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诹访父子相蹈死
“甲山崩塌了！”
“是啊！崩塌了！”
翁婿两个人莫名的有些感触。
“爷爷和父亲两代人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山内太郎小脸涨的通红。
“是啊！先宰相和先羽林的夙愿达成了！”
细川春宫突然流下泪来，一十九度合战，山内战死者不下三千人，父子相蹈而赴。历经二十年之久，终于在今日功成。
“终究我没有辜负两代先主之重托，山内之名永世不堕！”
小平太也激动万分，整个身体都颤抖了起来，几乎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也要流下泪来。
就差相拥而泣！
而今只剩下一场狂欢的盛宴，没有任何一支成规模的甲军部队留下来断后遮蔽全军撤退。所有忠诚且无畏的甲军武士都已经葬送在有贺山下的绞肉机中，剩下的尽是蝇营狗苟，企图保存自身的贰逆。
山内的武士纵马狂奔，尽情的讨取和抓捕着甲军的士兵。马后的绳索上捆着生口，腰间的布带上系着首级。
甚至因为有些首级难以取舍，而最终被丢弃在地。即使是山内军的杂役，也可能牵着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武士老爷，趾高气扬的向前狂奔，获取新的俘虏。
山内氏混一甲信的大势不可能再有逆转，北条氏深陷关东泥潭，鞭长莫及。至于其他，不过就只是小猫两三只，甲、骏、信、远、三五国大部将为山内氏所据有。
进可争王霸，退可保家门。
诚然是远胜先祖父之伟业！
不要再做什么太多的指挥了，只要勒命旗本一番队守护本阵，各队尽管撒下去，造就一场名震东国的辉煌大胜吧。
自然一番队的村上义光不会这么白白让他留在原地，以山内之使进入上原城，劝降只有不足二千众守备的城堡。
想必城内的诹访赖丰、诹访赖辰、诹访赖忠、诹访赖清四兄弟会有所决断，至于诹访竹王丸，一个尚在冲幼的孩子，他的意见无足轻重，或者根本不会有意见。
结果城还没进，山下就有武士献上来两枚首级，一枚是诹访大社大祝诹访赖丰，一枚是诹访赖清的。诹访四兄弟两个出城作战的居然都被讨死了，那也正好。
让村上义光带着首级，首级送还家人总归是一份善意。同样的，在如今的局面下，两枚未经处理鲜血淋漓的首级，未尝不是一种威胁。
毫无疑问，城内的诹访兄弟没有过多的犹豫，甚至都不带什么悲伤的提出保全上原城诹访氏的家门，并继承诹访大社大祝神职的要求。这个条件不算太过分，上原终究是诹访的坚城，城内也是诹访的士兵，攻城死人不合算。
但村上义光回来以后，小平太和细川春宫还是觉得这个条件可以商量。
“山内要的是诹访！仅仅是诹访！”
吩咐村上义光原话带回，这次拖延的时间略微长一些，村上义光抱着一个木盒奔回本阵。
打开来，诹访竹王丸的首级，小小的一个，面目扭曲且恐怖。没让山内太郎看，小平太和细川春宫确认后，就把首级放到了一边。
身上流着武田血脉的诹访竹王丸注定活不了，或者说留着武田氏血脉的近枝一门，几乎都不会有活命的机会。
与其山内做恶人，不如让诹访兄弟纳投名状。
竹王丸的首级送到，上原城开城，诹访氏家门保全。诹访郡所有抵抗的势力烟消云散，当然上原城是不能再封给诹访氏了，改封桑原三千七百贯。
西牧四郎右卫门作为“反正功臣”一跃而起，成为山内氏在诹访的旗头代官，知行一千一百七十贯。尤其是投名状武田信丰的首级送到驾前，得到了山内太郎的表面上极为郑重的夸奖，并赏赐了信浓驹一匹。
跳反小人，三次卖主，但不得不用，不过是安定人心罢了。
当天入夜，搜捕自然还在继续。小平太和细川采女共同签发了关于讨捕武田溃兵的文书，号令诹访的百姓动员起来，搜捕甲斐之众，尽可以全部可以抓来换取粮食。
整个诹访群山，入夜了仍旧是星火点点，漫山遍野都是瞪大了眼睛举着火把搜捕武田溃兵的落武者狩。
…………
第二天，以投降的二千诹访众以及突然暴富的西牧众为先锋，山内军直驱诹访口，再度进入甲斐国，自然而来又要面对韭崎城重镇。
城将乃是山本勘助之子山本勘藏，以骑兵十骑，步兵三百驻守韭崎。当然了如今城内还有几个人就完全不得而知了。
大军先锋一到，曾经凭借一城之力阻拦信浓倾来之众的韭崎城立刻开城。山本勘藏以城相献，以求报用。
哪有这个空去管他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大军暂留一夜，第二天继续往踯躅崎馆攻去。另外就是向骏河以及佐久口的另外两路大军告知山内本队进入甲斐的战况。
沿途甲斐一片萧条，士民逃散，闻听败绩，魂飞魄散，已经无人敢于抵抗山内军的兵锋。
可踯躅崎馆尚未到，便在远处见到浓浓生起的滚滚黑烟。武田义信放火焚城，弃了本据也不知道退往哪里了。
留给山内军的只有一片在烈火中坍塌破碎的废墟！
不过废墟归废墟，他终究是甲斐的国府，是甲斐的府中城，占据了踯躅崎馆也就等于占据了甲斐的心脏。
扎下大营本阵，除开旗本一十三番队五千五百众不动，其他各队纷纷派遣出去，搜捕武田义信以及其子今川彦五郎。至于海野信亲、仁科盛信、诹访胜赖、葛山信贞等人也一并要搜捕到，作为武田信玄的儿子，他们必不能存。
最先送来的是诹访胜赖，在尚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搜捕积翠寺的足轻给捆了过来。
“败了？”
“败了，讨死者不计其数，甲斐全众大溃！”
“也好，竹王丸想必也没有幸免吧？”
“前日上原开城，死于兵乱！”
“唔……我自行切腹还是要处斩？笛吹川河原恰好是甲斐街道的要路，可以把我的首级放在那里。”
说罢诹访胜赖仰天大笑，离开山内本阵，等待斩刑。
49.大难临头各自飞
很快信玄次子海野信亲从严明寺被搜捕而来，武田六郎葛山信贞则不知所踪。
五郎仁科盛信到是勇烈的很，在巨摩乡下被发现了，反身杀了好几个人之后试图钻山沟逃往相模，被人出卖，受了重伤。然后切腹自尽，首级被人送到了山内本队。
至于信玄最小的儿子武田七郎（安田信清），尚未元服，在上野乡下被人发现，也送到军前。小孩看到自己并不熟悉的二哥海野信亲，以及四哥诹访胜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嚎啕大哭起来。
结果被诹访胜赖一句“昂臧男儿，甲斐材勇，何敢落泪！”喝住了，一脸难言的表情跪坐在帐中。
剩下的武田近枝同族主要就是信繁、信廉、信龙、信实等人的后裔。这些都是信玄的兄弟，身份在那里。不过除了河信实没死于砥石城之外，其他人早就战死。这一次搜索的主要是他们的后裔子嗣。
反正踯躅崎馆废墟边的山内本阵日以继夜，不断送来与武田家关系匪浅的武士或者首级。终究是树倒猢狲散，骨干的死完了，人心也就散了。
等这一波搜捕结束，就算武田信玄复生也没有什么用了。武田的武士死完了，没有这支武士团，没有数量庞大的一门亲族众，你就是军神再世也指挥不了成千上万大字不识一个，满口烂牙只想回家，人均身高一米三，全部夜盲的农兵。
信玄弟松尾信是运气好，去年病死了，伸了腿儿。河信实的儿子河信俊过继给了他，如今的松尾信俊一样被抓到，十五六的小孩懂个啥，刚元服就要面临人生的终点。
另外就是一条信就和望月信雅也先后捕到，被提溜着扔到了诹访胜赖一伙儿。
一堆叔伯兄弟，大难临头。
“弹正，诹访四郎传信来，希望能够自行切腹了断！”村上义光弄死了人家儿子，面子上抹不过去，过来传信。
“切腹吗？倒也不是不可以！”小平太点了点头。
“武田氏终究是新罗三郎义光之后，代代传承的名门，施以斩刑确实过了些……”细川春宫不知道是人老了心软，还是真的感叹。
“便切腹吧！”山内太郎其实完全无所谓诹访胜赖怎么死，反正都是死，死就得了。
武田家并不是个个都一腔血勇，坚毅不拔的。尤其是几个小的，终究是不堪，哪里敢自己切腹。听到村上义光传来的切腹之命，又开始哭嚎起来。
这回连诹访胜赖都喝不住他们，看着那些小的还只有稻子高的的孩子，长叹了一口气，偏过头去，只得由他们去了。
踯躅崎馆的春日来的晚些，但春意更暖些，簇然而开的樱花飘飘扬扬。纯白的布帐围绕在笛吹河原边，武田氏的一门郎党全部一身白衣，跪在草系上。
小平太坐在小马扎上，细川采女也抽空赶了过来，两人一并端坐。山内义保则拿着书状大声唱念诸人的姓名，然后叠好交给小平太。
“梦醒甲斐春日迟，吾魂归去随落樱。”刀光一闪，落樱几点，武勇军略不下乃父的四郎胜赖自尽，享年二十五岁。
其余几人不论是切腹还是被切腹，终究尘归尘，土归土，全都丧命于笛吹河原。首级被悬挂在甲斐街道上，写明身份，以作震慑。
仅剩下武田义信、今川彦五郎父子以及河信实和葛山信贞等极少数近枝尚不知去向。
处理完几人，佐久口传来消息，大石氏照二千余众闻听甲军大溃，踯躅崎馆失守，北条军一路溃逃。沿途委弃辎重粮秣，被讨死者不下四百众，被落武者狩又讨死不下四百，大石氏照几乎仅以身免。
甲斐进入武藏的道路有三条，最北的那条雁板出恰好接近佐久口，方便北条军跑路。至于大菩萨越（河野出）则直通八王子城，最后就是关野出，可达津久井。
第二日高梨父子就统兵赶到踯躅崎馆，不过人马少了一半。按他们的说法是搜捕沿途溃散的北条军，但是来到山内本阵的大军依旧是大包小包，拉着牲口，推着大车。
没来的四千人真的是去搜捕北条兵，还是沿途去乱捕佐久口至甲府的乡村？小平太懒得去管，也不想去管。趁着山内的统治还没有建立起来，高梨父子也不会亏待自己，八千人出来一趟不容易，可不得带点土特产回老家嘛。
“下马殿下全胜甲军，进取甲斐全国，胜势震动天下啊！”高梨政赖老当益壮，出来抢劫特别有精神，说话都大声。
不过还是按着礼节朝山内太郎低头行礼，然后才端坐下来。山内太郎小归小，地位却高，高到需要仰望。
“海津殿下别来无恙，吾心甚喜！”现在山内太郎场面话说的特别漂亮，快川绍喜老和尚教的相当不错。
“不知道武田余众讨捕情状如何？”
“已然大致搜捕完毕，昨日午前已然处置完毕。”小平太代答了一句。
高梨秀政从外面掀开幕府的布幕进入帐内，在他父亲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段，大概就是把在甲斐街道路口的那些首级报上名字。
