后鄙夷的看了一眼这个有些稀奇的马标。

    重拳打在棉花上的上杉辉虎无可奈何,只能带着几名追上他的骑兵闲庭信步的出营帐。

    等大旗一倒,全军大溃。

    他们的坊官上人早就跑了一个没影,基层的士兵哪里还能念着他们的佛陀,和乱头苍蝇一样狼奔豕突,漫无目的,跑的漫山遍野都是。

    上杉辉虎感到太空虚了,一个人没打死,一共冲了一个小时不到,六万人的一揆军就这样完球了,真的是一拳打在空气上。早知道一揆军如此不堪一击,除了空有庞大的数量之外,居然连一合之敌都没有。

    很是寂寞的感叹了一句北陆一向宗无人,吩咐城内足轻出来捕捉这些暴民,但是不许杀人。让他们一人三十个钱赎自己,不然春日山町怎么有钱重建。

36.细川春宫欢喜极

    与一番苦战后取得了酣畅淋漓的辉煌大胜的山内义治,以及闲庭信步信手拈来,三百骑摧破六万人的上杉辉虎相比,细川春宫从去年秋末到现在开春,日子过的不算很顺心,一大把年纪,满头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这名从征四十余年已经五十八岁的年迈武士(五十八岁已经称得上年迈了,毕竟江户时代武士也就平均寿命六十出头,更何况现在是天天有人战死的战国时代。),此时正在八王子山顶本丸天守内踱着步。表面上虽然像是风轻云淡,但是背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的摇摆着。

    八王子山下并没有什么一揆大军和北条旧党,整个八王子领也风平浪静,春耕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小小的八王子盆地里一片安静祥和的气氛。很显然我们的细川春宫大人烦心的并不是去年底席卷关东的北条旧党一揆众,或者其他趁机作乱的宵小之辈。

    自去年夏末奉山内义治之命担任八王子城代、武藏多摩留守役以来,细川春宫劳心劳力,费劲了心思和手段。安抚了因为上杉辉虎联军的劫掠而流亡贫穷的百姓,示恩于八王子当地的原扇谷家臣。这一系列的善政实行下去,虽然没有让八王子彻底归心,但是也没有什么抵抗情绪。

    起码在去年入冬前的大规模北条反乱时这帮八王子人从上到下都站在中立位置,做到了两不相帮,使剧烈的国人一揆没有影响和波及到八王子地方。

    可是原本四面八方都是管领上杉氏援军的外部大环境,如今已经是四面楚歌,危如累卵的局面。最近的援军都起码隔着数十里的距离,上野倒是有两三万雄兵,可是人家也是遭到村上义清和北条氏直两面包夹。下总的中条藤资到也有些实力,毕竟小弓赖纯的爸爸当年有几分薄面,最后还是把下总上总的局面罩住了。但是同样的,远水他解不了近渴啊。

    细川春宫当然自信,凭他数十年的烂仗经验,只要不是数万大军死命攻打,他可以把这座战国时代以坚固著称的八王子城守到天昏地暗。(君不见岩付太田氏的太田资正以区区一千五百骑的兵力在武藏也和北条氏康对着干那么多年,直到太田氏资把自己的亲爹流放到佐竹家,才算降服北条氏。)

    抛开这些完全不利的外部条件,最大的不利就是和山内氏本领的联系如今已经几乎断绝(个把两个信使传递书信还是可以的,虽然不存在那种吹上天的忍者,但是乱波们这点事还是能干好的。),令人不由得担心起来。

    几名侍立在天守内的细川侍从大气都不敢喘,眼睛也不敢瞎瞄,就这么看着细川春宫在哪里慢慢的踱步。偏偏细川春宫也不知道是真的上了年纪,还是脑子里事情太多,那走的真的慢。把整个天守阁内的时间似乎都拖慢了,让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感觉分外难熬。

    “今天可有什么消息?”细川春宫突然停下脚步,看着门口站着的一名奏者。(一般武家政权都有这么一个奏者番,帮助名主们乃至将军处理汇报上来的消息,然后分轻重缓急奏报给上面。)

    “并没有消息传来。”那人不带情绪的回答。

    “或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希望吧......”细川春宫点点头,从自己位置边的扶几上拿起一本汉籍,封皮上面赫然写着《孟子》。书页已经泛黄,但是却不完全是时光流失产生的陈旧枯黄,而是手不释卷,不停翻阅而产生的油黄。

    “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细川春宫显然是早就翻熟了书,不用看书,拿着书的手往后一背,自顾自的开始背诵起来。

    “有利有利,自然有利!城代,殿下在上田原大胜甲军,讨杀敌将二十二员,讨死杂兵二千九百一十九员。”一名同样满头白发的武士满面喜色的走了进来,这位真是越活越精神。也许有人记得,几年前细川采女初阵下山合战,小平太当时也作为小旗持参战。这名老武士就是那位实际指挥细川采女所部的武士。

    细川春宫手里的书卷啪嗒一下就落在地上,“什么?殿下已经摧破甲斐武田氏?”细川春宫顾不上落在地上的书卷,快步走到门口,一把抓住老武士的手。

    “殿下已于六日前大破甲军于上田原,想必不需要几日就能彻底覆灭甲斐武田氏,前来八王子支援城代了。”老武士重复了一遍,满面的喜色根本遮掩不住。

    “殿下武运昌隆啊,好极好极!”细川春宫也是老脸一红,喜得拍起手来。

    “听闻秭小路弹正施以撤退战法松懈甲军先手板垣骏河守,随后发动急袭,当场讨杀甲军的名将板垣骏河守呀。”老武士明显知道一些细川家的家事,特别提了一句小平太在上田原的表现。