“如此甲斐一国，不肖两三年便也能安泰了！”
几个人互相闲扯了几句，一名风尘仆仆的使番策马飞驰到幕府外。
“报！武田甲斐引兵千余退往八王子，今川彦五郎引兵数百在河与葛山两将簇拥下退往骏河。”
“消息确实！”帐内诸人齐声问询。
“属实，（小西原）左卫门已经引兵二千众往追八王子，并请春宫同去，春宫久在八王子，威信素著。”
“那骏河呢？”
“远江殿已经在田中布阵，对穴山梅雪与今川助五郎发动强攻，激战不过两刻，大获全胜。”
“那么远江殿下夺下骏府没有？”
“寿桂尼聚拢今川旧臣，于前日起兵，已经占据骏府。其余行止并不清楚，今川助五郎收拾残兵就在城外，穴山梅雪则退保浅间大社。”
50.穴山梅雪怀三端
以山内太郎的名义要求下山穴山梅雪以及岩殿山小山田信茂投降，小平太召集在甲斐的连判众商讨关于骏河的处置。
大军征战在外的穴山梅雪失了骏府，如今进退不能，以这位的“明智”，想必不会死心眼的给武田卖命。到是小山田信茂从诹访跑回来以后，就不知道去向，别的还好说，要是这个人投了北条，还真有点难办。
小山田信茂常年名列北条氏军役状，他一边负责武田与北条的交涉，还一边以北条氏他国众的身份跟随北条家出战。
半独立的国人姿态显露无疑！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算一个大名！
二千人的小山田众怎么说都算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从往昔的战绩来看，也确实如此。以前和山内家几番作战的小山田信有端的是一员虎将，尤其上田原合战时阻挡山内义胜，为信玄撤退立下大功。
如果从战国大名的角度来说，保留他的领地，快速的整合这支强劲的部队，让他立刻投入本家的战事之中最为合算。在战争中不断削弱他的实力，然后联姻，嫁女儿娶媳妇，三代人也就能家臣化了。
但从想要谋求天下霸业的角度来说，这种刺头就不能留着，和独立大名完全没有区别的半独立领地。大名的检地和郡司不能进入他的领地，甚至他可以单独与别家进行外交交涉。
这不像话！任何一个有追求的大名都不会这样纵容！
所以小平太还真有点希望小山田信茂不识相，倒向北条家，然后山内凭借大兵压上直接消灭小山田氏。而不是他摇尾乞怜一般上前来请求原谅，继续保留领地，蛰伏下去，等待下一次可以跳出来反咬一口的机会。
至于骏河的寿桂尼，虽然甲斐征伐之前和她通过气，希望她能搞点事出来，但是那是没干翻武田义信之前。如今甲军几乎全溃，骏河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山内家委实不想把这么大一块肉交给所谓的今川家。
今川义亲也是今川，足利义辉认证过得！
这一次在纲良叔父和岩濑元政、安宅清康、河边家信、小林元春、清水吉纲等将的协助下，水路并进大败武田北条联军。今川义亲完全是以王者之姿进入骏河，作为今川义元合法的儿子，继承骏府在理论上是毫无问题的。
何况当年山内义治的安排就是今川义亲以弟弟的身份，享有骏河一国，而哥哥山内义胜占据宗家大义享有本国信浓和其他领地。
只不过后来足利义辉瞎搅和，今川家一分为三，远江守护职给了今川义亲，骏河守护职给了今川彦五郎，而骏东两郡给了北条的今川助五郎作为安抚。
这也在事实上造成了骏河国内存在四方势力，武田虽大但并非唯一的局面。
如今武田氏在骏河的势力全速败退，仅剩穴山梅雪的残兵败将，以及河信实、葛山信贞等人的数百残兵，拥护着今川彦五郎在浅间大社逡巡犹豫。
寿桂尼得到了今川旧臣的助力，暂时控制了骏府城。但根基早就不在，具体是胁迫还是谈判，就是本次议论的重点。
唯一的变数是今川氏规，大家讨论之后，传信给今川义亲，让他警告寿桂尼保持中立。山内军则快速把北条军驱逐至骏东地方兴国寺。
指不定寿桂尼驱虎吞狼，想要靠北条家的力量保持中立，维持今川氏的家门呢？
细川采女亲自打马过去招降穴山梅雪，主要是为了抓捕到今川彦五郎这个武田义信的儿子，只要他交人，保存他的家门也不是不可以。
至于甲斐一国，大掠了好几天的山内军和高梨军被命令收手！不能再祸害了，再祸下去，就要山内家投钱下去救济了。
而且要把军队集合起来，准备应对骏河和小山田两方面的军情。
…………
“谁来撰写为殿下请任甲斐守护职的表文？”小平太跪坐在山内太郎旁边，诸位武士围圈坐在周围，实际上大家都围绕着中心那个大火盆，天气终究还是有点冷。
“还是让快川绍喜禅师写吧，这东西咱们不擅长！”北大学提议。
“禅师的文艺之道确实很好！”山内义保跟着混过几节课。
“那便传信回府中，如何？”
“甲斐的印传甚好，一并带两个给禅师。”山内太郎大概有点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的意思，自己打下了甲斐，那么送点甲斐的特产给自己的老师显摆一下，很正常。【注1】
“对于甲斐一国的治理，还需要各位群策群力，多加用心。”小平太写了一张判状，几个人轮流签字送回给府中的山内主计。
“甲斐投降的武田旧臣大致安抚之后，立刻编制新的军役状！”
“检地是否也要进行？”
“此时不行，将来更难！”
“弹正叔父，检地甲斐，士民沸腾如何？”山内太郎支着小脑袋问。
“三万三千大军就在甲府，正好将宵小之辈一网打尽！”
“武田氏根深日久，总要多费些波折。”其他人也点头，不多杀几轮刺头，甲斐是不会安稳下来的。
“殿下！采女传来消息！”村上义光拉开障门，跪在走廊上通传。
“穴山处看来有消息了！”
“穴山梅雪斋要求殿下宽恕今川彦五郎，并让其子穴山信治改继武田氏，今川彦五郎会立刻出家。作为请罪，河信实会切腹自尽，穴山梅雪斋也会亲自到府中城松历寺隐居，骏河一国全部让出由本家自由处置。”
“穴山彦六郎（信治）入继武田氏？”山内太郎不置可否。
穴山梅雪自己去山内家做人质，把自己在骏河还能控制的兵力和领地全部交给山内家，只求保住下山的旧领。
如果只是这样，那山内家立刻就答应了。
可他既要保住今川彦五郎的命，又要自己的儿子去入继武田家。
这不是心怀二端，这是心怀三端啊！
有点儿意思！
【注1】：印传是一种漆皮工艺制品，一般是在鹿皮上刷漆，制成皮兜皮囊。可以拿来放比较紧要的小件物品和金银钱之类的东西，在江户时代的武士中非常流行，以至于荷兰商人大量向日本输入鹿皮。
51.一切应允穴山请
穴山梅雪是无智无谋之辈吗？
很显然不是！
那他提出这般完全不是他的底牌能提的条件，他依仗什么？
他依仗的是山内家必须依仗他！
山内家如今地跨五国的庞大家业实际上是近二十年来，由山内义治祖孙三代奋力开拓而来。在三十年前的山内义治父亲山内义显的年代，山内家不过是一个据有不足万贯小郡的地方豪强。
自先代创业山内义明公到山内义胜不过区区六代人，所积累下来的武士团不超过八百人。凭借八百人想要统治五国的领地，完全就是天方夜谭。
所以在山内义治和山内义胜的时代，整个内田郡山内乡但凡是个稍微出彩得力的军役众奉公众如今都已经拔擢为武士。
小平太仅用了十几年的时间走到辅政大臣的地位，除开他本身的能力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小平太是山内乡的军役众，是山内自己人，是臣服山内家六代人统治的谱代之臣。
而十几年间，只需看看小平太麾下的武士，阿吉已经是山内旗本一十三番队的旗本大将，平六已经是远江敷智郡司，辰三也已经担任了长城代，七规也担任着小平太的阵代大将。这些出身不尽相同，甚至完全可以说低微的武士，在短时间之内快速成长，并成为高级武士。
根本原因就是山内氏缺乏武士！
这个问题很早就开始暴露，一开始还应对比较自如。毕竟山内家以之为根本的内田郡山内乡还有上百奉公众，这些人虽然不是武士，但也是跟随山内家累代作战的存在。快速的将它们提拔到武士的身份，不仅有理有据，还十分恰当。
可渐渐的远江国平定，北信浓臣服，东三河内附，武士的缺额开始愈发巨大。于是不仅是山内乡的奉公众被普遍提拔为武士，整个内田郡的奉公众都摇身一变成为武士。
犹自不足！
到去年信浓几乎平定，山内家武士不足的情况已经几乎达到了临界点。最直接的体现就是，纲良叔父把整个河边村二十多个男人全部抽走，提拔成为武士和奉公众，以约束日益庞大的领地和军队。
而小平太更是不堪，麾下的足轻头和足轻组长几乎全部提拔自十年前开始跟随自己转战至今得存的足轻。
从足轻变成武士，在战国时代的早期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百分之百不存在，武士的身份多么得精贵，怎么会下赐给卑贱的杂兵呢？
但在如今的山内家就是常态！
细川采女为什么以前打仗那么勇猛，逢战争胜。他们家五百贯俸禄的时候只有二百个兵，十几个武士奉公人尽可以驱动的起来，军官比例高达百分之十，如臂使指。
短短十年间领地膨胀了十倍，五千多贯的领地，士兵膨胀至二三千人。武士呢？还是那么多！
军队的组织力度大幅度下降，士气和忠诚度全部下滑，根本不耐久战。军队越多，反而倒是堕了细川采女的武名。
而今甲斐一国，武田氏一门和旧臣大部被讨死或者捕杀，那么山内家靠什么来统治甲斐？靠键盘？靠嘴炮？
这就是穴山梅雪最大的依仗！
他是甲斐地头蛇！只要他出面就能勉强维持住甲斐一国的平稳，山内家只要用他，就能让甲斐平稳过渡。直到十年后山内的武士团扩张，或者山内扩张失败，他再乘势而起。
他的身份太完美了！完美的无以复加！
武田家的兄弟子侄，那肯定是活不了的，都要处死，不然总有人会借机闹事。那剩下在甲斐能有号召力的只剩下些许武田的女婿们，而穴山家恰好就是武田氏出身，又是武田氏三代女婿。
既和武田有关系，但又不是武田的同枝近族。
短时间之内，整个甲斐找不到比穴山家更完美的代理人！
除非山内家数万大军一整年都不离开甲斐，一直呆在府中城。那样甲斐没有人会跳出来闹事，保准乖得很。
可是这可能吗？
山内家的大军肯定要走，而且呆不了多久。撤离的那一刻就是必须妥协的那一刻！
而此时为了平定甲斐以及争夺骏河，看似庞大的三万三千山内高梨联军。一路要去岩殿山城消灭态度不明的小山田氏，以岩殿山城的恶心，小山田众二千人守城，如果加上几百上千北条援军，那山内家不用上万人根本别想破城。
而骏河的寿桂尼再烂，城内也有二三千众，一旦与今川氏规合流，城内六七千大军，又有实力强劲的骏河水军沟通外界。以骏府城之宏伟，山内家起码需要三万人才有可能短时间内破城。
山内家拖得起吗？有这么多人吗？
既拖不起，也没这么多人！
而想要解决这一切的困局，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穴山梅雪出面，以穴山信治继承武田家。向山内家表示臣服，收拢和安抚武田氏的旧臣。保证甲斐一国的安定，直到山内家有实力直接分布武士，统治甲斐。
而不用大军久镇甲斐的山内军立刻就可以削平小山田氏与骏河的乱局，一切的困难都迎刃而解。
代价仅仅是宽容穴山梅雪这个武田女婿，承认穴山信治这个武田外甥的继承权。
真的不过就是一句话的功夫！
太轻易了！
而留下今川彦五郎的性命，对穴山梅雪而已，好处太多，根本不需要多说。不仅武田家的血脉得以保存，还有了干涉骏河国的借口，穴山家还成了保护武田的大忠臣。
口碑和未来的机会两面俱到，一本十万利！
所以穴山梅雪才在武田近乎灭国，武田氏遭到追杀和灭族的情况下，仍旧大胆的提出这么一个看似不可能的降服条件！
“答应穴山梅雪斋，他的下山城本领保全安堵，但今川彦五郎要到府中城松历寺出家，出继武田氏的穴山彦六郎也不许滞留在甲斐，必须前往府中担任殿下的旗本！至于他本人，即刻赶来甲府以甲斐先方众旗头的身份奉公！”
小平太当着连判众们的面，宣布了这一决定，大家面色有些沉重和疑虑，甚至山内义保还张了张口，但是最终没有一个人出言反对。
“大学！即刻组织奉行下乡检地，大军最多再呆五日，骏河不能错过！”
52.甲斐否平一国定
踯躅崎馆被武田义信一把大火烧了一个通透，啥也没留下。至于甲斐的府库，比山内的还干净，老鼠都饿死了。
指望靠进城发一笔的小平太只能摊手，家家都是穷鬼，没办法。
“甲州的几处金山派人接收了吗？”
“除了穴山氏下山的那处，都接收了。”
“矿工里不乏呼啸之辈，注意弹压。务必立刻恢复开炉，不容有失！”
“矿工逃散了些，之前上原合战甲斐殿还拉了一批矿师参战，死伤不少。”
“嗯？”听到黑泽良基的汇报，小平太停住了脚步。
“尽力恢复也只能到往昔的一半，除非投入新的矿工！”
“甲州的败兵那么多，抓到的都投进矿坑！”
“好！”黑泽良基刷刷刷写下书状，调转方向让小平太签字。
“弹正！穴山梅雪斋到了！”阿吉跑过来汇报。
眼前不过三十岁样子，剃了一个光头，两撇打理的很好的小胡须，安静中带着微笑的面容，很难想象是那位历史上卖主求荣的大叛贼穴山信君。
旁边一同跪着的自然是今川彦五郎、穴山信治、河信实和葛山信贞。
打量着这个几乎算是最后一批武田的骨血，山内武士们的眼神透露出的绝不是善意。
“罪臣穴山梅雪拜见下马殿下，殿下勇名贯绝东国，英姿天纵，令人神往！”
“卿识时务，以礼来降，吾心甚慰！”山内太郎点了点头。
“废话不多说，既然梅雪斋前来参阵，那么总要麻烦你一些事情！”
“弹正请说！”穴山梅雪并不慌张和惊疑，投降者总要付出代价。
小平太看他面色如常，暗叹了一声，到底是一位遗臭万年的“人才”。
至于需要他协助的事情也没什么稀奇的，主要在于消耗他的财力和军力。
第一是配合已经确认担任甲府城代的小西原左卫门重建甲府城，穴山氏需要出木材和工匠，还要供应口粮。
第二是回到下山本领集合穴山众，带上两千人为山内家做平定骏河的先锋。如果真要强攻骏府城，那么对不起了，你穴山梅雪先上。
第三反而好做到，如今春荒，交五百石粮食出来供应大军。至于你是搜刮领内，还是掏钱购买，不关山内家的事。
听完小平太的三点要求，穴山梅雪的头弯的更低了，没有一点儿的哀求和反驳，十分坦然的接受和面对。
“下臣知晓了！一定会拼尽全力！”
这样逼他，他都没有一点儿不满表现出来，组织了一肚子痛斥他的话的山内诸臣们竟无言以对。
“梅雪斋果然识实务！”细川春宫都感叹了。
既然人家答应的痛快，也就不能再难为了。诸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今川彦五郎来，这位明明是武田氏的儿子，却继承了今川氏家门的半大孩子。
说来今川彦五郎也十二岁了，这年头也不算太小。甚至早一些的都已经元服了，譬如小平太手下两个死小孩都已经上阵砍过人了。
按理来说就算背信弃义也应该一刀斩了眼前这位，不过武田大势已去，暂时留下他也无妨。松历寺里还住着原来滨松城主白川氏的少主绍澄和尚呢，在庙里出家的大佬可不少。像什么小笠原长时、朝比奈泰朝之类的，哪个不是世上留名的。
进了松历寺还想跑？那根本不可能的！安心做和尚就得了！
至于将来的武田氏之主穴山信治，小伙子很精神，称得上一句相貌堂堂，国字脸，浓眉大眼。但是气色上面似乎有所欠缺，肤色偏白。
“作为臣礼，我主将先羽林殿之下字‘胜’赐予彦六郎，从即日起，便改名为武田胜信！”小平太继续宣布道。
“遵知！御恩不敢相忘！”刚改名的武田胜信声音并不粗气，反而有些柔弱。
至于河信实与葛山信贞两个人，原本作为投降条件是要切腹的，如今也显示宽宏，编入甲斐先方众，立刻回领整兵跟随穴山梅雪出阵。
等一干人等退下，帐中又只剩下山内家的诸位武士。
“穴山梅雪斋不可小觑！”
“权宜之策，不得不用！”
“须得委派一员诚勇材士，担任穴山队之军监。”
“甲斐的猛虎下，蛰伏的果然都是豹饕之属，驯服殊为不易。”
没有人敢于轻视这样一员能屈能伸的武将，或许什么时候借刀杀人才是稳妥的办法。
略聊了几句，大致把甲斐的情况梳理了一遍，把重修甲府城以及任命其为甲府城代，监管甲斐国的书状送给已经开赴岩殿山的小西原左卫门。
几位连判众刚签完字，正准备把书状送去，小西原左卫门却派人过来了。
送了一枚首级过来，当然不是武田义信的。
小山田信茂的首级！
半个脑壳陷了下去，似乎被钝器猛砸过一般。饶是大家大风大浪见惯了，也没有见过这么惨烈的首级。小平太让人把要过来检视首级的山内太郎赶紧抱走，这太恶心了，怕吓着人家孩子。
这位小山田越前守在上原城接敌大战出工不出力，武田败势之后，率先动摇溃逃。结果跑回甲斐之后，被风起云涌的落武者狩给发现。
人家又不知道这是谁？
结果山梨郡石和的几个农民在山道上发现跑散了之后，只有区区四五个人跟随的小山田信茂，觊觎他身上那件装饰了黄金的盔甲，呼朋引伴，全村男女老幼一起上。
一锄头下去，管你是人是鬼，红的白的也都给你砸出来了。
“确认是小山田越前守？”北大学一把年纪了，也没见过这样已经半凹进去，一个眼珠里都耷拉下来的首级。
“盔甲和兜内写有名条，应当就是！”
“那岩殿山城如何了？”细川春宫转头不看那半拉脑袋。
“不战自溃，已然破城。”
“那武田甲斐的踪迹发现没有！”小平太心想这人死了拉倒，武田义信才是关键。
“已经确认，武田甲斐见岩殿山不可守，在大熊、饭富等将的簇拥下逃奔八王子去了。”
终究还是去投了他的妹夫北条氏直，倒也不出意外。
53.贤昆仲手足情深
分遣大军去八王子追击武田义信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让小平太对真田信纲乃至整个真田氏的看法大为改观。
在土屋昌恒进攻至山内本阵之前，本来细川采女和小笠原长政的铁炮长弓已经准备好招呼土屋昌恒了，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时代变了。
可是那个时候真田信纲单骑冲出和土屋昌恒对打一骑讨，碍于他特殊的身份，无法下令开枪，导致接下来的山县昌景直冲山内本阵。
这属于军法中最过分的“乱军”之罪，理论上直接判你一个斩首或者切腹都是没错的。
但是他在一骑讨的过程中被秋山纪伊强袭，然后被土屋昌恒一记重击，昏迷着被人抢回去了。
所以一直无法追究他的罪行，总不能和一个尚在昏迷的人计较吧？
而后大军进入甲斐，土屋昌恒的首级本来已经送回甲斐惠林寺了，又被人找出来送到军前。
被赞誉为“武田使番十二众，土屋藏第一兵”的土屋昌恒在上原城下大放光彩，死兵突击的壮烈精神，使片手千人斩的勇名在敌我两军中大为传扬。
讨取这样一位名武士的功勋不用多说，起码值三五百贯知行。
担任山内全军军奉行的小平太自然开始询问是谁讨取了土屋昌恒，根据当时在武田本阵的杂兵供述，土屋昌恒死于真田军最后袭击时的铁炮。
而当时用铁炮向土屋昌恒射击的乃是河原纲家，河原纲家则是真田信纲的家臣。
那么按照战国通行的规矩，讨杀土屋昌恒，立下斩将第一功的就是真田信纲！
同一天，真田信纲苏醒了！
乱军和斩将，一大过与一奇功同时落在一个人身上。
这该如何处理？
作为代替山内太郎指挥作战，以及确定赏罚的军奉行，小平太必须秉持公平公正的原则，有功必赏，有过则罚。他的决定代表着山内太郎的决定，代表着山内太郎的声威。
不敢轻易下决定的小平太和老岳父商量之后，决定召见真田父子二人，现场做最后的决定。
“源太左卫门！我问你，合战中你不尊号令，擅自阻挡后阵，自行出战没有？”小平太声貌威严，用青竹杖一指真田信纲。
“确实单骑出阵与土屋藏对打！”
“好！那河原纲家何在？”
“在！”年轻的河原纲家快步跑过来跪到山内太郎和小平太的身边。
“你确实开枪击中土屋藏？击中何处？”
“确实开枪击中，但具体何处不知。”
“如今武田大将土屋藏被铁炮击杀，现确认为你击中。乃是一番首的奇功！”
“不敢，全是少主的功劳！”年轻人虽然喜上眉梢，但是仍旧把脑袋低下，按着规矩把功劳献给真田信纲。
“好！那么事情明了，真田源太左卫门，在上原有贺一战中乱军当斩！但同时讨杀土屋藏，为全军首功，两厢抵消，无功无过！你可接受？”
小平太的判决一下，真田家的各位微微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功劳以后可以再立，反正真田信纲还年轻。
“还不向下马殿下谢恩！”真田幸纲这一仗没出什么力，本来就不指望如何。倒是儿子真田信纲乱军，让他大为担忧。如今判决已下，却看到真田信纲愣在那里不作答，他赶忙上来。
“请殿下收回成命！判处罪臣切腹！”真田信纲石破天惊。
“嗯？”
不光是小平太惊讶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了，怎么会有这种事。尤其真田幸纲，老脸一颤，就差一个大耳刮子上去了。
“源太左卫门，弹正的判决你可有不满，你尽可以说来。”山内太郎开口道。