    “小平太真是才略过人啊!”细川春宫满意的笑着回答。很显然他听到小平太立下如此的大功也非常的高兴,语气中全是赞赏。

    “松见(并不是名字叫松见,只是这名老武士年纪大了出家了,也不需要剃光头,把月代头的那个小辫子一剪就算是入道了,所以这位老武士会被一般人称呼为入道松见斋),是否应当动员八王子全领策应殿下的大军。”细川春宫很快就平复了心情,开始想着要帮自己的主公山内义治利益最大化了。

    “城代还请不要着急,就在五日前,越后的管领弹正殿下以三百骑一战摧破一向一揆大军六万众,想必不日也要发兵前来关东,扫平群小。”这位入道松见斋又说出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这这这,天佑我山内氏啊!天佑我山内氏!”细川春宫已经激动地不复言语,高兴地仿佛年轻了二十岁,笑的和一个孩子一样。

37.小平太一番首功

    把时针向前拨弄。

    山内军此刻正在展开盛大且隆重的首实检定。

    近侍和随从阵夫很快将印有武田氏菱纹的破烂帷幕换下,代表足利氏一门众的二引两帷幕崭新的不见一点脏污,一个庞大的幕府转眼之间已经竖立在仓升山顶。

    武士们纷纷擦拭干净自己的盔甲,换上羽织,侍从们抱着兜,从列在幕府前,成千上万的人同声高呼“万胜!万胜!”

    山内义治安坐在马扎上接受着士兵的欢呼,很快山内主计头持着文书笔墨,站在山内义治身侧。也一同检视着从山顶到山坡下的山内军。

    第一个攻入武田晴信本阵的山内义胜所部很自然的排在最前面,处理率先破阵的功劳以外,这支部队全骑兵,最为雄壮,最有排面,自然公推站在第一排。

    紧随其后的是率领着江尻众菁华的细川采女,他率领一千余人正面与甲军搏战超过两个小时。极大的拖延了甲军的兵力部署,并消耗了甲军大量的兵力。细川采女的英姿为当时在场的两军将士所共识,令人心生向往。

    再后面纲良叔父、大石三郎治秀、小平太、北大学......

    一层又一层,一列又一列,无边无沿,漫山遍野。

    很快,山内主计头开始唱名。

    “武田氏御谱代家老众宿老、信浓留守监视役板垣骏河守信方。”

    听到响亮的唱名,阿吉立刻将早先用清水洗过的板垣信方的首级恭敬的向高坐于上的山内义治呈献,幕府内的山内诸将认识这位的不少,只不过略略看了几眼,纷纷点头确认。

    “何人讨取?”山内义治按程序向下手侍立的一众山内氏武士们大声询问。

    “旗本众侍者大将铁炮奉行秭小路弹正大忠纲家。”山内主计头话音刚落,小平太立刻出列,单膝跪地。然后意气昂昂的大声将自己的姓名通告全军,保证在场大大小小的武士都听得清楚。

    “弹正辛苦了,主计请将弹正的功劳记下。”山内义治微笑点头。一脸宠爱的表情看着小平太这员干将(我没写错,宠爱的表情很正常的),并遥遥抬手虚扶小平太。

    “全赖主公统帅有方!祝愿主公武运长久!”小平太高声应答,一脸骄傲的起身,然后缓步退下。

    “武田氏御谱代家老众宿老、武者奉行甘利备前守虎泰。”看到小平太退下以后,山内主计头继续高声通报。

    小平太刚刚退回自己的班次,心下就想下一位估计是纲良叔父了。果不其然,山内主计头立刻就唱名起来。纲良叔父的老家人早就等着了,立刻端着木盒,跪倒在山内义治面前,然后将木盒打开,将甘利虎泰的首级置放在木盒盖上。

    他还生怕别人看不清楚,赶忙伸手把甘利虎泰披散下来的头发撩开。甘利虎泰的发辫似乎在之前的搏战中被人弄散了,此时脸上的血污虽然已经被清洗干净,但是没有人来的及给他从新梳个头发。

    “何人讨取?”“旗本组大将警备组长秭小路左卫门大尉纲良。”

    纲良叔父此刻早就挺直了腰板,一听自己的便宜女婿发声询问,满脸意气风发,年轻了十岁的样子,极为欢喜的出列。

    山内义治也是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便宜岳父,高兴的神色布满了脸庞,温言抚慰纲良叔父。

    “武田氏谱代侍者大将、旗本大将才间河内守。”

    山内义胜的一名近卫侍从马也端着首级呈上,山内义胜也出列到他父亲面前。山内义治一看是自己儿子,先是夸了他几句继续努力的话,然后摆上严父的样子,要他戒骄戒躁,不能自满,继续努力加油云云。

    山内诸将则纷纷换上恭喜的神色,毕竟山内义胜是少主,以后还是大名当主。现在立下如此辉煌的功劳,恭维几句便宜话是惠而不费的事情。

    山内义胜虽然懊恼于没有当场讨杀武田晴信,但是毕竟立下不小的功勋,此时也调整过来,聆听他父亲的教诲。然后和各位同僚互道恭喜,分享自己的喜悦,笼络一下这些山内氏的武士。