“弹正判决公允无私，不偏不倚，并不任何不妥！”
“那你为何不接受？还要切腹呢？”
“罪臣请下马殿下将上原有贺合战一番首的功劳让给舍弟二人，在降服武田甲斐之后，免除二人的死罪！”
说罢真田信纲的脑门“咚”的一声重重的砸在地板上，整个人都跪伏下来，极为郑重。
此话一出，真田幸纲嗫嚅着嘴，不知道怎么说自己这个最喜爱的长子。而在场的真田家臣也纷纷动容，甚至有人掩面而泣。
这般战国之世难能可贵的兄弟之情，居然叫小平太给遇见了。到底真田氏在战国时代的倾轧中，能够代代流传，以至于香火不绝于数百年后，真的是有其原因。
“贵昆仲相爱之情，令人钦叹！”山内太郎连连点头。
“真田弹正有一位好继承人啊！”细川春宫也点了点头。
“源太左卫门你可想好，如果将一番首之功让与兄弟，你便要切腹谢罪！”小平太虽然心里感动，但面上不能表现出来。
“这样便很好！”
啪啪啪啪，山内太郎不由得鼓起掌来。这年头父杀子，子弑父，兄弟阋于墙，君臣日夜争。什么道德都可以被抛诸于脑后，什么承诺都可以撕毁而不认。
国人豪族你来投你，他来投他，忠诚相爱甚至比不上一张擦屁股纸来的坚韧。即使是在团结无比的山内家，也蕴含着一门众与谱代众之间的对立。
猛然见到一个愿意为了挽救两个弟弟生命，而不惜牺牲自己的人，真的不感动都不行。
这可是军中无戏言，严明军法乃是诸战国大名的要责。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出来的话都是要当真的。
“源太，你的首级暂时存着，我希望你能用攻克八王子的一番枪之功来换！”山内太郎亲口下判，不会再改。
“谢殿下！”以真田信纲为首的真田众纷纷低头谢恩，大声应诺。
真田信纲因为他的信义和忠爱，得到了山内太郎的激赏，不仅性命无虞，连带着真田家在山内家内部的评价都上升了不少。
等真田一家老小离开，义气昂昂的整备军队去八王子追赶先期已经开拔出发的小西原左卫门。后续一同追去的木曾义昌、小笠原贞庆、诹访兄弟也全部出发。
山内本队则滚滚往骏河而去。
54.海道五国混一同
一万信浓众去围攻八王子，山内家留下二千人镇压甲府城，带着一万三千众本部人马，八千高梨众，二千穴山众往攻骏河。
听闻山内大队人马杀到，今川义亲也派人迎接，两军一汇合，三万三千大队人马驻扎在骏府城外，对骏府呈泰山压顶之势。
武田氏在骏河残存的人马由穴山梅雪拥着今川彦五郎招抚，葛山信贞则以原今川氏家老的身份招揽今川氏的家臣。
原本残兵四千余众驻扎在骏府城外的今川氏规还没有和寿桂尼合流，就遭到了山内军的痛歼，一场混战，大败亏输，逃奔兴国寺去也。
至此骏府城内仅剩旧今川家三千众驻守，倒是骏河水军众活动频繁，不断的游弋，试图勾连北条氏，与山内氏抗衡。
大军合营之后凭借优势兵力，开始对骏府城展开全面的包围。
高梨众八千进军至骏府东侧谷津山，肩负阻挡北条氏陆上援军的职责，同时也给了他大掠安倍郡东部的机会。
山内旗本本队五千五百众则下营骏府城北面稍远的临济寺，并以高临下监控全局。
剩余部队和穴山众驻扎在浅间大社，直面今川馆和骏府城，随时压迫旧今川的生存空间。
城西面的安倍川上，则搭建了四条浮桥，由今川义亲统帅的远江众控制守卫。安倍川则由滨松水军众和骏河水军众争夺的局面转向对峙。
在这里不得不夸一句安宅清康，到底是家学渊源，他麾下的安宅水军乃是山内氏麾下水军众之中最为能战的一支。和骏河水军打的有来有回，不分胜负。
对于从来没有指挥过水军会战，拥有水军也才十多年的山内家而言就是水上的第一大将。即使清水吉纲和大村益次等山内培养十年的水军还是比不过他们这些老海贼。
凭借十倍以上的优势兵力，三面合围骏府之后，只留下南面太平洋的海岸。
为了保存繁荣的骏河府中町，不使城下在战火中覆灭。山内家决议迫降寿桂尼，以兵威而取胜。
“远江殿下本次将入主骏府城，各位有何疑问吗？”
这次换做一色宫内来主持军议，既然他来了，到底身份地位在那里，是山内氏的笔头家老。
“并无异议！”小平太率先举手支持。
本来这个今川苗字就是小平太替今川义亲争来的，他不支持谁支持。
当年还是半大孩子小年轻，追在小平太后面喊“弹正稍待”的今川义亲已经也二十五岁了。两撇小胡须蓄的很好，脸上的稚气全脱，一副刚强武士的姿态。
“转封骏府之后，远江牧野的领地我将退还给太郎殿下。”
其余诸人听今川义亲的表态之后点了点头，抛开北条氏占领的骏东两郡，入主骏府的今川义亲领地将庞大至三万贯以上，拥有骏河一国庵原、安倍、有渡、益津、志太五郡。远江此前的旧领一万一千贯自然要退还本家。
“安倍金山呢？”北大学问了一句，年产数千两黄金的安倍金山比一个普通的郡还要值钱。
“交由家中处置！”今川义亲立刻答复。
这下没什么好说的了，今川义亲执掌骏河是山内义治和山内义胜确认过的，不然白瞎了今川这个威名赫赫的苗字。
何况领地大了要分封是必然的，封给亲近的一门众总比封给别人来的强。
今川义亲苗字今川没错，但人家是山内太郎的亲叔叔。以后一门亲类众笔头的职位肯定是今川义亲要干的，一门中如今就他混的最好。
“那就还是由弹正书状，我们一同连判吧！”一色宫内看大家没有反对意见了，便让小平太书（屏蔽）记执笔。
“殿下御恩，臣必忠勇！”判状到手，今川义亲向山内太郎高声跪谢。
山内太郎人小鬼大，走下来扶起今川义亲，“骏河便要托付于叔父啦！”
帐内一派欢快的气氛。
至于骏府城，早就派遣穴山梅雪入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以老尼姑的睿智应该心里有数。她如今的最佳选择也就是仰仗着骏府城下繁荣富庶的城下町，把今川家卖一个好价钱。
城中的主将自然是冈部兄弟还有安倍元真、久能宗能等将，说实话这些人和山内家交手的次数不在少数。不会有什么以一城之力，抗十倍敌军的妄想。
都是实际人儿，并不会真的死硬着要如何如何，但就算认命，也要卖个好价钱。
谁知道山内家来得这么快，武田家败的又这么快！
原本寿桂尼指望武田家死扛山内一波，在甲斐玩一出什么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她再联结北条，伏低做小，以北条氏如今的状况，保留一个能抵抗山内的势力十分重要。
不曾想，武田义信说败就败，甲斐三天就没了。骏河的穴山梅雪也没抗住，眼皮一眨，转头就投了山内，甚至还摇身一变成了武田。
这下子，寿桂尼不仅没有足够的时间动员骏河国人，也没有机会和北条氏进行谈判以及串联。重新获得骏府城不过十几二十日，就陷入了山内大军三万余人的重围。
什么美妙算盘都是假的，商量着怎么卖自己吧！
“城内的意思是？”穴山梅雪出城回到山内本阵。
“迎奉远江殿下入城，无伤开城，城将旧领安堵，但是下一任今川家主必须是远江殿下与梅姬之子。”
“都可！”今川义亲率先点头。
其他人没有什么不满的，城内这根本不算什么要求，除了城将旧领安堵之外，都算是应有之义。
反正以后骏河做主的是今川义亲，他愿意接收这些家臣，那就不会有什么别的人反对了。至于今川梅，本来就是今川义亲的正室，他们两个人的儿子继承家督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寿桂尼故意提一句今川梅也不过是让今川义亲记住自己今川义元女婿的身份，他如今的一切和今川义元还是有相当巨大的关系的。
总之骏河府中城就这般开城了，海道五国终于大部统一于山内氏的旗帜之下！
55.时不利兮骓不逝
今川义亲入主骏府，原本的牧野众摇身一变成了骏河众。咱们的远江守兵不卸甲，马不解鞍，带着二千多人去松野城遥制兴国寺的北条氏之兵。
刚刚获得的骏府城自然不会就这么交给还不信任的旧武田今川之臣，高天神城代岩濑元政以与力的身份，改封骏州高松城主，享禄千贯知行，担任骏府城代。代替今川义亲镇守骏府，以防宵小作乱。
而二俣城主姊小路纲良加封至远州丰田郡五千五百贯，以二俣城主的身份担任滨松城代，说白了还是提前预备给小平太那个过继来的弟弟，原来的山内治五郎，后来和纲良叔父的幺女结缘成为夫妻，以外甥的身份娶了阿姨，做了外公的儿子。
当然纲良叔父还要在府中处理国政，无法长时间在滨松。善于处理内政的名手难得啊，砍人的武士还能凑合着找，但是会处理民政的武士真的不好找。
敷智郡司河边家信因为办事得力，进而擢升为滨松总奉行，以磐田郡见付乡四百贯知行的身份代为处理远江一国的民政。
大军则在骏府城破之后全部散去，包括在安倍郡东部继续饱掠一阵的高梨军也美滋滋的撤退回国。唯留下山内本部可以连年作战的旗本常备五千五百众，准备开往八王子观阵。
小平太也护着山内太郎准备回国，平灭武田的伟业已经挂在了山内太郎的头上，剩下的扫尾工作就不需要他继续干了，臣子们代劳即可。
八王子什么的都在其次，主要就是一个武田义信的首级。
细川采女带着旗本常备众去参阵，问题应该不会太大。
至于关东方面，由于上杉谦信带着上野众猛攻北武藏的各支城，短时间之内深谷、骑西、山根等城先后陷落。在山内家进围上原城时，上杉谦信也终于进围忍城。
北条氏直则在藤田氏邦的辅佐下聚集起了二万二千大军往救忍城，双方沿着荒川和利根川的各处重要渡口与滩涂列阵。
阵中上杉方有一员大将表现的极为出色，便是以十六岁之龄，第一次出阵的上杉景虎。代替父亲上杉景信统帅古志城栖吉众，向忍城发动强攻。与成田氏家臣酒卷某阵前对打，击破忍城大手门之木。
与之一道初阵的藤田信吉持双刀一同与他杀入忍城，上杉三郎身着伊予扎黑系威鱼鳞胴具足，一手长枪舞的密不透风。
栖吉众又是经年累月跟随上杉谦信作战的越后强兵，将勇兵强，所攻无一不克。
仅仅突破大手门的几个瞬间，上杉三郎景虎就杀死敌兵十一人，其英姿之豪，即使侍立在上杉谦信周围的一众老将也纷纷感叹。
尤其是上杉景信，满面红光，自己的儿子给自己长脸了。如今这幅模样，不就是当初上杉谦信年轻时的样子吗？
两人甚至连名字都是一样的景虎！
由于上杉景虎的勇猛进攻，众多支城陷落的忍城彻底处于上杉军的重围之中。北条氏援军虽然在侧，但毕竟隔着利根川滚滚的江水，无法立刻进城。加上成田长忠亲自现身说法，希望城内降服，整个忍城处于一片阴云之中。
当武田义信上原有贺合战大败，山内高梨联军四五五千骑行将攻来的消息传至，忍城的最后一口气彻底垮了下来。
成田长泰不顾七十五岁之高龄，亲自出城，以追放成田氏长去往北条氏被条件，迎奉成田长忠入城继任成田氏家督。
消息传来，北条军也不免慌张。尤其是没两天大石氏照统帅千余残兵逃奔武藏，武田家覆亡，山内军进入甲斐，讨捕武田一门及重臣的各种情形摆到了北条氏直的面前。
面对全取甲信，马上就能协力来攻的山内氏。北条氏直也万万没想到，他们和寿桂尼一样的想法，诹访嘛是肯定要丢了。至于甲斐，虎死威不倒，武田义信肯定还能苟住。
结果哪曾想，武田家山崩海倒，短短十余日，天下的名门，甲斐武田氏说完就完了。
在松山城与上杉军对峙的北条军就处于进退两难的地步，关东众的杂鱼不可怕，只要没有上杉谦信撑腰，就是捏扁捏圆的弟弟。可是山内家就大不相同啦，甲信精兵天下闻名，如果真的援军四万五千骑自甲斐杀入武藏，那北条家只能再回小田原笼城一条路。
可小田原早就被上杉谦信拆的七零八落，就这些年慢慢恢复，还是远远不及当初的雄壮。
求和吧！
大石氏照那是亲眼看见甲斐国人百姓蜂拥而起，讨杀武田家臣的乱象的。对于雄踞海道的山内氏，有十分清醒的认识。
加上本身代替北条氏直多年，在北条家威望高深，大石氏照一开口，很多北条家臣就表示了支持。对于忍城失利，求和在所难免的问题看的也比较清楚。
至于剩下的北条家臣，也大多对此事表示了担忧。藤田氏邦虽然性情刚强，远不如其兄大石氏照来的变通，也知道这时候不是死扛就有用的。
对于议和虽然有所不满，但并没有反对。强硬归强硬，又不是傻子。
何况对面有个现成的中介人，他们的好弟弟上杉景虎正在上杉方阵营中担任大将，并且据说还深得上杉谦信的喜爱。
正犹豫考虑谁去找上杉景虎合适，武田义信退入八王子的消息传了过来。
作为北条氏直的姐夫，武田义信就差给他跪下了，几乎算是哀求北条家赶紧拉自己一把，不然武田真就要完了。
这下容不得北条氏直等待，立马派遣其叔父大石氏照进入上杉营中，让上杉景虎作为中介向上杉谦信议和。
攻克了忍城，又扶持起了忠心的马仔成田长忠，上杉氏在北武藏再度获得了桥头堡，而时刻受到威胁的上野一国也暂时安泰下来。
上杉谦信的一大战略目标已经达成，另一个战略目标自然是将下野诸将从北条氏的掌控下解救出来。
对于北条氏的求和，上杉谦信有所犹豫。如今的形势陡然有利于上杉方，北条氏旁边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一般的山内家，直接威胁北条氏对于相模国的统治。
当然北条家来使，山内家也来使，请求上杉谦信务必拖住北条的大军，让山内有足够的时间削平八王子，斩杀武田义信。
自己大外甥的请求，上杉谦信思虑片刻就下了决定，暂时不去下野，而是进兵至松山，与北条氏形成对峙，边谈边打，帮助山内氏争取时间。
人心惶惶的武田败军逃入八王子时仅剩七八百人，强征民夫入城也不过千三百人而已，面对城下已经上万之众的山内军，武田义信只能仰天长叹。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56.东国三足鼎而立
八王子城下旌旗猎猎，一万五千大军十面合围，定要攻破此城，斩杀武田义信以还。
城还是那座城，但是守的人就不是当初众志成城的人了！
细川采女一到，八王子的百姓都欢呼着说春宫大夫的儿子到了，来八王子救民于倒悬。不仅是箪壶携浆以迎王师，还纷纷自发武装起来，到山内军的营前听用。
谁不知道武田义信就剩一口气了，城内每时每刻都有想尽办法跑出来投诚的八王子农民。大家都怀念着山内家温暖的怀抱，如久旱盼甘霖一般。
这种城其实真没有守的必要，城堡再坚固，也要人去守。就凭武田义信几百人心惶惶的士卒还有几百个只想跑路的农民，面对一万五千严阵以待的山内军，真的毫无意义。
武田义信唯一可以期待的就只有北条氏直的援军，北条大军能来，八王子就还能继续保全。很可惜，左等右等，北条援军没有来，山内的援军却不断开到。
小西原左卫门和细川采女也没有立刻发动攻城，扎下大营，把大炮推到城前，打不到山坡上的本丸，山坡下面的出丸那还是简简单单轻轻松松。
不肖五轮炮，出丸全溃，死忠的武田军再死忠也知道不能凭肉身吃炮弹啊，全跑山顶本丸去了。抓来的农民则直接跑路，顺带二三百崩溃的武田军也出城投降。
最后八王子本丸仅剩三四百人，完全没有了任何抵抗的能力。
戴罪立功的真田信纲二话不说，第一个冲上前去攻城，尚在城内守备的真田昌辉和武藤喜兵卫打开城门，迎山内军进城。
这两位你要说他不忠也谈不上，护着武田义信从上原城一路转进到八王子，不离不弃，算得上忠心耿耿了。那么多武田家的谱代武士都跑散了，连曾经的一门亲族都投降了，到这一步才这样，没话说了。
当然啦，到这一步开城门，那影响肯定会更坏一些。本来还有杀身成仁，一同殉死勇气的武田兵，心里那根弦原本绷紧了，突然被人一下砍断。
人的那股气立马就一泄如注，多数人往地上一跪，引颈就戮。最后三四十个兵护着武田义信躲入天守，很快整个天守就燃起熊熊大火。
大熊备前守朝秀、原隼人佑昌胤、饭富兵部昌时等人则在天守外奋力阻挡试图杀入天守夺取武田义信首级的山内军。
最终全员战死，而武田义信也化身与火海之中，享年三十二岁。
城破！
人亡！
国灭！
下午消息就传到了松山城前的北条与上杉军营，北条氏直只能长叹一声，上杉谦信则立刻应允了北条氏的合议，双方再度以利根川作为边界，划分了在武藏国北部的势力范围。
北条家无奈解散大部分征战超过一月的农兵，接受了武田战败，北条陷入四面合围的残酷现状，退回小田原。
上杉谦信则移师下野，重新恢复关东管领在下野一国的权威，并使亲北条的各势力退出下野，稳定了宇都宫氏、芳贺氏、壬生氏、那须氏等大名。
这一回山内家不需要在八王子留镇大将，甲斐一国就在身后，一旦有事，援军旦夕即至。留下一员旗本带五百兵在此监视北条氏之动向即可。
眼看着武田家玩完，北条氏直还顺势把当初割让给武田信玄的相模津久井地方给悄无声息的吞下，算是将武田最后的余晖给吞没。
东国的势力在短时间之内快速洗牌，几乎完全转变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而且于三国绝大不同的是，如今的三足，上杉山内都是三十万贯的大大名。北条纵然也是地跨骏、豆、相、武、总、常的大国，但以四十万贯的领地，一挑二就很不好说。
…………
“武田甲斐的首级呢？”
“纵使没有首级，遗骸呢？”
细川采女坐在下手，向大家讲述八王子一战的经过，以及战果。讲到最后武田义信举火自分，切腹自尽之后，大家纷纷发问。
毕竟其他都是细枝末节，甚至八王子有没有攻克都不是当务之急，确认武田义信这面武田氏的大旗彻底倒下才是真的。
“大火一起，本丸天守内一切化为灰烬，分毫都不曾寻见。”
“一定确认武田甲斐已死？”山内主计显得有些急。
“应当不错，捕获的败兵亦称武田甲斐进入天守后就再未出现。”
“八王子十面围定，孤山一座，料想也不可能潜逃！”细川春宫干了好多年八王子城代，八王子周围的一草一木，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至于其他的首级，山内家的诸位武士也无心去一一确认，记录下功勋之后，按例奖赏即可。
除开这事，也没有什么更大的事情好讨论了。今天的连判众会议到此结束，大家各回各家，各忙各的。山内太郎继续去快川绍喜那里上课，小平太继续回勘定奉行所奉公。
以前大家是随意的往外走，并没有什么固定的顺序或者什么班次。毕竟九个人的身份理论上平等的，一人一票。
如今山内太郎在几个侧近的簇拥下，最先离开。而后山内主计就会迫不及待的站起来，抢在众人前头，第一个离开。至于其他人，到是或有意或无意，由着小平太第二个走出去。
起先大家还会三三两两边走边谈一些私事，或者闲聊些天气之类的。如今都是一个一个，默不作声，大踏步的往外走。
除非有什么特别紧要，或者需要协同的事情，否则鲜少出现两位连判众一道离开的情况。
表面上自然还是一团和气，相亲相爱，终究是已经隔了一层。
走到城下，碰上一个面熟的人，那人主动跑上来和小平太打招呼。
“弹正！”
“你是新九郎是吧？”小平太有点浅浅的印象，这个好像是三河众的奥平贞纲。
“是是是，这次来替吉田殿呈送伊势的战报。”
“伊势？织田弹正已经奏凯了？”
“大河内城已然攻克，正在进围雾山御所！”
1.织田长益猛出头
奥平贞纲是从南伊势战场上回来的，小平太暂时无事，便和他坐在城门边的长檐下，攀谈起来。
反正他送的也只是南伊势的战报，早一刻晚一刻一样，大河内城还能凭空消失不成，北家还能再雄起不成？
当山内家进攻诹访时，织田信长和与他蜜里调油的足利义昭申请御教书，要去讨伐北氏。这事情足利义昭到是有点犹豫，毕竟北氏属于拥护幕府的旧派势力，他不想织田信长把北具教北具房父子弄死。
这时候在足利义昭和织田信长信长面前都非常得用的明智光秀，只用了一句话就让足利义昭下达了御教书。
“虽尊崇幕府，但非尊崇大树！”
脑子很活络的足利义昭一想，没错啊！足利义荣在的时候也没见你北具教起来讨伐他，等我上洛去京都继位的时候，也没见你北具教发兵帮我。
这个当口正是足利义昭在洛阳努力恢复幕府声势的时候，当然幕府的声势想要恢复到足利义满那时候基本没可能了。但是恢复到足利义辉时期应该问题不太大，最主要的标志就是守护任职之策，通过广泛的任命新兴的武家势力担任分国守护，在名义上成为天下共主。
而你北具教既不发兵来助我，也不进京恭贺我！
好一个贼子！
织田信长你赶紧去把他揍趴下！
所以当织田氏集合尾张、美浓、北伊势以及三河的军力时，织田信长乃是以足利义昭的名义攻打不尊崇幕府的逆贼！
不仅仅是出师有名，还顺带让北家吃了一记讨伐。
作为幕府的特使，兼具织田信长与力身份的明智光秀，扛着足利义昭的天照大神御旗就和织田信长去南伊势征战去了。
当山内军包围上原城时，织田军也进围大河内诸城。由于在此前，北伊势最强大的关、神户、长野三家都降服于织田氏。这次织田军侵入南伊势，满地的带路党。
偏偏神户信孝是儿子，长野信良（织田信包）是弟弟，都是自己人，可以尽管的放心驱用。加上信长方猛将泷川一益的加持，很快就将大河内城周围的支城给一一拔除。
包括户木城、木造城、八太城、岩内城先后投降或者失守。而大河内城正北的阿坂城就成了大河内城最后的屏障，双方在此展开了激烈的攻防。