    “武田氏侍大将,先手大将初鹿野传右卫门。”

    大石三郎治秀麾下的一名武者也美滋滋的端着木盘托着首级,恭敬的呈现给山内义治。

    “武田氏侍大将,信浓先方众留守取役,板垣骏河守与力,荻原左卫门。”

    小平太一听又轮到自己了,果然之前这位在信浓众当中颇有威名的中年武士不是常人。荻原氏本身在武田家地位不低,这位还是板垣信方的外甥,属于上层武士强强联合出身的高级武士。

    不过如今不还是一样死在了小平太的铁炮之下,高贵的出身并不能挡住火药的威力。正和这个旧时代最终会被新势力所击破一样,最终籍籍无名的的死去。

    一名名武田氏的大将首级被呈送上来,营内的山内氏诸将欢欣鼓舞,发出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欢呼。

    如此山内氏的盛大首实检定结束,开始处理战场上大量的双方战死士兵的遗体。

    很快各种追捕败兵,扫荡左近的备队也陆续回来了,算上这些人带回来的首级,前后共计讨杀甲军二千九百一十九员,山内氏辉煌大胜。

    但是历经血战而产生的一千二百名战伤的士兵也急需治疗安置,轻伤的经过简易包扎,敷些止血的草药,差不多也能归队。至于重伤的,只能默哀一下,生死有命了。

    如此在上田原停留了两天时间,山内军迟迟不能继续行动,上层武士由于巨大的损失出现了分歧。

    江尻众肯定不乐意打下去了,他们劳师远征,尽到了封建义务了。山内众由于死伤则分为两拨,一拨认为回国休整,反正八王子如今安泰,等上杉辉虎从越后腾出手来一起发兵。一拨人则认为现在死都死了这么多人了,好不容易把甲斐的老虎捶个半死,必须克尽全功。

    小平太倒是没有发言,他在等,等一个消息,而且应该很快就会传来。

38.信浓有马传消息

    小平太已经在仓升山的坡顶最高处风口站了几乎两天的时间了,其他人大多在争论不休,没有注意到小平太的动向。只有纲良叔父和山内义胜两人察觉出小平太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纲良叔父是从小看着小平太长大的,小时候看不出什么,后来小平太父亡母散之后就整个人坚定了不少,到现在更是一个有主意的人。纲良叔父觉得不必要插手小平太的事,而且他比较含蓄,觉得自己老了(不过四十而已嘛),更不应该参合小平太这样年轻人的事,于是让老家人送了一件木棉夹衣给小平太。嘱咐小平太千万不要着凉(毕竟这个时代得了感冒,就有可能被糟糕的生活判死刑),躲着风口。

    山内义胜则是和小平太厮混好几年了,从小平太第一次上京,因为贫穷而买不起吴服,山内义胜悄悄把自己的旧衣服送给小平太开始。先是在京都有这么一个短短的交集之后,又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两人的感情愈发好了起来,说话无所顾忌了已经。他看小平太心事重重的在眺望远方,等待着什么东西。于是瞅个空子,找到小平太,递了一个小竹筒给小平太。

    “刚烫的酒,喝一口。”山内义胜扬了扬自己手里的竹筒,和小平太示意了一下。然后自己一仰脖子,喝了一大口热酒,脸色都红了起来。

    “太郎,你觉得甲斐武田家能一击而亡吗?”小平太轻轻接过山内义胜递过来的小竹筒,摇了摇,感受着被开水烫过的竹筒传递来的热度,很不确信的问了出来。

    山内义胜莫名愣了一下,除了他爹他妈之外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他,他爹现在也称呼他为左马或者左马头。估计这么好几个月除了他妈之外,小平太是唯一一个这么叫他的了。把山内义胜一下子都给叫住了。

    可是小平太也没有和他谈论什么严肃到底的事情,却偏偏还叫的这么奇怪。小平太所问的不过是这两天大家都在争论不休的事情而已。

    “嗯?”山内义胜并没有立刻回答,这几年他和小平太混的多了,知道小平太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不可能会问一个毫无目的的问题。小平太既然开口问了,肯定就是有什么深意的。当然小平太还有那种说一半留一半的穷酸文人不良趣味,总之小平太的话不能只看表面上。

    “小平太你等的东西和灭亡武田氏之间肯定有关系吧?”山内义胜只是略一思量立马就转过弯来,反问小平太。毕竟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如今能让小平太愁思许久的也就当下这场战事了,不可能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有些关系吧。”小平太喝了一口酒,温热的酒液穿过喉咙,带有一丝辣的感觉,整个人都热了一些。于是小平太顺势走动了起来活动活动冻僵了的手脚,围着山内义胜,慢慢的踱着步。山内义胜就喝着酒,微笑的看着小平太,不出声。

    两个人这么安静的相处了一会儿,除了喝酒的吞咽声以及零碎的脚步声之外,再无其他的声响。小平太也没有继续回答或者发问的意思。山内义胜也不做什么强求。

    看样子小平太估计是不会直接的详细回答自己了,山内义胜也不再准备继续呆下去了(毕竟山顶上没啥遮挡,喝了热酒还是会冷的呀),他知道小平太是个有主意的人。把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为小平太系上。然后举着竹筒,哼着歌儿走了。