北父子以及家老鸟屋尾满荣统帅大军一万一千人为后诘，城内的大宫入道以及其子大宫大之丞景连则率领一千兵马占据城堡，做殊死的抵抗。
阿坂城作为大河内城的支城，其防御水平甚至与大河内不相上下。本城大致分为南郭和北郭，南郭的范围是东西25米乘以南北30米，高12米的台状地，北郭则是70米乘以70米的台状地，两郭相距约250米。城池的南郭称作白米城，北郭称为椎之木城。
椎之木城的规模较大而且较新，由护城河和土垒等组成，城内墙橹林立，结构复杂，乃是阿坂城的主郭。椎之木城以两个狭长的台状地为中心，建造护城河来包围台状地之间和两侧，其中北面的西下斜面处建有两处竖堀。
相对于椎之木城，白米城所在的位置较高，能够看到大河内城。白米城的台状地是45米乘以60米的梯形基座，上方则是20米乘以35米的平面圆椭形，四角均有小型的台状地。
白米城的东、北和西三个方位的城壁沿山脊兴建，并且建有小型的天守橹，北方和西方的山脊下则设有两条护城河，在形山的山顶上则建有火箭撸、空堀和狼烟台。
这样一座城兵坚定，防御完备的重镇，让织田信长大吃苦头。当时担任全军先锋的木下秀吉统帅士兵强攻城门，站在城上的大宫景连亲自发弓点射木下秀吉。由于大宫景连力大无穷，居然将长弓弓弦拉断，原本瞄准木下秀吉脑袋的弓箭射中了大腿。
木下秀吉一倒，织田军哗然退兵，气的统帅着四万多人马的织田信长亲自出阵。指挥四国之众，在遮断北父子援军的情况下，四面猛攻。
最常见的烂事出现了，柘植三郎左卫门眼看守城无望，打开城门迎接攻城的池田恒兴入城。阿坂城破，大宫父子力战不屈而死。
大河内城支城尽失，北军最终被迫退入大河内本城，士卒流散，仅余七千人。
更加让北父子气愤的事情也发生了，北具教亲弟木造具政，多（qi）城主北宫内少辅全投降了织田信长。
城外是敌军四万余，城内是人心惶惶二五仔齐出的区区七千众。
孰强孰弱，不言自明！
虽然暂时大河内城打的还有来有往，但无论是城外的织田信长，还是城内的北具教，实际上都知道，大河内城守不了多久了。
这时候明智光秀跳了出来，他愿意做和事佬，帮织田家以及北家讲和。织田信长已经出征一月，农兵们也开始想着家里的地，不太肯下死力气干仗了，于是答应了明智光秀的请求，边打边谈。
北具教不知道怎么就相信了明智光秀，居然答应将自己的女儿北千代作为人质许给织田家。这反而让织田信长犯了难，织田信忠作为嫡长子不可能迎娶千代去北家做女婿。
庶长子织田信正则已经娶了信长叔父织田信广的女儿，继承了古渡城以及大隅守的官职。织田茶筅丸送给了山内，做了山内主计头的婿养子。
至于弟弟信包，儿子三七丸都已经出继，只剩下一个尚在襁褓之中年仅两岁的儿子织田四郎。
一时之间，信长犯了难，人家倒贴女儿上来，他居然没有儿子弟弟往外给。
最后还是丹羽长秀给他提了一个醒，他还有个二十二岁的弟弟织田源五长益可以往外倒贴。
信长似乎有些不大情愿，他印象里这个比自己足足小了十三岁的弟弟实在不堪大用，不仅有些“文弱”，连才能上都没有值得夸奖的地方，过继北家有些难为他。
但是没有多余儿子弟弟的情况下，信长还是无奈的选择了织田长益。随即毫无准备的织田长益突然被从岐阜城招来，以北田具教婿养子后继的身份，娶北千代为妻，改名北信具入主大河内城。
南伊势北氏除了北田具教的三子北亲成以及家臣藏田行俊强烈不满，在雾山御所举兵二千人笼城死守外，一口气全部平定。
甚至在志摩国波切城的九鬼水军众都向织田信长表示了降服。
2.连岁兴兵财用乏
狗洞斋真真是幸运s级选手！
上一辈子寿终正寝，回回大难都能不死，临了还开创了三个藩。
这辈子天降大馅饼，一下子落了七万五千贯的巨大家业！从一个默默无闻，毫无作为的弟弟，摇身一变就成了织田氏首屈一指的一门亲族众大将。
由于织田信长与朝廷方面的良好关系，朝廷方面很快就遣使南伊势。北氏作为公家出身的战国大名，本身与朝廷方面也有紧密的联系。
这一点从北田具教年仅十岁就叙任从四位上，之后更是一举担任正三位权中纳言的高官可以见得。而山内义治临死才叙任从三位，并且还是由于辅助将军讨伐村上氏的功勋，多方助力之下才得以叙任。
这一番北信具继承北氏家门，朝廷立马为其叙任从四位上左近卫中将。不仅是惯例，也是向织田信长示好。
幕府的使者一色藤长也一道出发，前来任命北信具为幕府相伴众。
信长自然乐见其成，有朝廷和幕府在后面背书，他弟弟北信具在南伊势的统治肯定更加顺畅。别看他现在家大业大，兵力反而是捉襟见肘的。
一方面已经派遣诸多大将，越过暂且表示降服的丹波国波多野氏向山阴（屏蔽）道的山名氏发动攻击，据说已经快要成功了。
另一方面也在加紧调略播磨国的各大国人，像什么赤松、别所、浦上、小寺等等，不断地践行着天下布武的方针。
反正织田信长也不得不步上各位上洛大名必经的穷兵黩武，对内压迫对外扩张的道路。比之关东牛皮糖还要恶心和繁多的近畿牛皮糖，让织田信长几乎是一刻不停，戎马连月。
这事情不是奥平贞纲说的，是和他几乎前后脚差不多一个时间到的一色藤长说的。
一色藤长过来送足利义昭任命自己宝贝儿子山内太郎为甲斐守护的任免状，顺便帮今川义亲改任骏河守护职，至于远江守护职则由山内太郎一肩挑。
说句江湖上的话，那山内太郎如今也是海道一太守！
身肩信、远、甲三州守护职，还担任正四位上左近卫少将、信浓守，这风头在东国也算是数一数二了。
“这么说岐阜弹正讨平南势州了？”老岳父斜靠在扶几上，用一根狗尾巴草逗弄着小平太的宝贝儿子。
儿子这么大，也七八个月了，还没有名字，一直阿丸阿丸的叫着，其实就是没顾上。小平太还在想呢，以后通称肯定是继承自己的小平太，但是小名还真没什么合适的。
“也就几个残党在困守孤城而已，不日可下。”小平太从阿绫手里接过孩子，现在都已经五月份了，天气舒适。
“岐阜弹正与朝廷和大树到是亲密无间。”
“是的，不管怎么看都是精诚团结的样子。这次征北，大树还派了明智十兵卫举御旗参战。”
老岳父很喜欢含饴弄孙的感觉，主动伸手过来抱孩子。小平太只能把孩子交到老岳父手里，看他在那里逗笑。
“不是我多想，小平太你可以派人去暗中打探一下，幕府在南势州被侵夺的御料所，岐阜弹正如何处理的。”
“恩？”
看问题还是属老岳父的眼睛毒，织田信长与幕府和朝廷表面上现在一团和气，但随着足利义昭的权势不断的拓展，声望的逐步恢复。他肯定希望继续扩充自己的实力，地方上的町镇他没有实力去管辖，但是小小的庄园派上几个奉公众就能镇压的住。
南伊势的御料所下庄园可不少，不过渐次都被地方上的国人豪强们给吞并了。如今织田信长口含天宪过来讨平不臣，摄家朝廷以及幕府肯定指望织田信长帮他们恢复御料所。
“老大人是察觉到了什么？”小平太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
“尚未有什么，但是岐阜弹正连岁兴兵，几乎一月不停，财力上必然捉襟见肘。”
“您是说？岐阜弹正也许会没收那些御料所，以充实自身的财力。”
“或许这并非他的本愿，但是形势所迫，也许不得不为。”老头把孩子抱给阿绫，摇了摇头。
阿绫很自觉的把孩子抱走，留下翁婿俩个人悄悄地谈事。
“大津、、草津、白河，都是富庶名闻天下的大町镇，岐阜弹正应当不至于财力有所馈绝啊！”
“话是如此，但我问你。你经年往来，府中、滨松日益繁荣，但家中的财计你应该比我清楚，开支永远比年入多！”
“这倒是真的，钱再多也不经用，这里也要使钱，那里也要使钱，总是不够。”老岳父一句话算是说到小平太心坎里了，小平太不由自主的点头。
“山内先月里才三万兵马，已然是穷尽民力，府库亏竭。而岐阜弹正呢？兵马不下七八万吧，两倍三倍于山内。”
“是极！”
…………
招待一色藤长的晚宴很是丰盛，有酒有鱼，还有许多点心。宾主尽欢，山内太郎私下里塞了黄金一百两给一色藤长，又给足利义昭去了三百两，皆大欢喜。
而小平太一边暗中让村上义光去查探南伊势的消息，另一边作为接待一色藤长的大臣，把一色藤长接到家中休息。
自然趁此机会，装作毫不经意的问了一色藤长几句。喝了不少酒，本身也不是老阴比的一色藤长几句话就漏了底。
足利义昭果然向织田信长暗示了进献南伊势御料所的意思！
当然双方由于还处于蜜月期，这件事并没有公开，只是由一色藤长转告明智光秀，再经由明智光秀之口，向织田信长暗示。
织田信长主动献上，那就是最完美的结果。如果织田信长捂住不肯松手，那起码可以装作大家都不知道这件事。
足利义昭面子上也能过去，织田信长表面上也继续是幕府的大忠臣！
关键就在于明智光秀有没有暗示了织田信长，以及织田信长到底准备怎么做。南伊势的御料所，说大不大，说多不多，一年几千贯总还是有的，也算一块肥肉了。
3.犹子亲子孰为重
蜜月期这玩意儿总有个头，七年之痒很容易就成为现实。
小平太总不会去逼迫织田信长给足利义昭和朝廷送钱，这种事情只能静观其变。以织田信长的智略，他能分得清轻重的。
这件事没有在连判众会议上公开讨论，自然也不可能公开讨论，只不过大家心里有这么一本谱儿。小平太则给大姐夫细川藤孝写了一封信，详细询问了幕府如今的状况，如今担任北和泉守护职，又在幕府担任评定众笔头的细川藤孝对幕府的情况肯定是门清儿。
等了那么半个来月，细川藤孝的回信便到了。
没有什么诉苦，也没有什么过分的着墨于足利义昭与织田信长两者之间的交往，主要笔墨居然落在了明智十兵卫光秀身上。
这位之前只是小小的幕府白河留守役的中年人，在织田信长与足利义昭合流之后，迅速的崭露头角。从一个手下只有二三十兵马的小小奉公众，已经跃升为领地二千二百四十五贯文的近江高田领主。
若果用石高来计算，明智光秀诚然是万石大名主！
如今既担任织田信长的京都奉行，又担任足利义昭的幕府御供众笔头。
在法理上织田信长是足利义昭的家臣，明智光秀也是足利义昭的家臣，明智光秀完全可以凭借这般两头都搭界的身份在两家“横渡”。
虽然细川藤孝和明智光秀两人间的私交很好，但他察觉到明智光秀这个粘合剂一样的存在似乎有更大的野心。
凭借当年光着脚将足利义昭从下草的敌军重围之中背出来逃生的功劳，明智光秀一方面努力劝说足利义昭响应织田信长的攻略，为他做幕府的背书。另一方面，他又和织田信长过从甚密，多次参与织田信长在各处的战事，并为之出谋划策，深得织田信长的喜爱和信任。