    抛开两位还惦记着自己的小插曲,小平太百无聊赖的又在仓升山顶上呆了两个多小时。最后还是空等了一天,毫无消息。初春的天黑的很早,昼短夜长,阿吉过来催促小平太早些吃饭休息吧。

    小平太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西沉,最多还有半个小时就会完全落山。当下这个时代,是没什么人会在夜晚的野外活动的。不论发生什么,都要等天亮再说了。于是小平太无法,只得转身准备离开。

    伴随着天边的夕阳慢慢沉沦,旧时代的旷野里不存在什么光污染,没有了太阳,几乎就是伸手不见五指(月亮那点光对有夜盲的日本人来说效果不大)。失去了唯一热源的大地,快速的被泠冽的寒风所占据,所有旷野上的热量,都被这风肆意的掠夺着。

    小平太只得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以防还很刺骨的风透过缝隙穿进衣服里面。看着阿吉穿着厚棉衣,里面的木棉还是年前小乃给他塞的,有个会手工的妹妹真是好。

    两个人才走了两步,小平太突然站住,把正在欢快的蹦跳着回营吃晚饭的阿吉一把拉住。

    “阿吉,你听到什么没有?”

    “什么?没有什么啊。”

    “仔细听!”小平太轻声急促的问阿吉。

    “好像有马蹄声,但是有风,听得不太清。”阿吉看小平太好像挺着急的样子,只好支起耳朵,努力听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是马蹄声,绝对是马蹄声,不会错的,不会错的。”小平太牵着阿吉的手跳了起来。

    果然,透过重重的黑幕,那马蹄声越来越清晰,那马蹄落在泥地上,踢踏踢踏的声响。每一声传入小平太的耳中,都显得那么清脆悦耳,显得那么和煦动听。

    近了近了,声音愈发的靠近,大有十万火急的意味。

    很快一名背后插着二引两背旗的使番从暮色中突然出现,策马冲到了坡顶,自马上一跃而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迎着幕府的方向跑去。

    小平太哪里容得他走,一把冲上前截住他,“我乃侍大将铁炮奉行秭小路纲家,可是信浓的消息。”

    那人看到阻拦,刚要拔刀,一听小平太的身份才没动作。

    “确实是信浓的消息!”

    “好好好,快去禀报给殿下知道吧,殿下想必会惊喜万分的。”

    小平太高兴的像一个三岁的孩子。

39.信浓三叛武田衰

    小平太看着一脸茫然的阿吉,笑着让阿吉自己回去吃饭,不用再等自己回营开饭。

    然后小平太赶忙和那名远道而来的使番跑去山内义治的大帐,山内义治、山内义胜和山内主计头(到底以后全部用官称还是用通称还是用名字好呢?毕竟这三位也是主要配角了)三个人正在吃汤泡饭。

    这三位吃饭的时候似乎还在讨论山内军的下一步动向,几个人叽里咕噜略有含混的在说着什么。

    他们一看到小平太进来,山内义胜左右打量了一下,就用筷子指指自己身边的一张小马扎,然后把筷子叼在嘴里撅屁股伸手把自己的小马扎提起来往里靠了靠,示意小平太赶紧来坐。

    “快给弹正乘一碗热的,多加点干饭和腌菜。”山内义治很自然的吩咐站在旁边的侍从。几人旁边正好有一个铸铁锅,下面的柴火烧的正旺,锅子还咕咚咕咚的冒着滚滚的热气,应该也是刚煮好没多久,闻着味道应该是加了点物之类的干货。而且味增的香气也还挺浓的,本来不算太饿的小平太还嗅了嗅鼻子。

    好嘛,人家一家子也是晚上刚开饭没多久,以为小平太掐着饭点跑来蹭饭吃了,倒也一点不拿小平太当啥外人,山内主计头站起来从侍从那边接过那碗盛好的汤泡饭递给小平太。

    然后这几个人就继续稀里哗啦的扒拉他们的汤泡饭(俗话说得好,狗吃饭的时候人都不会去打扰,何况是这种任何食物都显得精贵的年代,吃饭是件神圣的事情),反而都没注意小平太身后的使番,到是小平太接过了山内主计头递过来的碗,“主公,这是信浓来的使番,想必有些奏报。”

    山内义治一看那名使番手里确实拿着一个竹筒,不过如果是那种十万火急的军情早就派最为可靠的亲信武士用口信传过来了,这个竹筒里装的应该只是不会威胁到山内本家的普通消息或者一般奏报。于是山内义治让使番把竹筒留下,道了一声辛苦了,然后让人带下去吃饭,找个地方休息一晚。

    几个人稀里哗啦的扒完汤泡饭,山内义胜又添了一碗,还问小平太要不要,小平太把最后一点汤喝完,浪费粮食在这个时代是要遭天谴的,反正已经七八分饱了,再盛吃不完就要浪费了,阿吉又不在,不能帮小平太吃剩饭,于是就摆摆手表示不要了。

    山内义胜看小平太不要了,就自顾自的添了一碗,又稀里哗啦的扒了起来。他觉得滋味不够还添了一勺汤,夹了两筷腌萝卜。倒也没有什么,一碗饭浇两次汤就是心里没数,以后本家就要灭亡了的搞笑老爹跳出来表演。

    山内义治也已经吃完了,顺手把碗筷递给托着木盘伺候的侍从,又用湿棉布擦了擦手,也没急着立刻看奏报,接过一杯刚泡好的热茶(促消化?),慢慢的品了起来,还给自己弟弟和小平太各倒了一杯。

    “主公不看看传来什么消息吗?”小平太捧着茶杯,慢条斯理的从左向右绕着圈儿吹着上面的丝丝热气,仿佛不经意的随便提了一句。

    “嗯?”山内义治也不大在意,又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就轻轻放下茶杯,看着侍从把竹筒拧开,取出一卷纸。

    他先看了看纸卷黏贴的严丝合缝嘛,似乎是灯光不够亮,他有些看不太清,于是吩咐侍从取一个烛台来,反正蜡烛是自己的产业,蜡烛不花钱可以使劲用。

    等烛台点燃以后端过来,饭桌上顿时明亮了不少,山内义治举起纸卷对着光,细细的读了起来,才读了几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好啊!好啊!真的是太好了!”

    山内义胜汤泡饭吃到一半,全身心都投入到和腌萝卜作斗争的艰苦奋斗中。冷不丁的被他爹一拍桌子加一嗓子吓得噎住了,小平太赶忙放下茶杯去拍他的背。山内义胜剧烈的咳了好几声,连饭粒都咳出来不少,被他爸这一下子吓得不轻。

    好不容易顺过了气,小平太继续帮着他轻轻的拍着后背,不过山内义胜还是一脸吃饭的时候狗都不会来打扰的愤愤表情。

    山内义治因为高兴忘了自己的儿子还在吃饭,现在才注意到山内义胜一脸不满的小表情。拍拍自己儿子清洁溜溜的小脑门,喜笑颜开的把传令送来的书信递给他。

    山内义胜只得放下那个他就算咳嗽都不舍得松开的碗,胡乱擦了擦手,才去接过他父亲递来的书信。

    “太郎你把信上的消息读给你叔父听听看,都讲了些什么。”

    “福与城主藤泽赖亲、松纲城主松纲赖贞、桑原城主仁科盛明俱反,佐久内山城长城主大井左卫门贞清态势不明。”

    山内义胜那是越读越开心,这些武田氏威压下的信浓国众豪强趁着武田晴信遭遇初阵以来最为惨重的失败,再一次掀起了大规模的反乱。因为这些国人在信浓的根深蒂固,以及相当的号召力,武田氏在信浓多年征战几代人好不容易才占据的大部分领地又一次丢失了。(上一次是因为武田晴信流放了他爹武田信虎,武田家发生内乱,于是武田信虎征服的信浓地区大规模叛乱。)

    “诹访郡的栗原氏和大社大祝诹访氏可有什么消息?”山内主计头听到了信浓这票国人掀起大规模的叛乱也满脸的欢喜,立刻追问。

    山内义胜抖了抖纸,把信放在桌上,两手一摊,摇摇头,并没有回答他叔父的问话。

    山内主计头也没在意什么,顺手把纸卷拿起来一看,果然上面只简略的写了这些国人叛乱的消息,其他武田家或者村上家的消息一概全无。

    小平太安静的看完这三位大佬的交流,从不当回事到兴奋莫名,再到思绪万千。感觉火候已经到了,于是也放下茶杯,用不大的声音向山内义治发问。

    “主公还要犹豫吗?”

40.兵发武田阻韭崎

    山内义治一听之下,面色略变。

    小平太在仓升山山顶风口里站了这么两三天,又不是白站的。历史上武田晴信上田原合战惨败之后,连诹访都发生了小规模叛乱,信浓的局势几乎处于崩坏的边缘。

    他的人死的太多,二千九百一十九个壮丁一战而死,对于国小民贫的甲斐来说和当胸一刀旋转三圈没有任何区别。武田信虎时代,武田家一次出阵兵力也不过二三千人,后来慢慢多些,面对今川北条两面夹击也不过出四千号人。要是武田信虎一战战死二千九,那甲斐国直接就没了,完了。

    现在武田晴信的家底虽然富裕了不少,但也不是那种随便造,死伤几千人都无所谓的情况。和后来一百余万接近二百万石,地跨八国(甲斐一国、信浓大部、美浓岩村、骏河国大部、西上野箕轮、飞一部、远江一部、三河一部),天下顶级豪强大名还是差了很多。

    在当下这种情况,就算是有识之士,才智之辈也觉得甲斐武田家就算不完也离死不远了。

    福与城主藤泽赖亲显然就是这么认为的,武田晴信输的这么惨,他本来就是被迫降服,是一直心怀不满的,随时准备对武田晴信背后捅上一刀。佐久大井氏(大井贞隆、大井贞清)两度起兵和武田氏对抗,佐久数千人死于武田军的屠刀之下,有血海深仇,不反叛才奇怪。

    这些人历史上都是对甲斐武田氏统治极度不满的国人,先后联合信浓守护职小笠原长时、关东管领职上杉宪|政、北信雄主村上义清,乃至于越后之龙上杉辉虎,不断抵抗。可以说反抗武田氏统治的信心坚定的无以复加了,前后长达几十年,部分人最后领地丢光了还不断跟在上杉辉虎后面五次出入信浓。