在两人之间不断地周旋中，明智光秀仿佛成为维系幕府与天下第一豪强大名之间的纽带。经由足利义昭确认，明智光秀的土岐源氏身份坐实，成为了室町幕府中的高门。
朝廷方面也由织田信长出面，为其叙任正六位上右兵卫大尉。从这个官途上来看，也有上追至土岐氏右兵卫督之意。
除此之外，就是剩下零碎的片段。
幕府的财政暂时还处于可以支应的局面，足利义昭本身不是享乐的人，同时也不像他哥哥那样喜爱收集天下名物。
但是有一点这兄弟两人真是一个爹出来的，这两人都死要面子！
足利义辉就算纱袍下穿的打补丁里衣，也坚决每年用上等朱漆粉刷大门。足利义昭也一样，宁肯自己天天小鱼干，也要置办最奢华昂贵的直垂。
所以幕府的收入除了供应三千奉公众之外，主要都往幕府的脸上去了。足利义昭还不断地派遣使臣去各地，重新任命地方上的豪强为守护，授予相伴众、国持众的地位。
最后就是足利义昭的侧室生了一孩子，没错，刚生，亲生的。
孩子还没有名字，但是确认是个男孩，不信你去往下看嘛！
这还看个屁的信啊！小平太赶紧跑去通知细川老岳父和纲良叔父啊！
下马太郎殿下出现了一个弟弟，一个更加合法合理的继位竞争者。虽然这个弟弟不过是一个无名侧室所生，但是他确实是足利义昭亲生的。
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差别还是蛮大的！
连判众们自然在会上对此事展开了讨论，此刻足利义昭作为征夷大将军着眼的肯定是整个天下的大局。
支持幕府的最有力的大大名，主要就是上杉谦信、山内太郎、织田信长、毛利元就（老爷子不仅没死还刚生了儿子，真棒！）这几个。
而肯定是铁杆的绝对是山内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两家。上杉谦信终究隔了一个肚皮，织田信长那更是看在眼里的野望炽烈的枭雄。
以足利义昭的智慧，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废除山内太郎继承人地位，选择那么一个刚出娘胎的亲生儿子的事情。
但人这玩意儿，你还真说不准！
不然为什么会有利令智昏这种成语，实在是因为人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复杂，你根本没有办法说百分之百确定的。
虽然大家相信足利义昭是个有脑子的人，但是架不住“亲生”两个字啊！大家想了想，还是去看一趟比较好。
这种事关山内家根本的事情，山内主计特别卖力，当场就主动表示要去。山内义保想了想，也想去洛阳看一趟。那正好就是他们叔侄两个去幕府拜见足利义昭好了，就当提前恭祝八月节，带点水果啥的串个门。
…………
这边正议论着，旁边下野阵中的上杉谦信饱掠之后终于撤退，准备回越后收割今年的大米。手下的士兵不肯打仗了，一年到头就指望这一茬越后大米过日子呢，到了七月这个当口，所有人都要求回家。
上杉谦信也达成了本次关东出阵的既定战略目标，所以也决定撤退。大军走到上野平井城，准备解散的关东联军传出哀讯。
上野国箕轮城主，长野信浓守业正辞世！
老大爷没抗住今年的暑热，本来这次关东出阵就让儿子长野业盛代为出征。结果长野业盛前脚刚踏进家门，后脚老爷子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西上野一下子哀声一遍，几乎是所有名主的岳父（还可能是连襟、大舅子）的长野业正死了，几乎所有名主家都要挂孝。
虽然大家早有预计，但是长野业正的去世还是让很多人不能接受。毕竟爸爸叫了几十年，突然死了，以后要听只有十几岁的毛脚小孩长野业盛的命令，大家也无法接受。
人心惶惶可能不太恰当，但是人心动摇确实是真的。
没得办法，上杉谦信亲自进入箕轮城，帮助长野业盛举丧。并代他向幕府表奏上野守护代的役职，向朝廷表奏上野介的官职。
最后一点，上杉谦信也不是毫无私心，他宣布收养重臣直江大和守之次女阿船，并做主将阿船嫁给长野业盛，成为长野业盛的岳父！
4.北回贸易起龌龊
上杉谦信做了长野业盛的爸爸，那这可就好玩啦。长野业盛可是半个上野武将的小舅子，等于上杉谦信一下子拉拢住了西上野几乎所有武士。
大家可能不服毛头小子的长野业盛，但是上杉谦信还是服气的。虽然上杉谦信也打过败仗，死过不少人。可是这年头，谁没打过败仗，谁没死过人啊。
不仅长野业盛的位置坐稳了，上杉谦信在西上野的影响力也大大的扩张。原本还只是臣从大名的长野氏，也开始出现家臣化的倾向。
长野业盛在依赖上杉谦信帮助他稳定领内那一刻，就丧失了自己相当大的一部分自主权。
消息传来，山内家自然也就是恭贺而已。到是阿船嫁给长野业盛实在出乎意料，看了看在旁边给自己磨墨的口与六，小平太真想和他说一句。
你老婆没啦！
到是直江景纲怎么办，大女儿嫁给了志驮义时，小女儿嫁给了长野业盛，与板城直江氏那么大的家业不知道要怎么解决。
可是转念一想，长野宪业和长野业正父子两个那都是身体倍棒！连里见义尧都是长野业正的妹夫，成田长忠都是长野业正的女婿，这生育能力，应该是有保证的。
指不定长野业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再接再厉，西上野十二女婿众能够扩展成十八女婿众甚至二十四女婿众呢。
到是长野业盛做了上杉谦信的女婿，不知道等上杉谦信有什么不测以后，会不会生出些异样的心思。
这不是小平太多想，只是有所疑虑而已。
平灭武田之后，本以为能够有所喘息，可是这个天下反而更加向混乱的局面奔去。纷繁复杂的事情越来越多，根本处理不完。
京都的纲利伯父也按时写信回山内，先是说他按照资历正式叙任正三位中纳言，还兼任左近卫中将，算是人生圆满，再往高处的位置他也不敢想了。
其次是朝廷方面的几个变动，今上正亲町天皇之子诚仁亲王（阳光院太上天皇）传出喜讯，其妻劝修寺晴右之女劝修寺晴子（新上东门院）怀上了孩子。
尚在母亲腹中的就是将来的后阳成天皇，当然除了小平太以外还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大家都只是欢喜于诚仁亲王这个皇位继承人有可能要诞下皇嗣，皇位继承无虞了。
响当当的“永禄大逆”的篇章则是掀了过去，在朝廷和幕府的推动下，当年改元为元龟元年，并向天下宣告。
作为恭贺，织田信长捏着鼻子，将近江国信乐庄（原摄关家领）进献给了禁里，和泉国的鹤园庄进献给了幕府。
虽然南伊势的庄园一点声儿都没有，但是这两处从平安时代就建立的大庄园，对于朝廷和幕府也是颇有收益。
最后一桩事情则是一桩小事，京都的北货价格上涨了百分之五左右。
所谓的北货就是从若狭小滨和越前敦贺出发的北回船，从遥远的奥州羽州，越中越后，乃至于虾夷地方带回的货物。
这一点引起了小平太的疑问，因为这条商贸路线是比较成熟的路线。每一环都配合得当，各关节上伸出的手都已经形成规矩。
类似于上杉谦信从柏崎出口的青苎，怎么一个收税法。北货进入京都，幕府和公家授予座商专卖权又是一个怎么样的利润分成。
上上下下都已经稳定运行了很久，在京都没有发生大规模战乱的情况下怎么突然会出现北货全面涨价的事情？
小平太只是稍微一查，就明白了北货涨价的原因。
越前太守朝仓义景以若狭武田氏一门的身份和“保护”若狭守护职武田义统之子武田元明的名义攻略若狭，并且大获成功。
武田元明由于无法团结麾下的家臣共同抗敌，朝仓军轻而易举地直逼武田元明的居馆，为此武田元明求得丹后一色家的援兵以誓愿寺一带为防御线抗战，但是在朝仓家的大举进犯下这无济于事的抵挡很快便遭到摧毁，居馆转眼被攻克。
无奈的武田元明转而投向后濑山城再度组织防卫战，但仍不果而被朝仓军生擒。同时家臣栗屋胜久倚国吉城力抗朝仓军、而逸见昌经亦结合了西若狭的水军势。
在攻下若狭后武田元明夫妻及一子一女也被妥善保护送往朝仓家本城一乘谷城，成为了朝仓义景的“座上宾”。
北回船贸易的重镇，小滨港落入了朝仓义景的手中！
毫无疑问的，朝仓义景在此新设立了番所，增加了每一条北回船应当缴纳的船标和关费。这也是北货全面涨价的最重要的原因。
京都百姓的生活自然是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但实际上影响更大的是织田信长！
因为小滨通过运河进入琵琶湖，直航湖南岸最重要的大港口大津！
于是担任大津奉行，控制大津，并使用大津源源不断输送而来的钱财，征战四方的织田信长发现原本相对稳定的大津町的商税收入出现了相当的波动。
这对于烽火连绵，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瓣花的织田信长自然影响巨大。
在得知是朝仓义景控制了小滨，影响了整条商路上的贸易之后，你们说织田信长对朝仓义景是什么态度？
断人财路，杀人父母！
此前织田信长上洛邀请朝仓义景一起来，这个人不来。之后织田信长上洛成功，要朝仓义景进京来拜见足利义昭（其实也是拜见织田信长），这个人还是不来。
真的是给脸不要脸！
虽然两家都是给斯波家做代官起家，又先后都把斯波家一脚踹开，算是有一段香火情。但到了这时候，朝仓义景就是织田信长混一畿内的一块绊脚石。
尤其是这块绊脚石还让织田信长的钱包受损，那就更让织田信长不舒服了。
对于朝仓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以栗屋胜久、逸见昌经为首的若狭众自然是不可能单独相抗衡。他们需要寻找一个强援，来帮助他们。
畿内最强者，除了织田信长，还有更胜之人吗？
5.光秀为主深筹谋
畿内风云变幻，不光是山内家，各个心怀野望的大名，都增加了对洛阳的渗透。
毛利元就老爷子几乎是每个月都飞马往洛阳送东西，虽然都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但是朝廷和幕府对这个近年来才崛起的大名的印象就真的改观了许多。
毕竟送的东西是真的，还送的比谁都勤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洛中颇有些幕臣和公卿与毛利家相善。
各家公卿和幕臣也乐意做地方大名在洛阳的联络人，甚至代言人。
没见着原先穷的就差卖女儿的秭小路纲利，高官得做，骏马得骑。住的是自带百亩池塘的大花园豪宅，顿顿吃香喝辣。家里的茶会和歌会就没停过，茶酒点心，应有尽有。
还不是山内家替他买单！
用着山内家从真志野金山淘来的金子，使劲招呼公卿们造作，日日笙歌，夜夜欢饮。
朝廷里的公卿谁不羡慕？
又不是要出卖朝廷和幕府的利益，不过是通报日常发生的消息，就能快活每一天。谁不想干？谁不乐意干？
甚至主动示好的都大有人在，就想着傍上哪个大佬，可以潇洒几天。
所以洛阳的情况，如今传播的很全面迅捷。以前还有些落后什么的，如今就差每日一报了。
畿内的矛盾山内家自然了解，织田信长和朝仓义景的龌龊已经半公开化，西若狭众纷纷前来投靠织田信长，等于白送给织田信长一个宣战理由。
若狭守护武田元明被“擒”去了越前，请求幕府，也就是请求幕府实际的执政织田信长，帮助武田元明回国任职。
多么伟大光辉正确的借口，咱们织田信长可是幕府的大忠臣啊！
织田信长虽然如今有一点膨胀，但起码还有基本的判断力，送上来的宣战理由自然是美滋滋的收下，但他还是派明智光秀去征询足利义昭关于朝仓家具体的看法是咋样。
或者说是让明智光秀说服足利义昭，给予织田信长攻打朝仓的官方背书。
其次是他的义弟浅井长政，上洛前允诺的江南二郡答谢没有兑现。只给了爱知半郡，还是浅井长政自己打下来的。
这也就算了，织田信长由于兵力不足，为了平定畿内的国人豪族，甲贺的六角余孽。强行征发浅井氏的大军作战，导致最后浅井长政统兵负气离开。
原本还算亲密的关系，出现了相当的隔阂。甚至说是某种程度上的不满，乃至于怨恨。
而浅井氏与朝仓氏乃是多年的同盟关系，当初二五仔浅井亮政起来造京极家的反，朝仓家是帮过忙的。六角定赖六角义贤打进江北，朝仓家又来救过命。
如果织田信长要攻打朝仓家，浅井长政是一个很大的不确定因素。
明智光秀估计是看出了织田信长的意思，亲自为他出谋划策，并上下奔走。
要划一个郡给浅井长政的话，织田信长做不到。但是某些惠而不费的事情，就易如反掌了。
被浅井家打跑的的京极家如今在足利义昭处混吃等死，毕竟京极乃是幕府高门中的高门，四职之一，足利义昭乐意养着这个牌面。
但京极高吉的生活还是很一般，尤其是他女儿京极龙子嫁给武田元明这个若狭守护，他本来还能有点依仗也有点钱的，现在倒好，纯靠吃足利义昭的养老饭了。
为了让京极高吉动心，织田信长开出了山城国二庄并江北高岛郡一乡，合计三千贯知行安堵的价码。
代价是京极高吉彻底放弃北近江守护职的宣称权，安心在幕府做一个米虫。
然后就由织田信长出面保奏浅井长政为北近江守护职，同时还把爱知郡剩下的半个郡安堵给浅井家。
一个虚名的守护职，以及半个郡的新领地自然堵不住江北国人们的嘴，可是却能堵住浅井长政的嘴。
浅井氏三代以前只不过是江北的国人而已，京极氏的内讧给了他抬头的机会。但说到底，浅井氏只是江北的国人盟主。
浅井长政就是被包括赤海雨三将在内的国人们拥立起来，淘汰他那位无法保证江北国人利益的父亲浅井久政。
而一个北近江守护职，就能够大大的加强浅井氏在江北的合法统治权。为浅井长政统和江北国人，使江北国人家臣化，让浅井家走上战国大名的道路。
而多给的半郡，起码能在短时间之内，堵住江北国人的嘴，让他们得到一定的利益，而暂时拥护浅井长政的统治。
除此之外，织田信长还率先抛出橄榄枝，帮浅井长政表奏了左近卫权少将兼近江守。以后浅井长政出门，也要被人尊称一句小谷羽林殿下。
当然这个计划是织田信长主动告知盟友山内家的，不然包括小平太在内的山内连判众是不可能把整个计划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织田信长甚至暗中表示，掌握有小滨和敦贺两大港口的朝仓家领地不下二十万贯，甚至更多，领内人口又稠密，动员力非常强大。
拉起三四万人完全有可能，如果织田信长一个人揍上去，还真不一定有足够的兵力优势。若果织田讨朝仓，希望山内氏的远江众一万人能够出阵越前国。
反正在织田信长的眼里，朝仓家是要全力应对的大敌。他虽然膨胀也知道要多加筹谋，甚至让朝仓吃一发包围网也是可以。
在信长的亲笔信的末尾，他还坦言，可能浅井长政并不能够保证完全满意。
他便想继续设法为浅井长政抬高家门，以拉拢浅井长政。
浅井家一介篡贰之辈，自然也有抬高家声的希望。而抬高家声的一个好办法，就是与强大的且有高贵家门的大名联姻。
山内家作为天下间最有声望的大名之一，又是足利氏的一门众，山内太郎贵为下马众，真是最好不过了。
恰好织田信长的大外甥浅井万福丸今年六岁，而山内宰相公嫡孙女，山内羽林殿嫡女，下马太郎亲妹，今年三岁！
那真是天造一双，地设一对，织田信长亲自保媒，撮合信州山内氏之嫡女，出嫁江州浅井氏之嫡男。
让两家结为一家，共享太平！
6.世事波澜总难料
“浅井氏算个什么！”
连判会上所有的山内家臣们难得一致的摇头，山内家什么身份，浅井家什么身份？
山内义胜统共留下四个孩子，三个都是男孩，就唯一一个女孩，乃是清和源氏足利氏一门嫡流嫡长女。想想当初山内义治的嫡长女，那时才不过二万贯的家业，可是却嫁给了三管领家旁枝的细川藤孝，这才是门当户对。
其他的庶女养女即使嫁给国人，也分三六九等，小笠原氏、村上氏那都是名门，所以是庶女。朝比奈就只落上一个养女，小平太的老婆阿绫也是养女。
堂堂下马家的嫡女怎么会许给浅井氏这种三代才篡逆上来的区区九万五千贯国人盟主？
你就是京极高吉亲自来为他儿子求婚，山内家还要考虑考虑，看看能不能壮大声威。
嫁给织田奇妙丸（信忠）么差不多，虽然织田家出身太差，但起码家大业大，不丢人不寒颤。如果织田信长开口，那山内家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致反对。
小平太通读了一遍织田信长的长信，虽然信长不像历史上那般膨胀，但现在也够可以啊。
仗着几乎三倍于山内氏的强大体量，想要山内家顾忌他织田信长的威势，忍气吞声把这档子事情答应下来。
这样浅井长政的家臣们又弄到了半个郡的地盘，可以暂时喂饱他们的胃口，填一填他们的欲壑。浅井长政则更是美滋滋，高官得做，家门提升，嫡长子娶了下马家的嫡长女。以后浅井万福丸说出去那也是响当当的下马一门众，甚至直接号称足利一门众也不是不可以。
一下子就从篡贰贼子，变成了幕府高门。等北近江守护职的任命下来，那真就是威赫赫爵禄高登，气昂昂武功大成。
而织田信长那才是口惠而不费，不过费了点口舌，用了区区半个郡，就能把朝仓家的老同盟浅井家给稳住。
半个郡算啥？和小滨港一比屁也不算！和敦贺港比都不配比！把进攻朝仓的大路扫平，把朝仓的外援都给断绝，再让朝仓吃一记讨伐。
多美啊！
臭不要脸！
你织田信长怎么不把自己女儿倒贴给浅井长政？
连小平太都感觉这次的媒，织田信长保的确实有点过分了！
给女儿没问题，可对山内有什么好处？是能够拉拢大国人豪强？还是能增加几万贯领地？
长野业正十二个女婿把他们西上野巩固的铁桶一般，武田信玄吃苦头，北条氏康吃苦头。家业到现在还保存的好好的。武田信玄可是死了，武田家都算灭亡了。北条家是没灭亡，可北条氏康的脑袋都掉了好几年了。
长野业盛呢？上杉谦信的女儿娶着，箕轮城主做着。
凭啥？
凭他姐姐妹妹多！
上杉谦信要不是需要拉拢长野氏，稳定上野一国，他至于这样下本钱嘛？还不是馋人家在上野一呼百应，民心依附嘛。
山内家的女儿嫁给上杉谦信的后继，可以稳固两家的同盟。嫁给织田信忠，可以提升山内织田两家的关系。
哪怕嫁给刚刚继承武田家的武田胜信，也方便山内家加强在甲斐一国的统治。而且武田氏还是天下名门，勉强配得上下马家的女儿。
“岐阜弹正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一色宫内最是不悦。
你看他头顶上这个一色就知道了，他们一色家就是幕府的名门，四职之一。老大爷最看重的就是幕府体统，并以出身一色氏为荣！
这种“老封建”其实连织田信长都看不起！织田信长算什么东西？冒称的桓武平氏小松流嫡流，实际上还不知道是哪里的野鸡。嫁给你家我还考虑考虑，嫁给更野鸡的浅井？
一色宫内是文明人，不会骂你脏话的。
“但终究是岐阜弹正牵线，纵使回绝，也要有个不伤体面的借口。”北大学在旁边略带思索。
“这个借口不好找啊！”纲良叔父眯着眼。
“我倒是听羽林提过……”细川采女突然开口。
众人齐齐看向他，细川采女和山内义胜那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山内义胜最信任的人绝对是细川采女，纵使小平太被引为心腹，终究和人家撒尿和泥长大的不一样。
“七年前，兵部（细川藤孝）诞下麟儿，当时秀智尼殿下恰好有孕，是故羽林便与之约定，若果所生为女，必以妻之！”
“细川熊千代？”小平太当然知道这是谁，细川忠兴嘛！
“是的，应当叫熊千代，当时在洛阳，两位确实提过。”细川采女很确定。
嫁给三管领家出身，如今又是上和泉守护、幕府评定众笔头细川藤孝家的儿子。那真是亲上加亲，再恰当合适不过。
细川熊千代乃是山内义胜的长姐所生，与山内义胜的女儿乃是极为亲近的兄妹，在这个年头算是最合适不过的婚姻了。
“若是细川兵部，那倒是良配！”一色宫内率先同意。
“要不要去信向兵部确认？”
“确认作甚？直接回复岐阜弹正，公主殿下（姬）已经被大兄指婚给了细川兵部，大兄虽然仙逝，但我等身为人臣，怎能不尊遗命！”
今川义亲刚从骏河前线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说织田信长把主意打到自己大侄女身上。如今他掌握了骏河大半国，发言力越来越强，在山内一门中颇有威信。十年烂仗滚下来，让他说话的底气都足了不少。
“据实以答便可！”大家纷纷赞同。
“那这次便由我亲自去岐阜向织田弹正解释一番吧！”小平太担任织田氏外交取次，这本来就是他的活计。
“恩，弹正是稳妥人，最好不过！”
议事结束，大家依次走出殿内，显然都对于织田信长此次有些半带命令式的要求有些不满。
“诸位大人！有一事需要禀报！”村上义光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
“怎么？发生了何事？”
“越州太守朝仓金吾向本愿寺金泽御坊以及石山御坊各自奉纳三千贯，已经被显如上人亲封为证教大檀越了！”