    如今这些地头蛇大部分如小平太所预料的一般,为了把压在他们身上的过江龙武田氏给打死,已经开始发动起来,武田氏在信浓的统治极有可能就此终结,唯一可虑的就是诹访上原城的诹访氏的动向。

    历史上上田原合战武田晴信大败之后,诹访的诹访氏旧党包括诹访赖忠在内居然并没有发动大规模的叛乱,但是村上义清也没有对此进行大规模的调略,只有这一点,小平太无法把握。

    山内义治在帐内来回走了几圈,自言自语,摇头晃脑,表现的很矛盾。过了一会儿以后,他对几名近侍吩咐一阵,让侍从们分散去营地里把各备队的统兵主将都传召到幕府内。

    之所以没有擂鼓聚将,只是因为夜里发出大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不可能有将领得了失心疯在黑夜里无预兆的敲响太鼓。一旦发生营啸,几十万大军一瞬间完蛋也不是不可能,明智的将领不会允许黑夜中营地发出什么大的声音的。

    很快的,山内氏重臣、次席家老一色宫内少辅掀开帷幕,“殿下相召,所为何事?”然后在山内主计头的指引下,坐到山内义治座位的旁边。

    之后,北大学头、小西原左卫门、大石三郎、细川采女正、松下雅乐助(就是松下一青)......一名名山内氏大将风尘仆仆,络绎走进帷幕内,按着资历和地位相机找位置坐下。小平太还是坐在纲良叔父旁边,不争坐次。

    大家在等人来齐的空档互相交头接耳闲聊了几句,纲良叔父也小声问小平太,夜晚急急相召,肯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哇。

    小平太就把信浓地方上原本属于武田氏的国众豪族大规模掀起反乱旗帜的事情,全部告诉了纲良叔父,还把诹访的事情略略分析了一下。

    纲良叔父摩挲着下巴,“小平太,你前次是不是讨死了栗原左兵卫?”

    小平太回忆了一下,似乎是某个死于太浪前来讨教的人,混身上下应该起码有十几个窟窿眼,所以有一些印象。

    “栗原氏在诹访和甲斐都有家系,先前武田京兆在位时,便对武田氏不满,如今武田大膳大败上田原,栗原氏不用任何调略也会在诹访起兵,甚至有可能攻击态度不明的诹访氏。”纲良叔父娓娓道来。

    小平太心里又一次刷新了对纲良叔父的认知,纲良叔父简直就是甲信间的一本活字典啊,什么狗屁倒灶犄角旮旯的破事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小平太按不算太清晰的历史记忆都不确定诹访地方到底会不会发生完全的反乱,纲良叔父只是随便想想然后结合了一下当下的情况,就能确定栗原氏反乱。

    两个人互相交流了一阵,等帐内人基本来齐了之后,也闭口不言,等山内义治发号施令。

    看人来齐了的山内义治很快把信浓反乱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略略分析了一下四下各国的情况。北大学不等其他人考虑清楚,立刻发言要去联系佐久大井氏,然后打通去往甲斐的道路。

    北大学人老成精,从山内义治深夜召唤全军将领这个情况上,就看出山内义治因为信浓反乱的事下定了打进甲斐的决心。如果不是心下决定要动兵,只是宣布信浓叛乱的消息的话,完全可以明天早上再提。

    他虽然没有直接说要攻打武田氏,却旁敲侧击了建言去联络攻打武田必由之路的佐久大井氏。

    山内义治瞌睡碰着枕头,当即应允北大学,其他人不管原先想不想打,如今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大多改变了主意。众将摈弃了之前针锋相对的意见,开始热烈的讨论起进军武田氏的方案。

    转头第二天,山内军就拔营启程。大伙儿商量了小半夜,还是准备堂堂正正正面推进进入甲斐国。沿途的信浓国众大多闭城自守,但看到山内军煊赫的上万大军,也送上军粮表示对山内氏攻击武田氏的支持。

    如此这般,阻拦在山内氏大军面前的第一座甲斐武田氏支城韭崎城便到了。城头上写明着城将的姓名庵原堪之介。

41.山本堪助守坚城

    小平太站在韭崎城下,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又特么是一个令人恶心的***大的山城!”

    这些小山城起步建在五十米到二三百米的土石山坡上,城门怎么险峻怎么修,上山的道路怎么崎岖怎么走,丝毫不具有任何政治(极个别平山城有,当然那些大规模的山城另当别论,比如月山富田城、吉田郡山城、春日山城等等。)经济意义。完全是为了军事服务,完全是以控厄道路威慑地方为目的。

    小平太看了这个恶心山城痛心疾首啊,信浓佐久长城和诹访上原城进入甲州的最重要通道,甲信间最重要的韭崎口,驿路繁荣昌盛,无数驮着盐、木棉、海产、生丝,甚至黄金的商伍往来不绝。(当然现在打仗是没有人走了)

    如果将韭崎城建立在四平八阔的平地上面,当道拦住汇聚于韭崎口的商路,设立番所和关口收取过往的商税,发展出足够规模的城下町,建立宿场和商屋。再利用当地的竹木、石料、荞麦、米糠、蔬菜发展手工业和食品加工业,弄得好,比一万石乃至两万石的水田收入还多,简直暴遣天物。

    小平太绕城一圈,观察道路隘口,以及城下不远的村落。大体了解了一下整个韭崎城的防御体系之后,还是摇头苦叹武田家一帮肌肉男,不思发展地方经济。(其实武田家对领内采取了数不清的内政措施振兴工商业和农业,除了金矿以外,甲斐的特产有很多闻名遐迩的东西。)

    山内义胜和他爸爸也绕城一圈看完了周围的地形,他也是又一次被这种小山城恶心了一下。可是偏偏还没有办法,整个战国时代的大名都一个尿性,一切都是为了军事服务的,山内家也在各种恶心的小山上筑城,手段粗暴又简单,但是却真特么的有效。你看山内家雄兵一万,还不是狮子咬乌龟一般根本下不去嘴。

    山内义胜正在听他爸爸山内义治讲解进攻山城时的各种窍门,以及相关的筑城问题,这都是父子相传的东西。既然有机会实地碰上,两个人就讲的多些。

    等他们的交流告了一个段落,山内义治叫上自己的弟弟山内主计头去安排水源和柴火的收集。山内义胜就闲了下来,他看小平太也一直摇头,驱马上前,“小平太你也觉得这个城池难打?”

    “啊?什么?嗷嗷嗷嗷,是的,小而坚固,难以速克。”小平太满脑子挣钱了怎么花的思路被山内义胜突然打断了,就顺着他的意思随口应答。

    “出丸的栅栏后面全部堆上了半人高的土袋,城壁上涂着泥巴,城门被完全堵死钉住,箭楼上安置着围挡木和竹束,城内有善于防守的能人啊。”

    小平太倒不是真的没有还好的仔细观察这座城,他只是把心思放在了要是我自己来韭崎怎么振兴地方,发展经济。现在思路被山内义胜发现了,于是把自己看到的都和山内义胜说了出来。山内义胜也看在眼里,觉得这个乌龟壳真的是难以下手。

    “城内的守将是何等样人?”小平太问了一下,两个人并着马,也不急着回营休整什么的。准备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慢慢荡回去,交流一下。

    “没听说过,不太清楚。”山内义胜摇摇头,也把马速放慢,招呼几名侍从慢点跟上就好。

    两个人就这么闲聊了一路,也没晃荡多久,就在路上碰上指挥小荷驮队驮运军粮的北大学,就问他知道城将是谁吗。因为北大学恰好刚去过大井家,了解了一番武田氏家臣团的情况。也许能从他这里得到些出人意料的消息,总比他们两个两眼一抹黑来的强。

    北大学听了他两的问话,倒是知道这位守将是骏河庵原氏出身,现任韭崎城代和武田氏足轻大将,指挥三百骑防守韭崎,据说是一名军略优机才智兼长的武士,只是因为跛脚行动不便。

    小平太灵光一闪,还没等北大学说完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是不是据说年轻时生过一场大病,还瞎了一只眼?”

    “好像确实如此,跛足独眼相貌有些丑恶。”北大学想了想,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应该是一名独眼的武士。

    哦嚯!话都说到这了,小平太哪里还不知道这位是谁,庵原堪之介,这不就是啄木鸟战法的制定人山本堪之助晴幸嘛。

    好家伙,这位仁兄也发达了啊,都坐上韭崎城代了啊!毕竟他虽然出身高级武士家庭,不过既非长子,相貌又恶,根本没有在今川家获得出仕的机会。后来在武田家才慢慢得到重用,以至于最后大大活跃于川中岛战场。(山本堪助人物确实存在,在山梨县已经发现其领地的年贡文书,参与川中岛合战的事迹也可以明确,至于其他的很多传奇事迹,则尚在讨论。)。

    其他人当下并不了解这位仁兄对甲州流军学的贡献,只当他是一个无名之辈,对韭崎这座城的重视显然远远超过对山本堪助这个守将的重视。

    小平太又不能说这人后来川中岛制定啄木鸟战法,奇正相和,差点坑死上杉辉虎的事迹。于是小平太只能憋着,和山内义胜回营去军议。

    跃下马来,把缰绳和马鞭交给阿吉,吩咐了几句喂点精料之类的话。然后拍拍手,掀开了幕府外的帷幕。里面济济一堂,早就坐满了各位山内氏的武士家臣。

    首座上的山内义治此时又在和他的弟弟山内主计头交头接耳小声比比,不知道两个老阴比又在憋什么坏水,一准是想要阴武田晴信一道。

    山内氏诸将讨论一阵,筹备了一些攻城所需的物资,然后筹划了一下城前列阵的具体排位。至于应对韭崎城的办法嘛,总是老规矩,两手准备。一是派人进城劝降,一是明天开始试探攻击。

    小平太没发言,他还在想,“这是山本晴幸诶,我能不能阴他一把?”

42.渴杀韭崎定计策

    又到了军议的时候,什么是军议呢?在山内家这种还有一点重臣合议制影子的老牌大名家,就是山内义治主持开会,然后一帮大老粗又开始喷着口水互怼了。

    至于为啥还开军议呢?还不是昨天定的计策完球了。很现实的,韭崎城内的山本堪之介大义凛然的拒绝了山内义治的劝降,口称受武田大膳的知遇之恩,以死报答。

    行吧!

    怎么打?

    恶心死人不偿命的小山城。

    水平最差的那一群开始夸自己多牛比,秀了秀自己的肌肉,张口就是要人肉扑城,还有个挺厉害的雅号,叫做“蚁附”!又叫做无脑流推城,全世界最垃圾,最普遍,最常见,最没技术含量的攻城战法。

    这些脑子都长到手臂肌肉上的大老粗的睿智建议直接被略过。他们的脑壳被门给挤了,山内义治脑子又没被门挤了,刚刚才战死五百员,战伤一千二百员,山内军不能再死人了,真的死不起了。

    剩下的攻城手段就是丰臣秀吉的两个成名手段,渴杀三木,饿杀鸟取。

    字面意思,大家都懂,渴杀就是断绝城内水源。前些年小平太献策夺取二俣城,就是属于断绝饮水的攻城办法。人没水三天就要死,所以非常有效。

    而且这个办法非常适合日本这个地区和战国这个时代,因为城往往不大,不是依山背水而建。而是像眼前的韭崎一样,大部分的城都是这种小山城。他们获取水源的手段非常有限,不足一提。

    饿杀的话,时人在当下给他取了一个别的名字,叫做兵粮攻战法。但这个办法很难说,如果城坚兵少,兵粮充足,士气高昂,包围一年可能都围不下来。可城外大军哪里能支持一年,当下山内军就更不可能了(春天诶,根本没有那么多粮食吃,本来这个季节打仗甚至还有一点去武田领内抢一波的意思。)。这个法子也不是什么适合当下的好办法,略过。

    还有一个就是土龙攻,又叫洞攻,这个法子武田晴信他用的非常溜,他手里有一支甲斐金掘众,专会挖地道通地洞,突如其来的就打进敌方城内,百试百爽。

    总之这个时代的攻城手段很少也很简陋,受制于各种各样的因素。用两个拍竿都算是大场面了,难得一见。

    小平太是这些菜鸡吗?当然不是,小平太可是一个有想法的五讲四美三热爱的上进年轻人。啥办法都没有,都想不出来,可不是小平太的作风。就算没啥办法,整理整理思路也许就能有新发现呢。

    所以小平太没有继续在营帐内听大佬们热烈的撕比,而是悄悄出帐,快马去韭崎城下的笛吹川边观察。

    小平太在想到了丰臣秀吉的渴杀三木之后,脑袋里灵光咋现。人肉扑城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有断绝韭崎城内的饮用水才是最快的破城方法。

    到了笛吹川岸边,纵马顺着河道跑了一会儿。地形果然如小平太所料的,发源于甲信群山之间的笛吹川在韭崎城这一带受到山势影响,折而向南,与釜无川在甲斐盆地交汇,形成肥沃富饶的盆地中小平原。

    韭崎城连山带水这一块地方,明显水势为韭崎山阻挡,那么韭崎城内水井所取用的水源必然是来自于笛吹川的水流。

    城在上,水在下。

    城下曲折处必然有水脉,不然怎么能从山坡上的城堡里掘通水井。而且从地形上判断这个水脉绝对不深,韭崎山这个土坡就几十米高了,以现在的掘井水平,这几十米已经是极限了。

    小平太一番考查思量,把关节都想通了之后,不由得心中大定,四体欣欣,安然返回幕府。

    宽阔的幕府营帐内,各位山内家的重臣武士们还在争执,似乎大家还没有吵出一个结果。小平太看他们的样子似乎还能再大撕三百回合,因为大石三郎的衣服袖子都撸起来了,看着是要和人打架一样。

    而北大学则坐在马扎上避着头,手握住拳又松开,握住拳又松开,看也不看这些争论的大老粗。他脚下的泥土都被他碾出一个深深的印子,并且有不断加深的趋势。

    至于主座上的山内义治和坐在他下手第一位山内主计头更是以手扶额,一副头痛欲裂的样子,脑壳都被这一帮人吵大了。山内主计头气的连记录的纸笔都丢在了一旁,完全就是你们爱咋咋滴吧,老子不伺候了。

    而山内义胜似乎是刚刚和谁吵完,还在气呼呼当中。脸色还有一些因为激动争论而产生的红晕,从侍从手里接了一碗水,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犹自不能解渴,又从侍从哪儿接了一碗。

    他喝完以后把碗丢下,在帐内走来走去兜着圈子,毫无头绪,激烈的争执声一刻不停。偏偏这么吵下去还根本没啥卵用,对战局毫无益处。

    山内义治这时看到小平太优哉游哉的从外面掀开帷幕走了进来,似乎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小平太,你刚刚出去了?”

    小平太本来准备进了大帐就悄悄找个角落,最好是混在旗本众二三十号人里面,继续咸鱼一伙儿,没想到才进来,屁股都没粘着座位就被发现了。只好尴尬的摸了摸脑壳笑了一下,“刚刚出去看了一下笛吹川。”

    “笛吹川?”山内义治嗯了一声,似乎想到些什么东西。

    山内义胜看到他爸爸突然换了一副思考的神色,也敏锐的感觉到“笛吹川”这三个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摸索着下巴上微微的胡须,找了张马扎坐下思考起来。

    小平太一看成功把话题引到了河流水源上,原本营帐内还在激烈争论的武将们也安静了下来,于是就飘飘然很有仙气的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为什么不想办法掘断韭崎城内的水脉呢?那样最多只需三五日,韭崎便能不战而降。甲斐的国门也就洞开无疑了。”

    “是也不是?”小平太仿佛世外高人一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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